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惡魔雇傭兵 作者：深侯（連載中）

第60章 ：一聲嘆息


    子彈出膛的那一刻，韓冬忽然聽到了一聲嘆息，那聲音是如此清晰，像是直接迴響在他的腦海裡一般，就連近在咫尺的數支突擊步槍射擊時發出的音爆和機匣撞擊聲也無法將其掩蓋，他甚至隱約從中感受了幾分憐憫、嘲笑和憤怒的意味。

    「搞什麼鬼？」片刻的失神過後，韓冬迅速調整了情緒，將右眼湊到目鏡前觀察剛才那一槍的戰果，然而令他更加吃驚的是，那具比普通屍鬼高出一頭的首領依然高舉戰斧昂首挺立，其眼眶中所散發出的湛藍色寒芒愈發旺盛，宛若夜空中的星辰。

    韓冬的心臟為之猛抽了一下，他不假思索地再次扣下扳機，並在子彈出膛的同時，用力頂住槍托，以最快的速度將輕微上跳的瞄準基線拉回到原水平線上，卻驚訝地發現目標依然高高地站在王座之前，就連擎斧前指的姿勢都和之前毫無兩樣！

    「這……怎麼可能？」韓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以他的槍法，在不超過200米的距離上打固定靶，基本上想脫靶都難，可那屍鬼首領看上去竟是毫髮未傷，那麼，那2顆見鬼的子彈都跑到哪去了？

    被這團巨大的疑雲所困擾著，韓冬的手指輕輕壓緊了扳機，卻猶豫著沒有再次扣下去。

    是繼續將子彈浪費在這個刀槍不入的目標身上，還是掉轉槍口去有效地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

    僅僅遲疑了不到0。1秒，他便放棄了繼續和屍鬼首領死磕的念頭，果斷壓低槍口，將瞄準基線鎖定在距離最近的屍鬼頭上，開始以每秒2發子彈的頻率快速持續射擊，冷酷而精準地收割著那些無所畏懼的亡靈。

    從第一聲槍響到現在，不過三五秒鐘的時間，屍鬼方陣的前鋒已經抵達了台階下方，隨著屍鬼首領手中的戰斧緩緩高舉，由傾斜前指變成直立向天，「刷~刷」幾聲，列陣前行中的近百具重裝屍鬼一齊站定了腳步，上百支長矛同時從盾牆的間隙向前探出，就像一隻巨大的刺蝟突然炸起了全身的尖刺！

    注意到方陣後排的屍鬼也同時完成了搭箭、張弓、揚弓等一系列攻擊準備，漢諾連續扣下扳機，用兩輪長點射打空了彈匣，然後從射擊孔中抽回步槍，背靠在胸牆上，更換彈匣的同時大聲警告隊友：「注意……敵襲！」

    話音出口的同時，費舍爾和艾瑪等人便同時停止了射擊，並以同樣的姿勢隱蔽在胸牆後面，拆下已經打空或即將打空的彈匣，換上滿載的備用彈匣，靜靜地等待著敵方空中打擊的到來。

    默默計算著射擊次數，當步槍中的彈藥行將耗盡時，韓冬抬起槍口，重新鎖定屍鬼首領，略微瞄準之後迅速扣下扳機，當最後一顆子彈出膛的同時，就見屍鬼首領高舉在半空的戰斧猛地向下一揮，數百支箭羽自屍鬼方陣中騰空而起，夾雜著上百支長矛，如漫天飛舞的蝗群般席捲而來！

    早在箭雨呼嘯而至之前，韓冬便已飛快地抽回步槍，躲到了胸牆後面，他一邊更換彈匣，一邊默默地祈禱著奇蹟的出現——不用冒險去觀察戰果，他也能猜到這一槍多半還是徒勞無功，同時作為一名無神論者，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該向哪位神靈許願，之所以這麼做，除了某些撞運氣的成分之外，更是在以這種方式來回答強敵的挑釁：我，就在這裡！

    當第一輪箭雨和長矛「撲簌簌」地落在頭頂和身後的掩體上，甚至越過掩體，「叮叮噹噹」地砸在後方的通道以及石門上時，每個人都條件反射般地閉上了眼睛，漢諾一邊唸唸有辭地禱告，一邊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並吻了下手指，感覺到箭鏃和矛尖形成的風暴明顯減弱時，他睜開雙眼並環視左右，「有人受傷嗎？」

    「我沒事！」

    「很好！」

    「安全！」

    確定包括艾瑪在內的每一名隊友都安全無恙之後，對於這座臨時搭建的掩體所提供的防護能力，漢諾感到相當滿意，他側頭湊到射擊孔前瞄了一眼，此時敵方陣營中的弓箭手正在重新搭箭上弦，前排的重裝步兵也紛紛從背後抽出長度僅及長矛的三分之一、殺傷力卻毫不遜色的重型標槍，於是他將步槍伸出射擊孔，用一輪3發點射吹響了反擊的號角，「繼續射擊，繼續射擊！」

    等傭兵們先後打空第二個彈匣時，屍鬼也向他們回敬了3輪拋射、2輪投槍，數以百計的箭支和標槍密密麻麻地扎滿了整個掩體，卻根本無法穿透厚達1。5米的胸牆，其拋物線型的飛行方式也難以準確地穿過呈30度傾角的射擊孔，更別提對隱身其後的傭兵們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了。

    就這樣你來我往地進行了幾輪交鋒，短短幾分鐘之內，漢諾等人已經分別打空了4、5個彈匣，成功地帶走了近百具屍鬼的生機，其中僅韓冬一人便狙殺了至少30個目標，其次是使用AR步槍的費舍爾，憑藉精準度更高的武器以及全息衍射瞄準鏡的有效輔助，當採用相同的3-4發短點射方式時，他的命中率要遠遠高於使用AK步槍的隊友們。

    最令人驚豔的是此前一直深藏不露的艾瑪，在這場看似凶險實則是一面倒的射擊競賽中，她那女性特有的縝密心理以及不輸於異性的堅毅、果斷的性格，使她得以比這些臨時隊友更為迅速地鎖定並擊中目標，雖然其擊殺的目標和漢諾等人大致持平，所消耗的彈藥數量卻少了近四分之一，在整體命中率方面明顯要更勝一籌。

    在付出了超過三分之一的戰損之後，屍鬼們——應該說是它們的首領終於意識到了戰術上的失誤，它再次舉起戰斧，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屍鬼們立刻捨棄了難以奏效的標槍和弓箭，它們拔出短劍、舉起盾牌，組成新的方陣，大步越過死去同伴的屍體，向台階上方發起了衝鋒，雖然除了腳步聲和盔甲的碰撞聲之外，這些亡靈戰士沒有發出哪怕半句嘶吼和吶喊，卻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它們那無邊的憤怒和一往無前的決絕。

第61章 ：麻煩


    「注意，它們要發動衝鋒了！」漢諾一邊加快射擊速度，一邊大聲提醒隊友：「全體都有，馬上撤退，醫生，做好準備，但在這些怪物翻越這道掩體之前，不要輕易做出決定！」

    「收到，頭兒。」伊凡從胸袋中拿出啟爆器握在手心，率先向身後的白骨通道跑去，費舍爾、喬恩斯、艾瑪和漢諾也紛紛跑出掩體，頭也不回地跑到那道石門前時，漢諾發現有點不對，回頭一看，韓冬居然還蹲在掩體內，他停下腳步，大聲催促道：「韓，你還在等什麼，快跟上！」

    韓冬依然沒動地方，「頭兒，來看看這個，相信你會感興趣的。」

    漢諾有點不敢相信，「你認直的？」

    韓冬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百分之百認真。」

    看到他臉上鎮定自若的表情時，漢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傾向於相信他沒有被近在咫尺的威脅嚇到神經失常，於是他又抱著步槍跑回到掩體內，蹲在韓冬身邊，透過射擊孔向下望了一眼，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是……搞什麼鬼？」

    就在他這一來一回之間，逐級向上逼近的屍鬼方陣已經抵達了台階中部，然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當靠近那片被溫暖的陽光所籠罩的區域時，處於隊伍前列的屍鬼居然有些畏懼般地停下了腳步，後排的屍鬼卻似乎沒有同樣的打算，就這樣不管不顧地一頭撞上了同伴的後背，壓力層層向前傳遞，一下子將最前面的幾具屍鬼撞到了陽光下。

    漢諾和韓冬同時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幾具暴露在陽光下的屍鬼，一縷縷肉眼可辨的青煙從它們的盔甲縫隙中冒出來，瞬間就變成了濃密的黑煙，緊接著又變成了繚繞跳躍的火舌，進而將其整個身體變成了一支耀眼的火把。

    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漢諾和韓冬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又飛快地回過頭去，繼續關注那幾具尚未完全喪失生機和活動能力的屍鬼，它們驚懼失措地到處亂撞，極力想要脫離陽光的籠罩，卻被身後的同伴擋住而無法後退半步，甚至還有更多的同伴正被陸續推到陽光下面，開始冒煙、起火、燃燒。

    事實證明，這些看上去沒有情感、不知痛苦且無所畏懼的屍鬼也有著強烈的求生慾望——或者說本能，其中有幾隻舉起盾牌，試圖擋住頭頂的光線，這些已經著火的防具卻比它們自身燃燒得更快、更徹底，另外幾隻則分別向左右兩側或前方躲避，結果還沒邁出兩步，熊熊的烈火便已將其乾燥而緻密的肌肉組織燒成了飛灰，殘缺的骨架再也承受不住盔甲的重量，帶著四下飛濺的火星轟然倒地，只剩下一堆熱氣蒸騰的金屬和灰燼。

    「耶穌在上，這些怪物懼怕陽光？」漢諾用讚美般的語氣驚嘆道：「夥計們，用不著再躲躲藏藏的了，它們根本過不來！」

    韓冬在旁邊提醒了他一句：「是『暫時』過不來。」

    「沒錯！」漢諾興奮地點點頭，「所以我們要趕在陽光從我們眼前溜走之前，殺光這些婊砸養的怪物！」

    費舍爾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用無比虔誠的語氣糾正道：「是聖光，頭兒，這是聖光，早在開戰之前，我就預料到了這一點！」

    「那你為什麼不敢接受我的賭約？」喬恩斯隨口調侃了一句，等費舍爾瞪大眼睛看過來時，他立刻舉手表示投降，「好吧，是聖光……我說頭兒，咱們還在等什麼？」

    當密集的槍聲再一次響起，開始有節奏地收割著剩下那不到200具屍鬼的生機時，它們並沒有驚慌失措地落荒而逃，而是試圖繞過那道籠罩了整條台階的陽光，從兩側的坡道處發起衝鋒，可惜那些坡道實在是太光滑了，上面還蒙著一層細細的浮塵，無論是人還是屍鬼都無法在上面立足，披盔戴甲地舉著武器沖上去的下場，就是像根被伐倒的紅杉般滾落下來，順便將其身後的同伴砸得東倒西歪，至於塌方的另一側，那些散落的碎石也有效地限制了屍鬼的行動，偶爾有一兩隻艱難地爬到半坡，也很快就倒在了傭兵們的槍下。

    眼看著部下的數量在不斷減少，屍鬼首領終於忍耐不住了，它揮舞著戰斧，命令殘餘的屍鬼列隊撤退到兩排石柱後面，然後大步邁下王座所在的高台，昂首闊步地向這邊走來，燦若晨星般的雙眸在黑暗中帶出兩道幽藍色的焰尾，彷彿夜空中突然綻放的焰火。

    韓冬一直在留意它的一舉一動，看到它舉步的同時，便出言提醒漢諾：「注意，頭兒，它們的『頭兒』過來了！」

    「收到。」由於剛才的戰況過於激烈，漢諾並沒有注意到韓冬那徒勞無功的兩槍，他連續打了兩輪點射，將一具未能及時躲藏到石柱後面的屍鬼放倒在地，然後掉轉槍口，瞄準迅速接近中的屍鬼首領，輕輕扣動扳機，「突突突突」，幾顆5。45mm口徑M74步槍彈隨著槍口的火光飛出，以接近每秒900米的速度旋轉著向目標飛去。

    然而，和韓冬之前的幾次嘗試一樣，幾顆勢在必得的子彈剛一出膛，便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非但未能給屍鬼首領帶來任何傷害，甚至無法象徵性地阻擋一下它的腳步——那怪物擁有超過2米的身高和常人難以想像的敏捷，一步便可跨出數米開外，雖然沒有發足奔跑，然而步伐起落之間，絲毫不亞於職業運動員百米衝刺的速度，短短幾秒鐘之內，就已經穿越了大半座宮殿，所經之處，屍鬼士兵紛紛避讓，有幾具行動稍慢一些，直接就被撞飛了出去。

    「這……怎麼可能？」漢諾難以置信地驚聲叫道：「警告，警告！夥計們，咱們有麻煩了！」

    看著有如一輛重型坦克般橫衝直撞而來的強敵，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和無助感如潮水般湧入漢諾的腦海，他卻並未因此而喪失鬥志，呼叫隊友火力支援的同時，他迅速調整槍口，再次將目標鎖定在缺口式照門中，並將彈匣中剩餘的十幾發子彈如數射了出去，接到警訊的隊友們也先後掉轉槍口，朝著飛速接近的屍鬼首領發動了疾風驟雨般的集火攢射。

第62章 ：護盾


    任何稍微具備些軍事和武器常識的人都知道，25米至200米之間這段距離正是小口徑步槍彈的侵徹能力和殺傷性能最高的有效區間，然而令傭兵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在剛一接觸到屍鬼首領頭部、面部和上身的瞬間，他們在短短幾秒鐘內發射的上百發子彈便同時失去了全部動能，順著它身上那件看起來毫無防護能力的紫色長袍向左右彈開，叮叮噹噹地滾落了一地。

    當然，這一幕只是視覺殘留帶來的錯覺，實際上，早在飛到目標身前幾米遠的位置時，那些足以將一個正常人打成馬蜂窩的彈雨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有質無形的空氣牆，被膠質般緻密、粘稠的空氣漩渦牽扯著，其旋轉和飛行的速度驟然減慢，直到完全停滯下來並受重力的影響開始自由下墜，之所以能勉強接觸到目標的軀體，完全是因為高速反向運動中的目標自己撞上來的緣故。

    目睹這驚人的一幕，被徹底顛覆了戰術常識的傭兵們目瞪口呆，他們忘記了及時裝彈，甚至忘記了鬆開依然緊扣在扳機上的食指，直到打空了彈匣的韓冬甩開狙擊步槍，迅速抄起挎在左肋的MP5K，將30發9mm手槍彈一股腦地傾瀉出去時，他們才被爆豆般的槍聲驚醒，開始手忙腳亂的更換彈匣。

    喬恩斯從彈匣袋中掏出並聯在一起的備用彈匣，一邊裝彈，一邊顫著嗓音問：「誰能告訴我，那是什麼鬼東西，能量護盾嗎？」

    「我、我……不知道，或許是的？」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肩部有傷的緣故，伊凡握著彈匣的左手直打哆嗦，連試了幾下才把它塞進彈匣座裡，「現在怎麼辦，頭兒，撤退嗎？」

    「不，我想再嘗試一下！」漢諾咬牙切齒地將槍機一拉到底，「即便真是什麼能量護盾，也應該有能量耗盡的時候，繼續射擊，射擊！」

    就在他們這短短的幾句交談之間，屍鬼首領已經衝到了台階之前，僅僅用了兩步，便跨越了十幾級台階，在那道足以將普通屍鬼燒得灰飛湮滅的陽光前停下了腳步，這也使傭兵們看清了它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柄通體漆黑的雙刃戰斧，斧柄長約1米，粗細和雞蛋差不多，上面雕琢著火焰狀的花紋以便於握持，斧頭部分則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蝙蝠，雙爪緊扣，與斧柄頂端相連，如彎月般的弧形雙翼構成了兩面對稱的斧刃，脊厚而刃薄，鋒利而霸道。

    雖然不知道怪物手中那柄看起來黯淡無光的武器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的，但令每個人都深信不疑的是，被那玩意碰上一下的滋味絕對不是那麼令人愉快，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扣緊了扳機，以最快的速度將步槍中的子彈如數傾瀉了出去。

    面對狂風暴雨般呼嘯而來的彈幕，屍鬼首領沒有半點驚慌失措的表現，它只是舉起巨大的、鳥爪狀的左手，在面前撐起了一道水波狀的空氣牆，以數倍音速飛行的彈頭砸上去，激起一道道漣漪般的波紋，隨即紛紛墮落。

    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它向前邁了一小步，直接將瘦骨嶙峋的手爪伸到了陽光下，頓時便有一縷青煙從它的指掌間冒起，似乎難以忍受這種痛苦，它微微搖晃了一下覆蓋著灰褐色肌肉、像風乾的樹皮一樣溝壑縱橫的頭顱，又慢慢退回到了原位。

    「好極了，這怪物也懼怕陽光！」這個發現使得漢諾信心倍增，他飛快地換掉剛剛打空的彈匣，同時大聲鼓勵隊友道：「放心，這婊砸養的雜種過不來，繼續射擊，直到幹掉它為止！」

    「彈藥即將耗盡！」艾瑪將最後2個並聯彈匣塞進步槍，「誰有多餘的子彈？」

    「這裡！」伊凡掏出2個彈匣拋給了她，「我也只剩4個了。」

    「我只剩下3個！」喬恩斯大聲提醒漢諾：「我們撐不了多久，頭兒！」

    「能撐多久算多久！」漢諾一邊射擊一邊問費舍爾：「你呢，坦克？」

    「我還好。」費舍爾的彈藥儲備要比隊友們高出一倍還多，即便打空了所有的大容量彈匣，他身上還有十幾個30發裝的普通彈匣，真正困擾他的問題在於武器本身——在一連發射了上千發子彈之後，他手中這支步槍的槍管和護木已經燙得發紅，為避免彈藥在槍膛內自燃，他不得不換上了那支採用重型槍管的卡賓槍，繼續射擊的同時，他不無擔心地問：「你確定這麼做真的有效嗎，頭兒？」

    「坦白地說，不！」漢諾毫不諱言他的困惑：「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一旦太陽下了山，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令傭兵們稍感欣慰的是，在一輪又一輪的彈幕打擊下，屍鬼首領身前那面空氣護盾的覆蓋面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縮小，並且變得越來越稀薄，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略微活動了一下左手——確切地說，是活動了一下手指，由垂直向上變成了彎曲前指，緊接著，一絲紫色的光斑出現在它的掌心，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成一顆拳頭大小的光球，在它掌心中飛快地旋轉著，像是一團紫色的星雲。

    如此華麗而詭異的景象，給早已備受打擊的傭兵們心中又蒙上了一層新的陰影，驚疑之下，伊凡和喬恩斯同時驚叫出聲：「那是什麼鬼東西？」

    「我不……」最後一個單詞還在漢諾的嘴裡打轉，就看到屍鬼首領左手向前一推，那團紫色的光球瞬間脫離了它的掌控，拖著長長的焰尾，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飛來，而直覺告訴他，那玩意相當危險，於是他立刻改口叫道：「隱蔽！」

    就在所有人側身躲避的同時，那團光球也落到了他們身前的掩體上，立刻幻化為一道紫色的衝擊波，像綻放的煙火般向四面八方擴散，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剎那之間，包括傭兵們置身的通道在內，整座宮殿中一片死寂。

第63章 ：幻境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幾秒鐘，卻沒等到任何可疑的動靜，艾瑪疑惑地睜開眼睛，迅速檢視過全身上下，也沒發現任何異常，於是她抬起頭，看著蹲在對面的韓冬問：「你還好嗎？」

    她的關心沒有換來任何回應，韓冬只是怔怔看著她，眼神空洞而沒有焦距，艾瑪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她伸手在韓冬眼前晃了晃，「嘿，韓，你怎麼了？」

    依然沒有反應，不止是他，包括漢諾在內，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地保持著蹲跪的姿勢，看起來就像同時被某種神秘的巫術定身了一樣。

    如此詭異的現象，令艾瑪有些不寒而慄，她飛快地探出頭，透過射擊孔看了一眼，發現屍鬼首領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便暫時忽略了它，舉起手電，湊到韓冬面前大聲呼喚：「嘿，醒醒！」

    隔著不到一拳的距離，她驚異地發現，韓冬那對漆黑的瞳仁中正閃爍著兩團紫色的漩渦，幾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沁出，順著不停抽搐的眼皮和臉部肌肉緩緩淌落，他不斷翕動著鼻翼，像是正在忍受著某種劇烈的痛苦，又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而在韓冬的視野中，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在不停地扭曲、變幻著，由陰暗、狹窄的掩體慢慢變成了某間懸掛著巨幅星條旗的豪華辦公室，數十具面目猙獰的屍鬼則變成了窗外那些身穿沙漠數碼迷彩的士兵，而艾瑪那張油彩難以遮掩的俏臉也逐漸幻化成了DEVGRU（前海豹第六大隊）副指揮官肯特中校那張道貌岸然的面孔，正在口沫四濺地向他大聲咆哮著：

    「……醒醒吧，長弓！我們的戰士每天穿梭在死亡地帶，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面臨著路邊炸彈、民兵、自殺式襲擊、狙擊手以及那些無知民眾的威脅，他們需要減壓！」

    「……那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婊砸而已，就連她自己和她的家人也已經接受了調解和賠償金，你再這麼節外生枝的話，只會讓海豹辛辛苦苦建立起來並努力維護的名聲毀於一旦！」

    「……包括那些犯事的遊騎兵在內，我們每個人都會淪為笑柄，甚至連擊斃恐怖大亨的功勞也無法彌補！」

    與此同時，韓冬也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中的吶喊：「一派胡言，別扯什麼衝動，什麼減壓，他們為這件事至少謀劃了一週以上，這根本就是蓄謀已久的犯罪！這幫人渣應該把他們的怒火渲洩到他們的敵人身上，而不是那些無辜的平民！」

    中校的咆哮還在繼續：「我當然知道，該死的沒錯，他們犯了罪，而上面也會給予相應的制裁，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拜託你少管點閒事……要怪就怪這場該死的戰爭吧，它把每個人都變成了魔鬼！」

    「但至少魔鬼也應該有自己的底線！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公眾有權知道真相！」

    「……什麼？向媒體披露……溫特，你的腦子進水了嗎？這會徹底毀了他們，也會毀了你自己的前途！聽著小子，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狙擊手，你會在這裡大有作為的，所以我勸你，最好盡快忘掉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並提醒自己千萬別做什麼蠢事，否則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踢出局，永遠！」

    「忘掉？怎麼可能！」韓冬在心裡大聲吼道，每次閉上眼睛，那張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漂亮面孔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撕心裂肺的慘叫中夾雜著那些禽獸粗重如牛的喘息和肆無忌憚的獰笑，反覆折磨著他的良知，而這個曾被他視為師長的混蛋居然恬不知恥地勸他忘掉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感到難以抑制的憤怒和懊悔：「早知道情況會發展成現在這付鬼樣子，我當時真應該毫不猶豫地舉起武器，把那些人渣全部送去見上帝！」

    追悔莫及的痛苦混雜著嗜血殺戮的欲~望，使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槍柄，他是如此地用力，以致於手指都在輕微地顫動著，與此同時，腦海中還有個聲音在不停地著誘導著他：「……開槍……開槍……幹掉這些混蛋……一勞永逸……只要扣下扳機……」

    被這個惡魔般的低語誘~惑著，韓冬一寸一寸地抬起了槍口……等等！

    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他清楚地記得，面對長官的警告與威脅，他毅然選擇了向媒體公佈一切——時間、地點、施虐者的名單，以及那份令人作嘔的視頻，為此他丟掉了工作並賠上了自己的退休金，還差點被以洩露軍事機密的罪名告上軍事法庭，而作為報復，他花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勾搭上了中校那位獨守空閨的怨婦妻子，還有他們那放蕩不羈的女兒，並把他和她們一起鬼混的過程拍下來寄給了他……

    不，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借助於腦海中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韓冬終於艱難地把自己從幻境中拉了出來，他一把鬆開手中的MP5K衝鋒槍，攥緊雙拳，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艾瑪說道：「我……很抱歉，我有些……混亂，這究竟是……」

    就在這時，幾聲野獸般的嘶吼打斷了他的話，韓冬吃驚地回過頭，就看到漢諾和費舍爾、伊凡和喬恩斯正兩兩扭打在一起，並試圖採取一切可能的手段來殺死對方——費舍爾用左手攥著漢諾的右手腕，將它和其手中的92FS手槍一起按在地上，右臂則按著他的短管卡賓槍，連同全身的重量一併壓在上面，死死地卡著漢諾的脖子，而漢諾的左手正掐在他那張嚴重扭曲變形的臉上，四指捏著他頸側的動脈，拇指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膚中，離他那隻閃爍著紫色光斑的右眼只有不到半寸的距離。

    就在他們旁邊，伊凡和喬恩斯這對損友也在進行著殊死的搏鬥——伊凡騎跨在喬恩斯的腿上，雙手握著刺刀拚力下壓，試圖把它刺進對方的胸膛，喬恩斯則屈起左臂，卡在伊凡的胳膊和自己的前胸之間，用左手死死地抓著刺刀，刀鋒割破了他的手套，劃破了手指，鮮血順著刀尖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胸前的戰術攜具上，瞬間便將它染黑了一大片。

第64章 ：激怒


    死死地攥著刺刀的同時，喬恩斯還在用他的右手猛掐伊凡受傷的左肩，以試圖削弱他的力量，然而令人絕望的是，儘管再次崩裂的傷口中正不斷地滲出血跡，伊凡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一般，只是一邊用力按壓刀柄，一邊咬牙切齒地盯著他的眼睛，四目相對之下，每隻瞳孔中都閃爍著紫色的漩渦。

    看到幾秒鐘之前還配合無間的戰友瞬間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驚駭之餘，艾瑪根本顧不上思考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她尖叫著撲到伊凡背上，勒住他的脖子用力往後拉，試圖將命懸一線的喬恩斯解救出來，「你們都瘋了嗎！放開他，醫生，拜託……見鬼，韓，快幫我一把！」

    韓冬並沒有立即響應她的呼喚，甚至在她被伊凡甩到一邊，撞斷了充作立柱的幾支長矛，被坍塌的頂篷將她和伊凡、漢諾等人一併埋在下面的時候，他也沒有沖上去施以援手的意思，這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無論是那場險些令他徹底失控的幻境，還是隊友們失去理智的相互廝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被陽光擋在台階中部的屍鬼首領，在徹底消滅它——至少也得想辦法打斷它之前，他們根本無法恢復神智，或者說從這場噩夢中醒來。

    於是，他撿起剛才脫手丟在地上的MP5K衝鋒槍，用最快的速度換上新彈匣，「啪」的一聲拍下槍機拉柄，頂著一具滑落在他背上的屍鬼站起身來，瞄準屍鬼首領那張醜陋得令人反胃的面孔，毅然決然地扣下了扳機。

    當彈雨呼嘯而至的時候，屍鬼首領正微微張開佈滿倒鉤狀獠牙的嘴巴，靜靜地欣賞著它親手製造出來的這場驚心動魄的鬧劇，它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居然有人能擺脫它的精神控制，以致於當最後幾發9mm手槍彈終於擊穿它面前的空氣護罩，並在其左頰上留下數道清晰可見的擦痕時，它那張猙獰可怖的樹皮臉上竟然出現了某種類似於驚怒交加的表情，但是畏懼於陽光的威力，它似乎也只能這樣遠遠地和韓冬對視著，卻無法近前一步。

    「……噢，好痛……見鬼，發生什麼事了？」費舍爾推開壓在他和漢諾身上的幾具屍鬼，並伸手把漢諾拉了起來，「頭兒，你沒事吧，怎麼會這樣？上帝，我的臉都快被你毀容了！」

    「彼此，你這該死的，我的脖子都要斷了！」漢諾大聲咳嗽了幾下，「我想我剛才出現了幻覺，就在那一剎那，我還以為……算了，醫生、耗子，你們還好嗎？」

    「我在這，噢……我的肩膀……」伊凡捂著左肩，像只土撥鼠一樣從屍堆裡冒出頭來，「謝謝關心，但我想我沒事。」

    「我有事……」一隻手從伊凡身邊冒出來，揪起一具屍鬼的脖子並把它扯到旁邊，露出喬恩斯那張蒼白的臉龐，他的眼鏡也被壓得變了形，歪歪曲曲地斜掛在臉上，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在他的左肩窩處赫然插著一支刺刀，所幸插得並不深，同時也避開了心肺要害，「真是活見鬼，你到底在想什麼，用一把破刀子殺了我嗎，醫生？」

    「抱歉，夥計，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剛才……不管怎麼說，真的很抱歉！」伊凡俯下身子看了看釘在喬恩斯肩頭的刺刀，「還好沒傷到動脈，可以直接把它拔出來，不過我需要急救包，介意幫個忙嗎，女士……女士？」

    艾瑪的聲音從屍堆下面傳了出來，有點悶：「我在這，只要搬開這面該死的盾牌還有壓在上面的不知道什麼鬼東西，你應該就能看到我了。」

    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漢諾猛然想起，造成眼前這種混亂場面的強敵此刻就站在前方不遠處的台階上，他立刻扯出被一具屍鬼壓在身下的步槍，一邊換彈匣一邊提醒隊友們：「拿起你們的武器，夥計們，咱們的麻煩還沒解決呢！」

    當費舍爾等人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的步槍時，漢諾已經將子彈推上了膛，他透過射擊孔向外看了一眼，此時的屍鬼首領正伸出右手中的戰斧，筆直地指向站在他身邊的韓冬，這令他感到納悶，「它在幹什麼？」

    「不太清楚，看起來有點像是某種……挑戰？」韓冬將剛換好彈匣的衝鋒槍背到身後，然後撿起他的狙擊步槍——雖然成功地打破了屍鬼首領的防禦護盾，但目標臉上的傷痕也表明，以9mm帕拉貝魯姆手槍彈那相對有限的侵徹力而言，根本無法擊穿它那張堅韌程度跟凱夫拉防彈衣有得一拼的臉皮。

    「那麼……」漢諾將步槍伸到射擊孔裡，將缺口式照門和片狀準星組成的瞄準基線對準了屍鬼首領的腦袋，「你打算接受它拋出來的白手套嗎？」

    「跟這種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怪物決鬥？我想還是算了……」韓冬搖搖頭，將一個滿裝的10發彈匣拍進步槍的彈匣座裡，順勢朝屍鬼首領比了個中指，「我更樂意請它嘗嘗這個。」

    漢諾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正在裝彈的費舍爾之外，其他人要麼正在處理傷勢，要麼正在屍堆中翻找自己的武器，他搖搖頭，重新將右眼湊到照門前，「好吧，讓我們幹掉這個婊砸養的雜種！」

    隨著兩個人同時扣下扳機，「砰」、「突突突」，一顆7。62mm全威力步槍彈和幾顆5。45mm中間威力步槍彈先後脫膛而出，沿著幾道平行的軌跡向目標飛去。

    似乎是被它的上一次精神攻擊暫時耗光了所有能量，面對瞬發即至的子彈，屍鬼首領沒有再撐起能量護盾，它只是略微抬了下左臂，擋住了其頭部要害，「噗~噗」幾聲，幾顆扭曲變形的彈頭先後釘在它的手掌和胳膊上，只有一顆從它的指縫裡鑽了過去，在其額頭右側犁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這一次，屍鬼首領終於被徹底激怒了，它高舉左臂護在眼前，忽然抬起右腿，迎著接踵而至的子彈，一步便邁到了此前不敢踰越的陽光下面。

第65章 ：咆哮


    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推翻了傭兵們先前做出的的既定判斷，包括剛剛加入戰團的費舍爾在內，每個人都儘量加快了射擊頻率，幾十顆不同口徑的彈頭打在屍鬼首領的手臂和胸前，一部分釘在了它的肌膚表面，極個別幸運的則留在了它的額頭和臉頰上，更多的則被彈飛了出去，將其身上那件紫色的長袍的前襟和左袖撕出一片片巴掌大的豁口。

    然而，相對於屍鬼首領那強悍至極的肌體而言，這些皮肉之傷對其造成的傷害遠遠比不上陽光來得強烈，和先前那些被燒成灰燼的部下一樣，剛一接觸到陽光，它那暴露在長袍外的臉部和手部肌膚就開始冒起一縷縷青煙，被子彈擦傷以及嵌著彈頭的傷口中更是直接冒出了細微的火苗，進而引燃了那件已經被子彈撕扯得支離破碎的長袍。

    然而，令漢諾等人大失所望同時也大驚失色的是，除了體型以外，屍鬼首領的防護能力也要明顯優於它那些披盔戴甲的部下，儘管被繚繞的火苗燒得臂上、臉上的肌肉組織紛紛脫落，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它卻沒有像它們那樣分崩離析，而是仰起碩大的頭顱，發出一陣飽含憤怒、痛苦卻無聲無息的咆哮，腳下毫不停頓，幾步便走出了陽光籠罩的區域，毫不減速地朝著台階頂部迫近過來，被它帶起的風勢所牽動，那件熊熊燃燒著的紫色長袍在其身後隨風飄揚，宛如一件由烈焰交織而成的披風。

    「後退，所有人，後退！」漢諾大聲下著命令，他站起身來，平舉步槍，隔著齊胸高的屍牆，朝著飛速接近中的屍鬼首領頻頻扣動扳機，同時踩著散落一地的盾牌和屍鬼緩步後退，在他身邊，費舍爾和韓冬也保持著同樣的速度邊打邊退，而此時喬恩斯和艾瑪還沒找到他們的步槍，伊凡雖然找到了步槍卻來不及換上彈匣，急切之間同時拔出手槍，「乒乒乓乓」地打光了一匣子彈之後，扭頭就跑。

    當漢諾和費舍爾先後打光步槍子彈，扭頭跟上隊友的步伐，邊跑邊換彈匣的時候，韓冬的狙擊步槍裡還剩有4發子彈，他略微舉高槍口，視線通過機械瞄具，鎖定了屍鬼首領不斷晃動著的頭顱，「砰」地一槍，正中它那剛剛被燒掉表面肌肉組織的左顴骨，火星四濺——那怪物的骨頭居然比合金還要硬！

    這個發現，使得韓冬立即放棄了和它殊死一戰的愚蠢念頭，他隨手拋掉影響行動的步槍，轉過身撒腿就跑，幾步就追上了頻頻回頭看來的漢諾和費舍爾，而此時屍鬼首領也「走」完了上百級台階，來到了那面橫亙在宮殿入口處的屍牆前，也不見它屈膝蓄力，只是略微彎下了腰，便嗖地一下躍起2米多高，直接躍過了屍牆和後面那堆爛攤子，咚的一聲落在了漢諾身後。

    眼看著伊凡、喬恩斯和艾瑪剛剛穿過那道綁滿了炸藥的石門，費舍爾和韓冬則還沒跑到門前，沉重的腳步聲卻已響徹在耳邊，一絲絕望瞬間浮上漢諾的腦海，他突然停下腳步，鬆開還沒來得及換上彈匣的步槍，同時抽出腿套裡的92FS手槍，轉身，舉槍，「砰砰砰」，試圖用這種注定徒勞無功的方式來拖緩敵人的腳步，給隊友們爭取一線生機。

    對於這種連撓癢癢都算不上的攻擊，屍鬼首領根本懶得理會，它甚至不屑於揮起戰斧，只是不經意地一抬左手，漢諾整個人就橫著飛了出去，砰地一聲撞上通道左側的牆壁，又從一人多高的半空中摔到地上，直摔得他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般，連慘叫和呻~吟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漢諾！」看到他們的頭兒像只破麻袋一樣被屍鬼首領隨手甩到一邊，費舍爾悲憤交加地大叫了一聲，他舉起手中的M16A2卡賓槍，瘋狂地扣下扳機，將剛剛換上的30發子彈一股腦地傾瀉了出去，「滾回地獄去，你這被詛咒的魔鬼！」

    然而，和他的詛咒一樣，這種程度的攻擊注定起不到任何效果，由於彈頭太輕、初速過高的原因，10米以內正是5。56mm步槍彈侵徹能力最差的區間，它那尖頭錐底狀的鋼芯銅被甲彈頭剛一接觸到目標，便在應力的作用下分裂為無數細小的碎片，連同韓冬所發射的9mm手槍彈在內，不是被屍鬼首領那堅硬的骨頭彈飛，便是嵌在它那堅韌的肌肉表面，根本造不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而就在他剛剛打光所有子彈的同時，屍鬼首領已經大步走到了他面前，只是用肩頭一頂，和它身高相仿的「坦克」便像被一輛真正的重型坦克撞到了一樣，雙腳離地斜著飛出2米多遠，連人帶槍撞到了那道圓形石門上，當場就暈了過去。

    眼睜睜地看著這怪物舉手投足間就廢了他兩名隊友，一貫臨危不懼、機智多變的韓冬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來不及轉身逃走，只能條件反射地舉起衝鋒槍，試圖架住已經劈到自己頭頂的黑色戰斧，「嗤」的一聲輕響，優質鋼材製成的衝鋒槍像塊黃油一樣被戰斧一剖兩半，黯啞無光的斧刃順勢下劈，將他胸前的戰術攜具連同防彈衣一併撕成了兩片，倘若斧刃再往前遞上1到2吋，被劃開的可就不僅僅是防具那麼簡單了。

    和死神擦肩而過的韓冬根本來不及慶幸，一隻巨大的腳掌就在他眼前迅速變大，「噗」的一聲正踹在他的前胸，他立刻像只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後倒飛了出去，正巧從石門的縫隙中穿過，將躲避不及的艾瑪一併砸倒在鋪滿白骨的通道中，頓時骨塵飛揚，令人呼吸困難。

    「快起來，你們兩個，我要引爆了！」伊凡左手握著啟爆器，右手舉著步槍，用護木上的手電照向韓冬和艾瑪，一邊飛快地後退一邊大聲警告他們：「我只給你們5秒鐘時間，多1秒都沒有，再不跟上的話，你們就等著給那怪物陪葬吧！」

    喬恩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瘋了？你這麼做會害死頭兒和坦克的！」

第66章 ：賭命


    「如果不這麼做，將會害死我們所有人！」伊凡用力甩開喬恩斯的手，衝著他的臉大聲吼道：「替他們報仇，還是陪著他們一起死，你會怎麼選擇？」

    「我……我不知道！」喬恩斯伸長了手臂，試圖從伊凡手中搶過啟爆器，「聽我說，夥計，我們可以再試試別的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或許，但早在我們想到它之前，那該死的怪物就會把所有人都撕成碎片！」一口氣跑到白骨通道的拐角處，伊凡才停下腳步，他高舉握著啟爆器的左手，將步槍擋在他和喬恩斯之間，並大聲朝正在玩命跑來的韓冬和艾瑪喊道：「3、2……」

    聽著令人絕望的倒數計時，韓冬真恨不得再多生兩條腿，可胸口處傳來的劇痛告訴他，屍鬼首領剛才這一腳至少踹斷了他2根肋骨，剛才落地時更是扭傷了腳踝，以他現在的狀況，即便是在被艾瑪拉著跑，也根本不可能在伊凡按下啟爆器前跑出爆炸範圍，於是他咬牙掙脫了艾瑪的手掌，並在她背上用力推了一把，推得她踉踉蹌蹌地向前跑出好幾米遠，他自己卻因此而停下了腳步。

    「韓！」艾瑪吃驚地舉起手電回頭照去，入眼卻是韓冬那解脫般平靜的笑容，而此時伊凡已經數到了「……1！」

    「轟」的一聲巨響，一團灰色的骨塵隨著翻湧的氣浪席捲而來，瞬間便充斥了整條通道，對面難辨人影。

    怔了不到1秒鐘，喬恩斯立刻就暴發了，他一把掐住伊凡的脖子，瘋狂地吼道：「你這個瘋子，你居然真的這麼做了，你害死了他們，我要殺了你這雜種，我發誓！」

    「我沒有……放手，你這白痴……那不是我……」被喬恩斯掐得直翻白眼，伊凡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一邊用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掰，可這小子正處於暴走邊緣，力氣大得異乎尋常，不得已之下，伊凡抬起膝蓋，朝他肚子上來了下狠的，才終於掙脫了他的魔爪，「我說了……咳，咳咳……不是我幹的……你這白痴，咳……我根本沒按下按鈕……」

    「不是你？」喬恩斯疑惑地看看他，再回頭看看粉塵瀰漫的通道，強光手電的光柱打上去，能見度根本超不過3米，不過仔細回想，除了那一聲巨響之外，沒有火光、沒有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碎石，腳底傳來的震感也比真正的爆炸要輕微得多，「那是誰幹的？韓，艾瑪，你們還好嗎？」

    艾瑪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過來：「我沒事，韓，你還在嗎？」

    「是的，我還在。」韓冬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事實也正是如此，他雙手撐著滿地碎骨，吃力的爬了起來，扯到胸口的傷勢時，疼得臉上肌肉好一陣抽搐，他卻根本無暇顧及，只是眯起眼睛朝身後看去，借助艾瑪手中的燈光，隱約可以看到原本斜掩在門口的那扇重達數十噸的石門正倒在他身後不足3米遠的地方，其原來的位置則站著一道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冰藍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耀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它來了，快跑，跑！」再一次躲過死神的擁抱，本以為大限將至的韓冬頓時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他強迫自己忽略掉胸口的劇痛，朝著燈光傳來的方向發足狂奔，跑到艾瑪面前時，他一把拉住她握著手電的右手，牽著她一併朝另一束燈光傳來的方向跑去，不過很快就變成了被她牽著跑，一路上磕磕絆絆，也不知道踩斷了多少根枯骨。

    在他們身後，屍鬼首領靜靜地站在當地，直到通道內的粉塵稍微消散了一些，才邁開大步，向著踉蹌前行的韓冬和艾瑪追來，雖然起步晚了十幾秒鐘，但憑藉它那異乎尋常的速度，幾個起落之間便追到了白骨通道的拐角處，離前面的逃兵已經不過10米之遙。

    倉皇逃命的同時，韓冬也在緊張地思考著對策，一味地逃跑是注定行不通的，那怪物既然能掀翻幾十噸重的石門，前方那道旋轉石牆肯定也擋不住它的去路，再往前那條寒冰通道或許能暫時拖慢它的腳步，但問題是以彼此之間的速度差，他們根本不可能搶在被屍鬼首領追上之前趕到那裡……怎麼辦？

    心急如焚之際，韓冬不禁有些後悔當初的草率決定，早知道會遇上如此恐怖而難纏的對手的話，他說什麼也得冒險留下石牆前方那道希臘火陷阱，而不是將它浪費在區區十幾隻屍鬼士兵的身上——那也許是唯一能給它們的首領造成致命傷害的武器了——等等，傷害……真正能傷害到那怪物的，是陽光，陽光！

    聽著身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韓冬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著、權衡著，要抵達那道山間峽谷，他們需要穿過石牆前面那條超過半公里長的通道，就當前的形勢來看，這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宮殿中那道陽光就要近得多，可是需要利用它來對付的怪物就擋在中間……橫豎也是死，賭一把！

    打定主意之後，韓冬在跑動中扯下除了礙事之外已經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的戰術攜具和防彈衣，借這個動作擺脫了艾瑪的右手，在她耳邊大聲叮囑了一句「繼續跑，我來對付它」，然後腳步一頓，原地轉身，伸左手拔出腿套上的馬卡洛夫手槍，右手一揚，把攜具和防彈衣朝屍鬼首領拋了過去。

    「韓，你在幹什麼？」事出突然，艾瑪又驚又怒的叫了起來，看著韓冬單手舉槍，一邊開火一邊迎著屍鬼首領衝了上去，她那碧綠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決絕，抬起左手腕放到嘴邊，張開潔白如玉的貝齒就準備一口咬下去，然而就在此時，看到韓冬雙膝跪地，上身後仰，險之又險地躲過橫掃而來的斧刃，從屍鬼首領胳膊底下滑了過去，她頓時感到心裡一輕，轉瞬間便猜到了韓冬的打算，於是在猶豫了大約半秒鐘後，她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臂，跟著一追一逃的韓冬和屍鬼首領，朝著宮殿的方向跑了回去。

第67章 ：爭取


    眼看著就要跑到洞開的石牆前面時，喬恩斯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艾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他詫異地停下腳步，拉住伊凡，氣喘吁吁地問：「他們……在搞什麼鬼？」

    「鬼才知道！」伊凡同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只知道……是韓自己決定……轉身往回跑的……然後……那怪物就……就跟著他跑了回去……再然後……」

    喬恩斯點點頭，從胸袋裡翻出彈匣，塞進他的伯萊塔92FS手槍裡，「是的，我也看到了，但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如你來告訴我？」雖然覺得這麼做也無濟於事，不過為了壯膽，伊凡還是掏出最後兩個彈匣，裝到步槍裡，用力把槍機拉柄向後拉到底，然後猛地鬆開，「或許……不想就此拋下頭兒他們不管，或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想換個尊嚴一點的死法……又或許是……想幫咱們多爭取一點時間……你選一個吧。」

    「或許……都有？」喬恩斯皺著眉頭想了想，「你有沒有發現，那怪物似乎只對韓一個人有興趣？」

    伊凡撓撓沾滿骨塵和泥土的頭髮，「本來沒太注意，讓你這麼一提，好像還真是這樣，不過坦白地說，雖然被人忽視的感覺不是太好，但在此時此刻，我倒寧願被那怪物當成空氣！」

    「簡直不能同意更多。」伊凡點點頭，「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像個娘們那樣繼續逃命，還是拿出點男子漢氣概來，回去跟那怪物拚個你死我活？」

    苟且求生還是慷慨赴死，這是個問題。

    而此時此刻，同樣有個巨大的問題在困擾著韓冬，那就是以他現在的速度，很可能無法活著抵達那道象徵著生機和希望的陽光下面。

    胸口的傷處越來越痛，斷裂的肋骨在擠壓著他的肺部，使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更要命的是右腳踝上的扭傷，雖然只是傷到了肌腱，卻在很大程度上拖慢了他的步伐，相對於屍鬼首領那非人的速度而言，他簡直慢得像只跛腳的蝸牛。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屍鬼首領似乎並不想這麼早就送他上天堂——或者下地獄——而是像貓捉老鼠一樣反覆戲弄著自己的獵物：追上他，一腳將他踹飛出去，看著他慢慢爬起來，像個醉漢一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出幾步，然後再追上去，將他踹倒在地，將通道中尚未落定的骨塵攪得漫舞飛揚。

    對於飽經戰火洗禮，早已把生死當成家常便飯的韓冬來說，這種程度的侮辱根本不會被他放在心上，他甚至希望對方玩得更嗨一點，更久一點，時間拖得越久，反而對他越有利，而就目前來看，那怪物似乎也十分樂意配合他的想法。

    就這樣跌跌撞撞地穿過那條白骨通道，當韓冬一隻腳踏上倒覆在地的石門時，屍鬼首領似乎看穿了他的用意——或者是對這種官兵抓強盜的遊戲失去了興致，在韓冬即將跨過那道門口之前，它一步邁到了他的背後，揚起黑沉沉的雙刃戰斧，朝著他的後腦猛劈下來。

    與此同時，門口另一側傳來了費舍爾憤怒的吼聲：「趴~下！」

    不用他提醒，聽到腦後傳來的風聲，韓冬就知道大事不妙，顧不得考慮後果，他拼盡全身力氣，用左腳猛蹬了一下石門，借力向側前方撲了出去，身在空中還沒落地，爆豆般的槍聲就響了起來。

    槍聲的來源有兩處，一處來自於單膝跪在門洞另一側的費舍爾，剛才被撞飛的那一下，使他的後腦重重地磕到了門側的岩石上，雖然仗著強悍的體質很快就甦醒了過來，可強烈的腦震盪和大量失血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他的行動和視覺能力，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在屍鬼首領那雙冰藍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是如此醒目，他幾乎不需要瞄準，僅憑曳光彈的彈道指示和修正作用，便能將大部分子彈潑灑到目標的腦袋上。

    另一處槍聲則來自於緊隨而至的艾瑪手中的馬卡洛夫手槍，雖然和費舍爾手中的M16A2卡賓槍一樣，這種老掉牙的單兵自衛武器所發射的9mm馬卡洛夫手槍彈也無法對鋼筋鐵骨般的屍鬼首領造成多大傷害，但多少也分散了它的一些注意力，並為韓冬多爭取了一點點時間。

    「跑啊，小子，快跑！」不加控制的連射，使費舍爾在短短幾秒鐘內就打光了一個滿裝的彈匣，他朝著踉踉蹌蹌地從身邊跑過的韓冬吼了一嗓子，然後握住微微發燙的槍管，掄圓了朝緊隨而至的屍鬼首領膝蓋上砸去，「咔」的一聲悶響，M16A2卡賓槍的增強型尼龍纖維槍托在它的腿骨上磕得四分五裂，它卻只是稍微搖晃了一下。

    看它很快就站直了身體，費舍爾不顧後腦傷口劇痛和一陣陣強烈的眩暈感，再次掄起步槍向它的小腿砸去，對於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攔住自己去路的大個子，屍鬼首領似乎也有些不堪其擾，它略微彎了下腰，隨手一揮戰斧——它甚至懶得轉動一下斧刃的角度——像拍蒼蠅一樣將貼地掃來的步槍連同費舍爾本人一併拍了出去，貼著地面滑出2米多遠，直到撞上另一側牆壁才停了下來。

    被費舍爾耽擱了這麼一下，韓冬已經再次拉開了和追兵間的距離，當經過漢諾身邊時，他側頭朝倚坐在牆角的頭兒看了一眼，他的臉上掛著無可奈何的苦笑，正在試圖用左手拔出右側腿套上的手槍，右手則軟軟地垂在身側，也不知道是骨折還是脫臼，但看得出來剛才那一下著實撞得不輕。

    對於一心想要置韓冬於死地的屍鬼首領來說，無論是漢諾還是後面的艾瑪所射來的零星子彈，其象徵意義都遠大於實際效果，它甚至不屑於向他們看上一眼，只是邁開大步，徑直朝著已經跑到屍牆處的韓冬追去，就在這時，艾瑪忽然聽到有人大喊：「嘿，小妞，別擋道！」

第68章 ：挑釁


    閃身讓到通道一側的同時，艾瑪錯愕地舉起手電向後方照去，就見伊凡和喬恩斯踢踏踢踏地跑了過來，落腳之處，骨塵飛揚，那場景活像一輛奔馳在沙漠中的四輪越野摩托車。

    等艾瑪避開火力範圍之後，伊凡猛地停下腳步，單膝跪地，舉起步槍，「突突突突……」一道長長的火舌瞬間點亮了漆黑一片的白骨通道，數十發子彈從艾瑪面前「嗖~嗖」地飛過，打在屍鬼首領的背上，被彈得叮叮噹噹亂飛，那怪物卻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或者說它根本不在乎，幾個起落之間，便追至韓冬身後不足2米遠的位置，伸長了左臂向他後背抓去。

    沒等伊凡打光所有的子彈，喬恩斯已經像一陣風似地掠過了艾瑪身邊，右手一揚，將一隻巴掌大小的方形玻璃瓶向屍鬼首領砸了過去，「敬莫洛托夫！（莫洛托夫雞尾酒，代指土製燃燒彈，其名源於蘇芬戰爭期間，時任蘇共外交部長的莫洛托夫在面對聯合國關於蘇聯空軍轟炸芬蘭平民的指責時，狡辨稱他們投擲的不是炸彈，而是救濟平民的面包籃，後來芬蘭人用燃燒瓶對付蘇聯坦克時，就把這種土製武器戲稱為「敬給莫洛托夫的雞尾酒」）」

    隔著十多米遠的距離，喬恩斯的飛刀絕技再次建功，那隻扁方形的小酒瓶旋轉著飛過費舍爾和漢諾的視野，準確無誤地砸到了屍鬼首領的後腦勺上，「砰」的一聲摔得粉碎，空氣中立刻瀰漫起一股濃郁的酒香。

    與此同時，喬恩斯舉起左手中的信號槍，「啪」，一顆紅色的信號彈拖著長長的焰尾和濃煙，正打在屍鬼首領背上，爆起一團微藍色的火焰，沿著水波紋般的軌跡迅速向其全身上下蔓延並劇烈燃燒起來。

    「Yes，yes，我就知道！」看著被火舌吞噬的屍鬼首領，喬恩斯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揮舞著拳頭，「這玩意怕火！我就知道，下地獄去吧，你這沒腦子的蠢貨，哈！」

    艾瑪在他身邊停下腳步，詫異地問：「那是什麼？」

    喬恩斯得意洋洋地聳聳肩膀，「很簡單，半瓶打火機油，再加上一點伏特加——可惜醫生身上就這麼點存貨了——不過很有效，對嗎？」

    「看起來是這樣，可它為什麼還能站著？」艾瑪隨即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韓，你還好嗎？」

    「是的，我想……我可能還活著……」韓冬的聲音弱弱地從前方的台階處飄了過來——早在喬恩斯大聲警告的同時，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小子的用意，雙腿屈膝一蹬，腰腹發力向前猛撲，險之又險地躲過屍鬼首領那彎曲銳利如刀般的指甲，從屍牆上方翻了出去，不料連番奔逃之後全身乏力，落地時右腳又被一支長矛絆了一下，立足不穩，整個人順著台階就滾了下去，堪堪滾到陽光底下才勉強停了下來。

    仰面躺在台階上，過了幾秒鐘——或許有十多秒，他不是很確定——韓冬試探著動了下胳膊，只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令人恨不得就此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管它接下來山崩地裂還是洪水滔天，然而直覺告訴他，危險還沒過去，於是他咬緊牙關，一寸一寸地扭過僵痛無比的脖子，側頭向台階上方看去，視線越過屍牆，恰好能看到屍鬼首領那顆火焰升騰的頭顱，其眼眶中那冰藍色的幽光非但沒有消逝，反而變得愈加明亮，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他無聲地詛咒了一句，儘量提高嗓門提醒道：「小心，它還沒死！」

    「不是吧，還來？」看著那渾身冒火的怪物緩緩轉過身來，幽藍色的眼眶中冒著絲絲寒氣，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喬恩斯都快哭了，「你他媽究竟是誰，終結者嗎？」

    「不管它是誰，你都已經成功地激怒了它……」艾瑪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換成是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馬上！」

    「你以為我不想？可我……我腿軟……」喬恩斯慢慢往後挪動著腳步，同時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抱歉，先生，我……只是……想請你……喝一杯，別衝動……有話慢慢說……」

    「快跑，你這沒腦子的蠢貨，還在那囉嗦什麼？」伊凡將急救包扔給後腦流血不止的費舍爾，然後彎下腰，吃力地將漢諾架了起來，「還有你，女士！別愣著了，快過來幫我一把，不然我可真丟下你們自己跑路了！」

    「看」著幡然驚醒的喬恩斯一把拉住艾瑪的胳膊，一言不發地轉身發足狂奔，似乎感受到了他們那發自內心的恐懼，任憑烈焰纏身卻似毫無知覺的屍鬼首領微微側過腦袋，張開佈滿倒鉤狀獠牙的下巴，像是露出了一絲略帶嘲諷意味的「笑容」，而當它抬起右腿，正打算邁步追上去時，一顆子彈忽然從斜後方飛來，「噹」的一聲打在它裸露在外的顱骨上，火星四濺，緊接著，就聽韓冬在它身後叫道：「嘿，呆瓜，看這邊！」

    「對，對，就是這樣，來爸爸這裡，你這缺乏教養的木頭腦袋，沒卵蛋的孬種……」韓冬站在陽光前方的台階中間，右手提著一柄中世紀短劍，左手握著他的馬卡洛夫手槍，開一槍，罵一句：「來啊，寶貝兒，來殺了我啊，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來啊，我就在這，哪都不去……」

    不知是聽懂了韓冬的挑釁還是被他的鬥志所激怒，屍鬼首領立刻放棄了正在落荒而逃的喬恩斯等人，轉身一步就跨到了屍牆前，手抓腳踢，片刻之間便把屍牆拆得七零八落，腳下毫不停留，像台重型坦克般橫衝直撞地碾了過去。

    看著幾十具屍鬼連同插在上面的長矛、箭桿四下亂飛，韓冬就覺得嘴裡一陣陣發苦，他揚起左手，將打空了子彈的手槍朝疾衝而來的屍鬼首領砸了過去，雙手緊握短劍將其橫在胸前，擺出防禦姿勢的同時悄悄朝後退了一小步，站到了陽光下面。

    幾個起落之間，屍鬼首領便跨過了幾十級台階，眼看著就要衝到韓冬面前時，它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瞬間便由極速狂飈切換到了絕對靜止狀態，眼眶中幽光閃爍，直勾勾地盯著韓冬，任憑他再怎麼變著花樣地挑釁，也不肯再向前踏上一步。

第69章 ：對峙


    韓冬雙手持劍，站在從石隙中透進來的陽光下面，默默地和單手握斧的屍鬼首領對峙著，二者之間，是光明與黑暗的分界線，距離每一方都只有一步之遙。

    一步地獄，一步天堂。

    此時，在耗盡了有限的液體燃料之後，屍鬼首領身上的火勢正在漸漸熄滅，除燒光了其身上殘餘的衣物之外，伊凡和喬恩斯臨時鼓搗出來的土製燃燒劑給它帶來的唯一負面影響，僅僅是在它那像樹根一樣糾纏交錯的灰褐色肌肉組織表面留下一些焦黑色的痕跡而已。

    唯一的例外來自於它頭上那頂金屬頭飾——此時離得近了，韓冬才看清那並不是王冠，而是一頂式樣簡約而精緻的蝙蝠狀的頭環，被火焰燒掉其表面上的浮鏽之後，在近在咫尺的陽光的映射下閃耀著金色的微光，明顯是用純度很高的黃金製成的，額頭正中也就是蝙蝠身體的位置，鑲著一顆足有鴿蛋大小的水滴狀紫色寶石，兩側還各鑲著一顆切割形狀相同只是體積小一些的透明寶石，蝙蝠的雙翼由此向兩側拉伸，一直延伸到腦後，從而將其牢牢地箍在那怪物的額頭上。

    當然，和這種除了代表財富與地位之外毫無實際用途的飾物相比，韓冬還是更關心它手中那柄全長不超過1。5米的黑色雙刃戰斧，和它額頭上那隻抽象化的蝙蝠頭環不同，構成斧頭部分的巨型蝙蝠由整體造型到頭身翼爪等一應細節都詳實而逼真，和斧柄上一樣佈滿火焰狀的暗黑色花紋，可見由斧柄到斧頭都是用同一種金屬材質打造而成，至於緊扣在斧柄頂端的那對利爪，不過是追求極致傳神的雕飾而已。

    由於剛剛被其主人用來劈砍它那些死去的部屬，原本黯啞無光的斧頭上的浮鏽被磨去一大半，露出一指多寬的斧刃，像暗夜中的星辰般閃耀著森冷的寒光，和黑黝黝的斧面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與之相比，韓冬手中這柄爬滿紅鏽的鐵製短劍可憐得簡直就像根燒火棍，再考慮到雙方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巨大落差，對於即將展開的近身決戰，連他自己都不敢抱太大希望，唯一可行的戰術，就是將對手引誘到陽光下面，力求在被它殺死之前將其燒成灰燼。

    然而，事態並沒有按著韓冬希望或者說設計的方嚮往下發展，靜靜地和他對峙了將近1分鐘後，屍鬼首領忽然張開下頜，向他露出了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臉」，然後抬起右腳，退到了上一級台階上。

    就是這區區的一小步，頓時令韓冬整個人如墮冰窖——他本以為對手遲遲不肯衝到陽光下和他決一死戰，僅僅是出於畏懼危險的本能，但現在看來，這東西明顯具有一定的智商——它看穿了他的把戲！

    當屍鬼首領再次向上退了一級台階時，他也大概猜到了這怪物的用意：先干掉台階上面那幾個殘兵敗將，然後再回過頭來——或者等到太陽下山之後——慢慢地消遣他，反正這些已經長眠了十幾個世紀的亡靈最不缺乏的就是時間和耐性。

    而這一點正是韓冬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實上，和戰鬥剛剛打響時相比，此時陽光籠罩的範圍已經偏移到了台階右側，最多再過半個小時，整條台階就將重新陷入黑暗中，到時不用屍鬼首領親自動手，光是那些重裝步兵和弓箭手就能將他徹底淹沒。

    「嘿，你去哪，你這懦夫！」韓冬用手中的短劍反覆敲打著台階，「我在這呢，快回來，到爸爸這來，他們不是你的菜，我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嗎？」

    令人絕望的是，任憑他再怎麼謾罵、挑釁，屍鬼首領絲毫不加理會，再次向上退了一級台階之後，它慢慢地轉過身，邁步準備向上走去，就在這時，台階頂上人影一閃，喬恩斯頂著他那亂糟糟的頭髮從坍塌的屍牆後面冒了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黑乎乎的袋子，「嘿，大個子，再來一杯怎麼樣，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什麼，黃金，珠寶，還是……這個？」

    隨著他右手一揚，幾十枚未經切割的寶石和金、銀幣順著台階噼裡啪啦地滾了下來，當幾枚鏽蝕的銀幣翻滾著、跳躍著從屍鬼首領身邊掠過時，它居然條件反射般地側身閃避了一下，喬恩斯興奮地揮了下拳頭，「我就知道，這鬼東西害怕白銀，就像害怕陽光一樣！」

    「關於這一點，你真的確定嗎？」艾瑪舉起剛剛從屍堆裡翻找出來的AIS74步槍，雖然瞄準了目標，卻擔心跳彈誤傷到韓冬而不敢輕易扣下扳機，「我記得剛才你也發表過同樣的言論？」

    「我的推論並沒有錯，只是出現了一點……你知道，小小的偏差而已，那些怪物被希臘火燒得粉身碎骨的場景你也見到了，之所以沒能傷害到這個大傢伙，我猜是因為溫度還不夠高，或者它本身的防禦力更加強大的原因，但這個……」喬恩斯從電腦包裡掏出一把又一把寶石和錢幣，甩手朝台階下面灑了出去，「瞧，那傢伙不敢過來了！」

    「嘿，你小子就不能省著點扔嗎？」伊凡在旁邊看得肉疼不已，「我真該提前把那些不值錢的銀幣撿出來的，太浪費了！」

    當屍鬼首領面對著台階上散落的銀幣，躊躇著不肯舉步時，它身後的韓冬也在飛快地開動著腦筋——怎麼才能把這個聰明的傢伙「勾引」到陽光下面來呢？

    以那怪物表現出的智商來看，這一點似乎很難實現。

    那麼，想辦法把陽光引導到它身上去怎麼樣？

    摸摸身上，沒有刺刀，沒有太陽鏡，裝有小鏡子的偽裝油彩盒也隨著那件戰術攜具被丟到不知哪裡去了，舉起左手的軍表試試，啞光設計的表蒙能起到的反射作用相當有限，於是他提高嗓門，朝台階上方喊道：「嘿，耗子、醫生，誰幫忙扔盒油彩給我？」

    「要那玩意幹什麼，開化妝舞會嗎？」雖然不明白韓冬的用意，喬恩斯還是從胸袋裡掏出他的偽裝油彩盒，揚手朝韓冬甩了過去，「給你，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