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算計
陸雲當天回家,發現陸信居然也在家。
「父親不是要常駐興洛倉嗎?」陸雲在侍女的侍奉下脫掉鞋子和披風,屋裡頭有地龍,暖烘烘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寒意,僅穿著棉襪單衣即可。
陸信揮手斥退侍女,父子倆好單獨說話。
「太倉署拖著不給我關防,還得明早再去。」陸信沒好氣的冷笑一聲,顯然白日裡沒少在有司受氣。「聽說謝宇那廝後來去了中書省,八成是找老太師合計什麼時候對我下手去了。」
「父親無需擔心,怎麼也得給你點時間,才好搆陷你貪污挪用嘛。」陸雲笑著安慰陸信道:「再說,一有風吹草動,朱大豐會提前吱聲的。」
「我當然不擔心,只是寒心。」陸信憤懣的哼一聲道:「幾百萬災民嗷嗷待哺,他們卻只盤算著用陰謀詭計害人,大玄被這樣的人把持著,豈有不亂的道理?」
「也許,人家已經盤算好了,等殺掉王垕再拿出朝廷的糧食,給自己邀買人心。」陸雲淡淡說道。
「嗯……」陸信聞言神情一窒,緩緩點頭道:「八成是這樣。」
定定神,陸信看一眼陸雲道:「不說這些糟心事,說說你那邊吧,皇甫彧叫你進宮,應該有糖給你吃吧。」
「嘿嘿,父親還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陸雲哂笑一聲道:「那皇甫彧怎會為了我,再去惹上一身騷?撿幾句惠而不費的好話說來聽聽,他就覺著對的起我父子的犧牲了。」
「能得到他的信任,這筆買賣就算不虧了。」陸信聞言不以為意的笑笑,又正色問道:「他這次,應該不只是安撫你吧?」
「嗯。他還正式將皇甫軒引見於我,又讓皇甫軒去上清觀探視衛氏。」陸雲點點頭道:「看這架勢,他是要把皇甫軒推出來,試探一下夏侯閥的反應……」
頓一頓,陸雲又有些吃不準道:「但他就不怕過度刺激夏侯閥,萬一引火燒身了怎麼辦……」
陸雲自顧自說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陸信的神情有些異樣。
「父親,父親……」
陸雲喚了幾聲,陸信這才回過神來。
「哦,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初始帝將皇甫軒推出來,這其實是一招險棋。」陸雲奇怪的看著陸信,不知自己哪句話觸動他的心思了。
「嗯,確實是險棋……」陸信點點頭,強打精神和陸雲繼續說話,但整個人明顯都已經心不在焉。
「橫豎都不著急,父親累了一天,就早點歇息吧。」
陸雲只好草草結束了談話,陸信也顯然沒了深談的心思,點點頭,目送著陸雲起身出去。
陸雲回房不久,便聽到正房中響起悠揚的古琴聲,他不禁有些錯愕,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聽到父親彈琴呢。
陸雲凝神細聽片刻,發現那是一首他從未聽過的琴曲,曲聲時而活潑婉轉、時而纏綿悱惻,說不上有多高明,卻讓人被蘊藏其中的青春少艾、熱情似火所深深吸引著……
後花園佛堂中,正在做晚課的陸夫人,聽到這琴聲,那古井不波的臉上忽然露出濃濃羞惱之意,緊攥著手中的佛經,咬牙切齒許久,方露出心灰自嘲的冷笑,然後便聽之任之的繼續禮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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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陸信便早早起來了。侍奉父親出門口,陸雲想要回屋再睡個回籠覺,可還沒等他把被窩暖熱,就聽外頭迴廊中,阿姐在和管事的說話。
「大小姐,有位曹公公要見少爺。」
「哪來的曹公公,又是宮裡的?」陸瑛的聲音裡,透著老大不願意。
「不是,是大殿下身邊的總管太監。」管事的小聲回道。
「我阿弟在家禁足呢,他願意等就讓他等著吧。」陸瑛一聽不是皇帝找陸雲,便要毫不客氣的擋駕。
「唉,我都說了,但他說,見不到少爺就不回去呢……」管事的苦笑看著陸瑛,見她沒有要鬆口的意思,只好點點頭,準備出去送客。
「等等。」這時,東廂房門開了,陸雲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門口。「讓他等等我,我這就出去。」
「你呀,還想天天往外跑?這還有個禁足的樣子嗎?」陸瑛氣哼哼的瞪著陸雲道:「讓大長老那幫人看到了,又要擠兌閥主和爹爹了。」
說著,她示威似的揚了揚手中的紫竹杖,此物名喚『規矩』,乃是繩愆院用來約束觸犯閥規的子弟的。
按規矩,陸雲被閥中禁足,繩愆院當派人手持此物,定時來他家中監視,若他不守規矩,還可用此物來施以懲戒。但素來鐵面無情的陸俠,居然將此物交給了陸瑛,讓她來監視陸雲……
「嘿嘿,阿姐,下不為例。」陸雲忙一面朝『大權在握』的陸瑛賠著笑,一面努嘴示意侍女,趕緊給自己打水洗臉。「這事兒真的挺重要,就再放我一馬吧。」
「哼哼,這可是你說的,趕明兒起要是再出去,我可真不客氣了!」陸瑛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自然總是寵著陸雲的。她將那紫竹杖往桌上一擱,便和侍女一起幫著陸雲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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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姐的『威逼』下,陸雲只好又吃過了早飯,這才得到了出門許可,來花廳見那曹太監。
曹太監早就等得眼前發黑、嗓子冒煙,可偏生眼前這少年,是他家殿下久久求之不得的『師友』,他也只能卑躬屈膝道:「陸大公子,咱家可總算把你盼出來了。」
「讓曹公公久等了。」陸雲歉意的笑笑,剛要在軟墊上坐定。
「別,咱們快出發吧,我家殿下可一早就去那了。」曹太監忙伸手拉住陸雲的衣襟,陸雲無奈,只好跟著曹太監出了花廳。
院子裡,停著輛沒有徽章標識的馬車,曹太監挑開車簾,恭恭敬敬的扶著陸雲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敬信坊,便一路往西北而去,來到了位於紫微城西的上清宮。
馬車停下,陸雲挑開窗簾,看著窗外林木枯敗、殘雪蕭瑟的景象,不由微微一怔。若非看到那朱紅的宮牆、明黃色的殿簷,他完全無法將眼前這裡,跟堂堂皇家道觀聯繫在一起。
「大公子,咱們到了。」曹太監扶著陸雲下了車,便見另一輛沒有標識的馬車早就等在那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