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844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23:22
第三百零八章上計與賦稅


    張遼與郭嘉從軍營中又回了太守府,準備明日微服私訪之事,二人先在府中查看一些文書。

    “主公,”正在查看文書的郭嘉突然抬頭道:“如今正是上計之時,各縣計簿已至郡府,郡府需編制計簿,上報朝廷。”

    所謂上計,是各縣令長於每年十月底前將該縣戶口、墾田、錢穀、刑獄等狀況編制為計簿,呈送郡府。郡府根據屬縣的計簿,再編制郡的計簿,派計吏於年底前赴京師,上報尚書台和司徒府。司徒府和尚書台根據計簿對郡守進行考核,根據考核結果,予以升、降、賞、罰。

    張遼笑了笑:“無妨,編制上報便可。”

    他就任河東太守不過旬月,今年的計簿考核也算不到他頭上。

    不過他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問道:“各縣賦稅如何?”

    上計之時,還要上交稅賦。

    郭嘉飲了口蜜水,搖了搖頭,道:“牛輔數万大軍在河東與白波大戰整整一年,徵收錢糧頗多,各縣狀況都不太好。”

    張遼臉一黑,咬了咬牙,道:“編制計簿時,一定要提到府庫空虛,無力交稅,就說是被牛輔數万兵馬作戰徵收殆盡。”

    郭嘉不由失笑,他就知道張遼會這麼做,事實上,如果不是籍沒了衛氏和范氏,如今郡守府庫和穀倉也是空的,確實無稅可交。

    不想張遼眼睛一轉,又道:“這樣,先向司徒府和尚書台呈遞一分文書,就說河東因戰事消耗錢糧甚多,田地荒蕪嚴重,民生凋敝,請求賑濟。便是沒有錢糧賑濟,便是送些明年的種子也好啊。”

    噗!郭嘉險些一口蜜水噴出,嘴角不由抽搐起來。

    這不交稅,還要反咬一口?

    他還沒張遼這麼無恥,忙轉移了話題:“主公,如今微服出行,卻也要小心。”

    “哦?”張遼一愣,笑道:“衛固、范先已滅,眾豪強部曲皆被收編遣散,還能有什麼危險?”

    郭嘉道:“一者豪強之家仍有死士,二者編戶之令下達後,尋常百姓還好,拍手贊成,唯有那些曾依附豪強、未曾編戶的百姓怨言頗多,各縣鄉編戶的阻力均不小,有兩個縣令提出暫緩編戶之請,還有幾個縣令提議減賦,以緩解民意。”

    “暫緩之事休提,至於減賦?”張遼搖搖頭,笑道:“濫加稅是愚蠢粗劣的政治手段,同樣,一言不合就減稅,也是一眾傻白純的政治手段。”

    他看著疑惑的郭嘉,解釋道:“稅法是用於調控土地兼併、貧富差距、產業平衡、緩和社會矛盾的手段,不可隨意輕變,只能因時而變,只有賦稅沉重得百姓難以為生之時,才是該減賦之時。否則隨意減賦,而後又會隨意加賦,來回折騰,必然令百姓更是大生怨念。”

    郭嘉聽了張遼所說,所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如此,主公可有緩解編戶怨言之策?”

    張遼呵呵笑道:“編戶,會讓那些原本托庇於豪強的百姓多交口賦和算賦,所以心生怨言,如何能讓他們自願主動交賦,那便是我們該採取的手段。”

    郭嘉不由奇道:“卻不知有何手段?”

    他的思維雖然天馬行空,但對於一些弊政卻也是茫然,這關係到朝政、民生多個方面,是很多大臣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有張遼這個從後世來的人才能看的清一二。

    看著郭嘉期待的眼神,張遼道:“讓納稅之民享受到納稅者應有的待遇,特別是區別於非納稅百姓,這才是讓百姓甘願交稅,化解他們怨言之法。”

    “應有的待遇?”郭嘉若有所思。

    張遼呵呵笑道:“比如說學堂,凡編戶納稅百姓的子弟,有進入學堂讀書識字、並被舉薦做官的資格,而未編戶百姓卻不行。”

    郭嘉眼睛一亮,不由讚道:“此舉大妙。”他可是知道,對於尋常百姓而言,要讀書識字做官是何等之難,他們更是何等的期望。

    他相信,張遼此舉一出,河東郡裡那些未編戶的百姓必然爭相編戶,甚至連外來百姓也會過來也說不定。

    張遼又道:“再比如說,我準備在河東設置敬老居養院,孤兒院,讓老有所養,幼有所教,但只有編戶百姓才能享受這些資格……再比如說,凡災年賑濟,編戶百姓將優先得到賑濟……”

    “主公,足矣!足矣!”郭嘉不由大笑:“恩須從淡而濃,編戶之怨可消矣。”

    張遼呵呵而笑。

    事實上,對於郭嘉先前所說的減稅之策,他也不是沒想過,甚至想更進一步,改革稅法。

    兩漢以來的稅法有個很大的特點,田稅輕而人頭稅重。

    漢高祖劉邦建國後,吸取秦亡的教訓,為了與民生息,採取了“輕徭薄賦”的政策,十五而稅一,及至文景之時,又有“田租減半”之詔,採取“三十稅一”的政策,東漢光武帝劉秀曾經實行過“十而稅一”,但不久又恢復“三十稅一”的舊制。

    縱觀兩漢賦稅制度,除桓帝、靈帝增加畝稅十錢以外,一般通行“十五稅一”或“三十稅一”的實物田租,這個田租實在是很低了,比歷代都低。

    但兩漢的人頭稅卻極重,人頭稅起於商鞅變法,兩漢沿襲,最主要的是口賦和算賦。

    口賦是對七歲至十四歲的未成年人徵收的“人頭稅”,不分男女,每人每年繳納“口賦”二十錢,到了桓靈之時,口賦漲到二十三錢。

    算賦則是對十五歲至五十六歲以下成年人徵的“人頭稅”,不分男女,每人每年徵一百二十錢,謂之“一算”,對於商人與奴婢則加倍徵收,每年二百四十錢。為鼓勵生育,女子十五歲到三十歲不結婚者分為五等,每升一等加徵一算,有婦女懷孕者,免其夫算賦一年。

    口賦和算賦是人頭稅,什麼叫人頭稅?一句話,只要你這個人活著,就得交稅!小時候交的是口賦,長大了就得交算賦!

    人頭稅是交給了大司農,納入國庫,用於治理國家各項費用。

    除此之外,還有獻費,卻是交給皇帝大管家少府的,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獻給'皇帝六十三錢,以供宮廷費用。

    再者還有關稅、酒稅、鹽稅、車船稅等一些收入所得稅和勞役。

    不過對於普通百姓而言,所承受的主要就是沉重的口賦和算賦。

    漢朝的體制多是仿照秦朝,稅法改革不大,而從後世來看,這種稅法的弊端極大!

    降低田稅而實行人頭重稅,雖然能在初期迅速恢復發展生產,但很快就造成了一個大問題,也是引發朝代滅亡的問題,就是加劇了土地兼併!

    田稅輕而人頭稅重,刺激了富戶豪強瘋狂兼併土地,因為富戶豪強一家的人口是相對固定的,只需繳納固定的人頭稅,但兼併大量土地,只需繳納較少的田稅,自己便能獲得薄稅的大量收入,所以他們越來越富,土地也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少地或無地的農民收入微薄,但一家人口卻不少,收入難以支撐相對沉重的人頭稅,為逃避難以負擔的賦役,他們或託庇豪門,加強了豪強地主的勢力,或淪為流民,成為社會動蕩的因素,如黃巾起義。

    這樣,大量的編戶齊民從朝廷的戶籍中消失,反而加劇了國家的財政危機,進而對尋常百姓加收苛捐雜稅,逼得那些尋常百姓也托庇世家豪強,形成惡性循環。

    所以稅法也是導致漢朝滅亡的一個重要因素。

    要對其改革,自然就是稍微調高田租,以畝收稅,這樣一來,土地多的就多繳稅,能夠大大緩解土地兼併。與此同時,減免口賦和算賦,減輕百姓壓力,鼓勵隱藏戶口的佃農自己種田。

    要知道,這些佃農如今托庇在豪強之下,雖然不用交口賦和算賦,卻要給豪強繳納五成的田租,意味著他們有一半的收入都給了豪強,他們心中又豈會沒有怨言?

    如果減免了口賦和算賦,田賦便是達到十之一,這些百姓權衡利弊輕重,也是甘願離開豪強的,對他們而言,獲得自由,自己種地當然更有好處。

    所以張遼很想改革稅法,但他現在沒那權力。

    稅法只有朝廷能製定,如今他還在朝廷治下,估計自己這頭一改,那頭天子和董卓就要降罪問責,免了自己的河東太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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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河東書院

    雒陽張方溝以東,關東諸侯的中軍大帳之中,一眾諸侯皆在。

    袁紹看著下首的弟弟袁術,面露關切之色:“公路數日未曾參與議事,聽聞又要辭別回南陽?卻是為何啊?”

    袁術沉著臉哼道:“張遼賊子,已回關中,十數日不得見,吾留此作甚!身體有疾,回去養傷耳。”

    他當日被張遼連射數箭,多處受傷,險些身死,是以一提到張遼心中便怨恨之極!但如今張遼分明已不在雒陽,他也是無可奈何,有恨無處發。

    “哦?”袁紹撫了撫頜下鬍鬚,盯著袁術,呵呵笑道:“可是為了傳國玉璽之疾乎?”

    其他諸侯都看向袁術,眼神閃爍。這幾日,他們都聽到了很多傳國玉璽的傳聞,有鼻子有眼有過程。

    袁術登時色變,面色漲紅,怒道:“一派胡言,皆是謠言!吾何得傳國玉璽。”

    袁紹正色道:“吾等興兵,本為討賊,為國除害,玉璽乃朝廷之寶,公路既然獲得,當對眾留於盟主處,候誅了董卓,復歸朝廷。今匿之而去,卻是不妥。汝雖為吾弟,吾亦不得不以公事為先。”

    袁術這幾日早就被傳國玉璽的傳言搞的躁怒不安,若是他真得了也罷,偏偏沒得,心中正憋著一肚子火,此時看袁紹咬準了他得了傳國玉璽,不由氣得大罵:“袁本初,何得如此愚蠢!汝眼瞎乎,吾被張遼賊子所傷,不得不回郡養傷,何來傳國玉璽之疾?”

    袁紹微微一笑,又看向袁術身側的孫堅:“烏程侯,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玉璽本是由汝先得,再送予吾弟,卻不能讓吾弟落個大逆之名。”

    孫堅臉色鐵青,哼道:“我等本無之,何強相逼?”

    看到孫堅也敢反駁他,袁紹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哼道:“作速取出,免自生禍。”

    這時,袁術再也忍不住了,跳腳罵道:“袁本初,汝一袁氏家奴,非吾袁氏子,安敢如此以下犯上,污衊於吾!”

    “砰!”袁紹登時一拍案台,面色鐵青,戟指袁術,喝道:“袁公路,汝怎敢如此不忠不孝不悌,壞吾袁氏門風!”

    袁術的話可謂揭了他出身的傷疤,更是如此當眾污衊他,幾乎就差說雜種了,他豈能不怒!

    鏗!

    袁紹身後顏良、文丑二將拔劍出鞘,袁術也不退縮,身後紀靈挺身而出,而孫堅連同身后孫策、程普、黃蓋一眾將領亦抽出兵器。

    一眾冷眼旁觀的諸侯不料事情變化如此之快,急忙出言相勸。

    袁術冷哼一聲,帶著孫堅當即離開,當日便拔營回了豫州與南陽。

    關東諸侯因傳國玉璽之事出現了裂痕,加上天氣漸寒冷,原本衣甲難以御寒,糧草轉輸困難,數日之後,兗州刺史劉岱因糧草問題與東郡太守橋瑁發生衝突,劉岱當即派兵攻打橋瑁,橋瑁也早有準備,兩軍開戰,隨後被諸侯阻止。

    劉岱與袁紹是姻親,又是漢室宗親,橋瑁孤立無援,索性帶著兵馬回了東郡。

    而劉岱卻不依不饒,直接任命手下將領王肱為東郡太守,要與橋瑁爭奪東郡。

    關東諸侯一下子去了三鎮兵馬,其餘人也是心灰意懶,不防董卓突然領兵襲擊,人心不定的關東諸侯登時大敗。

    退至皇宮再戰,被董卓決了洛水,淹沒雒陽東南,整片大地處處泥濘,水深尺許,冰冷刺骨,關東諸侯再次大敗,糧草盡失,無奈之下只能退出雒陽。

    敗軍之中,關羽回望函谷關與河東方向,心中暗嘆,此次討伐董卓失敗,劉備已決意去幽州投奔師兄公孫瓚,他卻是連去家裡一探也不成了。

    “毌丘都尉。”那邊劉備正在勸毌丘毅:“何不隨備同往幽州?”

    毌丘毅搖頭道:“吾要與稚叔取道河內,再回河東一探家眷,如今亂世,離家已數年,也不知家中情況如何,只恐牽連了家人,卻要與玄德告辭了。”

    劉備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關羽,又向毌丘毅道:“吾二弟家眷亦在河東解縣,毌丘都尉若果回河東,還望照拂一二。”

    毌丘毅點了點頭。

    ……

    河東郡,張遼次日帶著郭嘉、毌丘興、祝平和兩個書佐出了太守府,微服到各縣鄉查看幾項政令的執行情況。

    他們先去了衛氏塢,衛氏塢是河東最大的堡塢,張遼本要拆除衛氏塢,但又覺得拆了耗財耗力,極為可惜,便決定將衛氏塢直接改造為河東書院,將當初從皇宮搬走的萬卷書籍存到這裡。

    他任命司馬徽為文學祭酒,主管河東郡所有學事,首先就是主持建設河東書院,在張遼的規劃中,他們要把這裡建成河東乃至天下最大的書院,吸引四方人才遠來。

    這也是張遼早有的一個謀劃,如今開始付諸實施。

    此時衛氏塢中,司馬徽、康德、徐庶、石韜、司馬懿,還有張遼從潁川劫來的一眾教師和學子都在忙得熱火朝天。

    他們初時被張遼擄走,還有些恐懼和怨言,但自從見了這萬卷珍貴典籍之後,便什麼也顧不得了,一頭扎進了書海之中,樂而忘憂。

    河東書院一開始修建,張遼便發出了號召,加上司馬徽的名望,很快吸引來了不少河東本地的儒士和學子來幫忙。

    張遼在衛氏塢中一路笑得合不攏嘴,看得徐庶一眾學子暗自好笑,此時他們看到了傳說中殺神的另一面,大感親近。

    對於這些儒士和學子的安危,張遼極為重視,他讓張郃撥出五百兵馬,交由王越帶領,王越曾為虎賁頭領,護衛禁宮,又是史阿之師,帶兵自然沒有問題。要知道,請出王越著實也費了張遼不少心思,好在王越晚年也頗是喜歡讀書,才應邀出山。

    這五百士兵在衛氏塢中既是幫著建設書院,同時也負責保護眾儒士和學子的安全。

    張遼在新建的河東書院中對格局做了一些建議,又鼓勵了一番眾儒士和學子,便離開了河東書院,一路南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23:26
第三百一十章衛仲道

    此時還不到中午,但天色卻有些陰沉,張遼看了看天色,感受著凜凜寒風,似乎有下雪的跡象,今年的冬天依舊是非常寒冷。

    他看向毌丘興:“前些日子著人去採辦了一些石炭,安排到下面縣鄉,仔細到鄉里查看一番,天寒地凍,莫要凍死了百姓。”

    “是。”毌丘興忙應了一聲。

    張遼看著沿途道旁不少破爛的民居,心中一動,又道:“令各裡魁與有秩查看百姓損壞的房屋,記錄在案,上報縣里,由各縣組織鄉里青壯進行修葺,這就是今年冬季的勞役。”

    毌丘興聞言,登時眼睛一亮,振奮的道:“使君仁心,此舉定然令滿郡百姓感激不盡。”

    根據漢律,每戶五口之家每年都要出兩個勞力,無償服一個月的勞役,服役時間多在冬季,避開農忙,主要從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修建衙署、轉輸漕谷等事務。如果當年郡裡沒有勞役事務的話,百姓便不用服役,但卻也不能無事,而是要轉為繳納金錢,稱為更賦,更令百姓負擔沉重。

    如今張遼卻將百姓今年的勞役改為修葺他們自己的房屋,這對百姓而言無疑是一件大好事,不但免除了他們的更賦,還能讓他們暖和的過一個寒冬,百姓受益匪淺,而張遼的仁義名聲必然也會大漲。

    郭嘉在一旁心中頗是感慨,這個主公的辦法實在太多。他相信,縱然河東百姓對主公恨之入骨,被這個主公幾番手段施展出來,恐怕也變作感恩戴德了。何況如今百姓對主公的觀感不算差,只有那些未編戶百姓暫時有些怨言,但這些怨言遲早也會變成感激。

    從嚴到寬,從怨到德,效果何其佳也。

    如今雖然辛苦,但一舉革除了弊病,一切都在鋪開,相信不過一年,河東就會成為主公最堅固的根基,而且會越來越牢固,至於圖謀河東四面之地,也不會太遠了。

    雖然天色不好,但張遼並沒有返回,而是繼續向南,越是惡劣的環境,才越能發現一些問題。

    他們離開衛氏塢十多里,路過一處宅院,看到門楣上也是衛氏兩個字,張遼不由一愣,看向一旁毌丘興:“這是?”

    毌丘興道:“此亦河東衛氏,卻與衛固不一家,而是衛暠公之後,以儒經傳家,如今的衛氏家主衛覬衛伯覦,乃衛暠公四世孫。”

    張遼立時明白了,這是衛仲道的家,衛仲道與衛覬正是兄弟,伯仲排行,衛仲道是老二。

    他沉吟了下,當即吩咐毌丘興:“且先去看看是否方便上府拜訪,我與衛仲道是故識,既然路過,便不能不進去探看一番。”

    衛覬與衛仲道兄弟都是人才,既然在河東,那就不能放過,總要拜訪一番,而且他此時心中不由浮起一個念頭,蔡琰是否已經嫁過來了?她怎樣了?

    一念及此,張遼心中一時間竟有些百味陳雜,直到毌丘興帶著衛覬出門來迎,他才回過神來。

    衛覬對張遼的拜訪也有些驚愕,對張遼的年輕更是震驚,但他可不敢小看這個年輕人,他可是知道這個張使君的手段,跋扈一時的衛固和范先,不過數日之間便被收拾的一干二淨,這豈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聽聞張遼認得自己的二弟,本來還有些疏遠的衛覬登時態度親近了很多,隨即神情又有些黯然,道:“舍弟前些日子生了病,不想一下子就臥榻不起,”

    張遼聞言,不由一驚,忙問道:“可曾看過醫師?”

    他可是知道衛仲道的病,那是致命的,雖然衛仲道當初在弘農道上與他頗是不對路,但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不過是因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罷了,總的來說,衛仲道的才能和本性還是不錯的,否則歷史上蔡邕也不會將女兒嫁給他。

    衛覬嘆道:“看了許多醫師,都不見效果。”

    張遼心情不由有些沉重,看向衛覬:“若是方便的話,我去探看一番。”

    衛覬點了點頭:“舍弟方才醒來,張使君來的正巧。”

    在衛仲道的房中,張遼見到了衛仲道,不由失聲道:“仲道兄,怎的竟至於此!”

    此時的衛仲道全然沒了當日在弘農道上的風采,眼眶深陷,面色枯黃,骨瘦如柴。

    衛仲道看到張遼來訪,頗是詫異,掙扎著靠坐了起來,虛弱的朝他笑了笑:“不想臨死之前,竟是文遠兄來看在下,真是世事難料。”

    張遼捉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脈,不由皺起眉頭,他雖然跟著左慈學過醫術,但不是那個料,醫術水平只是二把刀,根本看不出什麼,只是摸到衛仲道的脈搏虛弱無比,幾乎停滯。

    他當即吩咐身旁跟隨的祝平:“快馬去安邑傳軍醫過來,事情緊急,不可耽擱。”

    “喏。”祝平領命而去。

    一旁的衛覬眼裡露出感激之色。

    衛仲道看著張遼,眼裡同樣露出感激之色,不過他只是虛弱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文遠兄的心意我領了,我這是不成啦。”

    “好好休養,豈能自暴自棄?”張遼正色道:“我還是那句話,只有自己堅強起來,精氣神好了,才能抵禦病邪,當初小蔡琬都能做到,你也成的。”

    衛覬在一旁聞言,不由頷首道:“仲道,張使君所言極是,你才二十一歲,切不可自己放棄。”

    衛仲道依舊是苦笑,將兄長打發出去,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衛仲道這才又嘆道:“文遠兄,小弟回到河東後,曾讓兄長去蔡府提親……哎,也虧得蔡中郎沒應下,否則就要誤了蔡大家了。”

    張遼默然,衛仲道倒是用情很深。可是蔡家為什麼沒答應?蔡琰也沒有像歷史上一樣嫁給衛仲道,為什麼?他心裡隱隱有了答案。

    “文遠兄,”衛仲道認真的道:“我知道蔡大家的心思,……不要負了她……”

    張遼沒說什麼,心中卻不由又多了一份沉重,伊人情深,何以報之。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衛仲道只是讓張遼莫要辜負蔡琰,張遼看他幾句話說下來,精神不濟,又開始喘氣,當即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仲道兄,好好養病,來日我還期望著你病癒之後,助我建設學堂哪。”

    衛仲道方才也聽到張遼提了萬卷書籍之事,眼裡露出嚮往之色,隨即又搖搖頭:“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文遠兄,我不如你,我只執著於小,而你是個襟懷寬廣的人,能為百姓做一些事,我雖然不成了,卻會說服家兄相助於你,家兄才能十倍於我,必不令你失望……不成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張遼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出了房屋。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00:28
第三百一十一章謠言

    到了屋外,張遼與衛覬談了許久。

    二人談了衛仲道的病情,也有河東郡的一些民情實況,衛覬博學多才,精通書法,尤其擅長典律,很多見解都令張遼思路大開。

    不多時,祝平快馬請來軍醫,為衛仲道再次做了診治,情況仍是不容樂觀,針石湯劑齊下,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張遼卻不能在這裡久留了,又寬慰了衛仲道一番,便告辭離府。

    此時外面竟然飄起了雪花,衛覬勸他留下或迴轉郡府,張遼卻堅持南下縣鄉,他如今的時間太緊迫了,容不得耽擱太多。

    臨別時衛覬送了幾人蓑衣,又將他們送出了府門,張遼誠摯的道:“賢兄弟皆有大才,待仲道兄病癒,還望賢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把河東治理好。 ”

    衛覬與張遼交談許久,對這個年輕的使君也極為佩服,當即道:“使君有命,敢不盡力?”

    張遼抱了抱拳,與郭嘉、毌丘興等人上馬離去。

    此時剛過午時不久,卻已彤雲壓頂,雪花飛揚。

    張遼感受著雪花飄落在臉上的涼意,長舒了口氣,從衛仲道身上,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人命之脆弱,醫療水平不到,確實是無可奈何。

    放眼漢末三國,不知有幾多少年英才夭折於病魔,衛仲道是,王粲是,曹沖是,荀彧荀攸的幾個兒子是,郭嘉也是,還有更多的他不知道的。

    醫療水平不行,那就要固本強基,讓自己手下這些謀臣的身體素質先提升起來,首先就是郭嘉了。

    他看向郭嘉:“奉孝,我教於你的禽獸拳每日可有習練?”

    郭嘉眨了眨眼睛,正要說話。

    張遼一看他的姿態,就知道他偷懶了,當即沉聲道:“以後每日過府,我先帶你練半個時辰禽獸拳,以後難免跟著我遠征作戰,身體不成怎麼行。”

    “啊?”郭嘉一下子苦了臉。

    張遼咧了咧嘴,突然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低聲在郭嘉耳邊說了一句。

    郭嘉眼睛一亮,湊近了忙問道:“果真如此?”

    “這個自然,”張遼嘿嘿笑道:“這禽獸拳正是左元放所傳,你也知道,這老道最擅長房中術,你練好了,一夜七次不成問題。”

    噗!一旁祝平忍不住笑了一聲,毌丘興也將目光轉到了其他地方,耳朵卻豎了起來。

    郭嘉不由臉色發紅,忙捅了捅張遼。

    張遼哈哈一笑,看向一旁毌丘興:“待回去我將拳法交予你,你每日早晨帶著郡吏習練半個時辰,大家忙碌歸忙碌,身體可不能拉下。”

    毌丘興眼睛一亮,忙道:“使君英明。”

    郭嘉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嘿聲道:“主公,嘉方才好似聽到蔡大家,可是蔡伯喈先生之女?”

    張遼聽郭嘉提到蔡琰,微微嘆了口氣。

    郭嘉又嘿聲道:“蔡大家可是才貌雙全哪,可比昔年曹大家,主公且不可辜負哪。”

    張遼搖搖頭:“羅敷縱無夫,使君卻有婦。”

    郭嘉嘿嘿道:“主公他日封侯拜相,蔡大家成為夫人,卻也不差於尋常嫡妻了。”

    張遼呵呵一笑:“看來奉孝頗有心思哪,我當向嫂夫寬言一二,為你納幾房美妾如何?”

    郭嘉忙道:“主公饒命。”

    張遼不由大笑,寧氏看似溫婉,卻能將郭嘉管的服服帖帖,也是女中豪傑。

    風雪之中,他的神思又飛揚起來,想到了弘農道上的寒雨,想到了那個多才而大方的女子,離別的那縷琴音,那份柔情,不知她如今怎樣了?又想到了遠在潁川的妻子唐婉,也不知她怎樣了,唐母的病情如何了?還有老闆娘……

    ……

    長安城,天空灰濛蒙一片,同樣飄起了初平元年冬季的第一場雪。

    北闕甲第,蔡府之中,蔡琰站在後園亭台下,伸出纖纖素手,接著天空上飄下的片片雪花,看著雪花在手心上化作水滴,明眸迷離,絲毫不覺冰寒。

    比之弘農道上之時,她愈發清減了。

    “阿姊,阿姊,”遠遠的,妹妹蔡瓔小跑了過來:“那個大惡人蒼蠅又來”

    蔡琰的眉頭一下子蹙起來,她收回素手,抱起小臉凍得通紅的妹妹: “阿瓔,我們回屋去罷。”

    不想她話音剛落,一人便大步進了後園,大笑道:“如此雪景,正當賞雪,不知蔡大家以為如何?”

    此人一身裘衣,面如冠玉,腰懸長劍,正是董卓侄子,中軍校尉、侍中董璜。

    蔡琰毫不掩飾眼裡的厭惡之色,蹙眉道:“董侍中,你家中自有良妻,何必多番來此糾纏蔡琰?”

    董璜大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天經地義。我自問才學不淺,相貌不差,蔡大家何不從了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他日稱蔡夫人,遠勝他人,如何?”

    蔡琰冷聲道:“小女子消受不起,董侍中請回。”

    董璜眼裡閃過一絲怒色,哼道:“汝莫非只惦記那并州子乎?他又有何處勝於我?張遼那豎子而今為河東太守,正在司隸校尉劉囂麾下,劉囂恨他久矣,必要尋他麻煩,治他罪名。”

    蔡琰蹙眉不語。

    董璜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哼道:“吾已向叔父請求,他自會向蔡中郎提起,你是絕逃不過本公子手心的。”

    蔡琰不由色變。

    就在這時,一人急步跑進園中,急聲呼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

    董璜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董六,見他壞了自己的好事,不由怒哼道:“何事不好?”

    董六看了一眼蔡琰姊妹,猶豫道:“這……”

    董璜哼道:“事無不可對人言,蔡大家也不是外人,但說無妨就是! ”

    董六咬牙道:“公子,長安城中出現了一個謠言。”

    “既是謠言,自任它傳去便是,管他作甚。”董璜大是不耐。

    “這個……”董六硬著頭皮道:“謠言說,相國昔日所幸宮人,公子復幸之,而今相國姬妾腹中所懷之子,實公子之子也,侄盼叔死,盡收其基業… …”

    刷!

    董璜臉色立時大變,渾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須臾,二話不說,立時轉身,大步出了蔡府後園。

    蔡琰分明看到,董璜聽到謠言的那一刻,眼裡流露出的不是震驚和憤怒,而是愕然、慌張和恐懼!

    她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念頭,隨即強令自己將這念頭壓到了心底。

    她知道,至少要有一段時間,董璜不敢過來了,而且當此情形,董卓恐怕也絕不會為董璜出頭逼迫父親了。

    蔡瓔看到董璜出去,大鬆了口氣,忙又問蔡琰:“阿姊,剛才大蒼蠅說司隸校尉會欺負大哥哥,這可怎麼辦呢?”

    蔡琰若無其事的道:“他當初不過是司馬,便敢捉拿劉囂,如今更為兩千石太守,又何懼劉囂。”

    蔡瓔眼裡露出崇拜之色:“大哥哥好厲害啊,都做太守了,比阿翁還厲害。”

    蔡琰不由微笑。

    這時,蔡邕也匆匆進來,看到園中只有蔡琰姊妹,不由鬆了口氣,道:“董璜走了?”

    蔡琰點了點頭,本以為父親又要催促衛氏提親之事,不想父親嘆了口氣,道:“河東傳來消息,仲道病重,危在旦夕。”

    蔡琰一怔,眉頭蹙起,想起當日張遼在弘農道上提醒衛仲道一事,不由問道:“沒看醫師麽?”

    蔡邕搖搖頭:“看過了,怕是不成了……真虧得為父未曾應下這門親事,否則父親可要悔恨莫及了。”

    蔡邕一想到差點將女兒推進火坑,心中大是後怕,一時之間再也不敢勸女兒嫁人之事。

    他又忍不住問道:“阿行,當初是誰斷言仲道……”

    蔡琰搖頭不語,只是道:“希望仲道兄能早日康復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00:28
第三百一十二章解縣

    河東郡,安邑縣南端,鹽池之畔,張遼與郭嘉等人正在查看鹽池。

    河東鹽池分為兩個大池,一個在解縣西北,謂之解池,東西二十五里,南北二十里。一個就在安邑縣西南端,東西長五十一里,南北寬六里,週一百一十四里,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鹹水湖。

    河東鹽池自三皇五帝之時就開始出鹽,至如今,此地出產的鹽,北輸并州,西輸關涼,南輸雒陽,東輸冀州、兗州。

    漢武元狩四年,用桑弘羊等言,興鹽鐵之利,天下鹽官凡二十八郡,而河東安邑為首,隨後不少天子都曾親自來看鹽池。

    鹽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生存的必需品,鹽池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正如郭嘉當初出謀,讓他選擇河東立足,除了地利之勢外,很大一個因素就是鹽池,掌握了河東鹽池,幾乎就是坐地收錢,而且能夠控制河東四面州郡的鹽事,換取自己需要的糧草、戰馬和兵器。

    鹽池之水冬季不凍,鹽池四周都是鹽畦,儲存鹽池水,是專門用來曬鹽的。

    一旁的毌丘興對張遼解說著曬鹽的過程:“鹽工在鹽池四面墾地為畦,引水沃之,水耗鹽成。每年二月墾畦,四月引水,夏月驕陽熏蒸,南風動盪,上結鹽板,光潔堅厚,板上水約三寸,翻騰浪花,落板即成顆粒,謂之鬥粒鹽。若逢小雨,則色愈鮮明,鹽質愈佳,宜及時撈採,若遇大雨,鹽复解散,秋冬地冷池枯,不能生鹽,間或有之,硝鹼相雜,味亦不正,故八月而止,每年得鹽百餘萬石。”

    張遼聽得不由連連點頭,他還以為河東鹽池是隨時能曬出來的,如今聽毌丘興一說,才知道這個週期也很長,是按年計算的,也頗是不易。

    他又問毌丘興:“如今鹽池是那些世家掌控?”

    漢武帝時,遠擊匈奴,耗費巨大,為了收攏軍資,實行鹽鐵官營,收山海之利,但漢武帝死後,霍光輔政,在世家豪強的推動下,又恢復了鹽鐵私營,到了後漢,曾有天子嘗試恢復鹽鐵官營,但擰不過世家勢力,以失敗告終。

    如今的鹽池便是由地方豪族掌控,而朝廷只派出鹽官,收取鹽稅。

    張遼知道,鹽池之中摻雜著太多的勢力,而毌丘興身為河東本地人,了解的應該更多一些。

    果然,毌丘興神色也頗是凝重:“此地鹽畦,計有三十多家參與其中,河東、河楠、弘農、并州、關涼乃至河內均有。”

    張遼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三十多個世家豪強……如果他直接採取暴力剷除的手段,估計立時就是四面楚歌了,這河東太守怕也不能做了。

    “都有哪些世家?”他又問道。

    毌丘興沉吟道:“原本汝南袁氏也有,但如今卻是被臨洮董氏佔據了,除此之外,還有弘農楊氏、劉氏、扶風竇氏、耿氏、安定皇甫氏、武威胡氏、楊氏、京兆韋氏、金氏、杜氏、馮翊吉氏、滎陽鄭氏、河內方氏、中山甄氏、太原王氏、河東衛氏、范氏……不過如今范氏、衛氏已被主公掃除,由郡府暫為接管。”

    尼瑪,這麼多蒼蠅!

    張遼忍不住想拍額頭,他沉吟了下,看向毌丘興:“若是將他們的鹽畦收歸官營如何?”

    毌丘興忙道:“鹽鐵官營乃與民爭利,使君此舉,恐失人心,當三思而行!”

    “與民爭利?”張遼哼道:“兩百年以來,倒是一直實行鹽鐵私營,沒見到百姓富庶,反倒是肥了那些世家豪強,與尋常百姓有何益處?”

    鹽鐵這類國家命脈,著實不宜由世家豪強掌控和壟斷,否則只會讓世家勢力越發強大,可不是好事。

    毌丘興又道:“此是國計,使君若行之,恐怕會受到天子問責。”

    張遼挑了挑眉,這倒是個問題,眼下時機還不到,一旦董卓身死,關中失控,自己才能完全自主行事。

    這時,郭嘉在一旁嘿聲道:“衛、範兩家所佔份額不小,他們被籍沒家產後,在鹽池的份額全由郡府接收,使君可以相國之名加強管制,則雖無官營之名,卻有官營之實。”

    張遼咧了咧嘴,這個辦法不錯。郭嘉說的隱晦,但實際上就是要藉助董卓的名頭,先強行管控了鹽池再說,讓董卓擔個惡名,恐怕眼下也沒多少公卿和豪強趕去質詢董卓。

    如果董卓問起自己,自己便可以說河東府庫空虛,要支持作戰,只能管控鹽池,加上李儒和田儀進言,想必董卓也不會過於問責。

    而且對於今后鹽池的官營和私營,他也沒想好。單獨官營的弊端不小,產量會縮減,私營問題更大。他想到了後世的鹽引,事實上後世也沒有完全官營,只是合營。

    不過無論如何,鹽池他是志在必得,縱然與那些世家為敵,也在所不惜。

    看著天色漸黑,他揮了揮手:“走!去解縣看看。”

    ……

    解縣在鹽池西面,毗鄰鹽池,所以地位很重要。關於解縣的名字由來,頗是有趣,古籍記載,黃帝殺蚩尤於中冀,蚩尤肢體身首異處,蚩尤血入池化為鹵水,則解之鹽池也,因其屍解,故名為解。

    蚩尤之血化鹽池,張遼自然是不信的,河東鹽池真正的成因是億萬年前這裡曾是一片海域,後來歷經滄海桑田、地勢變遷才形成瞭如今的鹽池地質。不過,蚩尤和黃帝戰於此處,卻能反映出曾經的黃帝部落和蚩尤部落多半是為了爭奪鹽池而戰鬥。

    解縣一帶,田地頗多,他們一路向西數十里,地勢極為平坦,兩側都是田野和密林,但很多田地卻都荒蕪了。

    看到這大片荒田,張遼不由大為嘆息。

    戰亂帶來的災害的極為嚴重的,大量的壯卒被招為百姓,既加重了糧草的消耗,也減少了糧草的來源,飢荒遲早也會到來。

    毌丘興彷彿知道張遼的想法,道:“解縣毗鄰鹽池,這一帶的百姓多被豪強僱傭,從事曬鹽和轉運之事,而且天子遷都長安之後,有官員來此徵募民夫,到南面中條山伐木,修復長安宮闕,除了解縣,還有附近的何北、大陽、蒲坂、汾陰數縣,都被徵調了不少民夫,家家戶戶都只剩下了老弱婦孺,故而耕田荒廢較多。”

    張遼眉頭皺起,道:“天子遷都長安已有大半年,莫非宮闕還沒修葺完畢?”

    毌丘興遲疑了下,低聲道:“長安宮闕已修葺完畢,但董相國又要在扶風郿縣修建郿塢,故而民夫都發到那裡去了。”

    郿塢?

    張遼這才想起董卓還搞過這個事,不由嘆了口氣,連連搖頭。

    郿塢靠近關中和涼州的交界之處,董卓修建郿塢,就意味著雄心壯志盡失,只准備享受了,要留後路。

    事實上,歷史上董卓修郿塢、公孫瓚建易京、袁術修宮闕,都是走向了衰亡。雄心盡失,遠見全無,哪能不敗。

    這時,毌丘興又道:“前日司隸校尉派人來傳令,說是還要招募民夫,去扶風修建郿塢。這事使君已壓下兩日,再遲恐怕相國會問罪。 ”

    張遼擺了擺手:“哪有百姓與他,先拖延著,等再捉些白波俘虜再說。”

    毌丘興忙道:“如今郡縣之中多有傳言使君曾打過司隸校尉劉囂,若是再因此事得罪了他,恐怕他會趁機問罪……”

    張遼咧了咧嘴:“怕什麼,我當初為司馬,都敢揍他捉他,他要是不識相,敢來河東,再打一頓便是!到時候讓相國派人來領他回去。”

    毌丘興臉頰不由抽搐了下,郭嘉則是哈哈大笑。

    張遼轉了話題,指著那一片荒地道:“這一片方圓數十里,極為平整,便作為屯田之地罷。”

    屯田最好的效果是集中一片進行,既便於管理,也不至於與其他自耕地混亂,這一塊地方倒是很適合,大多土地荒蕪,少數的自耕地也便於遷移。

    不過看到這麼大片荒地還沒有整理,張遼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的政令已經下去近一個月,按說下面早該行動了,如今這裡怎麼還全無動靜?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00:29
第三百一十三章關平

    一路向西,雪越下越大,張遼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抵達解縣之時,已將近黃昏,路上行人越來越少。

    張遼並沒與入城,而是攔住了一位行路人,問道:“這位兄台,敢問常平里怎麼走?”

    那人指了一個方向,道:“向西大約五六里便是。”

    張遼命毌丘興帶著兩個書佐自去縣府,自己則帶著郭嘉和祝平繼續向西。

    他看到解縣的田地情況,對此地的縣令便有些看法了,沒有直接去縣府,而是先去此行的另一個地方,二哥關羽的家。

    據他所知,關羽已經離家七八年,在雒陽時還提到想回河東看一看,但關東諸侯兵敗,關羽的心願就未必能達成了。

    張遼自做了河東太守,便早有過來探看一番的打算,只是前段時間忙碌,直到此時微服私訪解縣,才能公私兼顧。

    到了常平里,又問了幾個人,他們才尋到了一處不算大的宅院,宅院門上無字,木門也頗是古舊。

    張遼敲了敲門,好一會兒裡面才有腳步聲過來。

    “外面何人?”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門裡問道。

    張遼不由揚了揚眉,這個聲音似乎充滿了警惕,他和聲道:“在下張遼,乃關雲長結義兄弟,前來拜訪。”

    “關雲長?”裡面的人聲音詫異:“閣下莫非是找錯了吧?家中並無關雲長此人。【】”

    找錯了?

    張遼一愣,隨即他腦海中念頭一閃,呵呵笑道:“關雲長,便是關長生。”

    哐啷!

    大門陡然打開,一個少年探出頭來,急聲道:“閣下認得關長生?”

    張遼藉著雪色,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大約十三四歲左右,小小年紀臉上卻沒有絲毫稚氣,手腳粗大,面色微顯赤紅,眼裡滿是堅毅。

    不過此時少年的神情滿是激動,又帶有幾分警惕。

    從他的臉上,張遼看到了關羽的痕跡,不由微笑道:“莫非是關平賢侄?”

    “閣下果真認得家父?他卻在何處?”

    那少年果然是關平,不過此時陡然聽到父親消息,臉上神情頗是驚喜和焦急。

    “正是。”張遼呵呵而笑。

    關平卻沒有輕信,又問道:“卻不知我父親如今是何相貌?”

    張遼不由暗讚,虎父無犬子,這關平雖然年幼,卻有幾分機智,當即道:“身高九尺,丹鳳眼,臥蠶眉……”

    張遼只說了兩句,關平神情便激動起來,忙道:“果真是家父,貴客快請進來!”

    他帶著張遼幾人一進門,便大聲喊道:“阿母!阿母!”

    很快,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婦人在一個僕婦的陪同下迎了出來,看到關平身後跟了三人,不由一愣,忙道: “平兒,這是……”

    關平臉色漲紅,興奮的道:“阿母,幾位貴客是父親的朋友,還有一位好似是叔父……”

    張遼上前兩步,行禮道:“張遼張文遠見過嫂夫人。”

    那婦人聞言,登時身軀一震,眼裡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忙回了一禮,吃吃道:“貴客認得……認得拙夫?”

    張遼點了點頭:“小弟與長生乃結義兄弟。”

    那婦人神情更是激動:“敢問拙夫他在何處?可曾回來?”

    張遼搖了搖頭,道:“二哥在外一時難以回來,只是小弟如今路過解縣,特來上門拜訪。”

    那婦人眼裡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旋即又忙道:“如此,貴客快請到堂屋一坐。”

    張遼點了點頭,道:“嫂夫人但叫我文遠便是。”

    那婦人道:“妾身姓胡。”

    張遼看她模樣,就知道她還有幾分懷疑,不過自己此行確實也有些唐突,而且眼下天色將黑,留在府中也不妥。

    他沉吟了下,道:“嫂夫人,小弟今日只是匆忙而來,且天色已晚,便不進屋了,明日再登門拜訪。”

    他這麼一說,胡氏反而去了大半懷疑,忙道: “如此大雪天寒,天色又黑,豈能讓文遠離開,若是拙夫知道,定要責罵妾身。”

    她不待張遼分說,便看向身邊僕婦:“李嫂,且去將西屋收拾出來,留客人晚上休息。”

    張遼見狀,反倒不好走了。

    到了堂屋,胡氏讓關平上了酒,又詢問了關羽的一些情況,幾番落淚。

    張遼問起關羽的父母,胡氏說了這些年的苦楚。當年剛剛二十多歲的關羽殺了鄉惡霸呂熊,逃走他鄉,關平那時才四歲。只是呂家後來不知怎的勾結了縣令,幾番欺壓關家。關羽父母擔憂兒子,又不堪忍受欺吾,二老抑鬱病亡,留下胡氏照看幼子。

    幸得胡氏娘家在鄉里頗有些名望,加上縣令不久後也換了人,她才與兒子勉強生活了下來。

    張遼聽了,不由唏噓,當即去拜過了關羽父母的靈位。

    胡氏看到張遼如此尊重關羽的父母,這才親近了許多,加上張遼能說會道,幾番話下來,胡氏便將張遼當作兄弟一般。

    而關平也喊起了叔父,聽張遼說起父親的勇猛,更是神情興奮,儼然一個大孩子。

    不多時,又來了一人,卻是胡氏的兄長胡明。

    張遼心中暗自鬆了口氣,有了胡氏兄長在這裡,他們三個男子留下來便沒有了瓜田李下之嫌,顯然胡氏也是這麼考慮的,才暗中叫來了兄長。

    用了酒飯,打發了興奮的關平去睡覺,胡明也安排了張遼三人到西屋休息。

    張遼卻沒有睡下,而是與郭嘉談論著私訪以來的一些見聞和想法。

    這時,卻忽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了敲打聲,有胡明在,他們本不方便出去過問,沒想到外面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張遼當即讓祝平保護好郭嘉,自己提著中興劍出了屋子。

    ……

    夜雪下,院門大開,二十多人衝了進來,領頭的是個大腹便便、滿臉肥肉的胖子,那二十多個人顯然是家丁護院,個個手持木棍槍矛。

    胡明倒在地上,臉上多了一個巴掌,正被關平扶起。

    胡氏怒視著那個胖子:“呂義,你怎敢夜闖民宅!”

    “夜闖民宅?”那胖子看著胡氏哈哈大笑:“當年關羽殺我弟弟,今日我便要奪他妻,殺他子,以報大仇!以前有胡老兒護著你們母子,而今胡老兒已死,胡家衰落,我呂義又做了有秩,看還有誰能護著你們!”

    關平手持一根木棍,挺身喝道:“關平在此,看爾等誰敢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00:33
第三百一十四章史督郵

    那胖子冷笑道:“關平,我知道你小小年紀就頗有武力,可是我這些護衛也不差,有二十二個,個個都是好手,你還是早早束手就擒的好,你母隨了我做妾,我或許還能認你做個假子,否則,嘿!”

    關平聽呂義辱及母親,登時一聲怒吼,手持長棍便衝了上去,一桿長棍如同怒龍出海,直奔呂義。

    呂義不由色變,急忙後退兩步,大喝道:“攔住他!”

    二十多個護衛登時攔在呂義身前,不想關平力氣極大,長棍左右橫掃,一口氣便打倒五六人,凶悍之極。

    “平兒小心。”胡氏看著被圍困的兒子,神情焦急。

    呂義朝那些護衛厲喝道:“先捉他母親!誰能捉到,賞錢一千!”

    一眾護衛登時振奮起來,七八個纏著關平,另外七八個則是朝胡氏這邊猛衝過來,連被關平打倒在地上的幾個人也爬了起來。

    “阿母快回屋。”關平見狀大急,急忙要回身救母親,卻被牢牢纏住。

    胡明見狀,急忙攔著妹妹身前,卻哪抵得過那些護衛,一下子將他打倒。

    胡氏手中握著一柄匕首,看著五六個護衛衝過來,咬牙便要與他們拼命。

    那邊關平見母親危急,來不及相救,不由嘶聲大吼,長棍一轉,猛沖向呂義,卻是要先拿下呂義。

    胡氏手持匕首,正要與幾個獰笑的護衛拼命,一隻胳膊攔在了她面前:“嫂夫人退後。”

    卻是手提長劍的張遼。

    那七八個護衛看到又有人攔著胡氏面前,登時大怒,紛紛喝道:“豎子找死!”

    胡氏見狀,急聲道:“文遠,你快走,此事卻是與你無關。”

    “嫂夫人這話就見外了。”

    張遼呵呵一笑,一把抓住打過來的一根木棍,向後一拉,抬腿就是一腳。

    通!

    那個護衛一下子飛出三四丈,掛在了牆上,長聲慘叫。

    幾乎同時,張遼中興劍出鞘,幾個橫掃,擊打過來的幾根長棍和長矛就被斬作兩截。

    七八個護衛都是一驚,不想張遼動作更快,長劍一拋,兩手伸出,一手捉了一個護衛,掄起來就扔出了牆外,牆外傳來撲通聲和慘叫聲。

    餘下五六個護衛沒想到張遼如此勇猛,慌忙後退,張遼卻更快,藉著雪地向前一滑,仍是一手一個,向外拋出。

    夜雪之下,一個個人影在半空大叫著飛出了院子,院子裡轉眼間便空了一半。

    “文遠快……”胡氏的話剛說出一半,就驚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再也說不出話來。

    從地上爬起來的胡明也有些發懵。

    那邊的呂義也看到了這一幕,又驚又怒,喝道:“爾是何人!莫非是這賤婦的姘……啊!”

    張遼看他嘴臭,半截木棍飛出,正打在呂義臉上,呂義慘嚎一聲,跌倒在地。

    “叔父威武!”被圍在護衛中的關平由驚轉喜,興奮大喊,這一聲叔父喊得暢快之極。

    張遼呵呵一笑:“他們便交由你了。”

    “是!”關平興奮大叫,手中木棍瘋狂橫掃,那幾個護衛驚得連連後退,轉眼又是兩人被打倒。

    胡氏見狀,有些著急的道:“文遠……”

    張遼知道她擔心兒子,擺擺手,道:“虎父無犬子,二哥武藝當世絕頂,平兒自也不會差了,總要成長起來。”

    胡氏聞言,不再說話,卻仍是緊張之極。

    張遼拔了中興劍,幾步過去,將正要爬起來逃走的呂義又一腳踹到在地,冷哼道:“你是本地的亭長?”

    呂義額頭被張遼丟出的木棍砸得腫起一個大包,怨毒的看著張遼:“不錯,我正是此地亭長,你這姘……”

    張遼又是一腳踏過去,中興劍落在呂義嘴邊,聲音冷厲: “若再吐出一個髒字,便割了你的舌頭!”

    呂義不由面色慘白,嘶聲道:“我是亭長,汝若敢傷害於我,難逃王法!新太守兵強馬壯,殺人如麻,絕不會放走行凶之徒!”

    “你是亭長,我還是太守呢。”張遼淡淡的道:“亭長保十里安定,你夜闖民宅,行凶傷人,也知道王法?”

    呂義正要說話,突然門外傳來馬蹄聲,一人翻身下馬,進了院子。

    呂義一見到那人,登時狂喜大吼:“史督郵!史督郵!此人大逆不道,襲擊官吏,又冒充太守……”

    不想那人徑自走到張遼神情,躬身抱拳道:“使君。”

    呂義臉色一下子僵在那裡:“使……使……君?史督郵莫非認錯人,此人如此年輕,怎會……”

    他忽然想到了新太守的傳說,正是一個年輕人,一顆心不由沉了下去。

    那來人正是史阿,他冷冷的看了呂義一眼,轉向張遼:“使君,此人是否該殺?”

    地上呂義登時打了個冷顫。

    “阿衡,”張遼無奈的道:“你如今也是督郵了,要依律行事。”

    他當初手下缺少親信的四部督郵,便將史阿任命為南部督郵,放了出去巡查諸縣,而這解縣正在史阿巡查範圍之內。

    史阿認真的道:“依律,夜闖民宅,行凶傷人,可殺。他是亭長,知法犯法,更該殺。”

    “啊?”地上呂義慌忙向後退了兩步,轉向張遼: “使君,救……救命啊。”

    他發現,這個曾見過的南部督郵才是真正的殺神。

    張遼也被史阿堵得無語,看關平那邊也將七八個護衛放倒在地,只能搖搖頭:“先將他捉過來審一審,再殺不遲。”

    呂義心中不由更惶恐了,這一個督郵,一個太守,似乎都是殺神,與一般的官吏全然不同啊。

    院子裡,胡明聽到了史阿和呂義對張遼的稱呼,呆呆的看著走進來的張遼,慌忙道:“小民胡明見過使君。”

    他先前一直舉得張遼的名字有些熟悉,此時才突然想起,新任太守可不就是叫張遼,一時心中又驚又喜,不由局促起來。

    胡氏更是發懵,一時心中竟然不敢相信,丈夫何時結義瞭如此厲害的一個兄弟,不但武藝強的令人發懵,更是兩千石大官,堂堂河東太守,一上任就免了功曹史衛固,斬殺了惡霸范先的強勢太守!

    直到關平興奮的喊了聲“使君叔父”,她才回過神來,慌忙也要行禮,卻被張遼阻止:“嫂夫人不可如此。”

    胡氏心中不由激動和歡喜,有這個丈夫結義的小叔子在,這下子自己母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00:34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妥之處

    關家的堂屋中,晦暗的燭光下,呂義渾身止不住顫抖,眼前這太守雖然年輕,但伏虎太守的威名絕不是說說而已,上任不過一個多月,定白波,免衛固,斬范先,平鬼面,度田編戶,令諸多豪強噤若寒蟬,何況他一個小小的亭長。

    呂義絕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惹到了伏虎太守,他肥胖的臉上滿是惶恐。

    張遼面無表情的看著呂義:“說罷,為何夜闖民宅?是誰給你的膽子?”

    呂義打了個哆嗦,看也不敢看張遼,慌忙道:“回使君,是那惡賊關羽害了小人兄弟,小人心中氣不過,一時衝動,前來報仇,請使君念在小人報仇心切的份上,饒小人一命。”

    “哦?”張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七八年的仇,今日才想起來報?”

    事出必有因,張遼才不相信事情會有這麼巧合,七八年的仇,今夜才突然來尋麻煩,而且如此明火執仗,肆無忌憚,其中必然有原因!必有倚仗!

    一旁的史阿若有所思。

    張遼盯著呂義,突然問了句:“你可認得本縣縣令?”

    呂義身子一抖,眼裡閃過一絲驚惶,忙道:“本縣縣令,小人自然是認得的。 ”

    “嗯。”張遼不置可否的應了聲,不再理會他,而是看向史阿:“阿衡,你怎會在此時趕來?”

    史阿道:“僕這幾日正好巡查到解縣,黃昏時在縣府見到了毌丘掾,得知使君到了這裡。”

    張遼點了點頭:“在解縣可曾發現什麼不妥?”

    史阿道:“僕在解縣東面看到大片荒蕪田地未曾平整,也未曾度量,便到縣府來查看,卻是縣令宋方因其母生病,這些日子無暇處置公務,才耽擱了下來。”

    “那片田地是何人所有? ”張遼追問道。

    史阿道:“是范氏與其黨羽名下田地。”

    張遼皺起眉頭,轉了話題:“宋縣令名聲如何?”

    史阿道:“僕已打探過,他是個有名的孝子,被縣鄉稱道。”

    “孝子……”張遼沉吟著:“縣里其他事務處理的如何?可有陳年積案?”

    “有積案,卻並不算多。”史阿搖搖頭,突然反應過來,驚愕的道:“莫非宋縣令有什麼不妥麽?”

    張遼想了想,道:“宋方可曾知道我來了解縣?”

    史阿道:“使君微服私訪,我等未敢洩露使君行踪。”

    張遼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看向一旁沉默的胡明,問道:“這位宋縣令的風評如何?你可知此次解縣的度田如何?”

    胡明忙道:“宋縣令孝名遠揚,只是……性子有些軟,百姓與豪強訟,多勸其和。此次度田,宋縣令並未出面,倒是……”胡明看了一眼呂義:“呂家趁機又買了不少田地。”

    一旁關平不忿的道:“便是他要強買我家的八十畝地,我與母親不賣,他便幾番強難。”

    呂義忙道:“小人家中有些資財,田產又未滿了使君所設限度,關家不過一口男丁,卻有八十畝地,不合一人五十畝之數,故而小人想買過來… …”

    “荒田的價格很低吧?”張遼莫名其妙的問了句。

    呂義面色微變,忙道:“小人不知。”

    張遼看向史阿:“你明日便安排人去暗中查探宋縣令,縣丞與功曹史也查探一番,至於這呂義,將他這些家奴連同他的一些親眷全部打入縣牢,婦孺老人例外,切忌不要對宋方提到我的名字。”

    “是。”史阿應了聲,忍不住問道: “宋方莫非真有不妥麽?”

    “我只是感到有些怪異而已。”張遼搖搖頭。

    史阿問道:“不知有何怪異之處?”

    張遼笑道:“阿衡,身為督郵,監察數縣官吏,與這些官吏天生就是對立的,你要面對的是盤根錯節的關係,還有不少老奸世故的滑吏,因此要學會透過表層偽裝的紗幕去看本質。”

    史阿認真的道:“請使君指點。”他對張遼很是佩服,知道張遼的見識和謀略遠遠超過他。

    張遼呵呵笑道:“便說這宋縣令吧,如何能透過紗幕看他的本質是好是懷,就先看他兩個特點,一是以孝聞名,二是他任縣令一職,所以你便要從這兩點入手。”

    看史阿若有所悟的樣子,張遼繼續道:“我為何懷疑這宋縣令,只因為有一個最大的疑點,他孝敬母親,無暇處理政事,倒也有情可原,但他屬下還有縣丞與縣吏,如果他真有心,只要將命令傳下去交由丞吏處理便可,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也不會妨礙他孝敬母親,又怎會耽擱了政事?”

    “不錯。”史阿連連點頭。

    張遼接著道:“所以這裡面便有一個很大的疑點,正是對於他本人而言。”

    史阿有些迷茫。

    張遼耐心的道:“阿衡,你可知朝廷數百年來為何要舉孝廉為官嗎?要知道,孝與廉,並不能代表能力。”

    史阿疑惑的道:“不是因為德嗎? ”

    張遼搖搖頭:“德固然是一方面,但有德不一定能治好郡縣。細細思量,孝與廉有一個本質的共同之處,便是孝廉之人多半都是有責任、敢擔當的,於私如此,於公亦不會差,所以朝廷以此選拔人才,頗有成效。而自古以來凡是真正的孝廉之人,在家孝悌,在外為官亦多是盡職盡責,而這宋方,既以孝聞,卻耽誤公事,其性內外不合,故而我才有所懷疑。”

    史阿登時恍然,恭謹的抱拳道:“非使君教誨,僕實想不到此處。”

    張遼呵呵笑道:“督郵行監察之責,便是如此,要於違和與細微處反复思量,若他內孝老人,外勤公事,便是好官,若他耽擱了公事,縱然有任何理由,你也要去查探清楚,如此而已。”

    這時,一旁的呂義臉色已經完全發白了,別說張遼,就是史阿也注意到了,他心中一肅,當即便道:“僕這就去查探。”

    張遼知道他的性格,心中有事便睡不安枕,當即囑咐道:“一切小心,不要操之過急,打草驚蛇。若無事,便當無事,若有事,你可自行處置。”

    史阿抱了抱拳,消失在雪夜中。

    ……

    第二日一早,雪收雲散,一片清冷,張遼與祝平掃了院子裡的雪,便拉著郭嘉習練禽獸拳,正好關平也起床,在一旁看的眼熱,張遼便也將禽獸拳教給了他,令關平大是興奮。

    胡氏在院子裡看到兒子如此開心,臉上滿是笑容。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大喊:“關平!關平!快帶你阿母去縣里編戶。”

    張遼聞言不由一怔,看向關平與胡氏,胡氏想到張遼身份,頓時有些赧然。

    關平還沒反應過來,朝門外的少年奇怪的問道:“阿五,你昨日不是還不願去編戶麽?今日怎的如此性急?莫非有人逼你不成?”

    門外少年興奮的道:“今日不同了,郡裡來了個大官,說是編戶之家的子弟,將來可以進入學堂讀書識字,還有機會被舉薦做官,今日一早,鄉里的人都去了,聽說縣府已經擠滿了人。”

    那少年急聲道:“我就不進去了,要隨父親去編戶了,你莫要耽擱了。”

    隨著腳步聲遠去,關平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張遼,下意識的摸了摸腦袋,他也是突然想起,自己這個叔父可是太守,下達編戶之令的人。

    胡氏忙道:“使君,因長生不在家中,家裡拮据,我們只能……”

    張遼擺擺手,笑道:“無妨,嫂夫人的艱辛小弟自然知道,不過這編戶將來於民可是大有好處。”

    胡氏忙道:“妾身這就帶著平兒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00:35
第三百一十六章水落石出

    “不急。”張遼不由笑道:“編戶不會停止,今日人多,緩一兩日也誤不得什麼。”

    他看了看關平,又道:“嫂夫人,小弟看平兒聰慧而有勇力,留下家裡也是誤了他,何不如隨小弟去安邑,給他找個名師,讀書識字,也可習武,他日便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大才,能擔大任,造福一方。”

    關平聞言登時眼睛發亮,急忙看向母親,眼裡露出渴求的神色。

    胡氏身子一顫,看向張遼,雙眼含淚:“多謝使君。”

    她當即便要行大禮,張遼忙讓關平扶起她,不悅的道:“我與雲長是兄弟,平兒便是我子侄,我照顧他理所當然,嫂夫人何必如此見外,只叫我文遠便是。”

    胡氏只是抹淚道:“妾身只是心中歡喜,長生離家七八載,妾身將平兒帶大,卻一直愧疚不能教他許多,只恐誤了他,他日無顏見長生與關家列祖,如今使……小叔能教導他,妾身實是感激不盡。”

    “此理所當然也。”張遼呵呵一笑,當即拍板:“如此,嫂夫人便與平兒一道隨我去安邑,我置一處宅院,也免得嫂夫人思子心切。”

    胡氏感動的說不出話來,當即讓關平跪下來,恭敬的給張遼磕了幾個頭。

    侄兒拜禮,張遼自然坦然受之。

    接下來的兩日,張遼依舊留在解縣,每日就是微服出去走走,不過他並沒有乾涉史阿的調查,最多還是停留在鹽池邊上。

    鹽池北面有司鹽城,城池不大,破舊不堪,裡面有一些房屋,是鹽官收稅所在,和鹽工的一些臨時居處。

    司鹽城再往北則是一片沼澤地,大約數十里之廣。

    “主公,你為何一直盯著那片沼地?”郭嘉看張遼在這一片沼澤地看了許久,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

    張遼指著那一片沼澤地,道:“這裡可以建一座城池。”

    後世的運城便是建在這一帶,只是運城建城很晚,直到了元朝才建起來,就是因為這裡是一片沼澤地。

    如今張遼卻想將它提早建出來,既可以加強對鹽池的管控,也可以收納更多的百姓。建城收納流民和百姓,在亂世並不少見。

    郭嘉聽了張遼所說,愕然道:“要在這片沼地上建城,恐怕不易吧?一則這一帶水質鹹澀,百姓難以飲用,二來這沼地之水多從山上來,如何使之乾涸?”

    張遼指著東北方向的山地,道:“所以要建城,便要先開渠。”

    “開渠?”郭嘉一怔,隨即看著這一帶地形,沉吟起來。

    張遼折了根樹枝在地上劃了起來,一邊解釋道:“河東境內,有兩大河流,一為汾河,自并州南下,繞臨汾而西,將河東郡分為南北兩部分,且先不管汾河,只看另一條河流,涑水河,涑水河起自絳邑橫嶺關,流經聞喜、安邑、以及解縣北部的猗氏,而後過蒲坂,匯入大河,且經年常有水患。”

    “而我們,”張遼在涑水河安邑一帶向南下劃了一個倒弧形,道:“可從安邑東北部的涑水河開始,向南開一道渠,分流涑水河的水勢,並收攏安邑東部山上各處水流,引向西面,繞過安邑南部,經過這片沼澤地,而後穿過解縣,向西南匯入蒲坂的伍姓湖,最後流入黃河。”

    郭嘉看著張遼在地上的描畫,眼睛越來越亮。

    張遼道:“此渠一通,一則可以防範涑水河爆發洪澇,侵害縣鄉農田與鹽池,二則可以引水灌溉,使南部原本貧瘠的大片旱地化作良田,三則可以新開闢一條鹽道,運輸鹽池所產之鹽進入關涼,免得耗費民力翻山運鹽,令更多的百姓去種田,四則可以導走沼地積水,以便於建城,五則可以為新城供應甘甜之水…… ”

    “足矣!”郭嘉振奮的道:“主公真有治世之才也,若此渠修成,河東之地將增數十萬畝良田,糧草更是充足,而鹽池亦在掌控之中矣,實是利國利民之大計。”

    說到這裡,郭嘉頓了頓,道:“只是主公新到河東,不可過於疲民,事雖好,卻還需緩緩圖之,尤其是鹽池一帶,四面環山,山上多有河流,不易疏導,所耗人力必然巨大。”

    “不錯,開渠之事,需要尋找行家仔細勘測。”張遼呵呵笑道:“不過這一片有不少廢渠,我等可將其納入新渠之中,便可事半功倍。”

    事實上,開渠興修水利對農業生產有著決定性的作用,自秦以來,朝廷便注重興修水利,而在東漢一朝,官府已經在河東郡組織過數次開渠。只是由於黃河、汾河改道或是山洪水災,泥土渠不耐衝擊的因素,大多數水渠已經廢棄或垮掉,所以目前河東郡的水利狀況仍然不是太好。

    泥土渠容易開裂,反復修建,耗財耗力,但張遼卻知道一種手段,水泥。他對水泥的具體生產之法自然不知道,但他前世曾隨領導下鄉,知道一些,燒水泥主要是石灰石和粘土結合,好像還有一種天然石灰石能直接燒成水泥。他不可能一下子製出水泥,但既然知道能燒出來,那就簡單多了,只要令人反复嘗試,總能把水泥搞出來。

    只要水泥一出來,到時候再修渠,便簡單了許多。

    當然,修渠還有一個難處,正如郭嘉所說,需要人力,若是用了百姓,便會耽擱種田,只靠勞役,也難免令百姓不滿。

    不過張遼自然有手段,他看著郭嘉,正色道:“修渠所需人力,便全靠奉孝了。”

    郭嘉一怔,連連搖頭:“非是嘉推脫,實在難以尋那麼多人來。”

    張遼手臂一伸,虛劃過河東郡西北、北面和東北方向,嘿嘿笑道:“西北有羌氐,正北有白波與匈奴,東北有黑山,只要俘虜過來,皆是勞力。”

    郭嘉一呆,隨即拊掌大贊:“主公妙思,誰人能及?如此,那些勞力便交予郭嘉了。”

    張遼哈哈大笑。

    第三日下午,張遼剛回到解縣常平里,便看到史阿趕來,面色難看。

    他心中暗嘆了口氣,道:“阿衡,如何?”

    史阿沉聲道:“那宋方果然是個虛偽奸狡之徒,他夥同功曹史收了柳家、呂家、方家、梁家共四家豪強錢財,故意耽擱政令,任由那些田地荒蕪,而後低價賣與了這幾家豪強,妄圖蒙混過關。”

    張遼皺眉道:“還有呢?”

    史阿恨聲道:“那宋方更是個無恥之徒,徒有孝名,家中老母卻是賢妻照看,而他本人卻暗中伙同功曹,暗中與縣里民婦私通,被僕在夜裡捉了個正著,如今已經將他們二人打入縣牢。”

    張遼看向史阿:“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此人該殺!不過,”史阿遲疑了下,看向張遼:“他畢竟為一縣之令,而且平日名聲頗好,還是請使君小心處置為好。”

    張遼點了點頭,道:“那個縣丞如何?”

    史阿道:“僕已仔細查過,縣丞卻是個正直之人,只是被縣令和功曹打壓,難以做事。”

    張遼沉吟了下,道:“如此,將縣令與功曹交由郡府決曹審理處置,由縣丞代行縣令事,至於縣令的孝名,可將他的賢妻廣為宣揚,張貼縣鄉,同時將縣令之罪佈於縣鄉,也令百姓知道督郵明察與公正,震懾其他縣鄉。”

    史阿又道:“只是那四家豪強中的柳家,與賈決曹的娘家有些干係,宋方與功曹知賈決曹正受使君重用,以為柳家有倚仗,才敢肆意妄為。”

    “哦? ”張遼眉頭一挑:“賈逵的妻家姓柳,莫非正是這個柳家?”

    史阿搖頭道:“只是同宗,有些關聯,賈逵的妻家並未參與。”

    張遼當即道:“那便不管賈逵的事,儘管交由他處置便是,我相信他能公正處置。”

    史阿當即點頭,他對張遼這種用人不疑的胸襟一向很是佩服。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00:36
第三百一十七章潛心發展

    “呂義的家眷可曾被放出來?”張遼又隨口問了一句。

    一向天然酷的史阿臉上難得露出佩服之情,好奇的道:“使君是如何看出來的?呂義家眷進去不到兩日,便被宋方下令釋放,僕才以此為突破,查到了線索。”

    張遼呵呵一笑:“當時只是隨口一問,現那呂義神情有異,又隨便一試而已,成了便好,不成放了便是。”

    史阿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了,這個主公的手段便如他的作戰風格一樣,看似沒有章法,卻往往正打在妙處,或許這就是敏銳的直覺吧,正如自己對劍法的直覺一樣。

    恰好這時張遼說道:“阿衡,你而今是督郵,對付下面這些滑吏,就要如同你使劍一般,既要凌厲,更要靈活,虛實相合,奇正相輔,要大膽猜想,審慎求證,不摻雜喜惡,不枉殺好人,獎優罰劣,卻不容情。”

    史阿若有所悟。

    “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重典法。”張遼沉吟了下,又道:“五部督郵作為督察之吏,是郡府的五柄出鞘利劍,必須要凌厲,且要從郡府的層面來看待和處置事務,正如眼下我們剛在河東打開局面,各項政令初步下達,就必須要用重手段震懾地方!所以,這宋方要重處,樹立督郵巡查諸縣的權威,使政令迅暢通。”

    史阿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

    初平元年十二月,關東諸侯兵馬徹底退出雒陽,袁紹退到了河內,曹操依附其麾下,王匡、於夫羅、張楊、毌丘毅也到了河內,河內一時間兵強馬壯,有近三萬兵馬。

    其餘諸侯如袁術、韓馥、張邈、劉岱、袁遺等人則各自回了本郡。

    關東諸侯兵馬退去後,董卓命中郎將董越屯兵澠池,段煨屯兵華陰,牛輔和張遼屯兵河東,又命李傕、郭汜、張濟、賈詡、樊稠等校尉駐紮在新安和谷縣一帶,由牛輔統領,隨時準備作戰和掃蕩,又任命朱儁為河萳尹,守在雒陽畢圭苑一帶。

    董卓自己則帶著中郎將呂布、徐榮以及皇甫嵩、蓋勳等大臣回了長安。

    回到長安後,董卓為了聚斂錢財,將原本通行的五銖錢大量回爐,又將雒陽百姓當初無法搬走的銅人、銅鐘和銅馬打碎,重新鑄成小錢。

    粗製濫造的小錢就是個破圓銅片,不僅分量比五銖錢輕,而且沒有紋章,小錢邊緣也沒有輪廓,不耐磨損,唯一的一個特點就是數量增加數十倍了。

    河東太守、中郎將張遼聽聞後,向董卓上書,提到了通貨膨脹之論,董卓雖不以為然,但卻在李儒的建議下,稍稍放緩了小錢鑄造。

    除此之外,董卓大肆動關中民夫二十萬,加緊了建造郿塢,又大肆搜刮金錢珠玉和糧草,以充實郿塢,令關中怨聲載道。

    ……

    天下四處大亂之時,張遼卻在河東郡潛心展。

    在掃清豪強、度田編戶、徹底掌控了河東郡之後,張遼迅走出了第二步,強軍、屯田、明,軍事、農業和技術齊頭並進。

    軍事是張遼立足亂世的根本,而他的精兵戰略更是少不了操練,為此他制定了詳細的士兵操練條律。

    條律規定,士兵每日黎明卯時和黃昏酉時進行奔跑越野,鍛煉體力和奔襲能力。每日上午辰時和下午申時進行陣戰操練和騎射,練習旗鼓號令和兵種配合,包括攻城和野戰,尤其是旗鼓號令,全軍統一,以避免將領陣亡或輪換將領後的指揮混亂。巳時、午時和入夜後練習急行軍就餐、學軍規、誦軍紀和休息。午後未時,則到附近縣鄉幫助百姓和老弱孤寡挑水、打掃,拉近軍民關係。

    除了操練外,士兵每個月有三天休息和探親假,實行輪休,戰時取消。

    為了鼓勵青壯踴躍參軍,激勵將士奮勇殺敵,張遼減輕了軍戶的賦稅,凡七口以下人家,有一人入伍者賦稅減半,兩人入伍者賦稅全免,富戶豪強和大口之家則不在此例。

    張遼又將在小平津時設立的忠烈祠推廣開來,凡是殉國陣亡的有功將士,他們的名字都會刻寫入忠烈祠中,接受祭祀。

    同時,張遼在郡下各縣設立專屬住宅,專門安置殉國將士的遺孀孤寡。

    這一舉措,直接為他收攏了軍心,將士們無不對他誓死擁戴,少了後顧之憂,作戰更是勇猛,從幾次零星的戰鬥中就能明顯反映出來。

    不過,在提高軍戶待遇的同時,張遼也提高了參軍入伍的准入資格,凡是新兵入伍經曆三個月操練不合格、而又無一技之長者,便遣送原籍繼續種田,或作為郡府、縣府、鄉亭的巡捕和護衛。

    與此同時,張遼嚴申“三要九禁”軍令,尤其是違反了九禁的,斬殺不饒,與臨陣逃脫者同,並取消其家眷享有的軍戶待遇。這個處罰可謂極為嚴厲了,那些士兵無不肅然,幾個月來沒有一個膽敢違紀的。

    張遼對此很滿意,他要的是精兵,可掌控的精兵,可縱橫馳騁的精兵,而不是冗兵和亂兵,看似聲勢浩大,虛耗糧草卻沒多少戰鬥力,反而為禍百姓,自壞根基。

    除了軍事訓練外,張遼在河東郡開始全面屯田墾荒。

    屯田最早始於漢武帝在西域屯田,是安頓流民,統一墾種,獲得糧食的最有效手段,也是三國曹魏率先強大的基礎。

    張遼早就知道屯田,但他只是聞其名而不知其然,直到與韓浩經過一番交流,他才知道,屯田也不是那麼簡單。

    屯田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強迫百姓屯田,第二種是招募屯田。

    張遼自然不會強迫百姓,他採取的是招募屯田。

    接著便是組織屯田,屯戶主要來自那些從豪強庇護下收回來的佃農、賊寇俘虜、受罰的罪囚和一些自願參與的尋常百姓,並採取一種近乎軍事化的管制,以五十人或百人為一屯,由屯官放工具和種子,集體勞作,接受監管。

    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收成分配,韓浩提出了三種分配方式供張遼選擇:

    第一種是勞役屯田,每年的屯田收成除了供屯戶食用外,全部交官。

    第二種是分成屯田,每年收成之後,分成收租,使用官牛的,官六民四;使用私牛的,對半分,即百姓留一半,上交官府一半。

    第三種是定額屯田,按每人或按每畝,收取固定數額的糧食。

    張遼放棄了第三種方式,定額收租太呆板,如果遇到豐年還好,遇到災年屯民的負擔就會很重。

    他採取了第一種和第二種方式。

    第一種勞役方式是針對賊寇俘虜和受處罰的罪囚,他們只有無償進行一年至三年的勞役屯田,才能轉為正常屯田。

    對於尋常屯戶,則採取第二種方式,按比例分最為合理,可以激屯戶的積極性,即便後世的很多領域仍然都是採用這種分成模式。

    不過針對韓浩的提議,張遼又放寬了分成條件,將比例定為使用官牛者,官民對分,使用私牛者,官四民六。

    先前編戶齊民之後,河東郡足足多了近十萬的編戶齊民,數目之多令張遼瞠目。

    只是,雖然可用人數不少,屯田對無田無產的百姓和流民也大有好處,但那種近乎軍事化管控,卻讓大多百姓猶疑卻步。

    從各世家豪強釋放出的十萬百姓,只有不到三萬無產者願意參與屯田,其餘百姓或是租借土地自行耕種,或是仍願意托庇於豪強,做一個編戶的佃農。

    三萬屯民看似不少,卻遠遠達不到張遼的要求,但他不能強迫,他已經得罪了世家,再得罪了百姓,可就徹底玩完了。

    不過張遼自然有手段,他迅佈告了四條鼓勵措施。

    第一條,屯戶可以免除每年一個月的勞役。

    第二條,遇到災年,屯戶將優先得到官糧賑濟,屯戶家中的患病者將優先得到官家醫館的醫治。

    第三條,凡屯田滿五年的屯戶,可免費獲得五十畝自有田地,滿八年的可免費獲得一百畝自有田地,自行耕種,按律納稅。

    第四條,官府將建立郡學、縣學、鄉學,凡屯田滿三年的屯戶,允許家中一名子弟免費進入鄉學讀書,屯田滿七年者,允許家中一名子弟免費進入縣學讀書,績優者可優先擢入官府任用。

    這四條規定一出,參與報名屯田的百姓登時蜂擁而至,甚至有一些有田地的百姓也參與了進來,數目達到了十萬人,只把韓浩忙得不可開交,張遼不得不給他增派人手。

    眾屯民在韓浩的帶領下,開始分田、复田、修田、墾荒,趁著明年初夏前,做好屯田耕作的一切準備。

    河東地區處於河谷盆地,氣候相對於并州地方稍微暖和,并州由於氣候偏冷,只能種植一茬,河東一年卻可以種兩茬作物。

    初夏耕種一茬,到了秋季成熟收穫,整田之後,可以在秋季直接耕種冬小麥。冬小麥經歷冬春,到了夏季六月收割,再種夏糧。

    如此循環,只要施肥得當,再利用武帝時趙過明的“代田法”,溝壟相間種植,加上合理施肥,灌溉得當,地力完全可以支撐,收成也有保障。

    軍事和屯田是張遼這段時間忙碌的兩大事項,除此之外,還有一項,就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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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