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5259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3:36
長樂歌 第三百七十六章 都不想娶

    回到娘倆的住處,崔夫人忙為聖女奉上潔淨的熱毛巾。

    「聖女其實沒必要去見老頭子的,這事兒完全可以讓我女兒來辦啊。方才他抬手要打,我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火候不夠,萬一被崔晏三言兩語問出馬腳,豈不壞了我的大計?」蘇盈袖接過毛巾,敷在紅腫的眼眶上,絲絲倒吸著冷氣道:「再說,我讓寧兒擔這麼大因果,被老頭子打兩下又算什麼?」

    「聖女犧牲太大了,為了那個臭小子,真值得嗎?」崔夫人一直在蘇盈袖身邊,卻愈發糊塗她對陸雲到底抱著什麼目的。說是利用吧?可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裡頭。好比這次,打死她都不相信,若是對方換成別人,高傲不可侵犯的聖女會犧牲自己去下套。

    但要說她喜歡陸雲吧?崔夫人又覺得不可思議。堂堂聖女以建立人道樂土為己任,怎麼會對注定要成為敵人的門閥子弟動凡心呢?

    「當然值得了。」蘇盈袖嘴角掛著得意的笑,纖纖玉手把玩著一塊玉珮,那是她昨晚偷偷從陸雲腰間取下的。「我未來的一切謀劃,都著落在這臭小子身上,怎麼能讓夏侯閥把他搶了去?」

    「聖女算無遺策,臭小子只有乖乖就範的份兒了。」見蘇盈袖智珠在握,崔夫人也就不再擔心了。

    「就怕他又要藉著夏侯閥耍滑頭。」蘇盈袖秀眉一挑,臉上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道:「你讓人給他送樣東西去……」

    。

    敬信坊,陸信宅邸。

    陸雲回家後,自然少不了被阿姐問東問西,他又不敢據實相告,只好推說頭痛,想要矇混過關。誰知這下可把陸瑛心疼壞了,趕緊讓他回屋躺著,又讓人去請來大夫給他診脈,唯恐自己的寶貝弟弟會落下什麼後遺症。

    陸雲作繭自縛,只好乖乖躺在床上享受阿姐無微不至的照料,一顆心卻早就飛到外頭,苦等著陸松陸柏幾個,把最新消息給自己傳遞過來。

    誰知一上午,都沒見他們幾個的人影,到底崔夫人的婢女過來一趟,將一個錦盒交給了陸雲。陸雲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是一方繡著紅梅的雪白錦帕。看著那斑斑點點的醒目殷紅,陸雲只覺一陣陣觸目驚心。他知道,這是崔寧兒在提醒自己,不要始亂終棄,選了夏侯家的女兒……

    陸雲哭笑不得的將錦帕藏在枕下,唯恐被阿姐看到又問這問那。

    一上午,他都在頭疼此事該如何決斷。但陸雲並非因兒女情長左右為難,他單純是在考慮應該借此機會打入夏侯閥內部搗亂呢,還是藉機讓初始帝徹底打消對自己的疑慮,放心大膽的啟用自己呢?

    兩個選擇都有利有弊。選擇打入夏侯閥固然穩妥,可自己終究是個外人,就算成了夏侯霸的孫女婿,依然會在很長時間內被他們提防。而且這會徹底失去初始帝信任,讓自己從進京以來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不說,以後再也休想獲得初始帝的信任了。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初始帝再混蛋再該死,他也姓皇甫。自己幫著夏侯霸對付初始帝,就等於在幫著亂臣賊子對付皇室宗族!這讓陸雲感到實在難以面對死去的父皇、皇祖父……

    但要拒絕夏侯閥,後果實在太可怕了!在夏侯霸親自上門提親,已經和父親換了庚帖的情形下,自己要是敢悔婚,那無異於把夏侯閥的臉踩在地上跺成碎片!這可是大玄開國以來,就沒人敢幹過的!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那必將招致夏侯閥最猛烈的報復!哪怕自己成為聖品第一,哪怕父親是堂堂陸閥執事,皇帝和陸閥也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庇護。自己父子能不能頂住夏侯閥瘋狂的打擊?抑或在打擊下苟延殘喘,自己的深仇大恨又將何時得報?

    思來想去、左右為難,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陸松陸柏兩個才姍姍來遲。

    兩人一進屋,看到陸雲臥床不起,都嚇了一跳。

    「早晨不好好的嗎?怎麼這回兒躺下了?莫非那藥有後勁兒?」陸松上前就想摸陸雲的額頭。

    「去你的。」陸雲拍開他的手,朝屋外煎藥的陸瑛努努嘴,小聲道:「不這樣,阿姐怎麼能放過我?」

    「哦……」兩人露出了然的神情,這才在他榻邊坐下,將第一手的新鮮消息講給陸雲。

    「今天上午,三畏堂吵翻了天。」陸柏神情凝重道:「如何報復謝閥的事兒還在其次,主要是在爭競,到底該把你許配給哪家?」

    「你就別幸災樂禍了。」陸雲恨不得伸手掐陸柏的脖子。「趕緊說正事兒,我都快急死了!」

    「本來倒還沒什麼,畢竟婚事是十叔和你爺爺答應下來的,到底該怎麼跟崔閥反悔,你們自己苦惱就行了。可誰知,大內總管杜公公過來,說陛下看好你和崔家的婚事,還要給你和崔家小姐主婚。沒過多久,崔平之又來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質問十叔是不是要悔婚?說崔閥絕對不會答應。這下你爹有了倚仗,趁勢說子從父命,既然你爺爺答應了崔閥,他的話自然就不算數了……」

    「大長老一夥這能幹嗎?他們恨不得把你直接綁送去和那夏侯嫣然拜堂!」陸松接過話頭,唾沫橫飛道:「大長老當場就指著十叔的鼻子開罵了,說他出爾反爾,是要毀了陸閥!這下閥主不干了,說昨天夏侯霸咄咄逼人,十叔是被逼著交換的庚帖。現在出了變數,陸閥要是不拿出點硬氣來,才會徹底讓人看不起。大長老又罵閥主,昨天干什麼去了?閥主回罵說,你敢當面硬懟夏侯霸嗎?結果吵到現在也沒個結果……」

    「對了,閥主讓我們來看看,你身體無恙的話,下午就過去三畏堂,估計要問你的意思了。」陸柏沉聲道。

    「你到底什麼意思?」陸松巴巴看著陸雲道:「準備娶哪家的姑娘啊?」

    「我都不想娶。」陸雲翻翻白眼,說出了心裡話。

    「別說氣話,你總得娶一個吧?」陸柏搖頭嘆氣道:「我們這些門閥子弟,看似隨心所欲、目無王法,其實一切都要服從安排,違抗不得的。」

    「我知道……」陸雲煩悶的坐起身,他感覺內心憋屈異常,特別想找個出氣包好好收拾一頓。「先不管這事兒,謝添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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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七十七章 闖謝坊


    「謝添在哪?」陸雲問道。

    「還在謝坊!」陸松沉聲道:「我爹一早就去要謝閥交人,他們自然不肯。後來夏侯閥也派人傳話說,要他們將人交給我們,但謝閥說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他們謝添也是受害者,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是不會交人的。我看那夏侯閥也就是做做樣子,聽謝閥如是說,便也沒強迫他們交人。」

    「陸林這會兒就在謝坊,盯著那幾個小子,以防他們跑路。」陸柏補充一聲道。

    「走,過去看看。」陸雲下地穿鞋,大步走到門外。

    「出來幹什麼?不在床上好生躺著!」陸瑛端著藥碗正準備往裡走,險些和陸雲撞了個滿懷。

    「阿姐,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待會兒就回來。」陸雲雙手接住藥碗,也不管燙不燙,便咕嘟嘟一飲而盡,然後把藥碗往陸瑛手裡一塞,一溜煙跑路了。

    「不准跑,好生休息!」陸瑛還想拉住他,卻被陸松笑嘻嘻攔了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跑遠。

    「哎呀,你別跑那麼快,等等我。」陸松朝陸瑛扮個鬼臉,也跟著溜之大吉。

    「姐姐放心,我們會看好他的!」陸柏朝陸瑛拱拱手,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你們,唉,氣死人了!」陸瑛無奈的看著三個野小子,只能在那裡直跺腳。

    。

    謝坊離陸坊不算遠,盞茶功夫就能走到,三人也沒備車,徑直步行趕往。

    「昨晚那幾個女孩子呢?」陸雲一邊走,一邊沉聲問陸松。

    「我們放跑了姓謝的幾個就夠蠢了,怎麼可能連那幾個瘦馬都看不住。」陸松答道:「昨晚就把她們控制住了,我爹連夜審問,她們供述說,自己是被人買來的。對方給她們灌了藥,讓她們陷害於你……」

    「她們是怎麼混進醉三秋的?」陸雲微微蹙眉,昨日的酒宴雖然高手如雲,但為防止出了亂子,丟了陸閥的臉,閥里長輩還是派了些人手事先搜查了酒樓,完事兒又在酒樓外值守的。四個女子一點武功不會,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混入醉三秋的。

    「五叔又審問了醉三秋的老闆,說是百花幫強行佔了五樓,人應該是他們帶進去的。」陸柏沉聲答道:「咱們的護衛也認出來,那四個女子是被那謝湖帶進去的。不然,咱們也不會理直氣壯的去謝閥要人啊!」

    「嗯。」陸雲點點頭,又沉聲問道:「那謝湖人呢?」

    「這個,起先誰也沒懷疑到他,等問出來他也參與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陸柏嘆了口氣。

    說話間,謝坊到了。

    三人止住話頭,在街角遠遠打量謝坊門口,只見坊門依舊大開,但明顯加派了守衛,對進出的陌生面孔盤查甚嚴。

    「看來咱們是不受歡迎的。」陸雲譏諷的哼一聲。

    「這陣仗八成就是防著咱們的。」陸松嘿嘿一笑道:「咱們從別處進去。」

    「你們別亂來啊。」陸柏聞言皺眉道:「光天化日的,讓人家看見,咱們有理也成了沒理了。」

    話沒說完,就見陸雲和陸松兩個已經閃身到了坊牆下,陸雲先托起陸松,微一運勁,就將他發上了三丈高的坊牆上。

    陸松俯身牆頭看看左右,便向下招手示意。

    陸雲也朝著陸柏招了招手,陸柏無奈的嘆口氣,只好也閃身飛躍而起,藉著陸雲的托舉之力也上了牆頭。

    發送完了兩人,陸雲自己擰身而起,腳尖在中途輕點下牆面,身子便輕盈的落在牆頭上。

    。

    謝坊,先賢堂前的大坪上,白色的族旗獵獵飄舞。

    與陸坊的規制大致相同,大坪兩側,是謝閥各大執事執掌的事務院。其中左首第三個院落,就是負責懲治閥中子弟的繩愆院。

    此時,謝閥的繩愆院門口,卻被陸林帶著十幾個陸閥的子弟,堵了個嚴嚴實實。上百名謝閥子弟在外圍怒目而視,雙方你來我往、咒罵不停,但暫時還沒升級到武鬥的程度。

    「陸林,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我們謝閥鬧事!」謝閥子弟這邊,帶頭的正是謝法。他跟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那裡,理直氣壯的指責著陸林。

    「行了吧謝法,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天的好事你也跑不了!」陸林冷笑道:「今天不把謝添交出來,老子就拿你回去充數!」

    「哈哈,你只管放馬過來呀!」謝法仗著人多,並不怕陸林這尊門神。

    「有種單挑!」

    「這又不是比武,憑什麼單挑!」

    院外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吵得繩愆院中的謝漠、謝添兩人愈發心煩意亂。

    「大哥,越鬧越大了……」謝添心虛氣短,眼神慌亂。

    「慌什麼?這不早就預料到了。」其實謝漠心裡也惶惶的,但他反覆推敲,應該沒什麼紕漏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便強自鎮定下來,低聲對謝添道:「雖然閥主沒把你交出去,但一場審問怕是跑不了了,你千萬記住我是怎麼吩咐的。」

    「大哥放心吧,我記住了!」謝添點點頭,不放心的問道:「我唯一擔心的是,那幾個女人被陸閥的人抓住了……」

    「還說?要不是你這蠢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們會如此被動?昨晚能把你帶走就是僥倖了!」謝漠狠狠瞪一眼謝添道:「那四個娘們那麼大目標,怎麼能從陸家人的眼皮子下帶出去?」

    謝添縮縮脖子,咽口唾沫道:「那,八成會把謝湖牽扯出來……」

    「他跑不了的,昨晚他帶那四個女人進去,陸閥的護衛可都看到了。」謝漠的聲音愈發陰冷道:「再說這事兒總得有人背鍋,才能把你摘出來……」

    「要是把謝湖交出去,那萬一他頂不住,把咱們供出來怎麼辦?」謝添又擔心起來,畢竟藥和酒壺,還有那些女人,都是他們交給謝湖的。

    「放心,洛都城裡,沒有謝湖這個人了……」謝漠幽幽說道。

    「啊?大哥不會是……」謝添一陣毛骨悚然,用手比劃了個砍頭的姿勢。

    「你想什麼呢?」謝漠愣一下,一巴掌拍在謝添頭上,啐道:「他跟你一樣,都是我堂弟,我有那麼心狠手辣嗎?」

    「那?」謝添鬆了口氣,卻又感到有些失望。

    「我安排人送他,城門一開,就回漢中老家去躲風頭了。」謝漠輕聲說道。

    「唉,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個冷冽的聲音忽然在兩人耳邊響起,驚得謝漠謝添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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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鬧謝閥

    「陸雲?!」謝漠謝添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不速之客,一時間甚至驚得忘了喊人。「你,你怎麼進來的?」

    「呵呵,謝閥的防備如同虛設,我自然想來就來。」陸雲臉上掛著笑,笑容卻比這寒冬時節的風還要凜冽刺骨。

    只見他一步步走到兩人身前,伸手就要打謝添耳光!

    「囂張!」謝漠這才回過神,趕忙出手阻攔。

    「哼,更囂張的還在後面呢!」陸雲早料到他會出手,這一巴掌根本就是虛招,謝漠抬手架了個空,直覺眼前一花,便被陸雲反手一掌,重重抽在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陸雲飽含真力的一掌,結結實實打在了謝漠的面頰之上。

    謝添見狀想要逃走,卻被陸雲一腳踢在後心,摔了個狗啃泥。

    謝漠趔趄了幾步才站住身心,顧不上面頰的劇痛,便扯著嗓子大喊道:「快來人!」

    話音未落,陸雲就已經欺到謝漠近前,運起大中至拳打向他的心口。

    謝漠想閃身,可兩腳卻生了根一樣被釘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毫無花俏的一拳擊中自己。

    他不過是玄階巔峰,哪裡是陸雲的對手?

    等房中的繩愆院一眾管事、部曲聞聲出來時,就看到自家兩位公子已經被陸雲像拎小雞一樣,一手提一個抓在手上。

    「大公子,三公子?」謝閥眾人不由驚呆了,謝添是閥主的孫子!謝漠更是謝閥的第一公子,未來希望啊,怎麼這麼簡單就被人給擒住了?還是以如此羞恥的姿態?

    這讓他還怎麼有臉見人啊?

    「狂徒,快放下我家公子!」謝閥眾人趕忙抽出兵刃,蜂擁向陸雲攻來。

    陸雲臉上掛著輕蔑的笑,雙手揮舞著謝漠和謝添,將兩人當作兵器迎擊。

    謝閥眾人投鼠忌器,只得紛紛撤回兵刃。陸雲卻得勢不饒人,舞動著兩人一路迎敵而上,謝閥眾人只好紛紛躲閃,眼睜睜看著陸雲且戰且退,到了繩愆院緊閉的門口。

    。

    繩愆院外,火藥味越來越濃,兩閥子弟眼見就要廝打成一團。

    忽聽到轟的一聲,兩扇緊閉的大門被直接踹倒在地。

    兩閥子弟不由愣在當場,定定看著陸雲手持兩人,踏破塵埃,大步而出。

    「這是什麼情況?」陸林瞪大眼,看著比自己還要剛猛的陸雲,一時竟沒認出那兩人的身份。

    「哎呀,這不是大公子和三公子嗎?」謝閥眾人卻看清了那兩人,不由紛紛倒吸冷氣,這場面實在太損士氣了。

    謝法也驚呆了,不由自主讓開去路,任由陸雲和陸林等人匯合。

    「還愣著幹什麼,走?」陸雲瞥一眼呆若木雞的陸林等人,當先一步朝坊門方向行去。

    陸林這才醒悟過來,原來人已經被陸雲抓到了,還附贈了謝漠。此刻當然要溜之大吉了!

    「走,快走!」陸林咧嘴一笑,招呼族人趕緊跟上。

    謝閥眾人但凡想阻攔,陸雲便揮舞起兩道屢試不爽的護身符,結果圍上來的謝閥子弟越來越多,卻誰也沒法擋住他們的去路。

    「蠢貨,快去關坊門!」還是聞訊而來的謝瀾反應靈活,趕緊讓人去把坊門關上。

    。

    先賢堂中,謝洵、謝青、謝宵幾個謝閥高層,正和陸俠、陸侃兩位陸閥執事唇槍舌劍。

    「二位賢侄,老夫已經說過了,昨晚的事情,我們謝添也是受害者,而且加害他的人,很可能就是貴閥的陸雲。」謝洵當了多少年的尚書左僕射,推卸責任的水磨工夫自然老道至極。「現在我們以大局為重,沒讓你們交出陸雲,你們不好再糾纏下去,非要我們交出謝添吧?」

    「世伯,大家都是明白人,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其實你老心裡也一清二楚。」陸俠板著臉,沉聲道:「那四個女人是你們家謝湖帶來的,我們雲哥兒事先不知情,而且也不知道謝添會參加宴會,除非他是神仙,否則怎麼能算計到謝添?」

    「昨晚人多亂套,其中事由還需仔細調查,總之,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謝閥是不會交人的,就是夏侯太師來,我們也是這個態度。」謝閥大長老謝青倚老賣老,扮起了紅臉。

    堂中氣氛再度緊張起來,陸侃剛要說話,便見一名謝閥管事飛快跑進來,伏在謝洵耳邊小聲稟報起來。

    謝洵聞言猛然站起身來,面色不善的看著陸俠、陸侃道:「你們陸閥好大的威風,居然跑到我們謝閥來抓人了!」

    說完,他便拂袖出去,謝青幾個也緊緊跟上。

    「啊?」陸俠兩人聞之一愣,他們雖然知道陸林帶人在謝閥繩愆院外堵人,但他們已經吩咐過了,只是施壓而已,不能真動手。

    難道陸林那小子衝動了?

    兩人交換下眼色,趕忙跟在了後頭,出了先賢堂。

    一出先賢堂,便見陸松湊了上來,將陸雲隻身潛入繩愆院抓人的事情,稟報自家父親。

    「胡鬧!」陸俠聞言頭大如斗,陸雲看上去沉穩老成,沒想到居然也是個惹禍精。

    大玄立國這些年,還沒聽說有誰能直接從別人閥裡把人抓走的!這可是關乎一閥的尊嚴,斷不容挑釁的!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陸侃也是搖頭苦笑,忙對陸林道:「快回閥中報信。」

    「陸柏已經回去了。」陸林趕緊答道。

    「那就儘量拖一拖吧。」陸侃嘆了口氣,趕緊和陸俠父子追上謝閥眾人。

    。

    那廂間,陸雲已經挾持著謝漠、謝添二人,到了謝閥坊門前。

    但坊門禁閉,坊牆上也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謝閥武士,他自己倒還好說,但提著兩個累贅,卻是斷然出不去的。

    「開門,不然我用他們撞門了!」陸雲高高舉起謝漠,作勢要將他當成攻城錘。

    「你敢傷大公子一根毫毛,今天就別想活著離開謝坊!」謝閥的武士雖然不敢動手,卻不能墜了聲威。

    「陸雲,你太囂張了,趕緊放下他們,不然後果你絕對承受不起!」謝舉和謝閥幾個執事聞聲趕到。

    「得罪本公子的後果,你們更承受不起!」陸雲卻根本不怕他,他今天就是來鬧事的,他要讓全洛都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不能惹的魔星!

    「今天我就替你爹教訓你這孽障!」謝舉運起五德五行功,揮拳攻向陸雲。

    「謝舉,你教子無方,養出這麼個禍害,還好意思教訓別人?」陸雲哈哈大笑,又揮舞起他的擋箭牌來。

    謝舉連出幾招,結果不是要打中自己兒子,就是要打中自己侄子,弄得他連連倉皇收招,心中憋屈不已。「大家一起上,拿下這狂徒!」

    謝舉招呼一聲,另兩位謝閥執事也顧不上什麼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相繼加入了戰團。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3:36
長樂歌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打了小的,引來老的


    按說陸雲雖然是最年輕的宗師,可面對三位成名已久的地階宗師,還是不夠看。可他身法飄忽不定,步法玄妙無比,仗著兩塊擋箭牌只守不攻,一時間居然不落下風。

    一眾謝閥子弟看著自家引以為傲的尊長以多欺少,居然還拿不下陸雲,不由心下氣餒,就連助威聲都小了許多。

    三位謝閥宗師自然老臉通紅,謝舉之外的兩位宗師謝宣、謝宇更是悔青了腸子。

    如果不是顧忌著謝漠和謝添的安危,他們早就拿下這陸家的小子了。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呢?事情傳出去,人家只會說姓陸的小子以一敵三,大戰謝家三大宗師不敗,他們都會成為笑柄的。

    早知道就不趟這渾水了!

    正在騎虎難下間,救駕的來了。

    「哈哈哈,陸家的小子,不要欺人太甚。」忽然一聲長嘯,震得坊門前的眾人兩耳嗡嗡作響。

    正酣戰的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條白影眨眼間從十丈外出現在戰團中,朝著陸雲打出飄忽的一掌。

    陸雲心知不妙,趕忙想故技重施,用謝漠擋住對方的攻擊。卻不知如何便手中一鬆,再看那謝漠已經落在了對方手上。眼前再一閃,另一手上的謝添,也被對方奪了過去。

    好在來者也沒有要傷他的意思,將兩人救下後,便倏然撤出了戰團。

    「拿下這狂徒!」謝舉見狀大喜,忙招呼謝宣謝宇趁機擒住陸雲。

    「呵呵,恭喜謝師叔神功精進。」陸雲也不慌張,畢恭畢敬的向那白影行了個禮。

    果然,謝宣、謝宇猶豫一下,沒有跟謝舉一起動手。而謝舉攻向陸雲的一掌,被他用一中步輕描淡寫閃了過去,身子依然保持行禮的姿態。

    來者自然是謝閥唯一的大宗師謝鼎無疑。他從地穴中回來,便不再管閥中瑣事,只每月朔望去陸仙那裡坐而論道。這次實在是鬧得太大,眼看著謝閥的臉就要丟到東海去了,他才不得不出手干預。

    「住手。」謝鼎一臉厭棄的看著謝舉,不知他要把謝閥的臉丟到什麼時候。

    「是……」謝舉畏懼的看一眼謝鼎,只好乖乖住手。自從地穴回來,這位大宗師越來越淡漠,也越來越令人望而生畏。

    謝鼎將謝添和謝漠隨手丟給謝舉謝宣,便上下打量起陸雲。

    謝舉趕忙給兒子解開被封的穴道,謝宣也給謝漠解了穴。誰知穴道一解開,兩人便哇哇的大吐特吐起來,站都站不穩了。

    「趕緊把這兩個丟人的東西帶下去!」其實謝洵在謝鼎出手時便已經趕到,但他有意想讓大宗師先挽回些聲勢來再開口,不然實在太沒面子了。

    可沒想到兩個東西被陸雲揮舞了頓飯功夫,又被封住了內力,與常人無異,自然已是暈眩萬分,當場又出了大醜……

    謝閥眾人趕緊將兩位公子七手八腳的抬下去,所有人看向他倆的眼神全都充滿了同情,他們知道,不管結果如何,這兩人再沒法在洛都見人了。

    謝添還好說,本來就是個廢物。可謝漠不出這事兒,定然評得上品,成為大玄未來風雲人物,可這下子,什麼都沒指望了……

    。

    這時,陸侃陸俠兩個也趁機到了陸雲身邊,一左一右將他護在身後,警惕的看著謝鼎。

    但其實,他們三個宗師加起來,也不是謝鼎的對手。

    謝閥眾人這下來了精神,一個個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只待閥主和副宗主將丟掉的場子找回來。

    「雲哥兒,咱們也算同患難過,你這樣來我謝閥鬧事,是不是該先跟老夫打聲招呼?」

    誰知謝鼎一開口,就幾乎聽不到什麼火氣,這讓謝閥眾人剛提起的氣,登時洩了一半。

    「謝師叔,這次是小侄衝動了。」自打謝鼎露面起,陸雲便像換了個人似的,又恢復了外往日的溫良恭儉。哪還有方才拎著人家兩位公子喊打喊殺的凶橫模樣?「我是方才親耳聽那謝添和謝漠說,昨晚夥同謝湖陷害於我。若非在地穴中得了點好處,我昨晚定然已經著了他幾個的道,現在已身敗名裂了。」

    「敢問師叔,換做你老人家當年,能不衝動嗎?」陸雲語氣雖然恭順,可話裡的硬度絲毫不減。

    「哦?還有這事?」謝鼎看向了謝洵。

    「啊,還在調查,真相不清楚。」謝洵雖然是謝鼎的長輩,但大宗師就是大宗師,他也只能尊著敬著。「也很可能是這陸雲害了我們謝添。」

    「那就查清楚再說。」謝鼎不耐煩的一甩袖子,便不見了人影。

    有了地穴的經歷,他大體瞭解陸雲的心性資質。試問天上的雄鷹怎麼會去陷害地上的螞蟻呢?何況,他還有求於陸仙,自然不能蠻橫不講理,不然到時候那個護犢子的傢伙,肯定會對自己不講理的。

    只要一想到當初,陸仙為了陸雲,在地穴中和孫元朗大打出手三天三夜,他就一陣陣頭大如斗,所以才會對陸雲如此客氣的。

    否則要是旁人敢在謝閥撒野,謝鼎早就一掌斃了,又何必廢話呢?

    當然,想讓謝鼎幫陸雲說話,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既然留在這裡也是尷尬,謝鼎索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大宗師就是這樣任性……

    。

    見謝鼎居然就這麼甩手而去,謝閥眾人只能指望閥主給他們提氣了。

    可謝洵心知肚明,方才謝鼎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他不願意招惹陸雲,或者說陸雲背後的陸仙。那不能指望大宗師出手,他還真要舉全族之力,拿下陸閥這三位宗師嗎?

    那可是全面開戰啊!

    目光閃爍幾下,謝洵不禁暗暗氣短,只好強打精神,板著臉對陸俠兩個道:「之前的事情先不論,陸雲大鬧謝閥的事,怎麼說?」

    「公爺方才也聽到了,陸雲是得知謝漠謝添兩個陷害他,才憤而動手的。」陸俠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道:「所以還是要先查清昨晚的事情,如果是陸雲所為,今日還栽贓的話,我們絕不護犢子,把他交給貴閥,任由你們處置!」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其實還是在護犢子。因為到這會兒,就連謝閥的人都已經相信了,昨晚就是謝添他們幹的好事。

    「哼,少打馬虎眼。今天不給個交代,你們休想走出謝坊一步!」大長老謝青黑著臉怒聲道。

    話沒說完,便聽轟的一聲,坊門猛烈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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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章 這事兒歸緝事府管了


    「怎麼回事?」聽到那聲巨響,坊牆上的謝閥部曲紛紛聞聲轉頭,望向坊門之外。

    好傢伙,只見十幾名壯漢肩扛著包了鐵頭的巨木,正猛烈的撞擊著謝坊大門。

    那些壯漢身後,還有百名身穿銀色勁裝的陸閥部曲,在六名執事的帶領下,殺氣騰騰的怒視著坊牆上的謝閥武士。

    「開門放人,不然殺進謝坊,血流成河!」陸閥的武執事陸偉手提著偃月刀,朝著坊牆上咆哮起來。

    「天哪,開戰了,開戰了!」坊牆上的謝閥武士各個面露驚慌。大玄開國以來,哪怕報恩寺之變,皇甫坊血流成河,謝閥也從沒遭到過攻擊。

    「快,準備弓箭!」坊牆上的謝閥將領嘶聲下令,讓部曲趕緊到武庫取弓箭來。

    坊牆內,謝洵再也顧不上和陸俠等人蘑菇,丟下一句:「看住他們!」便匆匆上了坊牆,向外張望。

    「陸偉,你們是要造反嗎?!」謝洵怒視著喊打喊殺的陸閥眾人,氣得渾身哆嗦道:「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謝閥!」

    「你謝閥關門包圍我兩大執事,三大弟子,還有若干族人,這不是開戰是什麼?!」陸偉毫不客氣的針鋒相對。「不馬上放人,我們就直接攻進去了!」

    「你不知道情況,不要衝動!」這下,謝閥大長老謝青,也顧不上唱紅臉了,趕緊安撫起外頭殺氣騰騰的陸閥眾人。「我們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反倒是他們在我謝閥鬧事,我們只是要救人而已!」

    「先開坊門,不然說什麼都白搭!」陸偉冷聲喝道。

    「你們先退出百丈再說!」謝洵使勁捶著牆頭的青磚,只覺一陣陣急火攻心。他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軟弱可欺的陸閥,居然也敢在謝閥的頭上動土了。

    「先開門放人!」

    「你們先退!」

    牆上牆外雙方各不相讓,眼看就要形成死局。

    這時,忽聽一聲號炮響處,大隊金盔金甲的羽林衛,還有黑衣黑甲的緝事府官兵,浩浩蕩蕩從遠處開來。

    羽林衛指揮使皇甫康一馬當先,飛馳到兩軍陣前,高舉著皇帝金牌,朝兩閥眾人高聲喝道:「傳陛下口諭,在洛都擅動刀兵,以謀反論處!」說著他狠狠瞪一眼最扎眼的陸偉,冷聲道:「還不趕緊退下!」

    皇甫康那中氣十足的暴喝聲中,羽林衛滾滾而至,擋在了陸閥部曲和謝閥之間。

    陸偉撓撓鼻子,將偃月刀丟給身後的族人,朝皇甫康和林朝拱拱手道:「皇甫大人、林提督,你倆可不能拉偏架,我們陸閥最年輕的地階宗師,兩位執事,還有若干族人,還被他們困在裡頭呢。」

    「公爺,還是各退一步,開門放人吧!」林朝抬頭望向坊牆上的謝洵。

    「既然陛下都驚動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謝洵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只是驢倒架子不倒道:「但今天的事情,謝閥總不會就這樣算了!」

    說完,謝洵揮揮手,讓人打開坊門。

    「狗崽子,滾吧。」謝舉怨毒的看著陸雲,咬牙切齒的放狠話道:「早晚要你好看!」

    「我不走。」陸雲卻在謝閥重圍中紋絲不動,反而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抱臂道:「除非把那兩個貨交出來,不然我就在你謝閥長住了,也好早點讓尊駕給我好看!」

    「你!」謝舉沒想到陸雲武功了得,說起話來還氣死人不償命。

    謝閥眾人更是氣得紛紛破口大罵,恨不得脫下鞋來丟陸雲。

    「小雜毛,別囂張,你的死期不遠了!」

    「打死他狗娘養的算了!」

    「行了吧,雲哥兒……」就連陸俠也覺得有些過了,勸他還是就坡下驢吧。

    「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陸雲給他一個眼色,表示自己不是在衝動胡鬧。

    「唉,那你看著辦吧。」陸俠拿他沒轍,只好和陸侃一起,在旁充當起陸雲的左右護法來。

    。

    結果,直到坊門大開,陸雲一夥人還是在坊中賴著不走。

    林朝黑著臉策馬進來,不悅的看著陸雲道:「小子,還得用八抬大轎把你抬出去才滿意?」

    「提督大人,您來的正好!」陸雲朝林朝拱拱手,客客氣氣道:「請問,有人做局陷害大比士子,企圖讓朝廷丟臉,緝事府管不管?」

    「只要是威脅到朝廷和陛下的事情,緝事府都管。」林朝冷冷看著陸雲,心中卻佩服不已。怪不得陛下和左老公公如此看重他,不用通氣,就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大比乃朝廷掄才大典,本次更是陛下為太后祈福的恩科,誰敢謀害士子,緝事府定然一查到底!」

    「那太好了,學生僥倖得中武試第一,昨日卻被那謝添下藥險些陷害,今天又親耳聽到他和謝漠密謀,說是讓謝湖安排做局的事情。還請提督大人為我做主!」陸雲說著一揖到底,儘量不讓人看到他臉上的笑意。

    陸雲再清楚不過,初始帝這時候派人來,可絕不是各打五十大板那麼簡單。以初始帝那種老謀深算的性格,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打壓門閥、趁機立威的好機會。

    而陸閥,絕對不會是他的打壓對象。別忘了,自己還沒有倒向夏侯閥呢,他要是不向著自己,偏著陸閥,豈不是將自己和陸閥,推向夏侯霸的懷抱?

    。

    謝坊內,聽了陸雲的話,林朝裝模作樣的沉吟起來。正如陸雲猜測的那樣,他和皇甫康就是奉了初始帝的旨意,要來賣個人情給陸雲。好叫這小子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看到林朝和陸雲這番做作,謝洵哪還不知其中必有貓膩,趕忙沉聲對林朝道:「林提督,不要聽陸雲一面之詞,他和謝添當初爭風吃醋,素有齟齬,也難保是他設局陷害謝添,想讓他身敗名裂。」

    「就是,受害的可是謝添,哪有油鍋煎自己的道理?」謝舉也趕緊幫腔道:「倒是這小子,毛都沒掉一根,卻來我謝閥大鬧一起,我看他就是賊喊捉賊!」

    「哈哈,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我終於知道謝添為什麼會這麼下三濫了!」陸松也不是個好鳥,在一旁抽冷子幫腔道。

    「你,陸俠,你也不管管你兒子!」謝舉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行了,別吵了!」林朝不耐煩的猛一揮手。「這事兒歸緝事府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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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一章 父子

    林朝說完,便面無表情看著兩閥中人。別看他話說的硬氣,心裡卻一點底都沒有,要是人家打算硬扛,他還真不好收場。

    「可以。」陸雲自然要挺林朝,當即表態道:「我跟提督去緝事府過堂,要是查出是我在害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嗯。」林朝聞言心下大定,有了陸雲率先『自投羅網』,由不得謝閥不交人了。他看一眼謝洵道:「陸閥這邊表態了,公爺的意思是?」

    「這……」謝洵明知道這是個坑,可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若不同意,豈不是坐實了就是謝閥的人在搗鬼?但若是就這麼交人,讓緝事府查出個三長兩短來,難看的還是謝閥。

    「閥主,實在不行就這樣吧……」謝宣走到謝洵身邊,小聲嘀咕起來。

    謝洵聞言微微點頭,無奈嘆口氣道:「好吧。」

    說完,他看一眼謝舉道:「你陪謝添走一趟,別讓人家欺負了自家孩子。」

    「這……」謝舉不想答應,但見謝宣給自己個眼色,也只好點頭應下。磨磨蹭蹭的走向不遠處的院子,謝漠和謝添就被臨時安置在那裡。

    謝宣不緊不慢的跟上謝舉,對他耳語幾句,謝舉這才松了口氣。

    等了盞茶功夫,便見幾個謝閥子弟抬著扶擔架,跟在謝舉後頭返回。謝添躺在擔架上,身上蓋著棉被,頭上包著紗布,一路哼哼唧唧。

    林朝一看謝添這慘樣,還以為方才陸雲怎麼他來著呢。

    但方才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楚,謝添被救下時,除了狂吐不止,並沒有受什麼傷。給他這樣造作,無非就是苦肉計而已。

    陸雲也不拆穿他,跟父親和幾個叔伯說聲抱歉,便上了緝事府的馬車。

    陸信不放心,也跟著上了車。

    父子倆便坐著車,被帶向緝事府衙門。

    。

    馬車上,陸信苦笑看著陸雲,好一會才幽幽道。

    「你弄出這般陣仗,我陸閥和謝閥這仇算是結下了。」

    知子莫若父。陸信看的最清楚,陸雲今天這番大鬧謝閥,固然可能有別的目的,但肯定有一條,就是讓陸閥跟謝閥交惡,這是最符合他自己的利益的。

    「父親不會怪我吧?」陸雲笑笑,沒有否認。陸閥不四面樹敵,不跟上三閥交惡,又如何能得到初始帝的信任?又如何能輕易被自己綁上戰車?

    「怪你有用嗎?」陸信無奈的搖搖頭,低聲道:「最後不要害得陸閥家破人亡就行。」

    「父親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陸閥非但不會有事,將來還會成為最顯赫的門閥!」陸雲信心十足的保證道。說完又擠擠眼,小聲笑道:「再說,我也不光給陸閥樹敵,還會給陸閥帶來好些盟友的。」

    「你有數就行,唉,上了你的賊船,就知道擔驚受怕是免不了了。」陸信苦笑著伸手,想摸一摸陸雲的腦袋。但手伸到一半,卻不由自主定在那裡。

    陸雲何其敏感?豈會不知這是因為自己越來越強勢,越來越回歸自己本來的身份,才會讓陸信難以再用普通父子身份相處。

    他雖然覺得心裡難過,卻又能說什麼呢?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兩人沉默片刻,還是陸信打破沉默道:「你揪著謝閥不放,不只是為了立威吧?」

    「父親明鑑,我其實是為了禍水東引,好有藉口退掉夏侯閥的婚事。」陸雲自然不會瞞著陸信。

    「唉,這事兒都是我的錯。」陸信一臉羞愧的低下頭道:「當時沒有頂住夏侯霸,給你添麻煩了。」

    「父親不必介懷,我也是剛剛決定,不跟夏侯閥攪在一起的。」陸雲笑笑,開解陸信道:「其實就在上午,還覺著趁機混入夏侯閥,攪他個天翻地覆也挺好。」

    「那你怎麼改主意了?」陸信輕聲問道。

    陸雲哪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睡了蘇盈袖的原因,他幹咳一聲,微微別過視線道:「是看到林朝出現後,我才忽然意識到,雖然大家都把皇帝當擺設,但皇帝就是皇帝,有大義名分在。只要沒到圖窮匕見的一刻,總是要佔大便宜的。」

    「不錯,只要不到造反的一天,就是夏侯霸也不能公然幹出大逆不道的舉動。」陸信點點頭,表示認同。

    「所以要謀局,在皇帝身邊能做的事,要遠多於在夏侯閥。」陸雲沉聲說道:「何況夏侯閥能人輩出,爪牙完備,我就是再出眾,幾年內也沒法與聞機密的……」

    「那倒是。」陸信又點了點頭,不由苦笑道:「那咱爺倆可就得承受夏侯霸的怒火了,也不知能不能頂得住。」

    「真金不怕火煉。」陸雲灑然一笑,蓬勃銳氣油然而生。「只要他整不死我們,早晚就會死在我們手裡!」

    「好吧!就跟著殿下上刀山、下火海了!」陸信不得不承認,陸雲確實已經成長太多。在他身後會不由自主被他王者風範所吸引,所折服,心甘情願為他死而後已!

    「父親永遠是我的父親。」陸雲點下頭,輕輕許下了一句重若千鈞的諾言。

    陸信心裡登時火熱一片,只覺著自己這些年的犧牲和委屈,全都值了。

    。

    另一輛馬車上,另一對父子也在小聲謀劃著。

    「小畜生,事到如今,你還不跟我說實話?!」別看謝舉在外人面前一直護著兒子,可他現在看到謝添的樣子就覺著萬般生厭,真想把這丟人現眼的玩意兒,重新塞回他娘的肚裡去!

    「是謝漠指使我幹的……」謝添指望著父親庇護呢,哪還敢再瞞謝舉?

    「果然是你這孽障!」謝舉低聲咆哮一句,抬手就要打謝添。猛然想起這是在緝事府的車上,這才恨恨的將手甩向一邊。咬牙道:「給我把經過一字不漏道出來!」

    謝添只好將得知謝湖要幫夏侯嫣然對付陸雲,讓他出洋相;謝漠想將計就計,徹底毀了陸雲,然後讓自己在他酒裡下藥,將他帶去找那四個女子。以及事後,謝漠安排謝湖出逃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父親。

    謝舉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最後才嘆息一聲道:「謝漠還算沒蠢到家,知道借刀殺人……」

    謝添聞言,剛想鬆口氣。謝舉卻狠狠啐他一口道:「你這蠢豬,怎麼就蠢到給人家當刀使?」

    「我恨他恨的要死,能親手毀了他,死也願意。」謝添額頭青筋凸起,難得硬氣了一把。

    「唉……」謝舉無語的搖搖頭,低聲吩咐道:「等下過堂,你還是說自己一概不知,有我在,諒他們也不敢對你用刑!」

    「嗯,孩兒明白了。」謝添乖巧的點點頭,他等得就是老子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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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二章 禍水東引


    天色已黑,緝事府大堂上火燭通明。

    林朝端坐大案後,神情淡漠的看著堂下的兩對父子。

    問案已經開始一個時辰,雙方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自然一個字沒透露。

    陸雲這邊雖然有四個女子做證人,又有陸雲從謝添手上繳獲的機關戒指,但謝添統統一概不認,問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林朝又傳喚了醉三秋老闆,也沒問出個什麼所以然。

    眼看局面僵持下來,就是審到天亮也不會有進展了,謝舉心下大定,朝林朝拱拱手,嘶聲道:「林提督,既然暫時沒有進展,是不是可以先放犬子回家治傷?」

    謝添趕忙配合著又哼哼唧唧起來。

    誰知林朝卻絲毫沒有要散夥的意思,聞言淡淡道:「緝事府有大夫,實在不行還可以請太醫來給令公子診治。」

    「不必不必,先忍忍吧。」見林朝真要叫大夫了,謝舉卻趕緊推辭起來。開什麼玩笑,謝添可是裝作受傷,待會兒被大夫看出真相,少不得又要被那姓陸的小子羞辱。

    說起來,那姓陸的小子居然也一副不急不躁,要在緝事府住下的意思。

    這讓謝舉感到莫名的擔憂,不知是不是這幫傢伙串通起來,要出什麼幺蛾子?

    他一顆心正七上八下,忽聽得衙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謝舉循聲一看,就見幾個緝事府校尉,押著個頭戴黑布套的男子,從外頭快步進來。

    「報!」一名小校先行上堂稟報。「僥倖不辱使命,在城西三十埠將逃犯追拿歸案!」

    聽到城西這個詞,謝舉和謝添不由心下一緊。這可是謝湖出逃的方向啊……

    「好!帶上來!」林朝等得就是這一刻,聞言神情大振,重新端坐身形。

    須臾間,那男子被帶上堂來,去了頭上的布套,果然是那謝湖無二!

    「啊……」謝添驚得從擔架上跳起來,下意識就想逃跑。

    卻被謝舉一把拽住,暗運內勁將他重新按回了擔架。

    「慌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謝舉低聲厲喝。

    「哦……」謝添這才勉強鎮定下來,卻依然不敢看跪在一旁的謝湖。

    。

    「堂下何人?」林朝重重一拍驚堂木。

    「我是謝閥的子弟,名叫謝湖。」謝湖臉上帶傷,顯然被抓回的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此時老實異常。

    「帶醉三秋老闆。」林朝沉聲吩咐一句,官差忙將候在偏廳的孫老闆帶進了大堂。

    「孫富貴,你可認得此人?」林朝沉聲問那孫老闆道。

    孫老闆盯著謝湖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是他,昨晚就是他帶那四個女子進的醉三秋!」

    「呵呵,這下還有什麼好說的?」林朝得意的瞥一眼謝添父子。

    他自然是有把握,才敢趟這渾水的。那醉三秋酒樓是達官貴人、門閥子弟時常光顧之處,自然有緝事府的眼線。孫富貴的佟掌櫃,就是林朝安插在那裡,負責收集情報的。

    昨夜事發後,佟掌櫃第一時間就將情況稟報給林朝。事關初始帝看重的陸雲,林朝自然不敢大意,趕忙問清來龍去脈,一面向初始帝稟報,一面派人暗中盯住謝閥。

    所以謝湖一出逃,就被緝事府密探給盯上了。但沒有接到上命,他們也不敢擅自抓捕門閥子弟。直到陸雲將事情鬧大,林朝插手之後,才派人騎快馬火速追了上去,拿下了謝湖一干人,趕在城門關閉前,把人帶回了洛都城。

    。

    謝舉卻不理會林朝的質問,只定定看著謝湖,沉聲問道:

    「真是你將人帶進醉三秋的?」

    「是……」謝湖看到閥中長輩,不由心下大定,忙想替自己開脫道:「但那都是……」

    「你給我想清楚再說。」誰知謝舉的目光卻忽然冷冽下去,聲音也透著毫不掩飾的威脅道:「攀咬誣陷本閥子弟,什麼後果你應該清楚!」

    「呃……」謝湖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鵝一般,登時面色蒼白,張口結舌。

    「不過你也不要怕,誰指使你的儘管說出來。有本閥在,不會讓自己的子弟,承擔不應有的罪責的!」卻聽謝舉又話鋒一轉。

    「這……」謝湖眼珠直轉,顯然在尋思謝舉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更讓人尋味的是,堂上的林朝,一旁的陸雲父子,也全都不吭聲。就好像跟謝舉串通好了,一起等他誘供一般。

    只可惜,謝舉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怎麼替兒子脫罪這事兒上,並未察覺到週遭詭異的氛圍。

    「啊,是這樣!」謝湖終於想明白了,趕緊抬頭對林朝大聲道:「我都是聽我們幫主吩咐的,事情都是她指使的。」

    「呼……」堂上堂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幫主?什麼幫派?幫主是誰?」林朝神情輕鬆下來,手撫著驚堂木,緩緩問道。

    「是百花幫,幫主叫夏侯嫣然,是夏侯閥的大小姐,你有本事把她抓來問話吧!」謝湖一挺脖子,一副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的架勢。

    「本官現在是在問你話!少給我亂扯虎皮!」林朝斷喝一聲,瞥一眼陸雲道:「夏侯大小姐已經和陸雲定了婚事,怎麼會謀害自己的未婚夫?她瘋了不成?」

    陸雲心下暗笑,林朝這廝還是沉不住氣,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她恨陸雲搶了她哥哥的第一,又恨他不肯加入百花幫,所以想要讓他身敗名裂,就安排裴月強定醉三秋的五樓,又讓我準備了陰陽壺,還有那種藥和女人,然後趁著敬酒灌給陸雲!」

    「原來如此!」堂上的林朝,堂下的兩對父子,居然異口同聲說出同一句話。

    這可能是史上十分罕見的一次審訊,原告、被告、審問官,全都希望出現同一個結果!

    將禍水引向夏侯嫣然,是那謝宣定下的計策,有夏侯閥頂著,謝閥自然可以從容脫身,就不信他們敢像對付謝閥那樣,去夏侯閥喊打喊殺?

    之於林朝,他今天出人出力,為的就是讓夏侯嫣然和陸雲對立起來,好毀了兩人的婚約。

    之於陸雲,他也需要一個藉口,才好跟夏侯閥撕毀婚約啊……

    所以今天不把夏侯嫣然供出來,所有人都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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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三章 選擇

    既然三方都願意看到同一個結果,剩下的事情自然就簡單多了。

    案件審理陡然提速,頓飯功夫不到,林朝便已經問完了所有口供,讓謝湖和那幾個女子在供狀上頭簽字畫押後,將他們收押在緝事府大牢中。

    做完一切,林朝伸個懶腰,看看堂下兩對父子道:「還想緝事府管飯嗎?請回吧。」

    陸雲陸信向林朝拱拱手,謝舉也讓人抬起謝添,雙方都默契的不再揪著對方不放。陸雲不再追究謝添陷害的事情,謝舉也不提陸雲冤枉謝添這茬,兩幫人馬徑直出了衙門,便分道揚鑣,各自回閥了。

    待他們一離開,林朝趕緊讓人將卷宗收拾起來,連夜進宮面聖去了。

    。

    長樂殿,初始帝披衣坐在棋秤前,一邊跟左延慶心不在焉的下著棋,一邊目光不停飄向殿門。

    「老左,你說那小子會甘願把髒水潑到夏侯閥身上嗎?」

    「那就看他到底想怎麼選了,要是選了陛下,自然不會顧忌夏侯家。」左延慶呵呵一笑,穩穩落下一子。

    「你說他會怎麼選?」初始帝很是患得患失,按說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斷不該讓他如此牽腸掛肚,可事關他自己的尊嚴,讓皇帝不自覺的就把陸雲看得很重很重。

    「以老奴愚見,馬上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左延慶微笑答道。

    「哦,你倒是對他很有信心啊?」初始帝瞥一眼左延慶,他明顯感覺到,從地穴歸來後,這老太監就對陸雲另眼相看。「要是他還是選了老匹夫呢?」

    「那老奴就替陛下料理了這禍根。」左延慶斬釘截鐵道。

    「呵呵,但願到不了那一步。」初始帝對左延慶的態度十分滿意,心裡也安妥不少。

    兩人又落了數子,便聽殿外小太監稟報導:「陛下,林朝求見。」

    「來了。」初始帝將手中棋子隨手一丟,緊緊盯著殿門方向,待看到林朝那滿是喜色的大臉,他終於心下大定,臉上卻恢復了往日的懨懨神情。

    「啟稟陛下,案子已經瞭解。」林朝進殿跪拜,雙手將卷宗奉上。

    「什麼結果?」初始帝沒有要接卷宗的意思,目光在殿頂的藻井上飄忽不定。

    「跟那謝添無關,一切都是夏侯嫣然指使手下所為。但謝閥也脫不了干係,他們的子弟謝湖是從犯,不過主動供述案情,也算有自首情節……」

    初始帝耐著性子聽完了林朝的稟報,終於忍不住微笑讚許道:「好,好,你這次差事辦的不錯,大有長進,大有長進啊!」

    「多謝陛下誇獎,為臣汗顏!」林朝心裡像喝了蜜似的,他在這提督任上幾年,何曾聽陛下如此誇獎過?

    「回去歇著吧。」初始帝揮揮手,林朝便點頭哈腰的退下。

    。

    「哈哈哈!」林朝剛走出殿門,初始帝便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放聲大笑道:「老匹夫這回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這臉可要丟到東海去了!」

    「是啊。」左延慶微笑著附和道:「這次老太師可要自食其果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當然知道沒有陸雲和陸信的認可,這案子是沒法審出這個結果的。既然他父子默認了罪魁禍首是夏侯嫣然,自然就已經做好了和夏侯閥撕破臉的準備。

    「說實在的,寡人是真擔心他們會頂不住夏侯霸的威壓啊。」初始帝心頭大石落地,只覺揚眉吐氣,一掃近日來的煩悶之氣,揚聲道:「但他們頂住了壓力,證明了自己的忠心,更證明了這大玄天下,不是所有人都怕夏侯霸的!」

    初始帝越說越激動,一張陰沉沉的臉都笑開花道:「寡人真不知該如何疼愛他父子了。寡人要好好獎賞他們,讓天下人都羨慕他們,把他們當做表率,效仿之!」

    「陛下說的是……」左延慶耐心等初始帝放浪完了,這才幽幽提醒道:「但他們可是這十年來,第一個敢違逆夏侯閥的人,老太師定然不會饒過他們的!」

    「寡人自然會保他們周全,要是連這樣的忠臣都保不住,誰還會效忠寡人?」初始帝牛皮吹的震天響,但這話他自己都不敢全信。就連他自己都在夏侯霸的淫威下戰戰兢兢、朝不保夕,憑什麼說能護住別人的周全?

    初始帝在棋秤前踱了幾步,看一眼侍立一旁的杜晦道:「你將那份旨意用上印,明天一早就送到尚書省,盯著他們張了榜再回來。」

    「估計崔晏這會兒已經收到風聲了,明天應該不會攔著自家孫婿的好事吧。」杜晦微微一笑道。

    大比取士選的是天子門生,所以最終名次的決定權在皇帝,執行機構是尚書省禮部,中書省並不與聞。否則夏侯霸也不用費那些事兒,直接將第一指定給夏侯榮光就是了。

    「你也多多關照他們,不要讓夏侯閥暗中對他們下毒手。」初始帝又看一眼左延慶,吩咐道:「方便的話,最好和他父子交個底,讓他們有事可以求助於你。」

    「老奴記下了。」左延慶恭聲答道。

    。

    那廂間,陸雲和陸信離開緝事府,卻還沒法回家吃飯,而是徑直回了陸坊。

    父子倆叫開坊門,就見開門的是陸松、陸柏、陸林幾個。

    「你們還沒回家?」陸雲微笑問道。

    「別說我們了,就是閥主大長老,也都在祠堂等消息呢。」陸松嘿嘿笑道:「你今晚要是不回來,大夥兒連覺都睡不成?」

    眾人便往燈火通明的三畏堂走去。

    「案子怎麼樣?」陸柏跟在陸雲身邊,迫不及待問道。

    「對對,什麼結果?弄死謝添了沒?」陸林也悶聲問道。

    緝事府審理此案,不許旁聽,不然他們早就去衙門看好戲了。

    「謝添回去了。」陸雲輕聲答道。

    「啊?」三人聞言大失所望道:「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他就是過了這一關,也沒臉在洛都露面了。」陸雲輕笑一聲,他感覺自己心中的戾氣還真沖淡了不少呢,放在剛進京那會兒,不把謝添大卸八塊,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倒也是,昨晚他丟了那麼大人,早就成了笑柄了。」陸松聞言笑道:「今天又和那謝漠一道,讓你當兵刃揮了半晌,哪還有臉見人?」

    「嗯,就連謝漠,也算徹底完蛋了。」陸柏微微感慨,大比結果還沒出來,沒想到一個天之驕子就隕落了。不過,該!

    「那到底最後什麼結果?」聽他們說來說去進不了正題,陸林著急問道。

    「進去再說。」陸雲抬頭看一眼那古樸的牌匾,邁步進了三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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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四章 到底娶誰?


    三畏堂上,閥主陸尚居左高坐,大長老居右而坐,其餘執事、長老分列兩旁,除了副宗主陸仙之外,陸閥高層盡數到齊。

    一看到陸信父子進來,不待閥主開口,大長老先指著陸信,鬚髮皆張的開罵了。「你教的好兒子,人不大本事真大,不打招呼就去謝閥公然綁人,差點釀成兩閥火並!知道闖了多大的禍嗎?孽障,還不趕緊跪下!」

    最後一句,卻是朝著陸雲去的。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陸雲,神情卻大相逕庭。那些大長老一派的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那些和閥主親近的,則是一臉惋惜。也有陸俠、陸侃這樣,親歷過白日裡那一場的,卻一臉看大長老好戲的表情。

    在他倆看來,陸雲面對謝閥數百人尚且蠻霸橫楞,回來對著素有嫌隙的大長老,那小子怎可能服這個軟?

    果然,便見陸雲對陸問的話充耳不聞,只朝陸尚拱手行禮道:「多謝閥主維護!」

    「要不是因為你兩個叔伯還在謝閥,你以為老夫會派人去救你這惹禍精?」陸尚身為閥主,自然要說幾句場面話,可這不疼不癢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以後不准再這樣衝動,更不能不經請示,擅自行事,不然新賬舊賬一起算!」

    「是,孩兒謹記了。」陸雲趕忙配合著低下頭,狀若乖乖仔道:「這次是孩兒氣昏了頭,以後不會了。」

    「嗯。坐下吧。」陸尚微微頷首,就要揭過這一場。

    那廂間,大長老見陸雲將自己的話當耳旁風,跟陸尚一唱一和,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氣得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直到陸雲欠身要在下首坐定,他才猛然一拍几案,咆哮起來道:「不能就這麼算了!」

    說著他瞪一眼陸俠道:「你這個繩愆執事是干什麼吃的?就這麼放縱族人胡作非為嗎?」

    「大長老稍安勿躁,我親歷了當時的一幕,回來第一時間就將情況稟報閥主。」陸俠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商量的結果是,這次陸雲雖然未經請示,衝動行事,但也實實在在的維護了我陸閥的尊嚴。如果在對方如此侵害本閥根本利益的情況下,我們不作出凌厲的還擊,以後誰都敢騎在本閥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不錯。」陸尚微微頷首,接過話頭道:「我們陸閥這些年,就缺少這份血性。既然這次事件,連謝閥都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意思,我們怎麼能貿然處罰這小子?寒了族中的熱血呢?」

    「所以,繩愆院的意思是,只處以他禁足一個月,略施薄懲。並建議考功院不表彰、不記功。」

    「嗯。算是功過相抵了。」大執事陸修點點頭。

    「陸雲,對這個結果你可服氣?」陸尚瞥一眼陸雲。

    「完全服氣。」陸雲怎麼可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啊,你們沆瀣一氣,把長老會當成擺設了嗎?」大長老見他們演戲一般,三下五除二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氣得他全身直哆嗦,簡直要背過氣去。

    「大長老,本座和諸位執事有什麼踰矩的地方嗎?」陸尚一臉不解的看著大長老。

    「這……」大長老聞言語塞,長老會監督閥中,大小事務都可以挑刺。但要是挑不出刺的時候,閥主和執事完全可以各行其是,長老會也管不著。

    這次的事情,說大大破天,和謝閥交惡,會嚴重影響到陸閥的利益。但說小又小如芝麻,就像陸尚說的,連謝閥都沒吭聲,陸閥就急吼吼的懲罰自己的核心子弟?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你們就繼續偏袒胡鬧吧,早晚會禍及全族的!」大長老氣哼哼的把頭偏向一旁,不理會這群王八蛋。

    。

    揭過了陸雲大鬧謝閥的事端,陸尚便問起緝事府審案的結果。

    眾人凝神聽著陸信的講述,就連大長老也支愣著耳朵,聽得十分仔細。

    「事情就是這樣一個情況,請閥主定奪。」陸信將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閥主。

    「這……」陸尚也沒想到,本來是跟謝閥的事情,怎麼會又扯到夏侯閥身上去了?

    「蠢豬!」大長老又忍不住開炮道:「還以為你父子多精明呢?人家緝事府都把那謝湖抓回來了,你們卻能讓那謝舉當堂串供,禍水東引,實在是連豬都不如的兩個蠢貨!」

    「這裡是我陸閥祖宗的祠堂,請大長老嘴巴放乾淨點。」陸尚聞言直皺眉,提醒大長老道:「我們聽兩句髒話不要緊,污了列祖列宗的耳朵,你吃罪不起。」

    「哼!」大長老撇撇嘴,不說話,抱臂坐在那裡,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唉……」祠堂中的一眾陸閥高層,紛紛搖頭嘆氣。事情搞到這一步,案件本身已經不重要了,要緊的是,陸雲和那夏侯嫣然的婚事啊!

    原本在一眾陸閥高層看來,陸雲根本別無選擇,只能退掉崔閥的婚事,乖乖當夏侯閥的女婿去。

    可現在出了這種聳人聽聞的事端——陸雲的未婚妻夏侯嫣然,居然惡毒的設計想要毀掉陸雲的名聲,而且是用無比卑劣下賤的手段。這讓陸閥還怎麼認這麼親事?

    陸閥可是秉承孔孟之學,最重門風禮法,未過門的媳婦幹出這種謀害親夫的惡行。若非她是夏侯閥的孫女,陸閥早就將其抓來裝入豬籠沉入洛水了。

    但對方偏偏是他們惹不起的身份,浸豬籠這種事只能想想而已。

    可陸閥受此奇恥大辱,萬萬不能當這種事沒發生啊!

    聖人教導說,生死事小,節操事大!否則陸閥這些年也不會不聲不響、自甘沒落,不就是覺著初始帝得位不正、夏侯霸背主叛逆,不願意與之為伍嗎?

    如今,明知道對方已經如此背德,若是還巴巴的跟夏侯閥結親,別說陸雲父子了,就連他們這些族人,都覺得愧對天地祖宗,再沒臉出這個門!

    那不結親怎麼辦?莫非還敢退婚不成?這話卻是誰也不敢開口提的,誰也擔不起惹怒夏侯閥的責任啊!

    夏侯閥可不是謝閥,惹了就惹了,那是要吃人的老虎啊!他們連皇帝都敢換,不要說區區一個陸閥了……

    三畏堂中的空氣凝滯至極,眾人沉默了足足頓飯功夫,終於將目光齊刷刷投向閥主陸尚。

    「咳咳……」陸尚乾咳一聲,卻將目光投向了陸信父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3:39
長樂歌 第三百八十五章 拒婚

    對於閥主習慣性的推卸責任,一眾陸閥高層其實心裡是不屑的,但這時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既然擔不起,就只有乖乖閉嘴,看正主如何決定了。

    陸信來前便和陸雲有了計較。陸雲之所以寧肯放過謝閥,也要將夏侯閥拖下水,就是為了眼下這個局面。但做戲要做全套,他還要表現出痛苦為難的樣子,捂著額頭作尋思狀好一會兒,才看向陸雲道:

    「按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為父應該替你做這個決定,但此時非但關乎你一生,還會影響到本閥的處境,所以必須要問問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能嚥下這口氣,為父也不會指責你太過懦弱。同樣,你要是嚥不下這口氣,相信也沒人會說你不顧大局之類的屁話!」

    「孩兒明白了。」陸雲同樣做出痛苦難決的樣子,低頭尋思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眼泛淚光的看著堂上的一眾陸閥長輩,一字一頓道:「我陸閥族訓,生死事小,節操是大。孩兒實在無法接受,娶一個這樣惡毒的女人。我不想一輩子都被人戳脊樑骨不說,還害的本閥名譽喪盡,閥中長輩兄弟在外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所以,你的決定是?」陸尚目光閃爍,他已經明白陸雲的意思,但還要聽他親口說出。

    「我死也不會娶夏侯嫣然這種惡毒的女人。」陸雲長出口氣,斬釘截鐵道。

    「唉……」一眾長輩聞言,也是長出口氣。陸儀低聲道:「你可想清楚後果,明天之前反悔,相信沒人會怪你。」他雖然之前對陸雲惡感頗深,但陸雲在大比中的表現,已經征服了他。陸偉還指望著,能以陸雲師長的身份重振自己受損的聲望呢。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陸雲朝眾長輩深施一禮道:「夏侯閥若是因此怪罪,我甘願一人承擔,絕不拖累陸閥!」

    「你承擔得起嗎?」大長老不禁哂笑道:「小子,你還不知道夏侯閥有多可怕,這麼多年來順昌逆亡,從無例外!」

    「我確實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天下不姓夏侯!」陸雲冷冷的看著大長老道:「我陸家忠義無雙,也從來不會臣服於權臣階下!」

    「慎言!」陸尚聞言心頭一跳,忙喝止住陸雲,又淡淡對大長老道:「你也不要被夏侯霸嚇破膽子,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理虧,我們陸閥非但要退婚,還要提出嚴正交涉,決不能辱了門風!」

    既然陸雲已經把話頭挑明,事情也就這麼定了。既然已經注定要得罪夏侯閥了,反倒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

    「哼哼,好好,從老到小,膽子一個比一個大。」橫豎再待下去也沒意思了,大長老起身冷笑道:「老夫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們怎麼跟夏侯閥鬥下去!」

    說完,陸問拂袖而起,跟他一夥那些長老也紛紛起身。

    二長老苦笑著指了指陸雲,低聲道:「小子,消停一陣子吧,陸閥禁不起你折騰啊。」

    「你老教訓的是。」二長老是陸俠的父親,陸松的爺爺,陸雲自然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樣。

    等二長老帶著剩下的長老離開,祠堂中只剩陸尚和八大執事,還有陸雲了。

    「陸修,你明天陪著陸信去一趟夏侯閥,把夏侯嫣然的庚帖還回去,不妨把話說得硬氣點,省得讓人家覺著還有圜轉的餘地。」陸尚吩咐陸修一句,又看向觀風執事陸侃道:「你瞪眼起眼睛來,盯好了混跡在咱們南北十一坊的閒雜人等,尤其是跟那兩家有關係的,不要讓他們趁機生事。」

    「你那邊加強戒備,白日裡進出坊門的人都要盤查,夜裡派雙崗。必要時,可以從部曲中抽調精幹人馬加強守衛力量。」

    陸尚又吩咐武執事陸偉道。

    「是。」陸偉自然沉聲應下。

    最後,陸尚看看其餘執事道:「你們也要提高警惕,幫著陸俠約束族中子弟,讓他們儘量減少外出,更要注意行至,絕不要授人以柄,招來夏侯閥的報復。」

    「是。」眾執事齊聲應道。

    「我父子給閥裡添大麻煩了,真是罪過深重。」陸信一臉羞愧的低下頭。

    「罷了罷了,這都是命數啊。」陸尚疲憊的擺擺手道:「好了,都去歇著吧。這一天可真長啊……」

    。

    三畏堂這邊終於消停了,夏侯閥的凌雲堂中,卻還熱鬧著呢。

    夏侯霸那張威嚴傲慢的臉上,每一道皺紋中,都刻滿了出離的憤怒,他怒指著跪在堂下的夏侯嫣然,氣得雪白的鬍鬚都微微顫抖。

    「說,到底是不是你幹的?!」

    夏侯嫣然自幼被夏侯霸視若掌上明珠,何曾被爺爺如此嚴厲的訓斥過。看到在左右的二爺爺、三爺爺、父親、二叔、三叔,還有朱先生,全都板著臉不敢替她說話。夏侯嫣然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跪在那裡直抹淚道:「我就是想教訓他一下,沒想到會鬧這麼大……」

    「真是你幹的?!」夏侯霸怒不可遏,揚起蒲扇般的手掌,給了夏侯嫣然重重一巴掌。

    夏侯嫣然當場就嘴角流血,捂著面頰哭的更厲害了。「我就是氣不過,他算計大哥,搶了我大哥的頭名,想讓他小小的出個醜,可從沒想過要毀掉他!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通通都不知道!」

    「蠢!蠢!蠢!」夏侯霸揚手又想打,被夏侯靂趕忙攔住。

    「大哥,嫣然是女娃子,打壞了怎麼嫁的出去?」

    「還嫁的出去?哼!出了這種事,誰還願意娶她不成?」夏侯霸氣得直哆嗦,但終究沒有再要打人的意思。

    「是啊主公,」朱秀衣輕嘆一聲,也替夏侯嫣然說話道:「這事兒已經很明白了,是謝閥那幾個混賬,利用了大小姐的舉動,才讓事態擴大的。大小姐固然有錯,但並非惡毒,她也是受害者。」

    「你們就都護著她吧。」夏侯霸氣極反笑道:「人家明擺著把屎盆子全都扣到她頭上,不就是看準了咱們只能把這屎吃下去,還一個屁都不能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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