[兩宋元明] 永曆四年 作者:張維卿(已完成)

 
Babcorn 2016-12-19 15:27: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23637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章 隱憂

    回到府城,曹從龍便按照昨天與陳文的約定派人遞送奏章,只是在此同時還讓派去的親信帶了一封私信給內閣大學士沈宸荃,以便為金華明軍攻陷台州後做好必要的準備。

    送走了使者,曹從龍便以浙江巡撫的名義下令巡視各縣,要求各縣派出人員通知那些事涉爭地的縉紳百姓稍安勿躁,待他將所有事情查明後再與陳文進行商議,而那些繼續鬧事的士紳百姓則以干擾行政論處,直接關進大牢。

    只不過,按照曹從龍的行程,從金華府城出發,途徑蘭溪、湯溪、武義、永康、縉雲,再北上東陽、義烏、浦江,回到金華府城。一路走完明軍控制區的金華府八縣和處州府縉雲縣,還要進行相關調查和探訪,怎麼也要折騰個一兩個月的時間。

    利用這段時間,陳文便可以繼續完成三個戰兵營的後續訓練任務和兵器、裝具的補全工作。另外,安華鎮的防禦工事不僅可以徹底完工,還可以進一步把外圍工事和位於其後方的營地進行徹底的加固,以便在意外情況下能夠繼續堅守。

    等到曹從龍回來,陳文便大舉出兵衢州,而後方則以用兵為名加大管理力度,任何敢於鬧事的全部以私通滿清論處,最好還是抓出幾個典型,比如橫店鎮馮家,他家不是有個擁有滿清功名的女婿嗎,那便是個極好的選擇。至於再往後,農業對於季節和氣候可是有著極為苛刻的要求,到了那時估計也就不用怎樣了,那些士紳百姓只要不願繼續蒙受損失也只得被迫服從政令了。

    陳文很清楚,曹從龍之所以願意配合他,其原因無非是他同意在拿下衢州解除南線清軍的實際威脅後便會對台州用兵,接魯監國上岸。曹從龍本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有了完成任務的機會自然不願輕易放過。

    只可惜,等到陳文徹底拿下衢州,估計那時魯監國自去監國號的消息也該傳過來了。台州之事自然作罷。而他則可以在李定國逼殺孔有德,清軍在西南戰場上壓力劇增的情況下開始加大力度發展數月,靠著夏秋兩稅再練出一批兵。最後在年底跨過錢塘江與杭州駐防八旗決戰,或是劃錢塘江與清軍對峙的同時整合浙東。以待明年。

    如此一來,整個東南戰場的局勢便會徹底翻天覆地,即便李定國如歷史上那般被孫可望排擠到廣東,他只要再悶頭發育個一兩年,也同樣可以獨自揮軍進攻南京了!

    基於對歷史大致走向和滿清八旗軍戰鬥力開始出現退化的本質瞭解。以及他對麾下這支開始走上近代化道路的浙江明軍的信心,陳文對於這個計畫的未來很是樂觀。

    然而這兩年下來,似乎他每一次的計畫最終都趕不上變化,卻還是讓他在不經意間產生了一絲莫名的隱憂。

    所幸的是,在這一點上陳文和鄭成功有著同樣的想法——只要自身的實力足夠強大,便可以應對任何變局,否則即便沒有變局於局勢也勢必會無能為力。就像在四明山時那般,若是他手中有個兩千老南塘營般的大軍,根本用不著其他明軍協助,帶上曾經的大蘭山明軍五營便可以利用內線作戰的優勢直接撲上去和提標營、杭州駐防八旗硬剛。何至於戰前被排擠在外,最終導致慘敗。

    想到這裡,陳文便決定在麾下士卒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再度提升戰兵營的訓練強度,以提高士兵的戰鬥能力,為後續的戰事增加一些獲勝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想到了,那便要盡快著手去做。戰兵營的加強訓練很快便宣告開始,數日後,就在陳文估摸著左近農副產品價格可能會隨著參加訓練的明軍飯量增加而開始上漲的時候,守在門外的張俊卻前來報告有人想要面見陳文。

    「故長興伯的部將?還有機密軍情要求面談?」

    長興伯。聽著好像有些耳熟,只是在陳文的印象中卻始終是模模糊糊的。其實這也沒辦法,南明濫爵現象實在太過嚴重,莫說是伯爵了。就算是公爵、侯爵他也未必能盡數記得。但是不管怎樣,人還是要見上一見的,況且還有機密軍情不是。

    在大帳內坐定,張俊便將來人請了進來。來人是一對父子,仔細端詳,那個父親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面容飽經風霜,不過骨架不小,身體看上去也很結實;而他的兒子則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與其父頗為相像,只是長得更為秀氣一些,大抵是遺傳自母系。見二人行禮如儀,陳文道了句請起便直截了當的開口詳詢。

    「本帥看閣下頭髮並非新蓄,敢問此前卻是在何地為生?」

    來人便是此前從太湖南下投軍的於世忠父子,父子二人在安華鎮轉乘大陳江的渡船後,直到義烏才下船,步行到達義烏縣城後再轉東陽江直達的金華府。

    見陳文有此一問,於世忠登時便明白了此言隱含著的疑問,繼而回答道:「回稟臨海伯,在下祖上曾在戚少保麾下為將,後因抗倭功世襲金山衛千戶。南都陷落後,在下至太湖投奔故長興伯,以游擊之職管火器營。長興伯殉國後便繼續在太湖與韃子作戰,直到去年年底得知王師光復金華,才將部下交於同僚。」

    於世忠說的很是詳細,陳文在聽到太湖這個地名後也很快便想起了多年前曾在太湖抗清,數挫清軍,一度聲勢浩大的「白腰黨」抗清義軍。而那位故長興伯,應該便是魯監國冊封的長興伯吳易了。

    吳易,字日生,號朔清,蘇州府吳江人,崇禎十六年進士。其人在弘光朝時曾為職方主事,於史可法軍中監軍。弘光元年,吳易奉命南下籌集糧草,未還而揚州陷落,便與同邑舉人孫兆奎,諸生沈自駉等人在太湖組「白腰黨」起兵抗清。至監國魯元年六月殉國,期間三度攻陷吳江縣城,而此人有一個部將後來在張名振、張煌言三入長江的大背景下重新騎兵於太湖,就是一時間想不起叫什麼名字了。

    但是,似乎當時的那位直浙經略陳子龍對於吳易那支義軍的評價甚低。「輕敵,幕客皆輕薄之士,諸將惟事剽掠而已,師眾不整」。「軍紀日弛」之類的記載比比皆是。而陳子龍與其斷絕關係後不久,吳易便因為秘密前往嘉善訪友遭到仇人告密,而被清軍俘殺,其軍自散。

    這裡面可能還有一些別的什麼事情,也許和那位馬瑤草有什麼關聯。否則即便不願在其軍中監軍也不至於到斷絕關係那麼嚴重吧。不過具體如何,陳文卻並不打算問及,陳子龍、吳易甚至馬士英,這些當事人都是因為抗清而死的,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何必去扒這些陳年舊事呢。

    「原來是世襲金山衛千戶,不瞞閣下,本帥祖上曾隨岐陽王北伐暴元,因功世襲青州左衛百戶,後來成祖皇帝遷青州左衛為天津右衛。才在天津衛城落戶的。閣下與本帥都是世襲武將出身,倒是有幾分緣分。」

    見陳文並不打算再繼續談這個話題,於世忠可謂喜憂參半,陳文張口提及的便是世職,這顯然是同類間在身份上有所認同,乃是好事一件,可是卻絕口不提戚繼光,莫非那個戚家女婿的說法只是謠言而已。

    懷揣著這個疑問,於世忠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未待他開口回應。卻聽到陳文問道:「於游擊此前言及是帶著軍情而來,此間皆是本帥親信之人,還請直言相告。」

    大帳之中除了張俊外只有周敬亭和幾個護衛在側的親兵,於世忠不知陳文刻意如此。但是久在軍中卻是習以為常,便直言不諱的說道:「在下自太湖南下,途中曾受湖州魏耕先生所托,將情報告於臨海伯。」

    「據魏先生所說,去年臨海伯全殲撫標營,韃子為重建其軍。以定海總兵標營左營副將常進功領其部補撫標左營,以杭州城守協右營補撫標右營,眼下已歸併完畢。此外,提標營前年為王師重創,其部雖已補全,但是後來調了副將巴成功為舟山副將,同時抽調了數百兵劃入舟山,而後則以嘉興、湖州綠營補充提標營缺額,眼下還在繼續訓練。至於抽調的缺額,則早已開始招募。」

    這個情報若是和此前黃宗羲帶來的合在一起,整個杭嘉湖寧紹的清軍變動便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了。

    只是聽到了這個消息,陳文心中還是不免一沉。清軍的恢復速度遠比他想像的要快,靠著調動的辦法很快便將精銳部隊的缺額重新補齊,雖說戰鬥力卻不是那麼容易恢復,但是兵力上的恢復速度卻實在是快的驚人。

    看來,安華鎮的防禦工事需要設法加快建造進度了。

    想到這裡,陳文慨然一笑,繼而說道:「於游擊此番帶來的消息很是重要,本帥必有重賞。」

    見陳文有此一言,於世忠連忙行禮說道:「賴朝廷恩養,祖宗蔭庇,方可安居於江南,在下不敢一日或忘。是故,自烈皇殉國,在下無一日不想著恢復我大明江山,奈何世事艱難,蹉跎至今。去年年底,欣聞臨海伯光復金華府,特攜子南下投效王師,還望收留。」說罷,便帶著他的兒子向陳文下拜行禮。

    不遠數百里地從湖州南下投效,陳文突然懷疑他是不是有些王霸之氣了,可是一旦聯想到此人祖上曾在戚繼光麾下,就好像是一盆涼水潑到到了頭上。

    自金聲恆、李成棟、姜瓖相繼反正為滿清鎮壓,不光是一度得以恢復的江西、廣東、山西重新被清軍佔領,就連廣西、湖廣戰場上的明軍也遭逢了重創。而東南戰場上,前年和去年,四明山明軍與舟山明軍相繼敗亡。

    眼下這段時期,哪怕有他在浙江戰場的奮戰和鄭成功於福建漳州的連戰連捷,也可以說是南明的抗清運動最為低迷的一段時期,甚至可以說是跌入到了谷底。

    這期間,越來越多的抗清人士開始選擇沉寂下來,隱居家中或是山、海,不再繼續為衣冠文明而戰鬥。這樣的氛圍之下,願意為明軍效勞的人越來越少,就連陳文殺入金華府之後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至少眼下願意加入這支浙江明軍的士人簡直少得可憐,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

    而這種現象,直到李定國陣斬滿清理政三王之一的敬謹親王尼堪,打破了那個所謂的「滿八旗不可戰勝」的神話,抗清人心重新激勵起來才算是告一段落。

    歷史上,聞聽李定國兩蹶名王,各地抗清人士紛紛復出,奔走串聯為明軍提供情報,整個南明的抗清運動進入了一個新的高峰。也難怪有著「殘碑讀罷呼雄鬼,生死都從李晉王」的豪邁詩篇。

    重新看過眼前的二人,陳文笑著起身將這對父子扶起,並表示會根據其能力進行安排,而於世忠的兒子則直接被安排在親兵隊做事。

    回憶著此人的出身,金山衛好像是備倭衛所,其人又在太湖抗清多年,水戰應該很是熟悉。陳文思量一番後便打算先讓於世忠在中軍學習軍法等事,再到鎮屬水營報導。

    只是此話尚未來得及出口,卻見於世忠表示有「寶貝」要獻於陳文,而當他看過那些東西,並且讓於世忠親自演示其使用方法後,這個決定登時便被拋諸腦後。而「獻寶」的於世忠則直接被任命為軍訓司的訓練官,在學習軍法等事的同時參與訓練部隊。

    只不過,前腳剛剛著人將這對父子進行安置,後腳便迎來了從衢州回來傳遞情報的信使。

    攻陷金華府城後,陳文便以那個叫做白景赫的兼職騙子配上他此前的親兵於力,分別以「虛竹」和「戒相」為代號前往衢州府城蒐集情報。直到後來,二人分別通過不同的手段建立起了一些獲取情報的渠道。可是隨著王升被調到督標營,曾在此人麾下的於力便只得帶著情報回來,轉派其他人去配合白景赫。

    看著這個曾經的親兵,還是那副少言寡語的老樣子,只是目光中的堅毅卻更勝從前。直到他將所有的事情說清楚,陳文便讓他先去休息數日,表示很快便會有別的任務派給他做。

    回憶著那些情報,馬進寶的鎮標營以著同樣的手段進行重建,只是由於毗鄰明軍佔領區,待遇遠沒有撫標營和提標營那般優厚;王升調到督標營,此時陳文從那個使者口中也已經得知;而王江的安置地點從杭州變成了南京,雖說讓他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細思之下卻也並非怪事。

    除此之外,陳錦派向福建的使者應該是因為鄭成功圍攻漳州,可是這期間江西發生了什麼,他卻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印象。

    而就在此時,正準備出發開始巡訪各縣的浙江巡撫曹從龍卻迎來了一位客人。

    「金華縣主簿呂文龍,求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一章 啟程

    送走了呂文龍,曹從龍便出發前往蘭溪縣。回想著呂文龍所言,曹從龍並非沒有辨別事物的能力,也能夠聽得出這其中的揣測之語比比皆是。

    前年的時候,陳文設計的那個內線作戰各個擊破的計畫雖說並非天衣無縫,可是即便後來送到舟山,朝廷裡的文官、勳臣們看過後也都大加讚賞,甚至張名振更是認定這是最有可能擊潰圍剿清軍的辦法。而且那一戰陳文本也會參戰,乃是王翊選擇讓陳文留守大營的,並非陳文自願留下,可若全是陳文的算計,那也未免太過複雜了。

    況且,若非陳文帶來情報,四明山明軍很可能被清軍各個擊破,根本不會爆發那場讓提標營損傷頗重的四明湖之戰,說陳文與王升勾結也實在太過牽強。

    至於王江之事,則更是無端的妄想。犧牲親信部將和麾下軍隊戰無不勝的威名,就為陷害一向與其相處和睦的監軍文官,難道他就不怕新來的監軍文官與其爭權嗎,這又何苦來哉。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除非是陳文得知阮進意外身死,舟山明軍南下福建才有可能發生的,可是此人前往金華卻是在舟山之戰前,若是勾結也肯定是在那之前,他能夠未卜先知這一切更是曹從龍所無法想像的。

    陳文對於軍隊的掌控和個人的用兵能力都很強,而且也願意東進台州迎魯監國登岸,基於這些考量,曹從龍毫不客氣的點茶送客。

    只不過,呂文龍臨走時的那句他曾親眼見過陳文私會王升的親兵,這件事情還是讓曹從龍提起了一絲警覺,於是乎他便將另一個隨他來金華的親信留在了府城。以便能夠及時的獲取府城的消息。

    ………………

    歡天喜地的送走了前去「巡縣」的曹從龍曹巡撫,陳文便返回大營繼續監督訓練。

    昨天於世忠獻上的所謂寶貝,其實在歐洲的軍隊中很是常見,不過在眼下的中國卻是一套十足的稀罕物件。

    銃規、銃尺、度板、遠鏡。這些東西乃是用來為火炮測距瞄準,提高其命中率的基本工具。只不過,在眼下的中國戰場上。卻幾乎沒有炮兵會使用這些,甚至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以上的炮手連世上有這種提高火炮命中的工具存在都不知道。

    事實上,歷史上這些工具並非沒有運用於明朝的軍隊。天啟、崇禎年間,明廷曾招募過僱傭軍為明軍訓練炮兵,試圖借學習西方軍事技術來強化軍隊。可是隨著登州之亂的爆發,這一進程被徹底打斷,那些學得比較過關的由於牽扯登州之亂成批的被明廷處死,如孫元華、張燾;而那些技術不過關的則多有投降滿清,如孔有德、耿仲明之流。

    到了這個時代。炮兵則還是按照經驗來操炮,明清兩軍盡皆如此。甚至到了十九世紀的鴉片戰爭,在熱愛科學技術的滿清酋長們的關懷下,清朝的火器得到了「長足發展」,而那些裝備和普及率上幾乎已經追上了明末歐洲同期水平的清末清軍,卻還是在憑藉著經驗為火炮瞄準。既然如此,被處於維多利亞時代全盛期的英國佬們吊起來打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

    看著於世忠為炮長們演示這些工具的使用方法,陳文依稀記得如顆粒化火藥、定裝炮用藥包之類的運用似乎在明末就已經存在了。只是他接觸過的軍隊好像都不太清楚這些東西,就連一向重視火器的俞國望也不例外。而像黑火藥成分比、槍用黑火藥和炮用黑火藥的區別之類的東西在後世的軍史論壇裡也幾乎人盡皆知的知識。奈何當初就不甚關心,想要回憶起來可能還需要時間和這方面的刺激才行。

    一口氣吃不了個胖子,先把瞄準技術練出來再說。只是眼下他手中的火炮口徑都比較小,尤其是那些打鐵砂、石子的小型虎蹲炮,估計也用不著瞄準,能夠提升命中率的也就是那些弗朗機炮了。但願能夠有個比較好的效果。

    看過了炮兵訓練,陳文便前往金華鎮講武學堂。此前本來他已經將巡按御史行台和金華守禦千戶所衙門進行了規劃,甚至已經開始動工改建。奈何曹從龍一到,對於私設武學的事情很是不滿,在反對失敗的情況下乾脆直接把行李搬到了巡按御史行台。以那裡作為浙江巡撫衙門,並表示若是陳文繼續在這裡修建武學就乾脆把一起築到牆裡面算了。

    對於這等仗著巡撫的身份非要來當釘子戶的大爺,陳文實在沒什麼辦法,只得把房子讓給了他。不過嘛,金華鎮講武學堂還是如期成立,只是改在了大營之中,省得曹從龍沒事過來瓜噪。

    第一批入學的軍官全部來自於新近成立的金華鎮總參謀部,這些參謀軍官中有歷經過血戰的軍官,也有剛剛投效明軍不久的讀書人,作為總參謀長樓繼業眼下正帶著一部分參謀到明軍佔領區各地測繪地圖、製造沙盤,而剩下的則留在講武學堂聽陳文和一些有經驗的軍官講課。

    其實今天本沒有他的課,不過過來看看總會放心一些,至少若是出了什麼火炮打不響是不是對手使用****陣之類的問題時,他還可以設法糾正一下,免得這些傢伙去騷擾正經吃齋唸佛的佛家弟子清修。

    和這些正在大營學習兵法和軍事知識的參謀們不同,在樓繼業帶領下前去測繪地圖、製造沙盤的那一部分參謀此刻則頂著烈日在明軍的保護下前出安華鎮一段觀察、記錄那塊清軍佔領區的地形走勢。

    同為協守副總兵,李瑞鑫、吳登科和尹鉞三人由於此前便是魯監國任命的副將,此番曹從龍宣詔時探知他們還在陳文麾下做事,便以魯監國的名義任命這三個人為團練總兵官。而剛剛晉陞為協守副總兵的樓繼業則因為魯監國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而錯過了這次晉陞,甚至在曹從龍詢問過他的工作內容後,也只是不甚耐煩的表示會向魯監國把他這個副總兵的官銜確認下來,僅此而已。

    對於這等拿豆包不當乾糧的行為,樓繼業和他麾下的參謀軍官們在私底下頗為憤慨,而這一切直接導致的便是其中的一些人打了退堂鼓,而另一部分則更加賣力氣的學習參謀作業的相關技能。

    只不過,眼下這個總參謀部還是剛剛成立不久,人員雖是就位了,工作範圍也初步的進行了劃分,可是距離真正發揮效用大抵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而眼下,這些測繪地圖、製造沙盤便是最基礎,也最能快速看到成效的工作,所以樓繼業便親自帶著他挑選出來的這批軍官出來做事。

    向北前進了大半日,總算是把左近的地形走向瞭解了個大概,不過再深入下去可能便會遭遇清軍,樓繼業不打算拿這些種子去和滿清的消耗品們對耗,便放棄了繼續前行,而是帶隊返回。

    待回到安華鎮,那座卡在清軍必經之路的防禦工事中的苦力們似乎也結束了今天的勞作,在回到左近的勞工營地領取晚飯。

    只不過,應了樓繼業心中對於這些前綠營兵勞動時間的不滿,帶著加快工事建設命令的信使已經策馬而來,大概樓繼業和他麾下的參謀軍官們離開此地,前往浦江縣的時候,此間的鞭笞聲便會隨著陳文的意志陡然密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二章 因果

    永曆六年三月底,距離提升勞動強度和時間以加快工事建設的命令下達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

    直到今天,安華鎮防禦工事總算是徹底完工了,而縱深的防禦工事和營寨也完成了七七八八,可是對於王啟年來說,能活到今天確實是殊為不易。

    自總兵府下達軍令起,負責他們這支苦力營的軍官便下達了每日提前起床工作、延時下工的命令。同時為防止苦力們偷懶,任何出現問題的分段,其負責監管的監工一律連坐,和那些苦工承受同樣的責罰。而且為了防止這些由先後兩批投降明軍的監工和苦力們上下串通,每天都會有明軍親自前來檢查工程質量,任何不合格的分段全部推倒重來,而那些苦力和監工們則必須在當天將工程重新完成以待檢查。

    這樣一來,本就因為加長工時而缺乏休息時間的前綠營兵現任苦力們更是往往會因為工程達不到標準而被明軍勒令推到重建,而這就更是加大了他們的勞動強度。

    對於這樣的壓迫,苦力們並非沒有表示抗議,語言和行動上的盡皆有之,可是得到的回應則多是監工們的皮鞭,其實被鞭笞或許還是好事,因為有機會只是承受鞭笞的顯然是沒有被明軍先期現,若是先被明軍現,不光當事人要受罰,就連監工也不能豁免。而一旦監工受到了責罰就更是變本加厲的挑錯處、剋扣午間由他們分的吃食。這樣的結果便是在忍饑挨餓的情況下負荷勞作,同時還要挨著一頓頓的毒打,甚至還很有一些被明軍以無心悔改為名直接拉出去殺雞儆猴。

    有道是,天高韃子遠,飯少苦活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可是想要反抗,他們需要面對的便是駐紮在左近的那半個戰兵營和守備部隊。當初人數佔優時他們都未曾能夠擊敗明軍,眼下明顯是明軍人更多,而且還佔據了各處的要沖和有利地形,反抗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於是乎。那些已經喪膽的綠營們便想出了逃跑的辦法,甚至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在私下串聯相熟的同袍一起逃亡。

    王啟年並非沒有想過逃跑,甚至他的那個當初在一個鍋裡面吃飯,後來一起當了俘虜。到現在則一起在當苦力的「患難之交」譚景仁也曾經力勸過他。可是他與譚景仁這等連媳婦都是搶來的外鄉人不同,他是金華府本地人,家人和產業都在府城不遠的湯溪縣,他若是逃了,他的家人和祖上傳下來的田土房舍又當如何。可若是不逃。只怕再這樣下去非要活活累死在這苦力營裡面不可。

    可是就在王啟年還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了,而等到他得到消息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那人連同著同謀的兩個前綠營兵已經被明軍抓了回來。`

    那是一個晌午,兩個同謀的人在躲避追捕的途中已經被明軍殺死,就連屍體也被拖回來掛在了工地旁的樹上。而活下來的那個不僅已經被打斷了一條腿,更是被明軍拖到當場,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那負責的軍官下令處以鞭笞五百,然後斬示眾的刑罰。

    整整五百鞭子,每當那個逃亡者被抽昏監工們便會用冷水將他澆醒。直到後來連冷水也已經無法將其喚醒的時候,負責澆水的監工便當面向那個凶神惡煞般的明軍軍官報告,此人已經被活活打死。

    但是即便如此,那五百鞭的刑罰卻並沒有因此而免除,在將那具屍體鞭打成一堆爛肉後,斬的刑罰也如約執行。至於屍身,則同樣被掛到了左近的樹上。

    藉著明軍立威的時間,包括王啟年在內的前綠營兵們得到了些許的休息時間,只是晚上的飯食卻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剩餘。可是到了第二天一早,那三具屍體上似乎分別少了些肉。王啟年不知道這是誰幹的,是野獸,還是其他什麼,他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至於那個逃亡的計畫,便是連譚景仁也不再提及,只是悶頭幹活,唯恐被明軍和監工們找到些不是。可就算是這樣,同樣每天都有因為累死或是被監工打死而抬出去安葬的前綠營兵,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輪到他而已。

    遍體鱗傷的勞作了大半個月。總算是把規定的工程基本上做完了,而那位似乎是因為安華鎮防禦工事徹底完成了心情大好的負責軍官突然現了他們已經距離集體累死不遠,便讓他們休息半日,隨後繼續將縱深的工事和營寨進行加固。

    但願這一天早早結束,而那時還能活著回到家中與家人團聚。

    陳文並不知道王啟年心中的祈禱,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有絲毫的憐憫,因為這些充當苦力的前綠營兵們在作為清軍的時候且不說為滿清張目鎮壓抗清義軍的事情,這些人渣在駐地****鄉里、強搶民財、甚至謀財謀色而害人性命,此刻他們所承受的一切,不過是報應而已。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理所應當!

    接到安華鎮防禦工事竣工消息的第二天,陳文一大早便來到了府城外的那座新近建起的南塘營烈士陵園。按照陳文的規定,有家人尚在的屍身由各家自行安置,總兵府會給予燒埋銀子,烈士陵園只設衣冠冢。而沒有家人的,則葬在各營的烈士陵園,各營逢年過節要組織軍官士兵前來祭掃,只要這支軍隊的編制永存,便可以血食不絕。`

    只不過,與此前明軍兵進金華府、以及孝順鎮之戰中陣亡和傷重不治的烈士不同,這一次要進行安葬的烈士卻並非是陣亡於金華,而是那些為護衛王江而戰死在天台山上的烈士。

    一個多月前,陳文與從衢州返回的王升的使者敲定了用他手中的「寶物」交換部下屍身的交易。而徹底達成協議後,那個使者便將情況如實相告。

    王升抓獲王江後,用他此前在天台山上殺死的明軍、百姓以及後營副將葉世榮的級向陳錦報功,而陳文的那些部下們的屍身則乾脆藏在了一個以私通明軍而被王升將全家殺死的富戶家中的冰窖裡進行保存,以備未來能夠與陳文進行交易。

    就這樣,在金華府的連番血戰、和王升抓獲王江的功績反覆核實以及調任督標營的一系列事件後,這樁交易才算有了一個開始。而得到具體情況後,陳文便派了一個親信軍官帶著部隊專門到天台縣與東陽縣交界的交易地點把屍身換了回來。

    只不過,在確定身份後。由於天氣開始熱起來,屍體不利於保存,便只得進行火化,再帶著骨灰回到金華。

    而今天。便是由府城一個據說靈驗非常的算命先生專門選的黃道吉日,為的便是讓這些將士們日後不至於受到拖延時間安葬的影響,能夠順利的投胎轉世,並且在來世不至受苦。而出於同樣的原因,這些烈士的家屬們放棄了將骨灰安葬在自家土地的念頭。選擇一同安葬在此地,以便不至於影響投胎轉世這些日後的事情。

    即便只有骨灰,此番選用的棺木依舊是最好的。在那些曾經的同袍們一步步將棺木抬入陵園,直到下葬的墓碑後,那些烈士的家屬們紛紛爆了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就連陳文和隨行的軍官們也紛紛流露出了悲傷的神色。

    這些將士陳文大多認得,他們在生前都是那些老南塘營的一員,其中甚至多有參加過四明山殿後戰的勇士,而最先進行安葬的天台山守備牛平安對於陳文來說更是熟悉非常。

    吳登科的鄉黨,和孫鈺等人一起從金華投效大蘭山。陳文講古的時候總是守著篝火默默的添著柴火,孫家的小院中與眾人一同宣誓效忠,在大蘭山上奮力訓練不甘人後。而到了四明山殿後戰,在他直面著清軍的炮火前進的時候,面對著已經將火把按向引信的清軍,以及那些即將噴濺著怒火的虎蹲炮,更是毅然決然的與另外幾個長牌手一起擋在他的身前……

    在陳文的印象中,牛平安不善言辭,卻能夠盡忠職守,這樣一個軍官若非對於新戰術接受的度太慢早就留在了那時的第一局中。隨著陳文進攻金華府。可就是在此之後,隨著大蘭山明軍從天台山向金華府轉移,王江前去說服其他明軍,而被吳登科和李瑞鑫留下護衛王江。便再沒有機會活著看到韃子被趕出中國的那一天了。

    牛平安的墳前,牛平安的妻子以及兩個兒子抱著墓碑大聲痛哭,以宣洩心中的悲痛,而牛平安的鄉黨,也是他此前的上司吳登科則跪倒在墳前,一口一個「是我害了你」之類的自責話語。不停的磕頭。

    填了土,燒過紙錢,進行了祭拜,陳文當著那些軍烈屬和烈士們的墓碑再度表示了他會將安養烈士遺孤的福利制度進行到底的堅定意志,並且賭咒誓一定會讓他們的子弟們能夠在未來生活在重新掃清海內胡腥的中華大地之上,絕不會讓他們的犧牲和努力付諸東流。

    離開了烈士陵園,滿懷著傷感和沉重的陳文便帶著親兵們返回大營。一路上,陳文的親兵隊長張俊並不在,而是回到家中去參加他姐夫的葬禮,這些親兵按照平日裡那般靜靜的跟在陳文的身邊,默然不語。直至來到了大營外,這支沉默了許久的隊伍才出了一絲驚異。

    將眼前的那人拉到一旁,滿心不悅的陳文卻並沒有出言訓斥,而是直言不諱的問道:「你怎麼回來了,衢州那邊生了什麼變故?」

    來人便是留在衢州蒐集情報的「虛竹和尚」,見陳文開口問道,白景赫連忙低聲回答。

    「大帥,卑職已經查明了,陳錦那狗韃子之所以不斷的向江西派出信使,原來是打算在江西的韃子清剿掉那裡的王師後便集結浙江、江西以及部分福建綠營前來圍剿我軍。而眼下,最後的一支江西王師已經被韃子團團包圍,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三章 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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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西連湖廣,東接南直隸、浙江和福建,而其南部的南安、贛州兩府則與廣東交界。←百度搜索→除此之外,江西毗鄰長江水道,向西便是湖廣的武漢府,而向東則是明太祖的龍興之地,明朝的陪都南京。

    這樣的地理位置,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兵家必爭之地,可是在南明的歷史上,此地除了金聲恆反正遭到鎮壓,以及李成棟兵敗南贛這兩件事情比較出名外,此地的抗清鬥爭在後世的記載中卻遠遠比不上他臨近的那幾個省。

    南直隸佔地甚廣,更有明朝的陪都南京,從弘光朝開始便是明清雙方爭奪的重點;湖廣是清軍進入大西南的大門,浙江有魯監國系統明軍集團,而福建、廣東則是夾雜了來自各系統的明軍、義軍、反正清軍以及鄭氏集團和魯監國集團與清軍之間的反覆拉鋸。

    說到底,江西之所以存在感較低,說到底還是因為各路已經被清軍趕到海上、大西南的明軍其實力無法有效的控制住與江西交界的省份,最終也就無法觸及到這片要沖之地。

    但是在歷史上,江西的抗清運動始終如火如荼,從弘光元年永寧王匯合閻羅總義軍收復建昌、撫州,揭重熙、傅鼎銓起事開始,大規模的抗清運動直到永曆六年五月大覺岩淪陷,平江伯張自盛被俘才算是徹底被鎮壓下去。而此刻,江西抗清運動以及清軍決定抽調江西和部分福建綠營參與圍剿陳文的計畫也到達了至關重要的節點。

    「……前年十月,寧洪伯洪國玉與韃子交戰於建昌府新城縣,兵敗後於南豐縣被韃子俘獲;去年閏二月,提調總統閻羅總四營頭的五軍都督羅榮兵敗後被韃子殺死於贛州;去年五月,兵部尚書江西總督揭重熙和定南侯曹大鎬被韃子俘獲;眼下整個江西的王師只剩下平江伯張自盛的殘部屯於建昌府瀘溪縣的大覺岩,已經被韃子團團包圍,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中軍大帳中。聽著白景赫將他打探到的情報娓娓道來,陳文也漸漸回憶起了一些江西抗清的故事,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清康熙年間死於文字獄的清代文學家戴名世的那篇《畫網巾先生傳》。

    只不過,故事中的那位畫網巾先生被滿清福建左路總兵王之綱殺害的時候。福建提督楊名高還沒有趕回福建嘗試為漳州解圍。而現在,江西真正擁有影響力的抗清武裝只剩下了張自盛一家,其敗亡似乎也近在眼前。

    大覺岩到底是幾月被清軍攻陷的?

    這個問題始終縈繞在陳文的腦海,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管怎樣,眼下他的軍隊已經訓練完畢。甲冑方面雖說是還存在著一定的缺額,但也沒時間繼續等下去了。

    原本的計畫必須提前開始,一旦張自盛敗亡,清軍很快便會集結大軍再度圍剿。到了那時,他勢必又將面對數倍於己的清軍,為何不藉著清軍恢復戰鬥力速度遠遜於他這支明軍的時間差,打陳錦和江西清軍一個措手不及,將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呢!

    想到這裡,陳文立刻召集相關的文官、部將議事,將自身的軍隊訓練、武備和軍糧軍餉儲量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務瞭解妥當。便前往府衙去見孫鈺,並且派人去把曹從龍請回來。

    只不過,陳文前腳剛出了轅門,便不可思議的看到曹從龍遠遠的向這邊趕來,似乎還很急的樣子。

    難道這廝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算到了我打算請他回來共商出兵之事?

    從看到剛剛看到曹從龍那一刻起便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些不好的預感,陳文懷揣著這樣的心緒連忙將曹從龍請到中軍大帳,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屏退左右,只見這個急不可耐的巡撫便開口向陳文表明來意。

    「臨海伯,監國殿下那裡情況不妙。眾將已多有依附朱成功,還望盡快出兵台州,以解殿下困厄!」

    聽到這話,陳文登時便是一愣。他萬萬沒有想到身在浙西的曹從龍竟然會知曉了遠在福建南部的事情,可是未待他出口詳詢,但見曹從龍便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簡略的講述給了陳文。

    自大半月前,曹從龍出發巡視各縣以安定人心,一路行來受到了本地士紳富戶的熱烈歡迎,不過這歡迎歸歡迎。和稀泥的既定任務卻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容易。

    從抵達蘭溪縣開始,耳邊便充斥了本地士紳富戶對於金華府新政的不滿。善後大借款、征虜大借款被稱之為斂財的名目,徵用荒地建立衛所則是與民爭利、強佔民田,甚至連大蘭山版火耗歸公和嚴禁貪腐也被他們一口咬定是官府想要加徵賦稅的前奏。

    總而言之,這些前來面見曹從龍的士紳富戶們無不控訴「害民軍閥」陳文及其麾下的那些「低賤的軍戶」這段時間以來的罪惡行徑,強烈要求「包公在世、海瑞重生」的浙江巡撫曹從龍為民做主。

    剛剛接觸這些士紳富戶的時候,曹從龍還一度以為是他在府城時被陳文和孫鈺這批出身大蘭山的文官武將們矇蔽,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和稀泥技術的逐步提升,他才發現現在的他才分明是想多了。尤其是每次想到在湯溪縣時詢問本地士紳富戶當地有沒有軍隊擾民現象的時候,那些被問及的人員一個個面帶尷尬,呃呃不能言,甚至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表現。自覺著受騙了的曹從龍腦海中的「刁民」二字便越是鮮明,以至於他此後聽到什麼都當時放屁一般。

    當然,這些事情他自然也沒有必要說給陳文,只要有個作為親民官應對士紳富戶的經驗即可。

    可是沒想到,前幾日曹從龍剛剛準備離開永康縣準備北上東陽縣繼續和稀泥的時候,卻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求見於他,而那個人他也認識,卻是魯監國身邊的錦衣衛楊燦。

    據那楊燦所說,曹從龍出發後不久,鄭成功便以宗人府宗正的名義接見了魯監國。但是拒絕承認其監國的正統地位,並且一邊在糧草供應等方面上進行剋扣排擠,另一方面則不斷派人充當說客勸說魯監國麾下眾將改換門庭。

    本來有著策動陳文進攻台州迎魯監國上岸的計畫,眾將還在勉力支撐。可是從臘月曹從龍出發,一直到二月還沒有回信,甚至連曹從龍是否活著抵達金華府都不知道。在這遙遙無期且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中,眾將在鄭成功的軟硬兼施下便漸漸撐不住了,開始接受鄭成功軍中的職務。而到楊燦出發時。魯監國身邊僅剩下定西侯張名振、平夷侯周鶴芝和英義伯阮駿這三個勳貴帶著各自的部下還在勉力支撐,其他眾將則已經歸到了鄭成功的旗下。

    後面的事情即便曹從龍不說,陳文也能腦補出來,可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進攻台州,把魯監國迎上岸來,陷入到和那些文官、勳貴們無休止的爭權奪利之中。

    更重要的是,一旦魯監國上岸,日後即便他在東南戰場上能夠翻盤,也勢必將面臨著和鄭成功、李定國那些奉永曆為皇明正統的英雄為爭奪大位而引發內戰的風險,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更是不願意讓滿清看到並且再度有機會坐收漁人之利!

    魯監國絕對不能上岸,這是原則問題。最多設法讓鄭成功儘量善待朱以海同志,把「蕃薯王」的帽子摘下去,日後光復兩京後給魯監國有個安穩的晚年,僅此而已。

    「撫軍,半月前你我二人不是剛剛有過商議,先解決衢州方向韃子的威脅,再行進攻台州了嗎?」

    不比以驅除韃虜為己任的陳文滿腦子只有抗清這一件事,歷史上的曹從龍至死也沒有剃髮易服,他雖然能夠在抗清這一點上與陳文呈現交集。但是和陳文這等沒有封建宗法制度觀念的現代人不同,他身為監國魯王的臣子,自然要首先為監國魯王以及魯王旗下的文官集團的利益考慮。

    聽到陳文有此一言,曹從龍先是以為他聽錯了。待徹底反應過來,便是怒不可遏起來。「眼下事態突變,自當有所變化。貴爵乃是國朝名將,難道連隨機應變的道理都不懂嗎?!」

    曹從龍的憤怒陳文能夠理解,但是原則就是原則。福潞之爭、唐魯之爭、唐桂之爭,甚至包括靖江王之亂。以及朱容藩之亂等等等等,這些為爭奪大位而造成的內訌最終受益的只有滿清,而眼下正是防患於未然的最佳時刻!

    眼見於此,陳文便揮退旁人,待中軍大帳中只剩下他和曹從龍後,只聽陳文開口說道:「那麼,本帥便與撫軍講講陳錦那個狗漢奸此刻正盤算著什麼吧……」

    ………………

    一個時辰後,曹從龍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大營。指望江西那些義軍組成的明軍堅持多久確實不切實際,而且一旦金華明軍覆滅,失去了依託的魯監國集團就算是佔據了台州也定然無法抵擋住那等規模的清軍。眼下與其強逼陳文東進台州,不如由著他去解除衢州方向的威脅。

    但是,他也必須盡快為魯監國和那些始終效忠於魯監國的文官、勳貴們得到台州那片土地。只有那樣,才能擺脫眼下的困境,不至於在鄭成功那個外敵和陳文這個內奸的聯手逼迫下徹底宣告瓦解。

    「來人,著金華縣主簿呂文龍前來見吾。」說罷,只見曹從龍皺了皺眉頭,待重新紓解開來,便立刻改口說道:「請呂主簿前來共商要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四章 相望

    經過了十餘日的準備,陳文動員了南塘、義烏兩個戰兵以及東陽營的一部,並抽調了部分守備部隊,總兵力接近六千。此外,作為金華知府的孫鈺徵召了大批民夫為明軍輸送糧草輜重,以及提供其他方面的協助。而浙江巡撫曹從龍則在下達了各縣戒嚴的命令後,繼續到各縣安定民心。到了四月十二,陳文在進行了簡短的誓師後便親率大軍自金華縣西進衢州。

    此番進軍衢州,由於水營依然無法與清軍的水營相抗衡,陳文只得放棄使用水營運輸兵員和糧草,同時協助進攻。而是取道陸路,由民夫統一送至湯溪縣,再由軍隊護衛糧道以支撐大軍。這樣一來,軍隊的行軍速度便勢必會慢下來,無法形成突然襲擊的效果。

    其實即便以水營運輸,需要準備的時間也足以讓清軍反應過來,只是行軍速度的加快將導致清軍無法集結起更多的團練兵,僅此而已。至於作為正規軍的綠營兵,卻還是只有督標營、鎮標營和衢州綠營可以應戰,其他地方的清軍即便向衢州集結也需要時間,以著衢州和金華的距離,顯然無法及時趕到衢州。

    自明軍開始集結糧草輜重,同時向金華府治的金華縣城集結,由於兩地距離甚近,衢州清軍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得知明軍大舉集結軍隊,衢州府可謂一日三驚,尤其是直面明軍兵鋒的龍游縣,幾乎每天都會有明軍來襲的消息傳來。縣城中的縉紳、富戶、商賈們大批大批的逃亡到衢州府治西安縣,以尋求避難,可是此刻的衢州府治卻同樣的是亂成一團。

    衢州地處浙江、江西、福建和南直隸的交界之地,控鄱陽之肘腋,扼甌閩之咽喉,連宣徽之聲勢,集百越之精華,可謂四省通衢之地。其水陸交通便捷,歷來是商貿繁盛、貨物中繼、商賈雲集之所在。

    而另一方面。衢州地處要沖,一向有著「東南鎖鑰」之稱,有道是「守兩浙而不守衢州,是以浙與敵也;爭兩浙而不爭衢州。是以命與敵也」。

    歷史上三藩之亂中耿精忠大軍臨衢州而不得,導致了其在起兵之初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最終絕對了其被滿清迅速鎮壓的結局。由此,其軍事地位可見一斑,而這也正是滿清選擇以此作為浙閩總督駐地的原因所在

    自永曆二年趙之超起兵反清遭到鎮壓以來。尤其是在馬進寶移鎮金華以後,在衢州縉紳、富戶、商賈們的配合下,衢州本地的綠營和作為機動力量的督標營上下在嘗得到甜頭的情況下也不似馬進寶做得那麼過分,總體來說還勉強能夠稱得上太平二字。

    可是隨著陳文殺入金華,並且盤踞下來,衢州的形勢急轉直下。這支明軍在此前的戰事中表現出的戰鬥能力實在遠超其他浙江明軍,甚至連督標營這樣的精銳都感到難以應對,即便棄守金華時清軍的宣傳還是以金華從賊者愈十萬計,清軍大勝後無力繼續進攻,才只得退守衢州。但是一場沒有斬首的「大捷」實在缺乏起碼的說服力。以至於金華但凡有個風吹草動,衢州的大戶們都要嚇出一身冷汗,唯恐那個叫做陳文的瘋子會殺入衢州。

    可是眼下,明軍真的來了,據說還是集結大軍,勢必一舉而下衢州,而陳文在金華府的一些新政也在有心人的以訛傳訛之下迅速的變了味道,使得衢州的縉紳、富戶、商賈們驚恐不已。

    位於後世講舍街衢州師範學校一帶的明試士院,在此間卻是浙閩總督的署衙所在。數日前,明軍開始集結的軍情傳來。總督衙門中陳錦屬下的官吏、將校、幕僚們便忙成一團,可是隨著明軍的規模和動向一步步得到確認,這忙亂之中又平添了不少的慌張,使得氣氛更加不安起來。

    作為把控全局的浙閩總督。陳錦很清楚去年的戰事中清軍戰勝明軍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他的督標營還好說,可是馬進寶麾下的四府綠營實在不是明軍對手,若是張國勳反應慢一點兒,很可能便是明軍在擊潰四府綠營後反手圍殲督標營的局面,到時恐怕就連衢州也未必保得住。

    本以為憑藉著清軍雄厚的實力可以先一步恢復戰鬥力。等到江西清軍完成圍剿張自盛的任務便可以大舉圍剿金華,可是誰知道這支明軍竟然集結起了比去年更大規模的大軍,而且據暗探和私通清軍的士人報告,其軍容整肅、訓練武備皆要優於去年,而他手中的軍隊卻比去年還要少,其中金華鎮標營更是全無野戰能力,實在讓他頗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嘆。

    衢州並非金華那等尋常府縣,此地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明軍若是奪了此地便勢必會蔓延開來,形成更大的亂局。而對於陳錦而言,這裡更是浙閩總督衙門的所在地,他身為浙閩總督若是連治所都守不住的話,即便沒有死於明軍之手也必將被滿清處死!

    眼下明軍勢大,看似已全無倖免的可能。

    只不過,這用兵之道並非只有野戰硬碰硬這一條路可走,既然野戰取勝無望,尚有堅守一途。況且他陳錦乃是武將出身,自然不會傻到如文官領兵時那般將軍隊全部集中於城池,堵上四門了事。

    「命令,金華總兵馬進寶率本部進駐龍游縣城以為守禦,本部堂親領督標營及衢州綠營一部以為策應,並招募團練兵以為補充。」

    「此外,命令溫州、處州及建寧府綠營抽調各抽調一營協防府城;台州、嚴州綠營騷擾賊寇後方;提標營、撫標營及杭州駐防八旗接到命令後立刻南下,進攻金華府,務必使大蘭賊陳文首尾不能相顧!」

    隨著陳錦這一系列命令的下達,衢州清軍迅速開始集結,向預定的地點出發。而隨著求援的信使接連上路,整個衢州的官吏們也很快鎮定下來,如上了弦的發條般運作起來,號召地方富戶出糧出餉,徵調民夫運輸糧秣及協守城防,總算是把力量集中了起來。

    另一方面,待明軍徹底集結完畢後,很快便越過了湯溪縣殺入衢州境內,遊騎的兵鋒直抵靈溪,與龍游縣城隔溪相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五章 暗度(一)

    龍游,春秋時為姑蔑國的國都,其名為姑蔑城。`秦王政二十五年置太末縣,至唐貞觀八年更名為龍丘。後唐長興二年,吳越王錢鏐以「丘」與「墓」近義不吉,又據縣邑丘陵起伏如游龍狀,遂改龍丘為龍游。其後雖偶有更迭,但至今日此地卻依舊名為龍游。

    據記載,古姑蔑城東西長二百一十二步,南北長一百六十步,城牆高一丈七尺,厚四尺,周長四百七十步。而陳文此刻所看到的卻是大明隆慶二年在姑蔑城原址上修建的城池,周長六里,高一丈六尺,基廣一丈三尺,面寬九尺,俱包磚。辟城門四座,曰永安、歸仁、太平、向義,各門之上均建有城樓。

    歷史上衢州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圍繞此地進行的戰爭不勝枚舉,其中自金華西進衢州,必先取龍遊方可成行。而欲進攻龍游,先便是要設法渡過靈溪。

    親眼眺望過了隔溪而立的城垣,陳文便帶著參謀和親兵們回到了位於龍游鎮外的大營。抵達此地已有數日,由於明軍的水營不具備在衢江上壓制清軍水營的實力,自然也不可能通過衢江進入靈溪協助明軍部隊渡溪。於是乎,陳文便在蒐集、製造船隻的同時大肆徵調沿途民夫,向鄉間大戶徵集糧草,擺出了一副準備以此渡過靈溪的架勢。

    龍游鎮外,明軍大營分為南北兩營,利用地形走勢互為犄角。其中南塘營和那半個東陽營守北大營,義烏營則與抽調的守備部隊守南大營,自金華來的民夫分駐兩營,而在衢州徵集的民夫則被安置在龍游鎮。至於遊騎和暗哨,則按照慣例撒了出去,以便保持敵方情報的獲取和我方情報的屏蔽。

    陳文回到大營時,大營外修建船筏的民夫們還在明軍的監視下工作,而大營內的將士們則還在做著較為輕鬆的訓練,以保持戰鬥狀態,並且分散掉戰前的緊張情緒。

    與此同時。中軍大帳之中,幾個參謀軍官則正在樓繼業的帶領下繼續著沙盤的製作。經過了幾個月的實踐,這份工作他們做起來已經頗有些得心應手了,況且陳文也沒打算得到什麼太過精細的沙盤和地圖。

    直到一個多時辰後。天色開始逐漸暗了下來,大營外已經製造好的船筏開始66續續的收入存放的地點,而民夫們也開始排隊領取飯食。而此刻,沙盤也徹底完成。拿起了記錄軍情的冊子,樓繼業開始帶著參謀們進行參謀作業。

    由於不具備製作等高線地圖。沙盤的技術和設備,眼下也只能根據經驗觀測的結果進行製作,便導致了即便使用參謀作業工具來進行繪圖作業也很難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以著眼下的技術,還是按照情報將敵我雙方力量進行大致的估算和推演。

    可是即便如此,其有目的性的進行參謀作業也遠比這個時代東西方軍隊中那種軍官、幕僚出主意謀划來得主動、精確得太多,已經開始了由量變轉換為質變的過程。

    只不過,總參謀部設立已有數月,雖然在講武學堂中也由陳文按照後世軍事題材電視劇、電影以及文字記載中的參謀作業形式進行過模擬,但是對於這些參謀軍官們來說。以至於無論是普通的參謀,還是已經掛著協守副總兵銜的樓繼業都感到份外的緊張

    目視著麾下的參謀將最後兩支象徵著綠營兵的綠旗和明軍的紅旗於沙盤上插好,樓繼業深吸了口氣,開始對陳文和在座的軍官們講到:「自四月十二,我部從府城出,此刻已過去九日。衢州韃子的哨騎自我部越過湯溪縣的控制區後便始終保持接觸,直到我部接近龍游鎮的範圍才退回靈溪西岸。」

    「根據我部此前獲得的情報,衢州方向的韃子眼下由浙閩總督標營、金華鎮標營和衢州綠營組成。這三部在去年都曾與我部交戰,其中金華鎮標營屬於徹底重建,幾乎沒有野戰能力。衢州綠營損失不小,但尚可以輔助保存較為完好的督標營作戰,而眼下我部真正的對手便是韃子浙閩總督麾下的督標營。不過,若是拖延日久。也存在著援軍抵達的可能性。」

    說著,樓繼業便用手中的尺子指著沙盤講解道:「根據情報,韃子將金華鎮標營進駐到龍游縣城中,而衢州綠營則沿靈溪設防,以為守禦。而此刻,督標營的位置還無法確定。不過應該不會太遠,否則難成掎角之勢。」

    聽到這話,吳登科和另外幾個較高級的軍官紛紛點了點頭。守城不能悶守,守軍要隨時起進攻和騷擾,而援軍也要設法干擾敵軍攻城的佈置和節奏,這是最基本的常識。這些軍官在天台山時被陳文強制性掃了一遍盲,雖說效果還很不怎麼樣,但是最基本的軍事常識還是知道的。

    至於樓繼業沒有提到的那個督標營繞道處州出現在明軍側後,其實並非沒有可能,只是以去年戰事的結果,衢州清軍也未必敢用督標營孤軍深入,最好還是由其他軍隊配合作戰勝算更大。而吳登科折節讀書已有近兩年的時間了,這些東西在兵書上多少都看過一些,不懂的也找陳文和其他軍官詢問、交流過。對於更深一層的知識,如守城時講究「門貴多」的原因,以及如何運用都很是清楚,所以此刻樓繼業推演出的結果自然也能夠輕鬆理解。

    「按照出兵前的推演,衢州韃子的佈防可能存在兩種可能:」

    「其一,守禦龍游,沿靈溪設防,若是我部無法突破便繼續耗下去,抽調援軍或是從其他方向圍魏救趙;若是我部突破了靈溪,便分兵於龍游縣城外進行騷擾,干擾我部攻城,以等待援兵的抵達。」

    「其二,放棄龍游縣,退守衢州。衢州地處要沖,城防據情報而言堅固非常,當年開平王攻衢州尚且久攻不克。若是再分兵於城外騷擾的話,我部也很容易出現進退失據的可能。」

    說罷了情報中顯示的清軍佈防結果,只聽到樓繼業斬釘截鐵的為推演劃下個句號:「從眼下的情報顯示,韃子顯然是選擇了第一條方略,意在與王師在龍游縣決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0
第三十六章 暗度(二)

    由於明軍出兵時正趕在了清軍在浙江、福建和江西三省兵力吃緊的當口,所以留給陳錦的守禦策略也只有這寥寥數種。

    陳文並不知道,陳錦之所以不願如放棄金華府城時那般選擇暫時棄守龍游縣城以保全有生力量,其原因除了軍事上的考量外,政治上衢州的地位和頻繁棄守會造成的影響,以及明清十大商幫中的衢州商賈集團——「龍游商幫」在其中的運作也著實影響到了他的選擇。

    軍事乃是政治的延續,這個道理雖然陳錦說不出來,但是混跡官場多年,腦海裡也隱隱約約的有一些類似的理解在。

    眼下雖然督標營的位置還無法確定,但是清軍的大致佈防已經彷彿在眼前一般。待將推演的結果徹底講完,樓繼業便開始講解明軍的應對之策。

    「按照戰前的推演,我部缺乏水師策應,所以便由李總兵率領南塘營繞道上游渡溪,以避開韃子的水營。待突破靈溪後掩護後續部隊跟進,並以沉船、鐵索等手段壓制韃子水營在靈溪的活動,保護後續糧道的暢通和安全。」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是在明軍水營無法承擔起協助進攻的能力的情況下的無奈之選。為了這個計畫的執行,陳文將隨行的部分金華府民夫偽裝成南塘營的士卒,以儘可能拖延清軍發現的速度,而後續出發的南塘營則在主力部隊大搖大擺的西進後才偃旗息鼓的急行軍取道南下,從靠近山嶺的盆地邊緣向靈溪上游進發。

    此刻,明軍的南北大營內,陳文的將旗,以及南塘、義烏、東陽三個營的營旗以及各守備隊的守備旗俱在,軍帳的安置也是以著三個營外加徵調來的守備部隊的數量進行的。只是能夠隱瞞多久,卻還是個未知之數。

    見樓繼業將明軍的佈置內容已經講解完成,陳文便長身而起。而見到主帥起身,在座的眾將立刻站起身來,聆聽陳文的訓示。

    「一個時辰前。軍情已經抵達,南塘營已經接近計畫中的渡河地點,明日午後便開始渡溪。為吸引韃子的注意力,大軍明日用過早飯便開始打出強渡靈溪的架勢。由義烏營當先。東陽營和偽裝南塘營的部隊居後,其餘守備部隊留守大營。」

    清軍擁有水利優勢,隨時都有可能出動水營承載軍隊偷襲明軍側後,所以……

    「兵貴神速,突破靈溪後迅速圍困龍游縣城。趙千總。沉船和鎖江的地點可已經選擇完畢?」

    聞言,曾經的那個南塘營工兵隊的「玩具兵」隊長立刻拱手而道:「回稟大帥,卑職已親自帶人確定了地點,必不會讓韃子利用靈溪水道干擾王師前進。」

    「很好。」說罷,陳文便厲聲喝道:「諸君,韃子亡我浙江王師之心不死,計畫在江西韃子消滅掉當地王師後便大舉圍剿我部。只不過,王師的力量遠比他們想像之中的強大。而明天,我們就把他們心頭的慾念徹底掐滅!」

    「末將等謹遵大帥號令!」

    ………………

    是夜,準備佯攻靈溪的明軍還在做著最後的休息。而此時。明軍佔領區腹地的東陽縣衙左前方的如泉館中,浙江巡撫曹從龍也已經完成了本次旨在安定人心的宣慰,計畫明日便啟程前往此行的下一站——義烏縣城。

    只是在離開前,召見本地的文武官員還是有必要的。不過比起前幾日初到此地時那般,除了親自拜會暫居此地的新昌伯俞國望,其他人都是一起接見的不同。這一次,曹從龍則是選擇不厭其煩的挨個召見,而第一個便是東陽縣的知縣嚴之恆。

    對於這位縣尊大人,曹從龍在此前便從呂文龍的口中有過一些瞭解,而前幾日的會面以及這幾天的觀察也確定了這些。

    「這幾日本官走訪。東陽縣父老於嚴老兄多有讚頌之辭,實乃吾輩楷模。」

    聽到上官出言誇讚,嚴之恆心中一喜,連忙起身說道:「撫軍謬讚。下官只是秉承故經略的遺志和撫軍的教誨,恪守本份罷了,不值一提。」

    曹從龍笑著示意他不必多禮,隨後繼續說道:「嚴老兄謙虛了,前年故王經略拜謁監國殿下時便提到過大蘭山的眾多官吏,對其助力甚大。其中便在監國殿下面前多有讚頌嚴知縣的方正不阿。這幾日看來倒是絕非虛言。」

    嚴之恆此人乃是個不第的童生出身,後來跟著王翊積功升到主簿,等到陳文攻陷金華府後便靠著資歷獲得了一縣之長的官位。方正不阿卻是稱不上,迂腐和自私這四個字倒是真的。不過對於他這等身份而言,未曾見過魯王,對於這位「皇明正統」始終飽含著敬畏之心,能夠得去世的老上司在魯監國面前誇獎,自然是榮幸備至。

    只是這一次,未待他開口遜謝,只聽曹從龍卻是一陣嘆息。「故王經略為人公正無私,且通兵事,強本官百倍,只可惜英年早逝,實在是國朝的損失啊。」

    「想當年韃子南下,弘光天子北狩,潞藩降清,我浙江士紳一力擁戴魯王殿下監國,天下乃知神器有主,高皇帝之天下未亡。故王經略起事浙東,立寨大蘭山,屢敗虜師,於監國殿下之大業亦是有大功,而這也少不了故王經略麾下諸公的努力。」

    「只是眼下,監國殿下身在福建,為鄭氏所凌迫,而臨海伯卻執意遠征衢州。本官身為監軍卻無力規勸,每每思慮及此,便是心急如焚,唯恐這匹夫之勇會壞了國朝的大事。」

    在嚴之恆的印象中陳文一向是個跋扈武將的形象,尤其是在南下逃亡新昌的途中,陳文逼迫他待字閨中的女兒步行換車的事情始終讓他憤憤不已。只是隨著四明山殿後戰和光復金華的軍事行動的接連勝利,陳文在這支大蘭山明軍集團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眼下更是已經徹底壓倒了文官,他不願因為得罪陳文而失了陞官的機會才會隱忍下來,此刻聽了魯監國新任命的浙江巡撫曹從龍一挑,藏在心中的那股子怒火便噴發了出來。

    「撫軍說的是,武人終歸是不懂得顧全大局,國朝的事情還是要看我等讀書人的作為!」

    見嚴之恆似乎果然是對陳文頗有些不滿,曹從龍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始終在暢談王翊在世時大蘭山明軍的輝煌,而陳文抵達後卻遭逢了四明湖畔的那場慘敗。以及若非張名振和王朝先兩個勳貴內訌導致了軍情外洩,舟山之戰明軍於北線大捷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輸。總而言之,武將的權利必須得到控制,否則就一定是禍患。

    這種論調在文官中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便是講到哪裡士人們也會認定曹從龍不畏強權,就算是陳文也不可能為兩句「牢騷」拿他怎樣。

    發現觀念有相似之處,二人便開始暢談了起來,直到吃過了晚飯嚴之恆才匆匆告辭。由於明天便要啟程,曹從龍接下來又召見了東陽縣的縣丞、主簿和縣尉等人,以及本地駐軍的指揮官游擊將軍劉成。不過相比嚴之恆,這些人大多只是閒聊了片刻便點茶送客,唯有劉成倒是多留了一會兒。

    待劉成走後,曹從龍便起身進了二進,與始終躲在那裡的呂文龍說道:「呂主簿所料無誤,嚴知縣確實對那武夫心懷不滿已久。」

    呂文龍乃是金華縣的主簿,按道理此刻應在金華縣城裡為明軍組織民夫、輸送糧草、以及安定民心。只是陳文走後,曹從龍便以呂文龍熟悉各縣官員為由將其帶來巡縣,無論是孫鈺還是金華縣的知縣也沒什麼辦法,只得聽之任之。

    「撫軍萬勿大意,這嚴之恆雖說迂腐,卻私心頗重,最是牆頭草的人物。若是撫軍不足以壓過那武夫,其人也不會顧及什麼文官之間同氣連枝的本分。」

    見曹從龍點了點頭,呂文龍便繼續說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取得兵權,手中有了實力說話才硬氣,當初那武夫便是有一營的精兵才將毛都督排擠走的,此事乃是重中之重。」

    「確實如此。」說罷,曹從龍眯著眼睛思慮了片刻,繼而對呂文龍說道:「汝明日便動身南下,務必說服那周欽貴。官位、差遣都可以許給他,只是爵位還需慎而重之。」

    「下官遵命。只是撫軍,新昌伯那邊……」

    聽到俞國望的爵位,曹從龍心頭便是一陣不悅。俞國望染病在身,此前見面時與其談及魯監國的處境時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只是其人顯然已經被陳文連戰連捷的戰績所迷惑,待他剛剛暗示想要分權的時候立刻迎來了此人的勸阻,似乎在俞國望的心中只有陳文才有在陸上與滿清爭衡的能力,旁人做什麼都是在搗亂一般,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新昌伯染病在身,恐怕無法領兵作戰,還是另選他人吧。」

    說罷了此言,曹從龍猛的回想起了剛剛那個武將在他暗示加官進爵,以及接下來對於金華府新政發牢騷時其人細微的表情變化。

    「或許,那些尚在金華府的留守武將們可以適當的拉攏一番,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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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暗度(三)

    第二天一早,曹從龍便在東陽縣文武的依依惜別下登上了前往義烏的渡船,沿著東陽江溯流而下。不過這隨員之中卻少了此前幾乎寸步不離的金華縣主簿呂文龍,據說是要去永康辦些公務,只是這具體去幹些什麼卻無從知曉。

    小半個時辰後,遠在衢州府龍游縣的明軍南北大營中的將士們也用過了早飯,正稍作著休息以便在擊鼓出兵時能有個更好的狀態。

    出戰的明軍將士來自義烏、東陽這兩個戰兵營以及部分抽調的守備部隊,幾乎全部都參加過去年在金華府的連番大戰,擁有一定的戰場經驗,所以顯得比較平靜。而這樣的氣氛也感染到了極少數的新兵,使得這些經過了精挑細選才得以進入戰兵營的勇士們那份頗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平靜。

    相比之下,那些徵集來的民夫則顯得慌張得緊,因為在這個時代的戰爭中,他們往往是作為填壕的存在。剛剛聞聽明軍準備強渡靈溪,那麼靈溪對面的清軍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倒霉的很可能還是他們這些夫子。

    所幸金華與衢州一衣帶水,這支浙江明軍的赫赫威名他們在坊間也曾有所耳聞,比起清軍口中的那個不留俘虜的駭人聲名,他們還是比較相信本地商人們從金華帶回來的那個軍紀嚴明,於百姓秋毫不犯的說法,畢竟這也是數日以來親眼所見的,總作不了假吧。

    休息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在參謀的提醒下,陳文披上了一套罩甲,戴好頭盔,掛上佩劍便宣佈全軍出發。而隨著主帥的一聲令下,大批的明軍自營中魚貫而出。

    此刻已近五月,天氣也日漸炎熱了起來,參戰的明軍實在不方便穿著棉甲在這等天氣下作戰,只得穿著普通的軍服。按著本營、本隊的編制行進。而那些民夫們則穿著各自的衣衫,紛紛抬著準備好的竹筏、小舟緊隨其後,向著靈溪走去。

    靈溪「源遠流長,堪通桴筏。南鄉一源,竹木薪米,悉由此出,灌輸利濟,比地大江」。乃是明清「龍游商幫」對外地通商的主要航道之一。直到共和國之初,由於山區林木砍伐量過大,水土流失嚴重,河道泥沙淤積,河床抬高,水量銳減,才逐漸失去了航運的功能。而到了那時,「龍游商幫」承自明清的餘暉也消失殆盡了。

    此時此刻,隨著明軍的逼近,清軍也下令自源頭起所有船筏全部停到西岸。否則一律焚燬,以免資敵。這樣的軍事行為勢必會影響到了貿易的進行。但是比起那些價值不匪的孝敬,守住衢州府對於陳錦而言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所以這堅壁清野的工作還是得以執行。

    龍游鎮外的明軍大營距離靈溪不甚遠,大軍很快便抵達了那裡。攜帶著造好的船筏,明軍很快便完成了集結,隨後便按照參謀制定好的先後順序開始登上船筏。

    隨著明軍大舉出動,隔溪相望的清軍也點燃了烽火,不僅全軍開始集結出動,更是借此知會尚在龍游縣城碼頭的清軍水營前來協防。

    而此刻。明軍有條不紊的開始登船,對岸的清軍倒也沒有急於下到河灘,而是在列陣的同時將火炮、弓箭手安排妥當,以防止明軍強行登陸。

    陳文遠遠望去。對面主要還是衢州綠營的旗號,其中間雜了些金華鎮標營的部隊。似乎督標營很放心把這條靈溪交給他們和水營來守,其自身倒是更加專注於養精蓄銳一些。只是此刻還顧不上再多考慮些什麼,見估算的時間差不多了,他便命令大軍開始渡溪。而隨著他的命令一級級的下達,早已準備妥當的明軍紛紛撐起了船桿向對岸駛去。

    第一批明軍出自義烏營。他們的任務便是按照正常渡溪的順序在第一時間搶佔一塊灘頭陣地,為後續明軍擠佔更大的空間進行列陣,從而將清軍壓垮。而為了此次渡溪,陳文專門選擇了幾個全隊盡皆會水的步兵隊,只是成敗與否卻尚未可知。

    靈溪這段河段已經處在了下游,其距離龍游縣城並不甚遠,河道也較為寬闊。自明軍渡河以來,清軍並沒有急著開火,只是待明軍越過靈溪的河中心後,清軍那邊立刻開始了炮擊。

    一眼望去,清軍火炮的硝煙過後,靈溪上的明軍船筏附近總會激起一道道水柱,甚至有些已經很近,將船筏上的明軍澆了個落湯雞一般。只不過,清軍炮手的瞄準技術實在不太對得起他們使用的火炮,再加上明軍船筏較小,大多小到了只能裝下一個伍而已,以至於渡溪的明軍中尚沒有傷亡產生。

    很快,明軍的船隊便駛進到了河道靠近西岸三分之一的距離,再向前航行一些,到了溪水不至沒過膝蓋的地方便可以下船結陣登岸。

    可是就在此時,東岸位於明軍渡河點以北數里卻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陣示警的號角聲,與此同時修建在那裡的烽火台方向也冒出了一道濃重的黑煙。

    「韃子水營來了,快撤!」

    就在帶隊軍官高聲呼喊的同時,東岸的明軍主陣地也下達了鳴金撤兵的命令。而此刻,得到了命令的明軍紛紛調頭向回劃行,試圖迅速回到東岸。然而,明軍的大隊船筏在清軍火炮激起的水柱的護送下未航行多遠,清軍水營的快船便出現在了視線之內,並且以著極快的速度向渡河點趕來。

    靈溪的河面上,明軍的船筏在奮力的返回東岸,而清軍則自下游駛來,意在消滅掉明軍的渡河部隊。

    雖說靈溪水道不甚寬廣,清軍水營中的那些稍大一點的船隻並不方便在此作戰,所以此來的都是些稍小的艦船。可是清軍水營的那些所謂「稍小」的艦船比起明軍的小舟、竹筏而言卻同樣是無法抗衡的龐然大物。而且最重要的還是,此番強渡本就是佯攻,根本就沒有與清軍水營交鋒的必要存在。

    「瞄準韃子的船隊,給老子狠狠打!」

    得到了陳文的命令,炮手們在粗略的測量了距離後便在軍官的命令下點燃了那些早已裝填完畢的火炮的引信。

    一時間,明軍的陣地上如此前對岸清軍那般硝煙四起,一顆顆炮彈自炮口噴射而出,劃出了一道道拋物線。可是,這個程度的瞄準。別說是移動靶了,就是固定靶也未必能打得到。明軍的炮彈在劃過天際後也如同清軍的炮彈那般在靈溪上激起了一道道水柱。

    唯一不同的是,明軍的炮手似乎更加精準一些,清軍的水兵被澆成落湯雞的數量要更多一些。僅此而已。

    只可惜,河岸上的炮擊絲毫沒有阻礙到清軍艦船的行駛速度,待明軍的大隊船筏開始紛紛駛過了河中心,以著更快的速度向東岸駛來的時候,清軍的艦船也紛紛抵到了近前。而他們選擇的進攻方式則是最為原始的撞擊!

    清軍船隻不大,但是比起明軍的小舟、竹筏卻還是要大上不少。在沒有拍桿之類的水戰兵器的情況下,清軍最原始的撞擊很快便受到了效果。

    騎在馬上,陳文遠遠看去,速度最快的那艘清軍艦船瞄準了明軍靠近下游的一個竹筏,直接便撞了過去。眼看著清軍的艦船駛來,竹筏上的明軍紛紛跳落水中,而那個竹筏則立刻便被清軍的艦船壓了一頭,在撞擊力、浮力和壓力的三重作用下掙脫了籐條的束縛,瞬間分崩離析成了一根根個體存在的竹子。而此刻。船上的清軍則使著竹槍之類的長兵去扎那些落水的明軍……

    在第一個竹筏被清軍撞毀的瞬間,更多的清軍艦船紛紛駛到了這段河道,以著同樣的方式向明軍的船筏發起了進攻。

    「繼續劃,快點,別停!」

    響應著陳文的焦急,明軍的金鼓手鳴金的頻率也陡然加快,可是聲波的頻率卻無法提高明軍船筏已到極限的速度。眼看著一艘艘船筏被清軍撞毀,不斷有明軍的將士落水,甚至有的更是被清軍撈上船去。

    明軍還在行駛的船筏上除了撐著竹筏的士卒外,火器隊的士卒們紛紛使用弓箭和鳥銃發起了還擊。而那些被清軍抵近的船筏上的明軍則同樣使用著各自的兵器與居高臨下的清軍廝殺搏鬥。

    過了好一會兒,明軍的船筏接連回到了東岸,而河面上的戰鬥也逐漸開始趨於平靜。有幸回到東岸的明軍船筏大多是靠近上游的,而那些率先直面清軍的船筏卻鮮有能夠回來的。就連那些落水的士卒也陸陸續續的被清軍撈上來,隨後梟首以耀武揚威。

    為了保證佯攻的效果,明軍的佈置在這些渡河部隊中只有那個負傷回來的帶隊軍官知道,其他士卒則毫不知情。這些人大多是在孝順鎮之戰前便追隨陳文的,其中更有比這更早的老兵存在。這些步兵本應在陸地上與清軍廝殺,即便是戰死也是在雙方戰術條件趨於平等的情況下。絕不應該就這麼被清軍優勢的水營殺死在這靈溪之上。可是眼下明軍的水營還不足以承擔起護航的任務的時候,便只能藉著強渡來為暗度陳倉的部隊進行掩飾,而他們則更是為此做出了最大程度的犧牲。

    雖然不斷有會水的明軍設法游到了河岸,但是看著那些耀武揚威的清軍,在怒氣直衝雲霄的陳文的命令下,明軍的火炮再度噴薄出了同樣的憤怒。

    只不過,此刻的清軍卻再沒有之前那般幸運了,由於撞擊明軍船筏,以及攻殺落水明軍的需要,清軍的艦船的速度已經近乎於停滯,只是尚且保證著不被水流向下游漂去罷了。再加上其遠比明軍的船筏要大很多,而明軍的炮兵則在瞄準上已經進行了一個月的系統訓練,命中率已經遠超從前,只是還需要更多的實彈訓練才能繼續提升命中率,眼下正好成了明軍火炮的活靶子。

    雙方相距不遠,明軍的火炮開火的一瞬間,不斷在清軍艦船的周圍激起了一道道的水柱,將溪水潑灑到那些清軍的身上。而幾乎就在清軍發現明軍再度開炮還擊的時候,明軍的弗朗機炮換上了第二個子銃,繼續向清軍開火。只是這一次,清軍的艦船便再沒了此前的幸運,其中的一些倒霉蛋很快便被明軍集中。

    在實心炮彈的轟擊下,清軍的艦船雖說比明軍的要大上一些,卻還是不足以承受如此程度的打擊。一艘艘被明軍炮彈命中的艦船不是船上的桅杆、船艙,要不就是被炮彈砸漏了底倉,在進水後開始沉沒,而那些清軍水兵也只得跳入水中。

    然而,未待其他清軍艦船前去救援這些水兵,明軍佛郎機炮的第三個子銃在被換上後繼續向水面潑灑著河岸上明軍的憤怒……

    在付出了更多艦船的損失後,清軍水營也只得狼狽的向西岸退去,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明軍到底有多少這樣的子銃。至於那些被拋下的清軍水兵則只得在絕望的呼救聲中向西岸游去,而此刻,一隊隊操著竹筏、小舟的明軍則紛紛向他們駛去,複製此前他們對落水明軍所做的事情!

    從上午開始,除了午間用飯,明清兩軍始終在清軍水營耀武耀威和明軍開炮還擊的節奏下進行著。到了下午,奉命暗度成倉的南塘營也從隱蔽的集結地點出發,迅速抵達了上游的烏龜山一帶,準備在此地偷偷渡過靈溪,隨後再沿著靈溪北上配合明軍主力突破清軍的防線。

    一路上蒐集來的和在隱蔽點製造的船筏數量不多,一次最多只能運送一個哨的步兵的部隊,若是再算上騎兵、炮隊、和其他營屬部隊,則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將整個南塘營運送到彼岸,而這期間斷不能被清軍所幹擾。

    只不過,無論是對此報以極大的期待的陳文,還是南塘營的指揮李瑞鑫,亦或是其他明軍將士,沒有人知道,就在這時,一支兵力不匪的清軍正在急行軍向這裡趕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1
第三十八章 暗度(完)

    【最新播報】明天就是515,起點週年慶,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禮包書包,這次的『515紅包狂翻』肯定要看,紅包哪有不搶的道理,定好鬧鐘昂~

    龍游鎮的明軍主力剛剛抵近河岸,位於衢州綠營的靈溪防線側後,與此地和龍游縣城形成掎角之勢的督標營大營便得到了消息。

    從明軍進入衢州地界以來,陳錦便將手中僅有的督標營、金華鎮標營、衢州綠營和水營放置在靈溪西岸進行佈防,以為衢州府治西安縣城的屏障。至於那些用以探查敵情的哨探們也沒有全部退回到靈溪西岸,而是留下了極少數的部分隱藏了一些比較安全的所在,以便為援軍集結完畢後的反攻做準備。

    雖說手中這些軍隊在數量上與明軍相差無幾,水營更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但是陳錦卻絲毫不敢大意,去年圍剿金華的結果以及自張國勳那裡得到的答案使得他對於在兵力大致相同的情況下於明軍野戰並不敢報任何信心。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很熟悉,似乎在十幾年前也曾有過,唯一不同的便是彼此的角色出現了互換——那時的他還是在後世號稱「九千破十萬」的大關寧鐵騎之中,而給他這種感覺的卻是那個尚且作亂於遼東的建奴!

    當然,在陳錦看來,現在的這支明軍和他的滿洲真夷主子們還是有著不小差距的,至少那個時候他是連打這個想法都不敢有的,而現在至少還敢帶著馬進寶這等豬一樣的隊友出來借地利的優勢來進行防禦。只是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膽子更大了,還是更小了。

    陳錦並不是很明白,一支成軍至今不到兩年的新軍是如何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戰績的,但是在他看來,想在浙江成事。光有步兵強悍是遠遠不夠的,沒有足夠強大的水營是無法在這個水網縱橫的省份橫行無忌的,而他對於那些已經按照計畫自龍游出發執行協防任務的水營充滿了信心。

    很快,明軍強渡失敗,被迫撤回到岸上的消息傳來,陳錦將那份明軍氣急敗壞之餘也只得用火炮向靈溪發射炮彈洩憤的報告交給了麾下的幕僚們傳閱後。彈冠相慶之餘無不讚頌陳錦神機妙算、用兵如神,阿諛之聲登時便充斥其間。似乎只有陳錦本人的心中還略有些不安,或許是來自於他常年領兵的經驗吧。

    不對,還有一個人!

    「李推官,可是想到什麼了嗎?」。

    見陳錦出言相訊,李之芳便拱手說道:「回稟制軍,下官這些日子以來查過一些關於大蘭賊陳文的記錄,也諮詢過王守備。從應對杭州駐防八旗和提標營圍剿四明山開始,到台州大亂。以及出兵金華府,其人用兵似乎熱衷於使用詐術。這可能和他兵力始終處於劣勢有關,但是此番進攻衢州卻規規矩矩的駐紮在東岸,試圖在水戰極端劣勢的情況下以強渡的方式渡過靈溪,這似乎有些,有些太過不符合他的風格了。」

    「李推官言之有理,這大蘭賊陳文此番用兵確實透著些詭異,那麼。李推官以為那大蘭賊會如何行事?」

    這個問題李之芳這兩日已想過多次,也諮詢過一些相熟的武將。若非已有成算他也不會故意如此。「下官以為,大蘭賊陳文今日八成還是詐術,其人強攻是假,偷渡是真,只是這什麼時候偷渡,亦或是選在什麼地點偷渡。卻尚未可知。」

    一個時間,一個地點,見李之芳把偷渡的可能已經算計到了這個地步,陳錦在繼續著這個與他此前的不安幾乎相同的思慮的同時也沒有吝嗇他的欣賞之情。

    「李推官果然是知兵之人,本部堂沒有看錯。很好!」

    陳錦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諸到這個最近被陳錦無限看好的年輕文官身上,紛紛流露出了嫉妒的目光。哪怕他現在的官職還在明軍的佔領區,但若是清軍重新佔據金華府,以著陳錦的看重,一個知府估計還是跑不了的。

    羨慕——嫉妒——恨!

    古今同理,當你擁有只得他人羨慕的地方時便勢必會引出嫉妒這種情愫,因為那些人只看到了你的輝煌而看不到你在背後付出了多少。就像李之芳,此刻陳錦的贊同在其他幕僚看來是李之芳反應稍快得了頭籌,他們相信若是再給些時間他們也一定能夠想到,可是這些人卻完全無視了李之芳花費時間去查閱關於陳文的記錄,並結交與陳文有過些交集的叛將王升的諸般努力。

    收穫著陳錦的讚揚,即便是初入官場不過數年的李之芳也意識到了旁人的敵意,然而此刻的他卻並不是很在意這些,身份、根腳天差地別,此刻尚且還有些年輕氣盛的李之芳自然懶得理會那些「庸人」的困擾。

    只不過,未待著銳氣正盛的李之芳在頂頭上司面前繼續有所表現,大帳外陳錦的親兵卻在通報後帶進來了一個風塵僕僕的哨探,而待那人稟告了軍情後,那些表情已有些複雜了的幕僚們尚未作出反應,陳錦便立刻下令全軍向靈溪毗鄰丘陵地帶的上游進發。

    而此刻,督標營駐紮的大營距離南塘營的偷渡點若是急行軍的話也不過只有幾個時辰的路程而已。

    ………………

    陳錦動員督標營的同時,負責執行潛渡任務的南塘營也從石涼亭的集結地點出發,在哨騎的指引下以著極快的速度向烏龜山附近的潛渡地點行進。

    之所以選擇這裡,其實原因很是簡單,此地河道較窄利於明軍迅速潛渡,而且西岸不遠地形便向高處凸起,比較利於隱蔽。只要渡過了靈溪,南塘營便可以迅速沿著靈溪北上,協助明軍主力渡河。至於那些駐紮在龍游縣的清軍,卻全然不在陳文、李瑞鑫這些明軍武將的眼裡。

    攜帶著有限的船筏,午後時分南塘營便如期抵達了潛渡地點,在前衛部隊將左近的丁壯全部編為民夫,並且將他們的船筏徵用後,尚且吃著乾糧的明軍將士們便開始了渡溪的工作。

    與強渡不同,潛渡的明軍期初先是將一隊營屬騎兵連人帶馬一起運了過去,而他們的任務則是在抵達西岸後迅速對明軍的潛渡行動進行遮蔽。而當第一批騎兵渡過靈溪,在確認了周圍沒有敵軍的情況下南塘營的步兵隊便開始以哨為單位潛渡。

    南塘營的步兵有四個局,每個局四個哨,每個哨四個步兵隊,而每個步兵隊則是由一個肉搏作戰的殺手隊和一個火器隊組成。這個四四制的編制看上去還是和去年一樣,其實則不然。

    比起去年,現在每個步兵隊的殺手隊卻是由兩個老版的鴛鴦陣殺手隊和兩個長槍陣殺手隊組成,就連火器隊也是鳥銃手和弓箭手皆有,甚至一向號稱戰鬥力最強的甲哨的火器隊更是換裝了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魯密銃。只可惜直到出兵前夕,軍器司生產出來的合格的魯密銃也就只有那麼多,根本沒辦法徹底完成換裝工作。

    按照參謀部給出的建議,潛渡之時,除了第一批運輸探馬外,先要將步兵隊渡過一般,以確保明軍能夠站穩腳跟,隨後開始運輸炮兵、工兵以及營屬的軍官,最後再將留守東岸的步兵再運輸過去,以策萬全。

    潛渡工作還在緩慢的進行,作為南塘營的指揮,已經升到了總兵官的李瑞鑫深知其肩負的重擔。陳文率領的明軍主力還在為他們吸引清軍的注意力,負責潛越的南塘營越快渡過靈溪,便越是有著充分的時間能夠用來將清軍的野戰部隊擠出這片區域,從而拿下攻略衢州的第一個關鍵點——龍游縣城。而若是能夠保持其突然性,徹底擊潰清軍野戰部隊也存在著可能,那樣的話,便是對進攻衢州府城也是大有好處的。

    潛渡的速度越快,突然性就越強,這個淺顯的道理即便是李瑞鑫這等半文盲武將也能夠輕鬆理解。目視著麾下的士卒們在軍官的帶領下按部就班的渡過靈溪,哪怕手心中已滿是汗水,他卻依舊強撐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以穩定同樣焦急的部下們。

    奈何,明軍的渡河速度遠比他想像中的要慢,甚至要慢上很多。船筏的數量極少,每次最多只能完成一個步兵哨的運輸,況且事實上這還是理想狀態,實際上根本無法達到這個標準。再加上渡河的先後順序以及那些諸如火炮、馬匹之類的必要物資遠比僅僅手持著兵器的步兵更加難以運輸,這些無疑都影響到了明軍的進度。

    將為軍膽,即便此刻心急如焚,李瑞鑫還是學著他當年的偶像,享譽明末的猛將靖國公黃得功那般坐在馬紮上注視麾下將士們渡河,只是把飲酒改成了喝水罷了。

    時間緩緩的推移著,似乎過去了很久,作為第二批潛渡的第一局和第二局這兩個步兵局總算是盡數到達了對岸,並且開始以哨為單位向河灘外佈防,而作為第三批的炮兵和工兵們則開始了更加緩慢的渡河工作。

    只不過,協助佈防的工兵剛剛渡過靈溪,而方便運輸的輕型虎蹲炮則還在靠近東岸的一側奮力向西劃行。西岸的遠處,一騎快馬幾乎是四蹄離地般的向河岸飛奔而來。

    抵達河岸邊,那探馬沒有理會正在河岸邊佈防的明軍,而是揮動著手中的小旗向對岸的明軍偏師主將李瑞鑫打起了信號。

    「督標營前鋒已至山後,其主力正在迅速跟進,三刻鐘左右便會與我部遭遇!」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4-5 13:0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9 21:11
第三十九章 半渡而擊(一)

    陳錦得到的那份情報來自於清軍此前留在東岸的斥候,雖然衢州地處金衢盆地,明軍一路行來所輻射到的區域除了自西向東的衢江和交錯的溪流外都是平坦的地形,但是在南部的丘陵地帶,像明軍中那些初到此地的斥候們卻遠不是這些清軍地頭蛇的對手,所以南塘營的動向很快便被他們所察覺,進而在確定了一切後便送到了陳錦的案前。←百度搜索→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衢州也敢如此,陳文小兒,你便是如此小視本部堂嗎?!」

    將不因怒興兵,這個道理陳錦很明白,但是明軍打算潛渡的消息還是讓他不由得為之一振,因為此前他已經下令將靈溪上的船筏儘可能的全部帶到西岸,明軍的船筏數量極少,即便情報中的登陸點河道較窄,並不利於清軍水營進行攔截,但若是能夠在明軍渡河時發起進攻的話,一戰摧毀陳文賴以成名的南塘營,那麼對於後續的圍剿也必是大有益處的。

    半渡而擊,這個幾乎沒有任何失敗可能的戰術促使著陳錦立刻下令動員整個督標營,並以著急行軍趕往明軍的登陸點,唯恐南塘營順利渡過靈溪,從而牽制住西岸的清軍,為明軍主力渡河提供便利。

    隨著陳錦的命令下達,整個督標營迅速動員起來,浩浩蕩蕩的向著預定地點進發,就連王升那個降將以及他麾下那支剛剛補入督標營不久的前四明山明軍也沒有例外。

    ………………

    「督標營前鋒已至山後,其主力正在迅速跟進,三刻鐘左右便會與我部遭遇!」

    讀出了探馬向東岸打出來的信號後,李瑞鑫一屁股重新坐到了馬扎。隔著靈溪,三刻鐘的時間他既不可能把剩餘的軍隊盡數運送過去,也不可能把已經運過去的部隊重新運回來,甚至連一小半都不可能。

    在天台山上時,陳文倒是有把《孫子兵法》繼續講完,其中的那句「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的段落更是拿春秋時的一個笨蛋做過反例,所以他可謂記憶猶新。

    而現在,李瑞鑫在處境和那句話中講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只可惜。此刻的他卻沒有如宋襄公那般擁有選擇的機會,因為他率領的這支明軍偏師便是可能遭到對手半渡而擊的對象,而久歷戰陣的陳錦、張國勳等人也絕不可能突然間變得仁義無雙起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且清軍很快便會抵達。也沒有什麼時間可以留給他去思考。到了這個情勢緊迫且進退兩難的局面,李瑞鑫反倒冷靜了下來,因為在他的人生中,並非沒有人在類似的局面下做出過抉擇!

    弘光元年,清軍大舉南下,一邊是剛剛擊退卻勢力猶存的左夢庚大軍,另一邊是已經投降清軍且正在竭力勸降於他的廣昌伯劉良佐,弘光天子逃奔軍中的黃得功在這樣兩難的情況下選擇與清軍決戰,最後壯烈殉國,可謂雖敗猶榮。

    永曆四年。浙江清軍調集杭州駐防八旗和提督標營圍剿四明山,直浙經略王翊集結大軍與清軍決戰遭逢慘敗,此前剛剛遭到排擠的陳文卻還是選擇遵從王翊的遺命掩護百姓撤離。可是眼看著即將出了四明山的範圍卻被尾隨的大股清軍追上,在退一步便可輕鬆脫險,進一步卻要面對數倍於己的清軍精銳的情況下,陳文卻選擇留下來為百姓殿後,最終更是一舉擊潰了清軍,完成了那場旁人幾乎無法想像的翻盤。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曾經的偶像,另一個是他如今誓死效忠的主帥。他們在遭逢絕境的時刻都選擇了毅然決然的沖上去,真足以壯英雄之義膽。而一向以武勇過人自居的李瑞鑫,剛剛卻還在猶豫,甚至是畏懼。實在讓他感到了無比的羞憤。

    身為偏師的主將,肩負著極其重要的任務,如許的壓力壓在了他的身上,但這卻並不是猶豫不決的理由。這不僅僅是在於那份將門子弟視若珍寶的驕傲,更重要的是陳文以及麾下將士們的信任,絕不可以辜負!

    想到這裡。李瑞鑫長身而起,摘下了掛在得勝鉤上的佩劍和弓矢,整理了一番衣甲便向還在熱火朝天的搬運軍需、火炮的河灘走去。

    「李帥!」未待李瑞鑫開口下達命令,南塘營的軍法官在讀出信號的含義後愣了片刻,可是待他反應過來李瑞鑫已經走到了河灘旁,咬了咬牙便趕忙衝過去進言。

    「李帥乃是大軍偏師的主將,理應坐鎮此地指揮全軍。若是不放心對岸,末將願意親領督戰隊渡河督戰!」

    陳文自領兵起便治軍極嚴,雖說他的軍法官職務直接向金華鎮總軍法官齊秀峰負責,與李瑞鑫的南塘營指揮互不統轄,但是作為軍法官,他卻是再清楚不過,失陷主將部下無功便是必死之罪。這條軍法在戚繼光時代便是鐵律,到了現在更是死路一條,就連身在金華的家人也要受到連累,還不如親自帶隊督戰賭上一把,贏了便注定會高昇,就算是輸了也能做個烈士。

    軍法官的心思李瑞鑫很清楚,也很能理解,但是主將為一軍之膽,這是他在黃得功軍中時便學到的關鍵,到了陳文軍中更是親眼見到過,對岸的部下們即將面對的乃是清軍的督標營,容不得半點的輕視。

    只見李瑞鑫搖了搖頭,便向幾個同樣圍上來旨在勸阻的軍官們下達命令。「韃子已到了山後,其主力很快便會抵達,本帥心意已決,親自到對岸指揮作戰。諸君還是把勸說的氣力留下來盡快渡河吧,你們進度越快,我軍成功的可能性便越高!」說罷,李瑞鑫便推開眾人,跳上了一條空竹筏,在撐船民夫的劃動下向著對岸駛去。

    眼見著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東岸的軍官們只得盡力加快渡河的速度,軍法官則更是把那些作為督戰隊的鎮撫兵們指揮個團團轉,將其餘的男女老幼號召起來為明軍搬運輜重。

    兩刻鐘後,大隊的清軍在驅逐了明軍的遊騎後,很快便到達了預期的地點——靈溪西岸的明軍登陸點,可是待他們站穩腳跟,看到的卻是一隊隊的明軍正在嚴陣以待,而大隊明軍的背後則是那面自出道以來便讓浙江清軍吃盡了苦頭的南塘營營旗和金華鎮團練總兵官李瑞鑫的將旗,此刻正迎著山谷中吹來的風將旗幟上的文字和圖案盡情展現在清軍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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