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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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長安亂 2

    十萬涼州人西進攻打長安的訊息,如同狂風烈雨一般席捲了左馮翊和京兆尹諸縣!

    涼州亂兵主要分為兩大股,一股從正東弘農郡進入京兆尹,是李傕、郭汜、張濟所部,一股從東南武關進入京兆尹,主要是樊稠和其他幾個將領所部。

    京兆尹有十縣,長安、長陵、陽陵、霸陵、杜陵、新豐、藍田、鄭縣、上雒、商縣,而涼州人一路向西,京兆尹十縣幾乎全部在他們的鐵蹄之下,京兆尹的百姓卻無不惶恐。

    相比之下,左馮翊在北,有一道渭水與京兆尹隔開,暫時要好很多。

    更主要的是,左馮翊有張遼的兵馬坐鎮。

    渭水之畔,張遼領典韋、牽招、張燕等將領,帶著一萬五千兵馬從臨晉、重泉、下邽,直至高陵,布成一道防線,凡是有逾越這道防線的羌胡兵,一律斬殺。

    兵到用時方恨少,一萬五千兵馬已經是張遼如今能調動的最大兵力,人算不如天算,天寒地凍之時,匈奴、鮮卑入寇太原,高順的兩萬兵馬難以南下,張遼更以審配為太原太守,沮授為軍師,協助高順防守和阻擊異族入侵。

    失去了高順的策應,對白波軍的最後圍剿也不太順暢白波軍的老巢白波壘位於汾河拐角以西的高地,溝谷縱橫,經過白波賊幾年的經營,可謂堅固之極,並沒有那麼容易攻破。關中情勢緊急,張遼一度想要放棄,卻聽荀彧提到霹靂車研製成功,並且已經制作了不少,正可用於攻打白波壘。

    而在河東郡,張郃一邊攻打白波壘,一面還要防備羌胡亂兵進入河東,所以也需要兵力。

    因而張遼此時能調動的也就這一萬五千兵馬了,為了防範涼州鐵騎突然來襲,在郭嘉和荀攸的建議下,他們採用了車陣防範騎兵衝擊,而他的步兵結成陣勢,則完全不懼羌胡兵。

    張遼事先知道這場大亂,從長遠戰略上不應阻止,從實力上基本也無力阻止,涼州人的爆是遲早的,不向長安,就會向他的河東,死道友不死貧道,他自然不會阻止,但他卻要盡最大能力維護關中百姓,所以他一邊以兵馬車陣佈置防線,一邊在渭水之上又搭建了九座浮橋,疏散百姓。

    他早在涼州兵西進之前就開始傳播訊息,凡是信任他的百姓紛紛北渡渭水,進入左馮翊境內,尋求他的庇護。

    不過兩三日,北渡百姓的數目便達到近十萬,而且大多數都是當初從雒陽遷徙而來的百姓,至於關中本地的百姓,本就沒有多少,加上多年戰亂讓他們早聚整合堡塢躲避,一時也無虞。

    同時,涼州人西進攻打長安,唯恐失去戰機,完全是馬不停蹄,晝夜兼程,一時也顧不得劫掠百姓。

    但疏散十數萬百姓也不是簡單的事,先就是糧草的問題,張遼趕走左馮翊宋翼後,完全掌控左馮翊諸縣,命各縣將倉中糧草先行放作為臨時救濟,又從河東調來糧草,暫時可以支用。

    其次就是安置問題,張遼將自己擔任司隸校尉時的幾個從事,杜畿、射援、傅乾等人全部安排在左馮翊疏散安頓百姓,又從河東調來了荀彧與韓浩。

    荀彧擅長內政,總領眾屬吏,將一眾百姓安排的極是妥當。

    而韓浩擅長屯田,迅為百姓劃分田地,組織屯田。關中荒蕪的田地非常多,此時正好是春分之時,分好田地,完全趕得上今年的耕種。

    關中百姓比之關東百姓要窮困的很多,大多數百姓都掙扎在溫飽線上,經過董卓兩年的肆虐,更是難以為生,很多百姓沒有衣服,冬天無法出門,糧食也是省著吃,還有不少餓死的。

    張遼控制左馮翊後,由荀彧統理政事,平衡物價,加上開倉與調糧,救濟窮困,活人無數,比之董卓之時可謂天壤之別,令眾百姓無不擁戴,甚至有不少百姓壯卒自請求從軍,對於屯田之事也比河東與上黨踴躍的多,倒令張遼頗是歡喜。

    左馮翊一片歡喜,京兆尹卻是一片狼藉,十萬亂軍掠過,縱然沒有恣意搶劫,所帶來恐懼和傷害也是不小的。

    新豐縣一帶,渭水南岸,距離馳道兩裡之地,張遼與典韋帶兵觀看西進的涼州亂兵,郭嘉和荀攸也在。

    十萬涼州兵馬步騎皆有,猶如一窩亂蜂,加上從關東劫掠而來的糧草和輜重,隊伍綿延足有數十里。

    看到這一幕,荀攸縱然贊同張遼的戰略,仍是不由嘆道:“如此亂兵,朝廷必受其害,天子受辱,滿朝公卿不知要死多少。”

    張遼也是嘆了口氣,道:“奈何王允不赦於我,我縱是帶兵去長安,也會被朝廷當作李傕、郭汜一黨,反倒更亂,到時怕是左馮翊也難保。”

    郭嘉道:“主公要安定關中,匡扶社稷,便不能求一時之功,眼下入主朝廷絕非時機,反倒會深陷泥足,難以自拔,壞了大勢。”

    張遼點了點頭,又道:“聽聞王允派徐榮與楊定帶舊部來阻擊涼州亂兵,此番須要救了徐榮,此人不但有統兵之才,更曾於我有大恩,當初董卓派兵追殺,正是他救了我。”

    如果沒記錯的話,歷史上徐榮便是死在了這裡,他終究與李傕、郭汜等董卓嫡系不是一道的。

    郭嘉笑道:“聽聞徐榮曾擊敗曹操與孫堅,此番主公又得一員大將矣。”

    “一員不夠。”張遼卻搖了搖頭,指著馳道上的涼州兵,道:“這涼州兵中還有一員良將,雖然年輕,卻治兵嚴謹,有周亞夫之風,此番必要得之。”

    他說的便是徐晃,徐晃在楊奉手下,而楊奉則在李傕手下,張遼對他可是念叨很久了,此番關中之戰,定要將此人招來,總不能便宜了曹操。

    馳道之上,賈詡、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帶兵西行,坐在馬上的他們都看到了北面兩三裡外觀望的張遼兵馬,賈詡視若無睹,李傕、郭汜卻是面色難看,如此距離他們看不清張遼的面孔,卻知道就是他。

    郭汜大聲道:“莫不如我等先去殺了張遼,再攻長安。”

    李傕眼神閃爍了下,轉頭看向賈詡:“賈中郎以為如何?”

    賈詡神情自若的道:“張文遠擁有精兵數萬,掌控左馮翊與河東郡,不易圖之,若是此時與他交惡,長安必然會派兵夾攻我等,我等可真謂死無葬身之地了。”

    李傕皺了皺眉頭,郭汜大聲道:“某知賈中郎與張遼交好,只是我等不攻他,若是他進攻我等卻怎辦?”

    賈詡搖頭道:“朝廷赦幷州,獨不赦張文遠,將我等與張文遠打作一黨,他進攻我等何益?”

    樊稠與張遼交好,忙道:“長安戰機不可失,我等先攻入長安,殺了王允才是正理。”

    張濟與張遼也沒有恩怨,在一旁開口道:“賈中郎與樊校尉所言甚是,此番西去長安,晝夜兼程,卻不可壞在此處。”

    李傕和郭汜又看了一眼張遼那邊,總有些不甘,但就在這時,前方突然有快馬來報:徐榮與楊定帶兵從長安殺來。

    賈詡依舊是面色鎮定,李傕、郭汜等人卻是不由一驚,李傕忙道:“準備迎戰。”

    他們雖然向來排斥徐榮,但卻都知道徐榮的統兵能力,能以外系將領擔任中郎將,位在他們之上,絕非等閒。至於楊定,他們反倒不在意了。一來此人是個庸才,二來楊定是涼州人,雖然自恃出身涼州大家,向來睚眥必報,名聲不好,但總算與他們是一道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20:56
第四百一十章 長安亂 3

    新豐縣,位於長安之東,距離長安已經近在咫尺。

    王允派徐榮與楊定帶兵前來阻擊涼州兵,但二人所帶兵馬總共也不過三千,如何能阻攔十萬大軍,基本就是來送死的。

    馳道之上,兩軍對陣,徐榮和楊定目視對面的賈詡、李傕、郭汜、樊稠和張濟等人,神情複雜,他們的頭領董卓死的太突然,曾經的同袍而今處於敵對立場,一時之間不知該戰還是不戰。

    “整修兄。”李傕大聲道:“董公當初待汝不薄,何期反投靠了殺主之人王允老賊,與我等刀劍相向?不若與我等一道合兵,共打長安,為董公報仇!”

    楊定看了一眼徐榮,面色變幻不定。

    郭汜看到楊定猶豫,不耐煩的道:“楊整修,猶豫什麼,朝廷不赦我等,我等唯有反抗,待殺了王允,我等掌控朝廷,共圖富貴,豈不比為人做狗強?”

    他說罷,不待楊定反駁,就看向他身後的涼州兵,大聲道:“都是涼州兒郎,豈可自相殘殺,還不速速回頭,與我等共討長安,若再猶豫,我等十萬大軍壓過,頃刻將汝等涼州叛賊踏為齏粉!”

    楊定身後涼州兵聞言,紛紛附和起來。與此同時,徐榮身後的涼州兵也騷動起來。

    徐榮面色難看,他知道這一戰不用打了,他本是遼東人,手下大多都是涼州兵,自己的嫡系不過百人,何能與這十萬涼州兵火拼。

    這時,楊定下定了決心,朝李傕郭汜等人抱了抱拳,示意聽從。

    李傕看向徐榮,聲音微顯陰柔:“徐中郎以為如何?”

    徐榮不語,他與李傕、郭汜等人根本不是一道,當初是董卓提拔他於行伍,但董卓最後也對他們這些外系將領極為防範,他一箇中郎將所領兵馬還不如涼州一個校尉,而李傕、郭汜等人比之董卓又是天壤之差,他如今便是投了李傕、郭汜,難道能有什麼好下場?反倒落個惡名而已。

    李傕看到徐榮竟然猶豫,臉色登時一冷,郭汜已經大聲道:“稚然,要此人作甚,他本不是我涼州人,又背叛董公,聽命王允老賊,豈能與我等一心?殺了便是!”

    徐榮面色也冷厲下來,掃了一眼身後兩千士兵,高舉手中長矛,沉喝道:“殺!”

    他的統兵能力強於李傕與郭汜等人,雖然部下大多是涼州人,但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涼州兵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過他們的戰馬都被朝廷收走,如今步戰,威力差了何止一籌,更是無法逃走。

    不過徐榮的進攻太突然,而且直攻李傕與郭汜,李傕、郭汜不由一驚,轉眼卻已損失數十人,二人不由大怒,揮動手中兵器,厲聲喝道:“殺!”

    兩支完全不對稱的兵馬撞在了一起。

    徐榮的兵馬自成陣勢,雖然很快被圍起來,但毫無亂勢,接戰之後,反而是李傕、郭汜這邊損失不小。

    但他們畢竟兵馬眾多,李傕怒喝道:“猛攻,再調弓箭手來!”

    郭汜跟是帶著兵馬衝在最前面,此人是馬賊出身,頗有勇力,與徐榮接戰,一時難分勝負,而徐榮手下那些士兵卻漸漸落了下風,他們畢竟人數太少,寡不敵眾,何況大多還是涼州人,縱然有徐榮的威懾,但生死關頭,他們有人開始選擇投降。

    隨著一個人投降,轉眼就是一大片涼州人投降,只餘下大約五百人還在苦戰,卻都是忠於徐榮,願意與他一道赴死的。

    郭汜極為凶猛,他身側更有數個勇士協助,徐榮的長處本就不是鬥將,一時間竟落了下風,他一顆心越來越沉,恐怕自己今日要死在這裡了。

    可惜自己一身本事,終是未能遇到明主,而今連個後人也沒留下,實在不甘。

    徐榮心中暗歎,手下卻是沒有絲毫留情,與郭汜死命拼殺,若是能殺了郭汜,也算值得。只是郭汜的武藝畢竟在他之上,加上有親衛相助,他難以取下,反而受了傷。

    那邊李傕雖然也頗有武力,但卻沒有進攻,而是等著弓箭手過來,將徐榮連同他的數百死忠一併射殺,再奔長安。

    郭汜與徐榮激烈廝殺,神情猙獰,大笑道:“哈哈!徐榮,非我涼州,其心必異,汝該當死於此處,他日更有張遼陪汝。”

    不想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就有一個聲音大喝:“徐兄,張遼來也!”

    徐榮聽到這個聲音,登時身軀一震,餘光看去,卻見一支大約五千人的兵馬衝來,已經不過數百步,為首的卻不是張遼又是誰!

    絕境逢生,冷酷如他臉上也不禁露出狂喜之色,手中長矛立時更是凌厲了幾分。

    李傕、郭汜等人聽到這個聲音卻是臉色大變,李傕厲喝道:“截住張遼!”

    他的侄子李暹與李利立時領命而出,李暹正是曾被張遼在西園斷過手指的那個,此次他仗著叔父李傕的名頭,與兄弟李利收攏了八千多亂兵,正是雄心勃勃之時,此時看到仇人張遼,更是恨上心來,目若噴火,毫不猶豫衝殺過去。

    “弓箭手,射殺張遼!”李傕又命剛趕過來的五百多弓箭手轉攻張遼。

    不想張遼的動作更快,他的隊伍中就有一千弓箭兵,由曾任射聲校尉的荀棐指揮,荀棐早已注意到李傕調來的弓箭手,先發制人,命一千弓箭兵朝著那剛過來的五百弓箭手拋射。

    李傕手下五百弓箭手還在搭箭,就不防一波箭雨過來,登時倒下一片,散亂起來。

    李暹和李利帶著兵馬衝向弓箭手,卻見有大約一千的盾兵和長槍兵擋在了弓箭手之前,而後弓箭手又是一波箭雨射過來,這次射的卻是衝過去的李暹和李利,驚得二人慌忙躲避。

    李傕面色難看,而張遼卻與典韋二人帶著一千多士兵猛衝入圍攻徐榮的涼州兵之中,二人分明就是兩個殺神,所帶又俱是最精銳的猛虎士,如同一頭猛虎將長龍攔腰截斷,圍攻徐榮的涼州兵被兩面夾擊,慌忙逃竄。

    徐榮與五百手下不由大振,朝張遼這邊衝來。

    郭汜大吼著想要殺徐榮,側裡卻是一個大漢衝過來,手中兩杆青龍戟,一支凶猛劈砍,一支直刺郭汜咽喉,正是典韋。

    郭汜同樣用的是大戟,看到兩支青龍戟來勢凶猛,不敢怠慢,當即放棄了徐榮,來架典韋。

    兵器甫一交接,郭汜便連退了四五步,從青龍戟上傳來的力量令他的大戟幾乎脫手。

    郭汜不由大駭,幾乎同時,張遼一杆長槊已經連刺五六刺,將郭汜身邊最凶猛的幾個親衛全部刺死。

    郭汜不由大駭,急忙回奔,而這時,徐榮與一眾手下已經得救。

    “人已救到,撤退!”張遼一聲令下,典韋放棄了追趕郭汜,帶著猛虎士迅速撤退,而弓箭手和長槍兵則進行掩護,也不懼騎兵追趕。

    這正是他們先前定下的策略,一擊得手,迅速撤退,當此之時,絕不戀戰。

    “殺了他們!”郭汜眼睛冒火,便要領兵殺過去。

    張遼的長笑聲傳來:“老李、老郭,此番我是專門來救人的,不便糾纏,就此罷了吧,否則要一戰,我四萬兵馬在側,沒有十數日,難分勝負。”

    李傕臉色一僵,極為難看,聽到張遼在附近竟然有四萬兵馬,他一時猶豫不決。

    而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賈詡、樊稠和張濟三人這時紛紛勸道:“當以大事為重。”

    郭汜看著離去的張遼,怒道:“難道就看著那張遼離開不成?焉知他會不會再來偷襲我等!”

    賈詡沉吟道:“張文遠豈有四萬兵馬,料不過兩萬,對我等並無太大威脅,如今距離長安已不過數十里,我等不可遷延,當速速前去,免生意外,至於張文遠,可留一部人馬在後防範便是。”

    李傕和郭汜本以為賈詡會偏向張遼,沒想到賈詡居然也是採取了防範張遼的手段,登時鬆了口氣,道:“卻不知要留下誰,領多少兵馬?”

    賈詡眼神低垂,道:“李校尉手下有歸附的白波楊奉,非是涼州人,可令他帶本部兵馬留下,張文遠在河東大肆剿殺白波,此人必然仇視他,也不虞他怠慢。”

    李傕聞言,眼睛一亮,道:“此計可行。”

    楊奉雖然投靠他,但畢竟不是涼州人,忠心難以確保,若是留下他對付與白波有仇的張遼,倒是非常合適。

    不到絕處,不知生命之貴,張遼這邊救出徐榮,退到渭水之畔,徐榮絕處逢生,與手下五百將士對張遼很是感激,徐榮這個大漢連連向張遼作禮道謝。

    張遼大笑道:“徐兄月前也曾救我,汝與我之間又何必客氣,卻不知徐榮今後可願與我一道,共謀大業。”

    徐榮聞言,面容肅然,朝張遼長拜道:“主公在上,徐榮願為效命!”

    他是遼東人,很是直爽,剛才不願意跟隨李傕和郭汜,就是不言,此時願意跟隨張遼,就絕不猶豫。

    他對張遼也算很瞭解了,在董卓麾下外系將領中,張遼是混得最好的一個,又有赫赫戰功,令他們都極為佩服,是以他為張遼效命,心中並無絲毫委屈。畢竟張遼早已不是當初的司馬了,而是先後擔任過郡守、執金吾和司隸校尉,曾與九卿同列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21:13
第四百一十一章 長安亂 4

    李傕、郭汜等人率著涼州人西進長安後,他們身後的京兆尹諸縣又湧起了一股遷徙熱潮。

    在親眼看到數不盡的涼州人入關中,這些百姓再也沒有了僥倖之心,紛紛帶著家小與糧米,湧向左馮翊,張遼手下那些人又忙了起來。

    張遼卻已顧不得左馮翊之事,他的目光轉到了李傕留下斷後的楊奉所部,那裡面有他想要的徐晃。

    看到楊奉留下來斷後,他就知道自己與師父賈詡的裡應外合、一唱一和之計成功了。幾天前他就與賈詡說過徐榮和徐晃之事,並斷定徐榮會與李傕交戰,賈詡便給他定了這一石二鳥之計,藉著救徐榮之機,讓李傕感到威脅,又留下楊奉和徐晃斷後。

    只是此計之所以能如此輕易成功,除了他們用計巧妙外,歸根到底還是李傕此時一心想著入長安挾持天子,對歸附的楊奉也並沒有那麼重視,更是根本沒想到張遼的目標所在。

    張遼的目標,恐怕是他們誰也沒想到的。

    新豐縣,張遼帶兵遙遙跟著斷後的楊奉所部,皺起眉頭,頗有一種無處下口的感覺,楊奉手下兵馬大約有五六千多人,而且其中一部兵馬頗是整齊有序,多半正是徐晃所領的兵馬,他們顯然並不想主動挑起戰鬥,只是做好防禦的姿態。

    五六千人的規模,以張遼目前的兵力要一下子拿下來還是很有難度的,勝之不難,但所耗時間必然長久,自己也難免有損失,關鍵是怕他們逃了,張遼並不想硬拼,與徐晃結了仇可就不好招攬了,何況前面還有十萬涼州兵,若是真生大規模戰鬥,李傕必然會分兵支援。

    張遼看向郭嘉和荀攸:“奉孝,公達,可有何計取之?”

    郭嘉看著楊奉所部,摸著下巴道:“主公此番不是偽裝了一支涼州兵,可令其偽作涼州亂兵,與楊奉回合,到時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等再裡應外合,必然破之。”

    “好計!”張遼眼睛一亮,他數日前收編了牛輔的五千多涼州兵,但並沒有直接投入關中戰場,而是令五千鬼面軍穿戴了他們的衣甲,偽作涼州兵,準備隨時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他原本計劃這支兵馬將在長安之戰中用,一時間沒想到用來俘獲徐晃,此時一聽郭嘉所說,登時回過神來,大罵自己失算,怎麼忘了這一招。

    事實上張遼最擅長的也是渾水摸魚使詐,當初在與關東諸侯作戰時可謂用的淋漓盡致,但如今有郭嘉和荀攸兩大謀士在身邊,他現自己真的懶得費腦子了。

    這時,荀攸又道:“一支謀之勉強,可派三支,兩支向東迂迴,偽作從關東而來,與敵合兵,第三支向西迂迴,偽作李傕、郭汜援軍,在內外並舉之時再次突襲,予其致命一擊。”

    “哈哈,妙!就依奉孝和公達所言。”張遼大笑。

    ……

    長安城中,到處一片惶然,即便是王允等大臣意欲隱瞞十萬涼州兵攻入京兆尹的訊息,但這個訊息還是很快在長安城中傳開了,不少人早在涼州人來之前便紛紛離開長安城。

    呂布派兵阻攔,反而險些在城中引起混亂,只能放一些百姓出城,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百姓則認為長安城高大堅固,更加安全,便安心的躲在了城中。

    初平三年二月,十萬涼州人將長安城團團圍困,一時之間,長安城外戰馬長嘶,吼聲如雷。

    長安城的城牆是用黃土與石塊夯砌而成,卻極為堅硬,高五丈有餘,厚度也有五六丈,牆外是四丈寬、近兩丈深的護城河,可謂防禦堅固。

    城牆四面有十二城門,每面三座,每座城門都有三個門道,每個門道有三丈多寬,可容四輛馬車並行。城門上原有木構門樓,西漢末年被焚燬,如今還沒有修復。

    李傕、郭汜等人雖然統領十萬涼州兵,但要攻下長安城也不容易。

    長安城中有羽林、虎賁、城門守衛加上司隸和呂布的五千幷州兵,還有其他一些叟兵之類的,加上王允急忙從右扶風調回來的一些,大約有近三萬多士兵,分守十二道城門。

    不過這些士兵的戰鬥力良莠不齊,除了呂布的幷州兵最為精銳外,其餘士兵戰鬥力頗差,而禁衛軍不少還要防衛長安城內部的皇宮,加上長安十二門,防守起來也很是分散。

    長安城內,朝堂派使者出示赦免詔書後,李傕、郭汜方面全無回信。

    事實上,劉協的想法很有道理,但卻晚了很多,如果在涼州兵未曾聚攏前就先下了詔書,並傳揚到各處,那麼李傕、郭汜等人要聚攏十萬人並沒那麼容易,但如今大勢已去,涼州人圍城之勢已成,有董卓例子在前,更到了眼下這般形勢,李傕和郭汜決不會放棄掌控朝廷的機會。

    此一時,彼一時,赦免詔書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了。

    涼州兵圍城,大營設在城南,距離未央宮最近,李傕與賈詡在城南,張濟在城東,樊稠在城西,而郭汜則在城北。

    長安城尚書檯中,司徒王允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但他的眼神卻依舊凌厲,身板依舊挺直,看著匆匆進來的司隸校尉黃琬,問道:“子琰,關東可有訊息?張種已經去了近一個月,董賊身死的訊息必然已經傳到關東,卻不知袁本初、袁公路、朱公偉、張孟卓、劉公山等郡守刺史是否已起兵勤王。”

    “尚未可知,”黃琬搖了搖頭,嘆道:“眼下涼州人十萬圍城,長安城不知能守住多時,若是令天子蒙難於賊子之手,則你我之辱也!”

    王允也是面色難看,許久才道:“呂布勇猛過人,又擅用兵,當可守住數月,只望關東大軍早早到來。”

    長安城北,廚城門上,呂布手持方天畫戟,站在城樓上看著下面的涼州兵,依託渭水紮營,一面“郭”字將旗隨風招展,這些兵馬正是校尉郭汜所部,足有兩萬之多。

    城樓、城牆之上,到處都是血跡和箭矢,城下則是無數的屍體,不過一日一夜之間,涼州兵已經攻打了五次城門,戰況極為慘烈。

    看著那面“郭”字旗,呂布眯著眼睛,眼裡閃過精光,須臾,吩咐身邊宋憲:“帶弓箭手嚴守城門,若是敵兵靠近,立時放箭。”

    他吩咐罷,下了城門,召來秦誼、陳衛、李黑等一眾親衛勇士,又取了赤兔馬,帶了大約五百人,吩咐開啟城門。

    城門開啟,呂布一馬當先,帶著五百士兵出了城門。

    對面本是休息的涼州兵看到城門突然開啟,不由一驚,急忙聚攏起來,不多時,一個將領帶著五百人迎來,正是郭汜。

    呂布與郭汜自然是舊識,郭汜看著呂布,怒罵道:“叛賊,竟敢殺害董公,真是忘恩負義,無恥之極!”

    呂布不回他的話,而是舉起方天畫戟,大喝道:“郭多,可敢退下兵馬,你我一決勝負,某若勝,汝退回涼州,汝若勝,某便將這廚城門敞開讓與汝!”

    郭汜眼睛一亮,他最喜歡單挑,不過轉瞬他就想到呂布的武藝,心中一抖索,搖頭道:“誰不知汝一杆方天畫戟勇猛無比……”

    呂布斷然道:“某便棄了大戟,用長矛來戰!”

    郭汜心中登時火熱起來,一咬牙,道:“如此,便來戰!”

    當即雙方兵馬退出百步,呂布丟了方天畫戟,手持一杆長矛,策馬而出,二人齊聲大吼,舞動兵器,在戰場中交擊。

    郭汜雙目圓睜,須皆張,手中大戟猛刺呂布,他早聞呂布威名,心中頗有不服,而今正好一戰!

    鏗!兵器交擊,呂布長矛一轉,一下子盪開郭汜的大戟,巨大的力道下,郭汜在戰馬上被衝的猛然後仰,幾乎落馬。

    呂布長矛如同閃電,又是一矛刺出,正中郭汜肩頭,須皆張的郭汜慘嚎一聲,滾落下馬。

    呂布大喜,撥轉馬頭,長矛再刺,他今日的目的就是殺死郭汜!

    不想郭汜卻躲在馬後,以長戟格擋,又翻身上馬,側騎疾走,他是馬賊出身,最精通馬術。

    與此同時,涼州人隊伍中衝出數十騎來救郭汜。

    幷州兵見狀,也急忙上前相助呂布。

    呂布急忙拍馬直追,又一矛刺過去,郭汜戰馬中矛,痛嘶一聲,跑的更快。

    而那數十騎涼州兵也迎了上來,急救郭汜,又有十多騎朝呂布殺來。

    呂布大吼一聲,長矛連連刺出,當即便有數騎倒下,但這一耽擱,郭汜卻已經被救回。

    而數萬涼州兵也大吼著殺了過來,呂布面色鐵青,冷哼一聲:“回城!”

    回到城中,郭汜並未按約定退兵,李黑在一旁怒道:“這郭汜,食言背信,著實可恨!”

    呂布看了他一眼,道:“事關重大,食言又算什麼,某本也沒想著他會退兵,只是想趁機殺了他,可惜……聽聞郭汜此人素來喜歡單挑,某計已成,卻錯失良機,當是再無機會了。”

    長安城東北二十多裡外,渭水之側,張遼聽到郭汜與呂布單挑,不由失笑,看向郭嘉:“奉孝,這郭汜也姓郭,卻是天壤之別哪。”

    郭嘉連連搖頭:“如此無智魯莽之徒,也姓郭乎?”

    郭汜兵馬十倍於呂布,卻會應呂布之請單挑,冒此大險,實在不值一提,若非有些時運,此人最終也不過是一個無腦的勇士而已。

    涼州人攻打長安的第三日,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頗是冰寒,而攻防之戰越激烈,此時連李傕、郭汜等人也多半已經忘了張遼的存在。

    張遼看著數裡之外的楊奉兵馬,沉聲道:“時機已到,立時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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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長安亂 5

    霸水以東,霸陵境內,楊奉的兵馬就駐紮在這裡,事實上也不算駐紮,沒有紮營,只是臨時佔據了道旁一個裡坊,裡面的百姓早已逃走大半,餘下的也被驅趕走。

    此時,因天雨冰寒,五六千兵馬皆在休息,楊奉站在一個亭臺下,西望長安方向,臉色滿是不甘和憤恨:“涼州人畢竟以我等為外人,可恨張遼,害得我的不得去長安,否則取了長安,豈不搏箇中郎將,公明汝左右也是個校尉。”

    楊奉身邊正是張遼謀劃招攬的徐晃,他卻是看著東北方向,沉聲道:“司馬,不可小覷了張文遠。”

    原本,徐晃建議楊奉駐兵在驪山之側,藉助驪山高起的地勢阻攔張遼。但楊奉畢竟心念長安,只想著離長安更近一些,背靠涼州人,既可隨時出兵長安,也可隨時尋求涼州人的支援。

    看到徐晃如此重視張遼,楊奉不屑的冷笑一聲,道:“張遼不過是得了董卓信重,才位居高位,小小年紀居然做了司隸校尉,不知有多少人心中不服,少年得志,張揚過甚,最終落個與董卓決裂的下場,若非王允殺了董卓,恐張遼早已身死董卓之手。此番涼州人有十萬,張遼焉敢妄動!公明,以汝之見,我等如何擺脫張遼,前去長安,可否用惑敵之計,留下些許兵馬迷惑張遼,大部隊則趕往長安。”

    徐晃看到楊奉輕視張遼,又頗有怨念,當即肅然道:“司馬不可輕敵,張文遠絕非等閒,他曾數次以少擊多,大破關東,作戰勇猛且智謀百出,此番我等不可大意。”

    楊奉看徐晃堅持,便沒有多說,心中卻大不以為然,仍是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能去長安分一杯羹。

    事實上他也有傲視張遼的資本,他手下雖然只有五六千兵馬,但俱是最精銳的白波舊部,歷經數年戰鬥,曾屢次藉助地利之勢打敗牛輔兵馬,包括李傕與郭汜的兵馬,所以他傲視張遼也是心有所恃。

    這時,徐晃派在外面打探訊息的斥候來報,東面數裡之外又有一夥涼州亂兵西來。

    徐晃問道:“有多少人?可是涼州人?”

    那斥候道:“大約五百人,觀其衣著皆是涼州人。”

    看徐晃還要再問,楊奉擺手道:“公明,不過五百人,無須在意,涼州人素來跋扈,又勢力強大,眼下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徐晃沒有說話,卻令士兵小心防範。

    不多時,果然有大約五百多涼州人趕來,隊伍散亂,各自以油布之類的避雨,見到楊奉所部,全不在意,而且果然極為跋扈,到了楊奉駐地便吆喝著要他們供應飯食。

    楊奉對此雖然不滿,卻也沒有多反對,反正他的糧草也是從李傕處得來,給涼州人吃了還能要李傕討要。

    徐晃派人觀察了下,這些涼州人言談間流露出他們皆是樊稠的舊部,在南陽一帶劫掠,未能及時歸隊,剛從武關而來。

    沒想到不多時,又有一支六七百人的涼州隊伍前來,卻是從關東雒陽過來的,徐晃本來感到蹊蹺,但沒想到這兩支隊伍竟然有人認識,大笑著打招呼,又吆喝著一起吃飯。

    楊奉對涼州人更有怨言,而徐晃則下意識的加強了防範。

    那些涼州人還沒吃完飯,斥候就再次來報,東北渭水一帶的張遼兵馬來攻。

    楊奉大罵一聲,立時召集士兵,準備迎戰。而那些涼州人卻叫嚷著吃完飯,還要趕去長安,全無幫助楊奉抗擊張遼之意。

    這一場戰鬥雖然在意料之中,但又來的極為突然。

    張遼與典韋領著五千兵馬直衝過來,五千人開口就是大吼:“放下兵器,降者不殺!”

    楊奉大怒,整頓兵馬,在裡坊外大道上狠狠還擊。

    但直到接戰之後,他才知道張遼名不虛傳。

    張遼的兵馬自成陣型,配合嚴密,最前面的是典韋的猛虎士,手持雙戟,而後是槍兵、盾兵、弓箭營。

    戰鬥一開始就進入最激烈的狀態,楊奉的兵馬凶悍無比,但卻節節敗退。

    只有徐晃帶著一千兵馬穩住了陣腳,但也是堪堪穩住,攻打徐晃的正是典韋的猛虎士,個個猶如猛虎出山,悍不畏死。

    至於楊奉的中軍和其餘幾部兵馬,早在張遼長槍加弓箭的組合強攻下被衝得連連後退,不多時已經逼近了裡坊,連帶著徐晃所部也不得不後退,結成陣型。

    楊奉兵馬損失並不大,但卻被奪了氣勢。

    這時,裡坊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卻是那些涼州人大喊著逃走。

    楊奉大罵,徐晃卻是暗中鬆了口氣,他最怕這些涼州人出問題。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高興的早了些,那些涼州人雖然大喊著逃走,卻無恥的開始攻擊他們。

    前後夾擊,楊奉的兵馬一下子陷入了更凶險的境地。

    楊奉又驚又怒,連連斥罵,徐晃也是面色凝重,此時他哪裡還不知道,這些涼州人果然是張遼的手段!

    不過徐晃的隊伍並沒有散亂,他沉聲朝楊奉喝道:“司馬,退入裡坊,進行巷戰,再派人去長安求援。”

    楊奉當即派人快馬而出,又率本部兵馬與徐晃匯合,退入裡坊一處抵抗,楊奉的中軍有弓箭手,加上徐晃的陣型,拼死抵擋之下,阻住了敵人的進攻。

    至於楊奉手下其他各部兵馬,被那些“涼州人”裡應外合,根本擋不住張遼的猛攻,在“放下兵器、降者不殺”的吼聲中,面對千數弓箭手威脅,轉眼就有大半哭喊著投降。

    牆垣之外,張遼帶人一邊從容收攏著俘虜,一邊還在朝楊奉和徐晃這邊大吼“放下兵器,降者不殺”。

    看到張遼的兵馬在裡坊外面堂而皇之的押走近半數俘虜,楊奉臉色鐵青,他自恃兵強馬壯,卻沒想到在張遼面前竟然不堪一擊。

    固然是那些“涼州人”裡應外合亂了他們的陣腳,但他心中卻知道,真正對抗起來,他們也不是張遼的對手,這個張遼果然名不虛傳!

    但讓他悲憤的也正在於此,張遼明明能堂而皇之的擊敗他們,竟然還用手段使詐,讓他們敗得如此窩囊,如今只餘下他與徐晃的三千兵馬藉助牆垣抵抗,心中只期望著李傕派人援兵。

    期間,徐晃帶兵突圍了兩次,卻都被典韋擊退,他們只能縮在牆垣裡,拆了門板,抵擋不時拋灑進來的箭雨。

    戰鬥似乎一時僵在了那裡,張遼和典韋固然不差,但牆垣裡組織的防禦也極為強悍,配合有序,中規中矩,不勇猛,不冒進,防禦的密不透風,除非張遼不顧損失,否則一時之間還真的難以攻進去。

    這讓張遼對徐晃更是期待了,不愧是歷史上的名將,歷史上,徐晃的特點也正是沒有特點,就是嚴密而謹慎,令敵無隙可乘,有了必勝把握才會突然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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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長安亂 6

    裡坊之內,楊奉看著神情冷靜沉著的徐晃,嘆道:“公明所言果然不差,這張遼還真是可怕,手下那些兵就像猛虎一樣,此番若非公明,恐怕我等要全軍覆沒了。

    楊奉一想到他被俘虜的那三千多手下,便心如滴血,這是他多少年才積攢下來的實力,如今卻一下子去了大半。

    他心中對張遼又恨又懼,同時對李傕也有了怨言,若非李傕讓他留下來阻截張遼,他豈會有如此大的損失!

    難怪張遼在董卓手下曾做到了中郎將、河東太守乃至司隸校尉,而李傕、郭汜為董卓嫡系,卻也不過是個校尉而已,難怪李傕和郭汜對張遼如此忌憚,自己還是託大了,早該小心防範,早去長安的。

    楊奉在那裡懊惱的胡思亂想著,卻聽到外面傳來那個可恨的張遼的聲音:“傳令,眾軍便駐紮在這裡,也不進攻,就將他們困死在這裡坊裡,看他們是否投降。”

    楊奉聞言,大是送了口氣,他們眼下最怕張遼猛攻,至於拖下去,他已經派人去向李傕求援,反倒不怕了。

    但不多時,外面便傳來一陣陣香味,楊奉派人暗中檢視,險些一下子氣瘋了,卻是張遼將他的那些糧米直接下鍋,帶著一眾士兵在那裡大快朵頤。

    楊奉恨的想衝出去,但又看到那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帶著一千士兵仍然在警戒,而千餘弓箭手也是嚴陣以待。

    楊奉只能作罷,看向徐晃,愴然道:“公明,莫非我等只能投降不成?”

    徐晃默然,沒有說話,他並不是白波出身,當初本是河東郡府吏,楊奉歸附李傕後,志在軍旅的他才拋棄府吏之職,跟隨楊奉。但沒想到,本以為跟隨了正規軍,但到了關東仍是四處劫掠,讓徐晃內心深處對李傕、楊奉等人大為失望,董卓死後,李傕、郭汜等涼州人更是徹底淪為了匪寇。

    相反,張遼的名聲反而是董卓麾下最好的,此次西進途中,他便看到張遼帶兵保護百姓北撤,而百姓也甘願跟隨他。而且張遼的善戰威名,也令他暗中佩服。

    他心中冒出一個念頭,真要投降了張遼,比之留在李傕這些涼州人的手下要強出百倍了,何況張遼是幷州人,與他這個河東楊縣的也算半個老鄉。

    只是投降畢竟是一件恥辱之事,何況自己投降過去,張遼會不會重用,會不會小瞧自己,也是個問題。

    是以聽到楊奉的問題,徐晃沒有說話,該如何決斷,楊奉是統領,該如何決斷,還要看他。

    ……

    長安城外,賈詡、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幾個主要將領聚在安門之外的大營中議事。

    賈詡雖然職務最高,卻很低調,並沒有坐在上,而是與眾人同坐。

    他沉默不語,李傕等人卻有些急了,李傕沉聲道:“諸位,長安城高大堅固,旬日之間,恐難以攻破,我等又是急行軍而來,沒有糧草,將士捱餓,恐難以持久。”

    郭汜大笑道:“沒有糧草,只消去搶些便是,關中富庶,長安一帶更是富戶連片,足以供給。”

    他本是出身馬賊,劫掠可謂家常便飯。

    李傕恨聲道:“只是張遼此人竟然引誘大批富戶與賤民逃往左馮翊,家家空蕩,要在左近收集糧草頗為不易。”

    樊稠道:“董公郿塢之中,積穀無數,如今董公身死,郿塢糧草眾多,朝廷必然難以皆盡調出,不若分兵前去佔據郿塢,則糧草無虞。”

    張濟搖頭道:“郿塢距此有二百六十多裡,大軍一來一往,需五六日才行,何況還有動兵攻打,破了郿塢之後,還要搬運糧草,如此一來,沒有十日半月功夫,難獲糧草,我等將士哪能捱得了十日。”

    郭汜嘿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沒有糧草,那便捉些人來煮了吃,如今正是關鍵之時,不攻下長安決不罷休!”

    “吃人?”其他幾人都是一驚。

    李傕皺起眉頭,看向一旁的賈詡,突然問道:“賈中郎可有妙計?”

    一直沉默的賈詡緩緩道:“為今之計,只要儘快破了長安城,一切困難便不足道。”

    郭汜大聲道:“此理我等豈有不知,只是如何攻下長安城?”

    李傕、樊稠和張濟瞪了郭汜一眼,紛紛看向賈詡:“不知賈中郎有何妙計?”

    他們三人都是知道賈詡的謀略的,平日裡對他也頗是敬畏和忌憚。

    賈詡也沒有推辭,涼州人走到這一步,也必須進了長安,才有活路,否則下場更慘,他看了幾人一眼,道:“長安城高大堅固,若是強攻,難,我等兵力十倍於長安,可用分兵騷擾之計,只消每日分兵攻打各門,令守城士兵疲憊恐懼,長安城中禁衛多是董公入關之後招募,來自各州各郡,戰力不強,軍心不齊,可命將士傳言,長安必破,幷州人害董公,故只殺幷州人,餘者不問。強攻,而後勸降,或有暗中投誠者,到時可裡應外合,攻破長安。”

    賈詡頓了頓道:“諸將攻城之時,可探明各城門守將來歷,或有認識的,可暗中聯絡勸降。”

    “好!很好!”李傕等人眼睛不由一亮,喜道:“有此妙計,長安城必難持久。”

    張濟突然問了句:“若是破了長安,如何面見天子?”

    此話一出,其他幾人眼神紛紛閃爍起來,神情各異,各有想法。

    郭汜臉上露出猙獰之色,正要說話,賈詡肅聲道:“昔時董公以霸王之資入主京師,廢立天子,尚且引起天下諸侯起兵討伐,乃至有此大敗。我等文治武略皆不如董公,故不可輕動漢室。”

    幾人聞言,都是一陣沉默,隨即紛紛點頭應是。

    李傕眼裡凶光閃爍:“那王允老兒又該如何?”

    賈詡淡淡的道:“天子不可欺,王允不可留,袁氏門生不可重用。”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為張遼掃除一切障礙,他知道張遼有些事不便去做,會毀了名聲,比如殺王允,必然會令很多人為之嘆息和同情,而李傕、郭汜等人去做卻最為合適。

    “好!”李傕大聲道:“若攻破長安,便依賈中郎之言行事。”

    賈詡刻意保持低調,而李傕則完全高調,隱隱為眾人之,而且他手下的兵馬和實力也是最強的,足有近四萬兵馬。

    ……

    霸水之東,楊奉所在的那處裡坊之中,雙方已經僵持了過一個時辰,外面的張遼等人大吃大喝,笑語不禁,不時還吆喝招降,裡面的楊奉手下則是時時小心防範,以防偷襲。

    楊奉心中正自沮喪,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報!長安方向來了五千涼州兵,還有一千騎兵。”

    涼州兵?長安來的?!

    楊奉立時想到自己先前求援之時,不由心中大喜。

    外面張遼那些兵馬聽到報信,登時一陣寧靜,隨即張遼的聲音傳來:“五千人?還有一千騎兵?!該死的涼州人,不去打長安來這作甚?撤!去渭水北岸,孃的,才俘虜了三千賊兵,這一趟得不償失哪!”

    裡面的楊奉聽到張遼這話,險些氣得吐血!什麼叫只俘虜了三千,得不償失?那可是自己一半的實力哪!

    他神情猙獰,下定了決心,只要援兵一道,立時與援兵回合,追殺張遼,以雪此恨,更要奪回自己的那三千兵馬,否則實力大損,如何謀大計!

    看到外面的張遼兵馬果然撤退,楊奉立時看向徐晃:“公明,我等立時衝出去,咬緊他們,不能讓他們逃了,等涼州人來了,他們必敗!”

    “司馬。”徐晃沉聲道:“不可妄動,我等先前六千人尚敵不過張遼,如今不過兩千人,衝出去只能是送死,何況,焉知張文遠是不是又在使詐?”

    “難不成我那三千兵馬便白白丟了不成?”楊奉面色猙獰。

    徐晃默然片刻,道:“司馬,要先確定來的涼州人是不是李校尉手下,是不是涼州人?否則……”

    楊奉皺起眉頭:“他們從長安方向而來,當不會有差,何況還有騎兵,我們一路西進也看到了,張遼手下是沒有騎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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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長安亂 7

    “司馬,還是再等等。”徐晃下意識的感到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雖然他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只能道:“長安距離這裡又數十里,李校尉的援兵不會這麼快,最快也還差半個時辰。”

    “想必是李校尉一直防範著張遼,公明,勿要多說,機不可失!”楊奉這次卻不聽徐晃的勸阻了,大喝一聲,下了命令:“傳我命令,殺出去,搶回兒郎!”

    軍中畢竟還是以楊奉為主,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千多兵馬大喊著衝了出去,徐晃手下的那一千多士兵紛紛看向他。

    徐晃看著楊奉已然出去,只能咬牙沉喝道:“衝出去,陣型不可亂!”

    裡坊外一片狼藉,不少煮好的飯食還沒來得及吃,顯然是敵人匆匆退走。

    楊奉看著從西面長安方向趕來的兵馬,果如斥候所說,大約五千人,一千多騎兵為前鋒,穿的是涼州人的軍服,掛著涼州兵的旗幟。

    這時,涼州兵中又有一騎出來,快馬朝他們這邊疾奔而來,楊奉認得此人,正是他先前派出去求援的士兵!

    “是馬老六!”楊奉大喜,心中一下子大定,看向張遼退走的兵馬,怒喝一聲:“追!不可走了張遼!”

    不遠處退走的張遼兵馬一看到楊奉追出來,登時跑的更快了,連陣型也有些散亂起來。

    楊奉見狀,看向徐晃,大聲道:“公明,汝終究是行事太過小心,此番險些壞了我的大事!”

    徐晃沉默不語,眼睛卻細細觀察著退走的張遼,又看向那支趕來的涼州兵,前面奔來之人的確是他們派出的求援士兵。

    “援兵來了!追!加緊追!”

    楊奉看到張遼那支人馬跑的更快了,不由再次大喊。

    他手下的士兵追的更急。

    徐晃在後,看著楊奉帶著士兵衝鋒在前,與他們拉開了距離,當即喚來那奔過來的馬老六,肅聲問道:“馬六,這些涼州人可是汝從長安請來?”

    馬老六神情振奮,氣喘吁吁的道:“徐軍侯……是……是小人在路上遇到的,說是李校尉留下來策應我等的兵馬……”

    徐晃心中一個咯噔,忙又問道:“那汝可曾見過李校尉?”

    馬老六搖了搖頭。

    徐晃面色微變,又急聲道:“來援兵馬之中可有汝認得之人?”

    馬老六能被派出去求援,卻是機警之人,看到徐晃凝重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心中不由一顫,面色有些白:“最近涼州人畢竟太多,小人不認得……不過為將領是個司馬,名楊漢,說是校尉楊定的族叔……”

    “其中有詐!”徐晃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再看前面的楊奉已經與涼州人匯合,不過數十步的距離。

    “司馬!”徐晃只來得及一聲大喝,就看到那些來援的涼州人陡然一轉,殺向了急衝的楊奉兵馬。

    騎兵縱橫,步兵列陣,轉眼就將他們包了個圓。

    幾乎同時,裡坊後面也傳來一陣喊殺聲,徐晃回頭看去,卻見裡坊後面也奔出千數兵馬,為一人赫然是那個凶悍的雙戟大漢。

    徐晃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日大勢已去。

    “列圓陣!”徐晃沉喝一聲,立時帶著手下一千兵馬列成圓陣防禦。

    楊奉那邊,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兩千兵馬瞬間被圍困中,楊奉驚怒之下還待反抗,但隊伍還沒列陣,就被騎兵衝的散亂。

    楊奉慌忙帶著三百親衛後退,卻被一支兵馬斜裡殺來,當先一人正是張遼。

    張遼跨坐雄駿的象龍,一杆長槊縱橫來去,使得比當初更加順手熟練,帶著數十人殺入楊奉親衛軍中,將那些親衛殺的轉眼潰散。張遼截住了要逃走的楊奉,楊奉哪裡是他的對手,甫一交手,便被一槊掃飛了長刀。

    長槊又是一刺,挑住他的鐵甲,槊杆一振,楊奉驚呼一聲,整個人飛出數丈。

    張遼縱馬過去,長達兩尺有餘的槊鋒停在了楊奉喉嚨前,楊奉身子一僵,再也不敢動彈,早有兩個親衛衝過來將他擒住。

    楊奉一被擒下,他的那些手下登時失去了戰意,慌忙投降,唯恐落後。

    張遼哈哈大笑,看到不遠處徐晃那邊還在結陣抵擋,當即朝怒視他的楊奉道:“老楊,勸那支兵馬投降!”

    楊奉恨聲道:“張遼,汝欺吾太甚,休想!”

    他實在敗在太窩囊,根本不是真槍真刀死拼而敗,而是前後數次被張遼連環算計,自詡最精銳的六千兵馬還沒怎麼打就沒了,他如今只覺自己就像白痴一般被張遼玩弄在指掌之間,心中可謂惱怒之極。

    張遼看到楊奉不配合,呵呵一笑,讓兩個親衛押著他,到了圓陣那邊,看著指揮作戰的一個年輕將領,高喝道:“楊奉已被拿下,還不束手就擒!”

    那些頑抗的兵馬聽到喊聲,無不大驚,待看到楊奉果然被擒,登時士氣大落,再也無心抵抗,紛紛看向指揮作戰的徐晃。

    “公明!休要……”楊奉剛喊出一聲,就被張遼拔出長劍架在了脖子上,後半句再也喊不出來。

    張遼看向徐晃:“汝只有三息功夫,三息之後,若再不降,某便立時砍了楊奉!一!二!三!”

    張遼數的極快,根本不給徐晃考慮的機會,徐晃幾乎是下意識喊了聲:“我等願降!”

    說罷,他利索的拋下了手中大刀,他手下士兵見狀,紛紛拋下兵器。

    張遼的士兵立時上去收起他們的兵器,將他們看守起來,又有人將徐晃押了過來。楊奉則是面如死灰。

    張遼看著被押過來的徐晃,心中大喜,又招攬了一員名將,這可是實打實的能獨當一方的名將,是經過歷史考驗的,忠心和能力都是上佳。

    他兩步上去扶住徐晃,哈哈笑道:“汝可是徐公明兄弟?”

    徐晃聞言,愕然看著張遼,不明白張遼怎會認得他,要知道張遼雖然和他同樣年輕,但早已是威名赫赫,任中郎將,曾等同於九卿的存在,地位與他可謂天地之差,又怎會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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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長安亂 8

    張遼看到徐晃愕然的樣子,更是大笑:“看來是不差了,公明哪,汝可知某這一番辛苦算計,皆是為了汝而來。至於什麼李傕、郭汜都是草芥,某卻還不看在眼裡。”

    徐晃更是驚愕,而楊奉卻一下子睜開眼,看向徐晃和張遼。他聽出來了,自己被張遼這番攻打,竟然是因為徐晃!自己落到這般地步,竟然是因為徐晃!

    他眯著眼睛看著徐晃,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意。

    “不知張將軍何處得知徐晃?”徐晃看到了楊奉神情,心中暗歎,忙問張遼。

    張遼拉起徐晃的胳膊,笑道:“某曾為河東太守,聽聞公明曾在郡中擔任府吏,有大將之才,心中嚮往久矣,只可惜當初公明隨楊奉去了李傕軍中,令某失望了很久,此番大半是為了公明而來,卻不知公明可願跟隨於某?某必不令公明失望。”

    徐晃沒想到張遼如此看重他這個無名小卒,一時間有些發懵,低頭不語。

    張遼臉色露出失望的神色:“某在河東,素聞徐公明深明大義,乃大丈夫也,難不成竟是甘願從賊之輩,實在令某失望。”

    楊奉怒道:“我等如何為賊了?”

    他看到張遼如此看重他手下的徐晃,而輕視於他,心中大是羞怒。

    張遼看了楊奉一眼,哼道:“汝先為白波,劫掠河東,後附李傕,劫掠關東,而今更要攻打長安,劫掠天子,如何不為賊?”

    他的確看不上楊奉,這廝在歷史上就是個全無立場,四處背叛的主,留下來也是禍害。

    張遼不理會楊奉,而是看向還在沉默和猶豫的徐晃,怒聲道:“大丈夫立身處世,當扶危濟難,行事無愧於心,徐公明莫非還要繼續渾渾噩噩,違心背性而從賊乎?”

    徐晃聞言,身軀一震,擡起頭來,看著張遼,又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楊奉,抱拳道:“徐晃願意跟隨將軍,只是還望將軍能放了楊司馬……”

    “好!”張遼二話不說,看向押著楊奉的親衛:“將楊司馬放了!”

    徐晃看到張遼如此利索,只因他一句話便放了楊奉,神情不由動容。

    楊奉臉上也露出喜色,隨即又有些失落,看了一眼徐晃,又看向張遼,咬牙道:“張將軍,我的兵馬……”

    張遼擺了擺手:“可以帶走五百親衛。”

    楊奉看到張遼鬆口,心中大動,看了一眼徐晃,又硬著頭皮咬牙道:“張將軍,五百是不是少了些……我可是有六千兵馬哪。”與此同時,他心中大恨,只想著有朝一日定要將今日所受恥辱百倍討還!

    不想他這句話一出,張遼立時變了臉,比翻書還快,厲聲喝道:“來人,將這不知進退、得寸進尺的傢伙斬作肉泥!”

    “張將軍!”楊奉沒想到張遼變臉如此之快,臉色不由慘白,看到幾個親衛手持刀劍衝過來,慌忙道:“饒命!饒命!”

    如果沒有活命的機會,楊奉或許還做一次英雄,但眼前張遼分明要放過他的意思,有了活下去的機會,楊奉便什麼也不顧了。

    徐晃看了一眼楊奉,眼裡閃過失望之色,隨即朝張遼抱拳道:“張將軍,還望手下留情。”他也感到不好意思了,剛投靠張遼,寸功未立,就兩次提出要求,實在有違他的性格。

    張遼一看徐晃開口,當即又擺了擺手:“帶著五百人,速速離開。”

    “謝張將軍。”楊奉忙開口,他如今是什麼也不顧了,只要能活下去,找到李傕,他就還有再聚兵馬、重整旗鼓的機會,便是找張遼雪恥也不無可能,若是就此被殺,那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這次楊奉的動作很快,他只帶走了自己最親信的兵馬,徐晃的那些兵馬他一個沒要,張遼對此也頗是滿意,看來自己的威懾還是有用的。

    楊奉離開後,張遼看向徐晃,道:“公明,汝剛過來,便先做個司馬罷,楊奉的五千兵馬便由汝整編統領,置選鋒軍!”

    徐晃身軀一震,他沒想到自己一到張遼手下就能升為司馬,更統領五千兵馬,而且還是楊奉和自己的舊部,他擡頭看著張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知遇之感,下拜道:“主公,末將領命,必不負所托。”

    張遼一把扶起他,哈哈大笑:“公明無須客氣,今後還要戮力同心才是。”

    “是!”徐晃聲音簡潔而堅定。眼前的主公雖然年輕,但他卻感受到了那股氣度和襟懷,是他所不能及的,令他信服。

    張遼收了徐晃,心中大快,將徐晃留在左馮翊整頓兵馬,自己則帶了一萬精銳,直奔長安。

    趁火打劫,絕不止於此。

    ……

    河東郡,安邑縣。

    雖然是早春,但到處都是一片熱鬧的氣象,城外的河東書院門前人來人往,都是本地的學子,和其他各地聞名而來的儒士。

    到了這裡,他們沒有失望,書院中的萬卷書籍固然是寶貴之極,但河東書院印刷出的書籍更是令他們耳目一新,而且此地大儒很多,司馬徽和來自學風濃郁的潁川眾儒士,給這裡同樣才來了濃郁的學風。

    今日更是熱鬧,因為傳聞大儒蔡邕要來了,眾儒士早已在學院門外等候。

    不多時,幾輛馬車過來,當先輛馬車上下來一人,相貌清癯,年過六旬,正是從長安而來的蔡邕。

    眾人中有不少認得蔡邕的,紛紛上來行弟子之禮,而蔡邕看到河東書院前那副對聯,眼睛一亮,與司馬徽見過之後,迫不及待的進了書院,更是贊聲不絕。

    而其他幾輛馬車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駛向安邑縣城。

    安邑縣城外,早已人在等候,接了馬車。

    馬車中,一向恬淡的蔡琰此時極為忐忑不安,張遼將他們護送進入河東境內後就去了弘農,而父親剛才也去了書院,如今只有她去見張遼的妻子唐婉,心中竟生出一種怯意。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車前馬蹄聲一聲聲彷彿踏在了她的心上,她呆了許久,下意識的又整了整衣裳和秀髮,勿要整潔,免得一會失禮。

    只是感到片刻之間,車外就傳來妹妹的聲音:“阿姊,到了呢,好多姊姊在等著呢。”

    蔡琰心中一顫,輕咬櫻脣,掀起車簾下了馬車,擡頭一看,卻見馬車停在一處很普通的宅院前,門前有幾個女子正看著她,或端莊,或清麗,或嫵媚,無一不是絕色。

    而中間那個女子,自然就是張遼的正妻唐婉了。

    蔡琰行了一禮,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要喊什麼,按說她應該喊女君,但如今她似乎還不算張遼的妾室,或者應該叫夫人,但貌似有一些見外。

    不過她畢竟不是尋常女子,很快定下心來,禮道:“妾身蔡琰見過女君,見過尹姊姊,蘇姊姊。”

    唐婉急步上來,扶住她,柔聲道:“是蔡姊姊吧?叫我婉兒吧。”

    蔡琰看她相貌端莊美麗,神情誠摯,眼神清澈,心中鬆了口氣,忙道:“女君,禮可不可廢……”

    唐婉親熱的挽著她:“夫君最不講究這個的,到了家裡,就不要這麼見外,這是尹姊姊,這是蘇姊姊。”

    尹月給蔡琰回禮,蘇嫿卻咯咯笑道:“蔡妹妹在長安不顧名節,譭譽救夫,很令我們佩服呢。”

    蔡琰俏臉一紅:“妾身與文遠並未……”

    唐婉阻止了她,拉著她的手,認真的道:“沒關係的,若非是姊姊,夫君就要被惡人害了,我們很是感激姊姊呢。”

    “是呢。”一旁尹月道:“朝堂險惡,多虧了蔡妹妹。”

    蔡琰看著她們感激的神情,心中忐忑盡去,看著一眾幾個品貌俱佳的絕色女子,她不由佩服起張遼這個傢伙,倒是真有福分呢,更是讓幾個女子對他死心塌地的。

    唐婉又拉起蔡琰身後瞪著大眼睛的蔡瓔,還有和蔡瓔一起的董白,溫柔的道:“這是阿瓔和阿白吧。”

    蔡瓔端正的給唐婉眾女行了一禮,喚道:“蔡瓔見過唐姊姊,尹姊姊,蘇姊姊。”

    眾女看到她學著蔡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無不喜笑。

    董白怯怯的也行了一禮:“阿白見過三位阿嬸。”

    她拉著蔡琰的手,這一路上,都是蔡琰一直安慰她,照顧她,她對蔡琰很是依戀,對陪著她說話的蔡瓔也很是親近。

    唐婉上前,輕輕抱起董白,親了下她的額頭,柔聲道:“阿白,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尹月和蘇嫿也知道董白滿門盡滅的事,看著這個還沒有從傷痛中恢復過來的女孩,無不心生憐惜,紛紛上前拉著她的小手。

    董白看著一眾女子,不禁落淚,呢喃道:“阿嬸們真好,和阿叔一樣好。”

    她便是在董家,也沒感受到這般溫暖,她年紀雖小,卻最能感覺出來誰對她好,分辨得出來虛假和真實的感情。除了董母和董卓外,其他人並不喜歡她,靠近她也是為了討好和奉承董卓。

    隨後,古採英也過來,給眾女介紹了她新收的兩個弟子,小玉和貂蟬。

    眾女紛紛恭喜,她們都知道古採英眼界很高,能看中的弟子自然也不差。

    這處院子看似平常,裡面卻不小,唐婉早已安排好了蔡琰和董白的屋子,至於蔡瓔,她還要隨父親居住,不過給蔡氏安排的宅院也很近,就在隔壁。

    河東郡的情形張遼自然不知道,但長安的形勢卻已到了關鍵之時。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21:59
第四百一十六章 長安亂 9

    黃昏之時,長安城,涼州人已經攻城七日,而且幾乎是日夜不停,早春飄灑的寒雨令他他們處於不利的環境,更迫切的想要攻入長安,攻勢更是瘋狂,日間進攻,夜間騷擾,城內的士兵本來就少,在涼州人的猛攻下,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又折損了許多,損失慘重,困頓不堪。

    期間,右扶風王巨集領兵從西面襲擊涼州人,卻被打得大敗而逃。

    長安城南未央宮前,呂布英武的面孔上滿是疲憊,面對涼州人這般猛攻,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守下來的,嫡系的幷州兵損失了不少,羽林、虎賁同樣如此,更可怕的是,城外射進來不少書信,長安城中已經傳開,涼州人尊奉天子,攻打長安城只為報仇,因呂布和王允害死董卓,故涼州人只殺幷州人,其他州郡將士若是投降,一概不問。

    呂布心中深為擔憂,他接手禁軍和董卓在長安的兵馬不過月餘,對於這些兵馬的掌控並不是那麼有力,危急之時只能以強橫暴力的手段震懾,如今最擔憂的就是有兵馬叛變,當此之時,長安城中人心惶惶,哪些人可能叛變,他根本沒法預料。

    涼州人攻城第八日黎明之時,未央宮尚書檯中,王允形貌憔悴,他已經在尚書檯中連續呆了八日,連家也顧不得回,事情走到這一步,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他沒想到董卓死後竟然會帶來如此大的凶險,心中未嘗不有悔意,當初該讓皇甫嵩去弘農掌控涼州人,只可惜阻力太大,朝中大多的關東大臣是不同意的,他心中也不同意,當初唯恐皇甫嵩勢大難制,如董卓一般。

    而且他察覺關涼的朝臣對他很不滿,一是因為他心在關東,二則是他不赦張遼,又要殺蔡邕,還有傳言說,正是他不赦張遼與蔡邕,才導致連天下雨,這兩件事所帶來的嚴重後果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究竟什麼才是對的?怎麼才能消弭危機?

    王允在尚書檯想了八日,也沒想到一個辦法,或許說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敗涼州人。

    但呂布能打敗涼州人嗎?

    王允心神疲憊的靠在案臺上,他如今只能倚仗呂布了,但從呂布這幾日的神情來看,情況並不樂觀。

    “來人!”王允喊了聲,想召呂布過來詢問戰況,突然一人慌忙進來,正是城門校尉崔烈,崔烈嘶聲道:“司徒,大事不好了!城破,涼州人攻進來了!”

    “城破?!”王允頭頂如同炸了一道霹靂,直起身來,嘶聲道:“如何城破?”

    如果沒記錯的,呂布說至少還能守數日,看能不能逼得涼州人缺糧走人,但怎會轉眼之間就破了!

    崔烈哭道:“聽人說,是叟兵叛亂,打開了霸城門,引涼州人入城……”

    撲通!

    王允一下子癱倒在席上,久久不語。

    良久,他才顫巍巍的起身,道:“崔校尉,守好皇城,吾去見天子。”

    ……

    長安城中,隨著叟兵叛亂,開啟東南霸城門,數不盡的涼州人湧入長安城。呂布當時正在鎮守城南安門,得知訊息後,立時帶著最精銳的幷州兵前去阻截。

    但涼州人太多,凶悍無比,呂布的那點兵馬根本無力阻止,打了半個時辰,涼州人越來越多,而自己手下的數千幷州兵損失慘重,陷入涼州人的重重包圍,縱然呂布驍勇無雙,卻也無力招架這些瘋狂的涼州人,不得不殺出一條血路,帶著數百手下慌忙逃走,否則他便要留在這裡了。

    霸城門既破,其他幾門守兵士氣盡失,被涼州人入城夾擊,登時大潰,十二城門相繼告破。

    呂布帶著數百騎慌忙而逃,路過未央宮青瑣門時,看到王允在宮門下,當即駐馬,急聲大喊道:“涼州人入城,大勢已去,王公可隨布速速退走!”

    王允看到呂布渾身浴血的慘樣,還有那僅餘下五六百騎的幷州兵,知道呂布盡了力,長嘆一聲:“若蒙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不能,則奉身以死之。天子年少,恃我而已,臨難苟逃,吾不忍也。奉先,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

    呂布看到王允不肯走,呆了呆,又看後面追兵趕來,急忙抱了抱拳:“如此,某去也!”至於王允說的讓關東諸侯勤王,他卻沒聽進去幾句,如今,他只想著先逃走,否則以他殺害董卓之事,若是落在涼州人手中,下場必然極為悽慘!

    看著呂布兵敗離去,又聽著不遠處震天的喊殺聲,王允心中徹底滅了最後一絲期望,急忙回宮,去找天子劉協,與一眾護衛帶著劉協躲避亂兵。

    要知道,涼州人入城,皇宮必然是他的首要目標,天知道那些瘋狂的涼州亂兵會做些什麼,若是天子被亂兵所害,那他王允可真是大漢罪人了。

    王允護著天子急忙退走,而太常種拂、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等大臣則提劍帶著士兵守衛皇宮,掩護王允與天子。

    長安城中,李傕和郭汜入城後,大吼著放縱涼州人劫掠,令涼州人更加瘋狂,凡是非涼州人軍服的,一律斬殺。

    與此同時,長安城北,一支兩萬人的兵馬入城,迅速掌控了北面的橫門、廚城門、洛城門和西北的雍門,正是張遼!

    張遼在三日前擊潰楊奉收服徐晃後,便迅速趕赴長安城,初時為了防止涼州人警惕,他將兵馬駐紮在渭水以北的五陵原上,而且幾乎是將關中所有的主力都調了過來,加上剛從右扶風投靠過來的董旻舊部吳匡,兵力達到兩萬有餘,兵馬雖不多,但將領卻都是精英,有趙雲、典韋、徐榮、徐晃、韓浩、張燕、牽招等大將,還有郭成、韓卻、牧寒、眭元進等得力戰將,出了高順在太原、毌丘毅在上黨、高覽在冀州中山、張郃在河東,以及幾個司馬駐守郿塢之外,張遼手下的精英全部調了過來,就是為了應對長安之事,不容差池。

    暗影早就遍佈在長安城中,在涼州人破城的一刻,張遼便帶著兵馬渡過渭水直趨城北。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22:01
第四百一十七章 長安亂 10

    張遼在涼州人之後,輕而易舉的進入長安城,而打先鋒的五千兵馬正是偽作涼州兵,此時的涼州人都著急著入城,在混亂的情況下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張遼入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分派郭成、韓卻、牧寒、眭元進等將領佔據四城門,令韓浩和吳匡守在城外策應,而後自己又與趙雲、典韋、徐榮、徐晃、張燕、牽招等將領各領一軍,佔據東、西兩市、桂宮、北宮、北闕甲第和明光宮,控制整個北城。

    他對各個將領都下了命令,凡是遇到殘殺百姓的涼州人,一律斬殺,餘者則由徐榮收攏,並奪戰馬,而後迅速疏散百姓出城。

    張遼知道,自己這兩萬兵馬與十萬精銳涼州兵相比,並不佔任何優勢,未來一段時間,長安城必然是戰亂之地,而涼州人更會恣意劫掠,所以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疏散百姓出城,進入自己掌控的左馮翊和五陵原,更有些百姓要疏散到河東。

    他這麼做,一是為了救助百姓,二來也是爭取人口,無論從仁義還是戰略上講,都是極為重要的。

    長安城破之後,無數的百姓都惶恐的躲在家中,但卻避免不了涼州人的瘋狂劫掠,而張遼亮明旗號後,因他當初遷徙和擔任司隸校尉時的名聲,幾乎是一呼百應,無數惶恐的百姓在他的安排下開始逃出長安城。

    而除了張遼手下一眾大將,荀彧、荀攸、郭嘉等謀臣和杜畿、射援、傅乾等從事也堅持要來,如此一來,張遼便留李儒、田儀、王粲等人留在左馮翊主持事務,而荀彧幾人則到了長安北城疏散百姓。

    對於這些謀臣的安危,張遼自然極為重視,一者讓他們留在幾路兵馬護衛的範圍內,二者讓左慈、史阿帶著擊剎士嚴密保護,絕不能出任何問題!

    而張遼自己則與趙雲、典韋帶著五千精銳沿著華陽街一路向南。

    華陽街位於北闕甲第和桂宮之間,尤其是北闕甲第,因為都是公卿和富戶居住之處,沿途有大量的涼州人湧入,瘋狂的劫掠財物,搶掠女子。

    對於這般的涼州人,張遼自然是毫不客氣的斬殺,而張遼在北闕甲第之中還有一部分人馬,其後,無論是願不願意離開長安的朝臣,他們的家眷大多都被張遼的兵馬送著離開長安。

    縱然不少朝臣願意與天子共存亡,還有不少心存僥倖,但他們的家眷此時離開長安城卻是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還有呂布的家眷,嚴氏和呂玲綺都在,呂布匆忙逃走時根本顧不得她們,只令長史龐舒暗中保護。嚴氏和呂玲綺看到張遼自然是大喜,若是她們落入涼州人手中,那下場必然是極為悽慘的。

    張遼將她們交給了趙雲,而後留下趙雲,領兩千驍騎和七百持戟、緹騎,護送著官員家眷離開,而他與典韋領兩千猛虎士偽作涼州兵,繼續向南,直奔未央宮。

    未央宮才是長安之戰中的核心,張遼不想著此時與李傕郭汜硬抗,但他卻要去那裡看看形勢,再作決斷,尤其是城門校尉崔烈,張遼還記得自己是答應過崔鈞之請,要救他父親的。

    未央宮外,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將領各屯一門,強攻猛打。

    天子劉協與王允等近臣早已退走,守衛宮門的是一眾大臣,有太常種拂、城門校尉崔烈、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越騎校尉王頎等大臣,還有羽林、虎賁的許多將士。

    圍困未央宮的涼州兵足有五萬,而且都是最精銳的涼州兵,箭矢飛舞,長矛拋射,但未央宮的宮門還是極為堅固的,地勢高峻,加上幾位大臣在其中鼓勵將士,羽林與虎賁的忠心不容置喙,咬牙謹守,李傕、郭汜等人攻打了一個時辰竟然還沒攻下,不由急了,又命士兵從四面宮牆攻打,架起雲梯,翻越宮牆。

    未央宮中方圓四五里,太過寬廣,而其中的守兵卻少,涼州人從宮牆翻越後,守衛捉襟見肘,根本防禦不過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涼州人翻入宮牆,未央宮告破。

    “諸公,當速走。”城門校尉崔烈看到未央宮守不住,急忙招呼種拂、魯馗幾人逃走。

    種拂為故司徒種暠之子,性情素來剛烈,聞言慨然道:“為國大臣,不能禁暴禦侮,使白刃向宮,去將安之!”

    他拔出長劍,開啟宮門,就帶著數百衛士殺了出去。

    其餘幾人一呆,再看宮內無數的涼州人朝他們殺過來,只能咬牙跟著種拂殺出去。

    李傕、郭汜等人看到未央宮破,不由大喜,又看到種拂等大臣帶著護衛殺出來,想到他們竟然拖了自己等人一個時辰,不由大怒。

    “殺了他們!”李傕戟指種拂等大臣,厲聲大喝。

    想當初李傕、郭汜等人不過是個校尉,雖然在董卓麾下也是嫡系,但比之這些大臣可謂天差地別,而今在他們的攻打下,長安破,未央宮破,他們竟然做的如此大事,比如董卓當初更甚,李傕、郭汜等人心中興奮的難以自制。

    望著未央宮內,李傕大聲道:“衝進去,誅殺王允,為董公報仇!”

    “衝!”郭汜緊跟著衝入。

    賈詡也一言不發的跟了進去,他雖然出身涼州,但畢竟是儒士出身,更曾舉孝廉,與李傕、郭汜這些涼州武人全然不同,看到涼州人在城內肆虐殺掠的情形,他的心頭彷彿壓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雖然他當初的建議是為了拯救涼州人,但畢竟造成了如此慘烈的後果。

    先是董卓,後是李傕、郭汜,涼州人劫掠的劣性,讓他大為失望,同時也堅定了幫助自己弟子張遼的決心。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名聲從此以後恐怕是壞了。

    李傕、郭汜和賈詡進入未央宮,他們留下了樊稠和張濟攻打負隅頑抗的種拂等眾大臣和數百護衛,並守衛宮門,防止裡面的王允逃出來。

    樊稠和張濟此次各收攏了萬數兵馬,二人實力也極為強悍,種拂等大臣拼死抵抗,卻哪能擋得住,一個個護衛慘死涼州人刀槍之下,緊跟著是越騎校尉王頎、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相繼亂箭射殺。

    崔烈躲在護衛身後,面色蒼白,種拂卻是雙目赤紅,提劍瘋狂砍殺,比之其他人,他少隨父在涼州,頗有武力,但他們身邊的護衛已不足百人,岌岌可危。

    宮門外,樊稠看著李傕、郭汜等人進入宮內,頗是心焦,看著種拂百人還在頑抗,厲喝道:“全力猛攻,一個不留!”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沉喝:“樊兄,手下留情!”

    樊稠聞言,身軀一震,轉頭看去,不由失聲道:“張都尉!”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22:04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長安亂 11

    出言阻止樊稠的正是張遼,華陽街雖然只有長安的一半長,但也有五六裡,他們沿途又斬殺不少劫掠的涼州兵,到得未央宮時,就看到了這一幕。

    無論是崔烈還是種拂,他都認得,看到二人在一眾涼州人的圍攻下岌岌可危,再次沉喝一聲:“樊兄,手下留情!”

    樊稠看著張遼,猶豫了下,朝手下涼州兵厲聲喝道:“且住!”又抱拳向張遼道:“見過張都尉。”

    兩年前,張遼擔任虎猛都尉時,曾節制樊稠在河內大敗袁紹,更在文丑的槍下救了樊稠一命,因而樊稠不但對張遼的本事極為佩服,而且對他的救命之恩也心懷感激,是以雖然二人之後兩年未有太多交集,但聽到張遼阻止,他還是下令喝止了手下士兵。

    張遼看到樊稠下令阻止,鬆了口氣,抱拳道:“多謝樊兄。”又指著種拂和崔烈還有那些衛士,肅聲道:“他們皆是忠義之人,樊兄亦是涼州豪傑,如何能殺害義士?”

    樊稠還沒開口,那邊種拂便看著張遼,厲聲道:“張文遠,汝何得與這些涼州亂賊為伍?”

    張遼沒有辯解,而是看著樊稠:“請樊兄放人。”

    樊稠再次猶豫起來,種拂卻厲聲道:“吾等死則死矣,不需逆賊相救!”

    崔烈低聲勸道:“種公,其中必有誤會,張文遠其人與涼州人向來不對,且此前並未攻城……”

    種拂雖然剛烈,卻不傻,聞言神情微緩,但就在這時,圍攻他們的另一個涼州將領張濟卻喝道:“樊兄,他們與我等已結大怨,豈可放走他們,更不能聽張遼之言!進攻!”

    樊稠的兵馬未動,原本守衛宮門張濟的兵馬卻行動起來,分作兩股,一股朝種拂等人殺了過去,另一股卻朝張遼這邊殺了過來。

    此次攻破長安,更兼手下兵馬勢力陡漲,讓張濟也不由氣粗起來,若在從前,他是不會出頭的。

    張遼神情一冷,戟指張濟派過來殺向自己這邊的那股兵馬,喝道:“破之!救人!”

    他命令一下,典韋便大喝一聲,帶著千餘猛虎士朝那些衝過來的涼州人迎了過去。

    典韋最喜歡群戰,兩杆青龍戟當先,迎頭就猛刺死兩個衝過來的涼州兵,大吼一聲,將他們甩出丈許,砸到後面一片,又一橫掃,將衝過來的兩個涼州兵腦袋劈飛,而後回戟,又是兩個涼州兵倒下,再前刺,又兩人被貫穿,慘嚎而死。

    不過轉瞬之間,就是十人倒下,而典韋凶悍的面孔則是須皆張,那些涼州人一時間竟被震懾的不敢向前。

    但典韋卻如同一頭瘋虎,衝了進去,他身後緊跟著一眾猛虎士,也是個個勇武非常,悍不畏死,這就是典韋所帶出的猛虎營,那股子悍勁令敵人心神俱寒,不過一個接戰,張濟派來的兵馬就損失慘重。

    張濟面色難看。

    而張遼這邊則飛身下了象龍,帶著一眾猛虎士朝種拂、崔烈那邊衝了過去,準備救人,遇到樊稠那些士兵,喝道:“退開!”

    樊稠手下很多士兵尤其是屯長、軍侯、司馬,都曾跟隨張遼突襲袁紹,都是認得張遼的,聞言看了暗中揮手的樊稠,急忙退開了一條路。

    張遼令五百猛虎士去阻攔張濟攻來的兵馬,他則帶著五百人順利的到了種拂等人面前,朝種拂沉聲道:“種公,當留有用之身以報百姓,豈能屈死於小人之手!”

    種拂炯炯看著張遼:“汝果真不與涼州人一道?”

    張遼道:“某來長安,只是為了救人,免得朝臣和百姓遭受涼州**害,而今守住了城北,北城百姓和北闕甲第的朝臣眷屬已經在疏散。”

    種拂轉肅為喜:“如此甚好,還應援救天子。”

    “天子不在宮中?”張遼眉頭一皺,據他所知,李傕、郭汜等人尚不敢加害劉協,他們要的只是地位,還需要倚仗天子,何況還有師傅賈詡在,劉協的命還是無虞的。但劉協不在宮中,若是在他處被亂兵遇到,那生死可就說不準了。

    種拂急聲道:“王司徒已帶著天子出逃,當尋之。”

    張遼沉聲道:“長安如此之大,處處都是涼州人,如何去尋找?”

    種拂語塞。

    張遼聲音又快又急:“種公且先退走,涼州人只是為了自救求赦,又為董卓報仇,並不敢加害天子,卻不顧忌百姓,天子當是無恙,但百姓卻要遭殃,種公要報國家,卻也要顧百姓,當務之急,當去疏散百姓出城!”

    種拂聞言一怔,隨即朝張遼一抱拳:“人言張文遠愛民如子,果然如此,吾當從之,前去城北。”

    此人是個幹練之人,說罷立時與崔烈帶著一眾護衛離開,又帶走了王頎、魯馗、周奐幾人的屍體。

    張遼鬆了口氣,立時看向戰場,卻見典韋那邊殺的所向披靡,直向宮門處的張濟,而自己這邊,張濟也派人一將帶著數千人來殺種拂等人,為之將是個年輕人,使一杆長槍,頗是勇武,竟與十多名猛虎士鬥得難分勝負,張遼敏銳的察覺他竟與張濟有幾分相似,他忽然想起一人。

    恰在這時,張濟在那邊看到典韋猛攻而來,慌忙大喊:“樊校尉,還不還擊!”

    張遼看到樊稠猶豫,二話不說,提起手中長刀便朝那個年輕將領殺過去。

    張遼力氣強悍,兩年多來苦練不輟,武藝也突飛猛漲,僅次於呂布和典韋,卻也差不多,他這一殺過去,又是一條血路。

    轉眼之間,張遼就殺到了那個年輕人面前,厲喝道:“汝可是張繡?”

    那個年輕將領聞言一怔,手中長槍一頓,這一個剎那,張遼手中長刀急進,連續猛劈年輕將領手中長槍。

    強大的力氣令年輕將領大駭,長槍險些脫手,急忙握緊,但卻不料槍桿子一下子被劈斷,他手中只餘下了槍柄,慌忙後退之時,張遼卻早已迅跟進,長刀一下子架在了年輕將領的脖子上,更有兩個緊隨的親衛衝過來將他手臂控住。

    年輕人又驚又怒,那邊張濟卻更是急怒,大聲道:“張文遠,手下留情!”

    剛才是張遼喝止樊稠,張濟不理會,而今卻是張濟反過來要喝止張遼了,可謂風水輪流轉,轉的非常快。

    而張遼看到張濟急怒的樣子,哪還不知道自己猜對了,手中擒下的這個年輕將領正是張濟的侄子張繡,歷史上在淯水與賈詡一道殺了典韋與曹操長子曹昂,又險些殺死曹操的張繡!不過如今典韋到了自己手下,想必歷史怎麼也不會重演了。

    他看向張濟:“張校尉,你我素來也算無仇無怨,此番我放了汝侄,汝且止了兵戈,如何?”

    張濟面色難看,但張遼捉了他的侄子,是他認定的繼承人,豈能不管不顧,而且還有一個殺神,險些就要殺到自己面前了,著實可怕。

    他當即咬牙喝止手下士兵:“且住!”

    他手下那些涼州兵早就被典韋殺怕了,聽聞張濟命令,如聞大赦,一個個慌忙退回。

    張遼也看向典韋:“敬暉。”

    典韋大笑一聲,帶著猛虎士退了回來。

    張濟看著張遼手中的侄子,深吸了口氣,抱拳道:“在下已收兵,還請張將軍手下留情,放了吾侄。”

    他此時心中大是懊惱,早知道就不該得罪張遼,索性讓樊稠放了那些大臣便是,結果只因自己一時衝動,落個損兵折將的結果,連侄子的性命也掌控在了張遼的手中。

    他也終於明白了李傕郭汜為何對張遼恨之入骨,卻無可奈何的原因,張遼此人著實可怕,不但手下將領厲害,而且本人更能一下子捉到自己的短板,令自己不得不屈服。

    此時種拂和崔烈等人已經被護送著離開一段距離,張遼看張濟屈服,倒也利索,直接放了張繡,又朝樊稠抱了抱拳,道:“某知涼州人是無奈起兵,但卻不改恣意劫掠,戕害無辜,否則便是仇敵,就此告辭!”

    說罷,他頭也不回,帶著典韋和一眾猛虎士離開。

    天子不在這裡,那他也不必尋找了,只是先護持百姓退出長安為要。

    看著張遼大步離去的背影,宮門前,樊稠神情複雜,張濟神情連變,被張遼放了的張繡也是神情複雜。

    不多時,李傕、郭汜和賈詡從未央宮中出來,賈詡面無表情,李傕和郭汜則是面色難看。

    郭汜大聲道:“可曾見到天子和王允逃出?”

    張濟和樊稠搖頭,李傕陰沉的哼了一聲:“天子和王允皆不在宮中,當去尋找,莫要讓他們逃出長安城。”

    這時郭汜看到宮門前慘死的眾多涼州人,又不見種拂等人的屍體,不由皺眉道:“如何死了這麼多涼州人?那些個大臣何在?”

    樊稠不語,張濟猶豫了下,嘆道:“是張文遠來過,就走了他們。”

    “張遼!”李傕和郭汜一愣,幾乎是同時咬牙切齒。

    李傕怒道:“為何放走他?”

    張濟嘆道:“此人勇猛,手下更有猛將強兵,有備而來,實在留不住他,還損失了好些個兒郎。”

    郭汜厲聲道:“張遼竟敢進長安城,今日定要將他留在城中!”

    這時,賈詡開口道:“當務之急,當是尋找天子,求得赦免,不可旁生枝節。”

    李傕和郭汜本是下意識的怨恨張遼,聽到賈詡所說,這才回過神來,李傕立時吩咐士兵:“到城中各處搜尋天子,再派人守住各處城門外吊橋,不可走了王允!”

    郭汜大聲道:“還有呂布,捉了他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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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