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52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1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章 老卒


    看到眼前此景,吳蒙、周鈞都不禁往陳海看去,新軍第七都所接管的這兩千老卒,完全可以說就是一頭被拔掉牙的病虎,奄奄一息,隨時都會倒斃在途中,在這些老卒的基礎上,怎麼可能編訓出一支百戰不摧的精銳雄師來?

    屠子驥、趙融要早陳海兩個月就進入西園接管這兩千老卒。

    這兩千老卒裏也有三十多辟靈境虎賁校尉維持操練等營務,但這些人都年逾六七旬的老將,除了擁有極豐富的作戰經驗外,單純以氣血之強盛,甚至都不如通玄境中後期的年輕武修。

    但從這些老將的眼神裏,陳海能明顯感受到他們的不信任跟排斥。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照舊例,理應從京郡八族推舉明竅境中後期的強者來掌握這支新軍的編訓事務,陳海雖然是西北域闈選第一,將來有極大機會修成道丹,但那可能也是五六十年之後的事情,這時候陳海資歷甚淺,自然也就沒有能降服這些老將、老卒們的聲望與威嚴。

    在這些老將看來,有明竅境初期修為、在虎賁軍任職已有六年的趙融,都比陳海這個嫩瓜更有資格出任第七都車騎都尉。

    在陳海這個主官赴任之前,屠子驥、趙融兩人主要也只是負責營城的修建,老卒的維持,這會兒將陳海迎入營城,把將卒名冊送上,新軍第七都的編訓大任就都落到陳海的肩上。

    走進大帳,陳海翻看經過屠子驥、趙融重新整理過的將卒名冊,情況比他親眼看見的更不容樂觀,但不管屠子驥、趙融乃至陳玄真背後的神秘人物,到底在打什麼心思,陳海則照太尉府所授的權柄,有條不絮的執行他第七都編訓主官的職責。

    除了年過六旬及傷病之外,真正留來還能用的精銳老卒剩不到六百人,後續太尉府還將從各地征調八千新卒送過編訓,西園第七都新軍,滿員是一萬人整。

    陳海就將一千四百餘老弱病殘及三十多名老的虎賁校尉,統統都編入輜重營,不給這些老將制肘他的機會;而所剩六百人精銳老卒,則分給冉虎、杜鏞、周鈞、厲玉麟、吳景林等新選任的編訓武官充當扈衛、掌旗官、傳訊兵……

    在八千新卒征調過來之前,陳海也隻能先將第七都的架子先搭起來,由趙融、屠子驥帶著其他武官先熟悉太尉府所頒布的《操典》,陳海則帶著丁爽等人,先完善輜重營的編練工作。

    輜重營負責後勤營務,是每都新軍都必然要有的建製。

    太尉府所頒布的操典,從營城修建、物資轉輸、兵甲修繕、傷病養護、物資倉儲等方麵對輜重營的建設都有明文規定。

    照舊例來說,輜重營僅需要三五百人,就能保證上萬兵馬的正常運轉;畢竟西園軍總管府雖然主將虛置,沒有人上任,但長史、主簿等屬吏都配套齊全了,另有一套完善的後勤體系在運轉。

    陳海此時將一千四百多老弱病殘及三十多老將都塞進輜重營,可以說是諸都新軍裏規模最龐大的輜重營了。

    陳海將三十多老將踢到輜重營,是怕對自己編訓新軍有所製肘,而其他老弱病殘雖說沒有什麼戰力,卻在兵甲修繕、戰械修造乃至營城工建等事務有著豐富的經驗。

    在新卒送過來之前,陳海一方麵是擴大營城內兵甲修繕、戰械修造的場地,一方麵組織人手,繼續加增營城的修建,很快在伏蛟嶺山南,沿著秋野河新建石壩,將伏蛟嶺臨秋野河那片有數千畝範圍的草灘圍出來。

    陳海除了安排人手,將從西園山澤間偷捕過來的幼獸,扔進去到這片草灘裏圈起來喂養,同時還開墾一些田地,播種藥草、穀種……

    西園軍總管府建有後勤體系,太尉府也會為新軍拔給足額的糧餉,編練新軍並無屯田的職責,但這麼龐大的輜重營,陳海總得給他們找到足夠的事情去做。

    陳海不屑學其他將領,私扣糧餉以飽私囊,但他在燕京有那麼多人要養,也不可能完全兩袖清風,需要揩點油彌補藥師園的不足。

    輜重營的這些老卒,半輩子都跟戟矛戰甲打交道,可以說很多人都合格的匠工,兵甲鋪那邊暗中送來一批批殘破兵甲,還抽調三名匠師過來,動用輜重營的人員進行修繕改良,再私運到兵甲鋪出售,是陳海目前想到最大的油水。

    營城庫房大倉,陳海直接安排周景元、丁爽執掌,屠子驥、趙融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睜眼。

    他們不以為這裏面會有多少油水,卻不知道藥師園在西城鐵橋巷的兵甲鋪,每月能供應的精良兵甲陡然就翻高了三倍還多。

    這些老卒,有相當一部分人從軍三十餘載,都是可以解甲歸鄉的,但他們以往所依附的宗族世族,這些年深受太子贏丹的打壓,很多都是家破族亡,這些老卒也就沒有歸養之地,特別是那些傷病在身的,都隻能殘留在軍中吃糧餉渡日。

    陳海分批讓一些傷病退出營伍,安排到桃花塢休養。

    陳海這樣的安排,也是為新軍編訓換血,減輕輜重營的額外負擔,屠子驥、趙融更不會說什麼,但他卻不知道這些傷病都是陳海所看重的合格匠工。

    這些傷病休養過來,則能補充桃花塢人手不足。

    ***********************

    到四月底太尉府才陸續將新卒從下面的府縣選送過來,但看到送入伏蛟嶺的一批批新卒,陳海又開始傻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幕後的神秘人有意安排,選送到第七都的新卒,都是京畿附近府縣判流刑或貶為奴籍的重囚。

    燕京局面僵持不下,連年大災,流民襲掠地方,即便是京畿要地,這些年也湧現出大批的江洋大盜、流寇、盜匪,府縣的牢房早已是人滿為患。

    諸府縣將這些重囚都送到西園新軍來,下麵的府縣卻是一下子就省事了,但這些江洋大盜、流寇、盜匪或遊俠劍客出身的重囚,都主要集中到第七都,陳海真是頭都大了三圈。

    陳海在玉龍山是有編訓寇奴兵的經驗,但當時他編訓的寇奴兵才六十人,現在卻一下子給他塞了八千多桀驁不馴的江洋大盜、流寇盜匪過來。

    規模相差如此巨大,壓根就是兩回事,何況下麵的編訓武官,壓根就沒有幾人是陳海能真正信任的嫡係。

    太尉府征調新卒的工作一經啟動,效率還是極高,不到十天之前,第七都的八千新卒就都送了過來,伏蛟嶺營城這邊也陸續將九大戰營的建製完善起來。

    九大戰營,每營設正副統製官三人,由虎賁校尉銜武官擔任,設百武校尉三十人,由虎奔侍從待武官擔任,但除了六七十名充當扈兵、掌旗官的老卒,其他都是桀驁不馴的寇奴新兵。

    九大戰營建制容易確定,但控制不住營城裏到處都是人仰馬翻的場面。

    最初幾天寇奴新兵間頻頻爆發血腥鬥毆還是小事,甚至還有管束手下將卒嚴厲的武官,被人暗中下悶棍放倒。

    編訓武官雖然絕大多數都是諸郡辟靈境弟子裏挑選出來的精英中精英,但還是太年輕了,此前十數年都在宗門或宗族內潛心苦修,對世事之險惡了解卻甚少,面對這些寇奴陰險下流的招數,卻防不勝防。

    甚至就連陳海與屠子驥、趙融的膳食都被人下藥,到最後都沒有查出是誰來;為防止驚擾過度,陳海都不得不下令中止調查。

    陳海站在營城所在的伏蛟嶺山巔,看著秋野河十數裏寬闊的浩然水麵,也不清楚幕後的神秘人到底有什麼信心,認定他就一定能將這麼一支由寇奴組成的新軍訓練成一支精銳之師。

    “操訓新軍,陳都尉可有定計?”

    陳海轉回身,見屠子驥與趙融兩人從北面的石階走過來,他心裏一陣恍惚,他這時候還有些不習慣別人稱喚他“陳都尉”,他以往在河西,一直都以為需要修煉到明竅境中期,才有機會擔任騎都尉、車騎都尉、宿武將軍、都武尉將軍這樣的中層將職……

    太尉府那邊要求新軍半年內就能用,但一切都照太尉府頒布的《操典》所授之法編訓新軍,這八千江洋大盜都變成鬼,都不可能在半年內成為百戰莫摧的精銳雄師。

    陳海看得出屠子驥、趙融這兩天看到營城裏一片狼籍,也是有些灰心喪氣了。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不假,但八千寇奴兵裏有太多膽大妄為的狂徒了,還有太多的奸滑之輩心機陰沉、手段狠辣,世家子出身的年輕武官,怎麼可能仗著修為高一線,就能令這些年言聽計從,令這些人狂徒從身到心的屈服?

    這些人要是會輕易服從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秩序,也就不會落草為寇、掠盜鄉野了。

    陳海長長吐了一口氣,他不管幕後神秘人到底有什麼打算,但他既然擔任新軍第七都的主官,就不能丟了自己的臉麵,總要展示他的手腕,才有可能在未來的製霸局勢裏,占有一席地位。

    “編訓之事,我要是心有定計,太尉府那邊不會有以違背操典彈劾我吧?”陳海問道。

    他是想另僻蹊徑,但他這個第七都編訓主官,實在是位卑言輕,權力有限得很,他要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被別人彈劾,說不定第二天就被免了職;何況下面的編訓武官,也未必都會服從他。

    趙融與屠子驥對望一眼,說道:“陳帥要是胸有成竹,不管用什麼手段,我與子驥都出全力輔佐陳帥將眼下這八千烏合之眾編練成百戰健銳!”

    聽屠子驥、趙融如此保證,陳海也輕吐一口氣,說道:“那好吧,給我三五天時間,編寫一本營務及操練手冊出來,到時候還希望子驥與趙將軍能支持我。”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1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規訓


    編寫新的營務及操練手冊,倒不是難事,陳海早就有所思考,三天後陳海就將屠子驥、趙融及杜鏞、冉虎、吳景林等武官召集到他的大帳裏,將新編寫的小冊子發放給眾人參閱。

    雖然學宮遴選的弟子,都是諸郡年輕一代中精英中的精英,是諸宗門的天之驕子,但真正有領軍作戰經驗的,實則不多。

    陳海雖有戰績在身,但奇襲池山城也太像賭徒作風了;即便在玉龍山有編練寇奴兵及弟子營,但僅僅是三五百的規模。

    趙融、屠子驥對陳海有沒有把握編練一都新軍,心裏是有很大疑問的,但在西園新軍現在的編建方案基礎上,他們二人都不能擔任一都新軍編訓主官,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陳海的身上。

    何況陳海又是那位所看中的人物。

    然而即便心裏早有準備,在陳海拿出新的操練手冊之後,趙融、屠子驥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幾乎將太尉府所頒布的操典完全拋開,另立新規。

    杜鏞、冉虎等人,與陳海同為太微宗弟子,不會當面駁斥陳海,讓陳海下不了台,也隻是將新的操練手冊捏成手裏不吭聲;其他的編訓武官,則是來自其他郡及宗門,甚至還有不少問秦宗的弟子,根本就不需要給陳海什麼臉面,當場就有人站出來質疑:

    “編練新軍,太尉府有操典可循,陳都尉所行新法,與操典相悖處太多,末將實在看不出有將八千烏合之眾在半年內練成精銳的可能,還請都尉明示。”

    話語間的意思,倘若陳海解釋要不能讓他滿意,他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照新規編訓將卒。

    陳海沒有看其他人,沉毅的目光看向趙融、屠子驥二人。

    “車騎都尉所立操訓新則,是與我們二人多番商量之後所確定,看似與操典有所不同,但倘若半年後編練不成,責任都由我們三人擔下,你們隻需要照章行事即可!”趙融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強硬的站出來支持陳海。

    當下是有太多人心存疑慮,但見趙融、屠子驥兩位有實際統兵經驗的騎都尉都堅定不移的支持陳海,他們還想反對,就只能繞過陳海、趙融、屠子驥,直接將狀紙告到太尉府。

    然而這麼一來,動靜就不會小,太尉府會不會行文申斥陳海、趙融、屠子驥三人還兩說,敢越級上報太尉府的人唯一下場就是從新軍第七都趕出去。

    又或者說在場的所有編訓武官,都站出來反對陳海、趙融、屠子驥專斷獨行,但百餘編訓武官,太微宗弟子出身的就將有二十多人,他們心裏再費解,也不可能這時候公然站出來跟陳海唱對台戲。

    更多人此時還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看半年後陳海怎麼下台。

    陳海要求諸多編訓武官,需要在三天時間內熟悉新的操訓手冊,然而第七都新軍在營城的操訓都必須嚴格照手冊執行,他會率扈衛營的親兵會親自監督執行情況,執行不到位,手冊後半部分所編寫的懲罰細則也都寫得極其詳細、極其嚴厲。

    諸武官拿著剛謄寫出來、墨跡還沒有幹透的操訓手冊離開,杜鏞、冉虎二人則磨磨蹭蹭留在最後。

    他們不會跟陳海公然唱對台戲,即便是杜鏞對陳海心存不滿,也不能忘了他們同為河西弟子的出身,但他們心裏對新的操訓手冊實在費解,看著大帳裏隻有屠子驥、趙融及周鈞、吳蒙等陳海的嫡係,他們還是忍不住將心裏的疑惑問道:

    “照這份手冊操練,每天操練都隻是盯著每一名將卒的坐立起行,甚至連吃喝拉撒都要管到,武修鍛體縮減到每天一個時辰,盾戟禦射等術也僅授皮毛,甚至操典最重要的戰陣演練隻字不提,第七都真能在半年內成軍?”

    “被褥真有必要疊得這麼整齊?而我們這些主官的主要責任,也真就是每天去檢查下麵人將褥疊得整不整齊、看將卒步伐走得正不正,會不會有些大材小用?”屠子驥也有些沉不住氣問道。

    編訓武官都是可能傳授一些最基本的武道給新卒的,在屠子驥看來,這才能最大限度的增強第七都新軍的戰力。

    陳海知道他也必須要給趙融、屠子驥他們一個解釋,不然的話,後續的執行還會是大問題,說道:

    “第七都兵員複雜,生性又多桀驁不馴,以太尉府所頒布操典之法,難以成軍,那非常之事唯有行非常之舉。而我這份操練手冊,歸結到一點,在兩個字‘規訓’之上。規訓,即規矩訓戒。要讓這些桀驁不馴的新卒,能在三到六個月,從坐立起行食眠宿營所有細節中入手,讓‘規矩’二字刻入、滲透到他們的骨髓血脈之中,才堪稱得擁有精銳之師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武修鍛體、盾戟御射操練得再好,也隻是不服管束的烏合之眾。你們此時要信我,兩個月內不見成效,你們再過來駁斥我不遲。”

    “那好吧。”杜鏞、冉虎將信將疑的說道,便拿著新的操練手冊離開大帳。

    陳海也能看到趙融、屠子驥眼睛也還有不信任,他們應該是得幕後神秘人的授意,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支持他的,心裏也無奈而笑。

    陳海所編的新操練手冊,就是將他在地球所熟悉的隊列操練與營務管理,結合太尉府戰旗傳令體系編寫而成。

    八千寇奴兵當前所麵臨的難題,倒不是武力值低下。

    實際上太尉府從諸府縣選送過來的八千寇奴新卒大多數是江洋大盜出身,即便真正有修煉基礎的不多,但身強力壯,底子都不差。

    事實上,西園新軍從誕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前途莫測,隨時都有可能淪為帝權之權的犧牲品,京郡八族都不可能將宗族所控製的真正精銳健勇交出來,故而其他八都所接納的新卒,身體底子都要差這些輸送到第七都新軍的重囚、寇奴一大截。

    陳海所麵臨的最大難題,還是八千寇奴兵生性桀驁,一個個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單打獨鬥,個個都是爭強鬥狠的好角色,是凶殘外露的凶獸,但要是編成一軍,他們實際上就是極易被精銳之師殺得崩潰的烏合之眾。

    陳海最先想要做的,就是要大搞特搞營務,讓他們學著將被褥疊成豆腐塊那麼整齊,讓他們前期將大量的時間都用於隊列操練,讓他們每一步的轉向、跨步,都要做到令行禁止……

    所謂操練手冊,陳海就是要通過這諸多細節及無數日常瑣碎之事的反複折磨,讓“規矩”滲透入到每一個寇奴兵的血液之中,這樣才有可能形成下級對上級的服從習慣,從而讓整支大軍都有如一人。

    這就是“規訓”之法的要旨,一支合格的精銳戰卒,應該是憑借軍紀掌控,強者為尊的思維,在這時候就要稍稍改變一下了。

    ***************************

    想法很美好、現實則很殘酷。

    以“規矩訓戒”為要領的新操訓法,對燕州將卒來說太陌生了。

    每天的操訓,反反複複就是立正、稍息、轉身、齊步、跑步、敬禮、集合、解散、報數、整隊幾個簡單的隊列動作;而以麻草材質為主的褥墊都要疊成標準的豆腐塊也是太為人所難,營務管理對新老將卒都可以說是一種折磨。

    而陳海通過這種種“折磨”,不是要將這些桀驁不馴的重囚、寇奴的棱角磨掉,而是要讓他們變成一群將凶殘野性深藏在骨子裏、聽從頭狼行事的狼,而不是各行其事的無序凶獸。

    所有有違操訓手冊,無論是有意抵觸,或者說反複糾正都做不到位的,無論是老卒還是新選送來的寇奴兵,乃至編訓武官,陳海都製定了嚴厲的懲罰細則。

    開始懲罰還是輕的,主要還要讓上下熟悉新的編訓新規,進行到第十五天,就開始動用鞭刑。

    動用鞭刑的最初數日,每天都有上百人被抽得血肉模糊,被捆在營城轅門前示眾;而屢教不改、乃至有意犯上的凶狂兵卒,陳海都不惜下狠手直接杖斃。

    陳海如此治軍,丁爽他們甚至都擔憂太過嚴厲,以致底層將卒滋生怨恨深埋的心底,會成為日後引發嘩變的隱患,也擔心陳海過於凶殘的治軍之名傳出去,很快會引起外界的幹涉。

    然而這層擔憂並沒有出現。

    西園新軍的編建,可以說是在太子贏丹與益天帝雙方支持大臣的諸多糾纏下的妥協產物,不要說西園軍總管府迄今都沒有哪位車騎將軍或許驃騎將軍受命過來主持,就連車騎都尉、騎都尉等編訓主官,也僅有極少數人擁有明竅境以上的修為。

    各方麵對西園新軍的戰力打開始就沒有抱太大的期待,更不要說指望能與真正的虎賁軍精銳相提並論了,恰也因此,太尉府對九都新軍的編訓之事幹涉極少,甚至都可以說是放任自流。

    而西園軍雖設有總管府,在主將空缺的情況下,但也隻是負責後勤保障,無權插手下麵的編訓之事,這也給陳海的嚴厲治軍提供極大的便利。

    不然的話,三五天就杖斃一兩名不聽訓令的新卒,陳海不用等凶殘之名傳出去,早就該被彈劾治罪了。

    太尉府說是放任自流,但定期對新軍編訓的巡視卻不可或缺。

    五月底,太尉府左司丞姚啟泰等將官,就奉命馳入西園,巡視新軍編訓情況,學宮也有一批弟子隨行進入西園;這對隨行的學宮弟子而言,是他們曆練軍政的一個機會而已。

    董寧、陳青等人作為隨行弟子的一員,乘禦車馬,進西園抵達伏蛟嶺山腳,看到伐木而建的營城轅門前,立有四根高十五六米高的盤龍銅柱,已經浸漬、凝固了厚厚的一層紫黑色血漿。

    而這時候則有三名被扒光上身的青年漢子,雙手被吊綁在銅柱上,正衝著營城裏正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這時候都已經將陳海祖宗十八代都操翻過一遍……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2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巡營



    姚啟泰等太尉府巡視西園新軍的官員們,看到三人被吊綁在緊閉的轅門外銅柱上正破口大罵,都是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聽這三人聲嘶力竭的沙啞嗓門,想必被吊綁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才進入初夏,天氣就熱得厲害,但炙熱的驕陽對有辟靈境修為的弟子而言,不算什麼酷刑,唯有被赤身裸體吊綁在轅門前示眾,對任何一名宗閥子弟而言,都是難以洗刷的大恥辱。

    “這是怎麼回事?”

    姚啟泰陰沉著臉,壓著聲音質西園軍總管府的陪同官員。

    他奉命巡察西園新軍的編訓情況,就想過要面對當年被驅逐出族的這個孽子,沒想到第七都的營城都沒有進去,就遭遇這樣的場面。

    “聽說這個陳海領西園軍第七都新軍沒有多少時間,治軍卻有凶殘之名,今天卻是眼見為實了。”姚軒作為學宮弟子,同時也在太尉府歷練、積攢覆歷,看到眼前一幕,不屑的說道。

    西園軍總管府的主將還空缺著,但長史、主簿等屬吏官員卻是配備齊全了;姚啟泰奉命巡視諸營,也是由這些官員陪同從諸營城走一遍。

    西園總管府長史瘦臉狹長,修為不高,四十多歲才辟靈境巔峰,絕對不是什麼露山顯水的人物,卻是太尉府的老軍吏,他回應姚啟泰道:

    “總管府遲遲未有主將赴任,我等微末小吏,無權干涉下麵的新軍編練,等會兒待見到陳都尉,再詳加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董寧郡主,董師姐,我是柴裕啊!”被吊綁的三人,有一人看到隨行人群裏的越城郡主董寧,想抓到救命的稻草,大呼小叫起來,“陳海這狗賊,公報私仇,要用鞭刑廢掉我們的修行,郡主快快救我!”

    聽這人大呼小叫,諸多人又是一驚,被吊綁起來的三人,年紀都有二十二三歲,又有辟靈境中後期的修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與陳海一樣,應該都是從學宮選拔編入西園新軍的編練武官。

    隻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陳海敢下手對這三人用鞭刑廢掉他們的修為。

    雖然今日奉命隨姚啟泰巡視西園新軍的官員,都聽說陳海上任不到兩個月,治軍就有凶殘之名傳出,但杖斃三五不聽訓令、重囚出身的兵卒是一回事,廢掉三名宗閥出身的天之驕子,則完全是另外一個概念。

    “真是胡鬧!”姚啟泰臉色陰沉的低聲喝斥,要西園軍的官吏上前將營門叫開。

    陳海沒有名望之時,誰都不會關注他的存在,但從他斬獲西北域闈選第一的名銜之後,他是被姚氏驅逐的棄子一事,就像是插上翅膀一般,消息很快就傳遍燕京城的各個角落。

    陳海被姚氏驅逐時,修為也被廢掉,這時候當著姚啟泰的面,要行刑廢掉三名編訓武官的修為,難道僅僅是巧合?

    隨行的學宮弟子,這時候有人認出被吊綁在轅門前的三名弟子,兩人來自問秦宗,一人來自太微宗,心裏都暗暗震驚:難道陳海敢對師出同門的太微宗弟子都要下毒手?

    董寧這時候也認出柴裕來,柴裕不僅是太微宗通過闈選的三十二名弟子之一,還是柴氏一族的天之驕子,她這時候既震驚又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青頭皮發麻,不知道陳海又在搞什麼妖蛾子,心想就算要給姚啟泰、姚軒父子臉色看,以報當年被姚氏驅逐的恥辱,也沒有必拿同門師兄弟下手啊。

    大家都暗中拿眼窺探姚啟泰的臉色。

    姚啟泰臉色陰沉,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年輕氣盛的姚軒卻認定陳海故意安排這樣的場麵,有意羞辱他父子。

    姚軒驅馬上前,朝著站在轅門箭棚內守值的將卒,氣急敗壞的叫道:“陳海何在,怎麼不懂半點規矩,太尉府軍使巡視營城,還不快快出來打開營門迎接?”

    “門前何人,你可知不出示太尉府令旨公函及符印,就謊稱軍使,擅闖轅門禁域,該當何罪?”

    守值的小校卻不管姚軒是誰,冷酷無情的訓斥一通,手就朝身後一揚,這時候就見箭棚垛口後突然伸出十數張巨弓,寒光閃爍的箭簇直指趕到轅門前叫營的姚軒,威逼他退出轅門禁域。

    照正常的手續,姚啟泰應該先派人攜太尉府令旨及他代表太尉府左司丞身份的印符交過去查驗後,再能正式進入營城視察新軍編訓的情況;而無故擅闖轅門禁域,是射殺勿論的死罪。

    姚軒英俊的臉卻氣得扭曲起來,規矩是規矩,但父親在西園軍總管府的屬吏官員陪同下,還有一大群學宮隨行弟子跟著,乘車馬趕到伏蛟嶺營城前,眼瞎了才認不出他們是誰。

    姚軒沒想到陳海竟如此猖狂,竟敢惡意刁難他們,心裏恨想,當初就應該將這狼心狗肺的狗賊直接杖斃,而不是僅僅驅逐了事。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本爺是誰……”

    姚軒怒罵道,然而未待他的話音落地,“嗖嗖嗖”十數支箭就朝他攢射過來。

    十數支鐵簇箭又快又狠,皆是軍中最精銳的射手用五百步強弓所射,每一箭都有穿石破壁之威,姚軒也不敢逞強,慌亂間摧動真元,指掌間一團精芒爆出化作一麵靈盾擋在身前,才勉強將十數箭都擋落下來,但反震之力也令他與胯下之馬生生被推開一丈有餘,靈盾輝芒也驟然黯淡,無法再接下一波箭雨。

    “不管你是何人,限你在三數之間,退出轅門禁地,否則休怪弓弩無情!”陳海這時候才走上營城轅門之上的箭棚,略顯臃腫的臉,傷疤縱橫,猙獰的盯著姚軒,喝令他退出轅門禁域。

    姚啟泰、姚軒應該早知道是他守伏蛟嶺營城,還敢不照規矩辦事,就是自尋其辱。

    “你……”

    從陳海此時的臉上,姚軒隻能依稀看出往日的三分熟悉模樣,祭出身後所背的鵬翼劍,恨不得衝上轅門箭棚,將這得志猖狂的狗賊斬落在地。

    “一!”陳海麵無表情的數數,這時候又有十數張巨弓伸出箭棚垛口,寒光閃爍的箭簇直射姚軒。

    “姚軒回來!”姚啟泰鐵青著臉,轅門之上新站出來的十數弓手,都有通玄境後期修為,又皆是千步強弓,他不知道陳海有沒有這膽子,卻不敢拿獨子的性命去試,沉著聲音喝令姚軒退出轅門禁域的範圍。

    姚軒直覺到轅門箭棚有一股騰騰殺氣侵淩而來,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也怕陳海這狗賊恨自己太甚,真發狂下令弓手射殺,只能恨恨的驅馬退出到轅門五十步外。

    姚啟泰面無表情的安排隨行扈從,將公函及印符拿過去查驗。

    一本正經的查驗過姚啟泰所攜帶的公函及印符之後,陳海這才與屠子驥等人打開營城轅門,站在轅門前施施然行了一禮,請姚啟泰等人上前來。

    姚啟泰的左司丞之職,僅是太尉府的中層屬吏,地位實不比車騎都尉稍高,只是此時代表太尉府巡視新軍編訓,陳海不想落下口實,才不情不願的隨意行了一禮,神色卻是倨傲。

    “這是怎麼回事?”姚啟泰與眾人在轅門前走下馬車,當然不會放過吊綁在銅柱的三名編訓武官質問陳海。

    陳海淡然說道:“左司丞姚大人奉令巡看新軍編訓,那來得正好是時候。柴裕、華虎、伏明誠三子,逆抗軍法,我多次訓斥猶是不改,今日又當著諸軍使的面,以下犯上、辱罵長官,罪加一等。姚大人今日奉令要巡視第七都新軍的編練,那就請從觀看第七都行刑軍法開始吧!”

    陳海話說得平淡,但有淡淡的殺氣彌漫,諸人聽了他這話,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竟然陳海要當著他們的面對柴裕等人行刑?

    “陳海,你要做什麼,柴裕與我們都是河西弟子啊!”陳青嬌喝道。

    她實在想不明白陳海為何要拿柴裕殺雞駭猴,難道他不知道柴裕是武威軍玉龍大營都護副使柴騰的獨子,陳海今天真要將柴裕的修為廢掉,會在武威軍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軍法如山,柴裕正因為都是河西弟子,我更不能手下留情!”陳海收斂起眼睛裏寒如玄冰的精芒,眼神像鐵一樣的掃過與董寧、陳青站在一起的幾名河西弟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次太微宗,包括厲玉麟等遊學弟子在內,近三十人與他一起作為編訓武官編入西園第七都新軍,這個柴裕是第九戰營副統制。

    柴裕雖然在闈選裏沒有杜鏞、冉虎表現出色,卻也有虎賁校尉之銜在身。

    在陳海堪稱“凶殘”的治軍高壓之下,普通將卒在表面上都不敢再逆抗操訓新規,但有相當一部分編練武官消極怠工,才是令陳海最頭痛的。

    中層武官的消極抵製,不僅會讓新規的推行大打折扣,還會讓普通將卒此時的畏懼及隱忍,化為怨恨深深的埋藏在心裏,而不會像他所預想的那般,成為骨子裏對軍規、軍紀的懾服。

    陳海一個月來,都試圖去做這些編練武官的工作,但他沒有時間拖延下去,只能將柴裕與另外兩名編訓武官揪出來“立規矩”。

    “柴裕有違軍令,理應驅送到太尉府訓斥……”董寧也知道柴裕在柴氏實要比柴榮重要得多,陳海今日真要廢掉柴裕的修為,柴氏絕對會視陳海為死仇,對陳海以後在河西的發展絕對不利。

    她這時候忍不住出聲勸他行事不要太極端,要留有餘地!

    陳海卻沒有理會的董寧替柴裕求情,示意趙融、屠子驥將第七都所有將卒都拉出營城來觀刑。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2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行刑



    董寧見陳海都不搭理她,也是暗惱,再看站到陳海身旁的杜鏞等人臉色也都很難看,相信他們也應該暗中勸不動陳海才臉色如此難看,心裏微微一歎,想不到陳海竟是如此的冥頑不化,心裏對陳海所滋生的好感,這時候又陡然減弱許多。

    姚啟泰臉色又淡然起來,耐著性子站在一旁觀看陳海對吊綁起來的三人行刑。

    而事實上他此時也只有巡看之權,西園新軍編訓有什麼不到之處,他都可以具文上稟,卻也無法干涉到陳海對帳下犯禁武官用刑。

    陳海不給他面子已成事實,他就想看看陳海要把這場鬧劇搞到哪一步!

    一隊隊軍容整飭的將卒從轅門魚貫而出,走在轅門外圍的空地上列隊而站,然後是由周鈞上前宣讀柴裕三人的罪名及所受刑罰。

    十數人專門負責行刑的老卒上前將柴裕等三人從銅柱上解下來,然後反綁到銅柱上,甚至將他們最後一條遮羞的內褲都扒了下來;最後才有三名麵目猙獰的悍卒手執刑鞭走上前準備行刑。

    百鞭之鞭!

    刑鞭乃赤髓銅絲纏繞而成,普通人被抽一下,就會肢殘骨碎而亡;在這幾根刑鞭下,在一個月內就已經有二十多卒違抗軍法的將卒,都沒能挨過二十鞭,直接被行刑杖斃了。

    柴裕等三人有著辟靈境的修為,肉身是要比普通將卒強得多,但沒有法寶靈甲護身,又能強出多少,能抵得住赤髓銅鞭抽一百下嗎?

    而負責行刑的悍卒都有通玄境巔峰的修為,雙臂都有超過千斤的氣力,隨便一鞭下去都能抽碎半人高的山石,辟靈境玄修弟子的肉身即便是比通玄境武卒強出一截,但又豈是能輕易承受的?

    當聽到周鈞宣讀對柴裕等人的刑罰是用赤髓銅鞭抽一百下,無數人心裏皆想,陳海這是真要狠心將柴裕三人的修為給廢掉啊。

    辟靈境弟子,肉身一旦受到不可逆轉的重創,百骸靈脈及經諸靈脈彙聚而得的靈海秘宮都會被摧毀,十數年苦心修來的修為,也就被毀於一旦。

    柴裕不僅是柴騰之子,更是柴氏這一代通過學宮闈選的天之驕子,陳海真要將他修為毀掉,與柴氏所結自然是死仇。

    陳海自然知道這次拿柴裕下手會有難以預料的嚴重後果,但他帳前百餘編訓武官,九成都是來自亭侯以上的宗閥之族,他對這些世家子沒有雷厲手段,憑什麼服眾?

    倘若他對中層武官手下留情,卻對最底層的將卒無情殘暴,不僅達不到他所要的“規訓”效果,還會讓底層將卒滋生無盡的怨恨。

    而且,他也不能專拿問秦宗的弟子下手。

    那樣的話,諸多編訓武官心裏只會有怨恨,而無懾服,只會認定他是在公報私仇,還會讓問秦宗在燕京的人更有借口肆無忌憚攻擊他。

    現在柴裕既然撞到槍口上來,他就只能拿柴裕下手。

    他要是怕與柴氏結成死仇,就畏手畏尾不敢做事,那還不如掛印而去,不擔任這個車騎都尉了。

    “陳海你這狗賊,你除了拿這鞭刑羞辱,可敢跟我決一死戰!”柴裕知道求情已經無用,怒吼著要與陳海決戰。

    “軍法如山,不容私情,今日是軍法要治你,不是我陳海要治你,你這個蠢貨,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過來嗎?”陳海冷冷喝斥道,“你自詡修為強過我又如何,但你強過這如山軍法嗎?行刑!”

    聽到陳海冷酷的下令行刑,“啪!啪!啪!”三名修為有通玄境後期的悍卒揮出手裏的刑鞭,下一刻就在柴裕三人赤裸的後背留下三道血淋淋的血痕,一大片血肉被赤髓銅鞭卷帶下來。

    柴裕等三人僅僅是受了一鞭,背部肌肉就痛得抽搐起來,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是一哆嗦,沒想到這刑鞭是如此厲害,就連辟靈境弟子的肉身,一鞭都被帶一片血肉下來。

    “啪!啪!啪!”

    十鞭下去,柴裕三人後背、臀部已經是體無完膚,鮮血四濺,已經將他們下身染紅,流到腳下的行刑銅台上。

    這時候眾人才真正明白銅柱前這厚厚的一層紫黑色血跡是因何而來。

    隨姚啟泰入西園巡視新軍編訓的官員,雖然大多都有修為在身,但長期埋首案頭,已經忘卻了打打殺殺的血腥之事,看著一鞭鞭赤髓銅抽打下去,在柴裕三人後背帶出一片血肉,心尖兒都在微微抽搐。

    十鞭就已經能隱約見骨了,這一百鞭下去,已經不再是會不會廢掉修為的問題了,只怕三人在這銅柱前都要送掉性命。

    真狠!

    姚軒這一刻臉色也極難看,這時候再也不懷疑,他剛才要是沒有從轅門前退出,陳海絕對會毫不留情的下令射殺他。

    三十鞭下去,柴裕就先挨不住昏死過去,陳海看到這一幕,也是冷冷一笑,沒想到柴裕辟靈境後期的肉身,竟是如此的孱弱,下令將卒拿冰水將他潑醒。

    這時候要不讓柴榮用真元保護五髒六腑,接下來五六鞭就能將他直接抽死。

    然而柴裕清醒過來,挨了二十鞭又再度昏死過去。

    “陳海,剩下五十鞭是不是可留在柴裕受太尉府訓斥之後再行刑?”董寧也不想看到陳海今日真就將柴裕抽死在當場,而再繼續行刑下去,柴裕的肉身必然徹底崩潰掉,所引發的後果也將一發不可收拾。

    董寧寧可她今天沒有過來,但她既然在西園,作為董氏子弟,就必然要站出來為柴裕求情。

    “柴裕要經受不住百鞭之刑,死在這裏也是活該!”陳海毫無容情的說道,令人繼續拿冰水將柴裕澆醒。

    董寧氣得臉色發白。

    “陳海,我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杜鏞見越城郡主董寧這時候也都已經被陳海惹毛,隱忍到這一刻也覺得時機合適了,咬牙切齒的跨步站出來說道。

    屠子驥、趙融麵麵相覷,杜鏞此時站出來,這是要害陳海陷入眾叛親離的險境啊。

    陳海目光在杜鏞臉上掃過,他早就懷疑河西弟子裏也有人在幕後聯手抵製他的操練新規,他在此屆學宮闈選時雖然斬獲西北域第一,卻並沒有能讓他在河西弟子中坐穩弟子領袖的位子。

    “你真要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陳海一字一頓的問道。

    “是!杜鏞不忍心看同門師兄弟慘死鞭刑之下,又不能勸陳都尉收回成命,就只能以身代刑!”杜鏞將這番話說得大氣磅礴,令人聞聽動容。

    陳青這一刻都覺得陳海殘暴得令人難以忍受、麵目猙獰。

    “還有我!願代柴容受十鞭之刑!”

    “還有我!”

    “還有我!”

    “還有我!”

    刷刷刷又站出四人,皆是太微宗弟子,要與杜鏞一起,分擔柴裕剩下的五十鞭刑。

    陳海透漏血腥殺意的眼神往董寧掃去,不知道她這時候還有何話何說。

    董寧隱約認識到是杜鏞、柴裕等人暗中聯手抵製陳海,但也不希望看到河西弟子在外人面前自相殘殺,這時候只能擰過頭去,不看陳海。

    陳海心裏輕輕一歎,他曾經有一刻以為距離董寧很近,沒想到還是遠去,板起臉,盯住杜鏞等人的臉,冷酷無情的說道:

    “好,你們有念袍澤之情,我不允也太不近人情,但你們此舉意在包庇同僚忤逆軍法,論律每人都當加十鞭刑,你們也就一起受了吧!”

    這時候逼杜鏞這些人站出來,總比日後捅他的刀子要強!也幸好杜鏞、柴裕聯手也就拉攏四五人暗中抵制他,其他河西弟子這時候還沒有跳出來造他反的跡象。

    杜鏞微微色變。

    他們原本打算每人替柴裕分擔十鞭,都不至於傷了筋骨,還能害陳海陷入眾叛親離的局面,只待姚啟泰等人將今日所發生的事具文上稟,相信太尉府很快就會直接剝奪陳海的車騎都尉一職,但沒想到陳海還要額外給他們每人再多加十鞭。

    但他們這時候已經沒有退路,負責行刑的十數悍卒圍上來,他們只能解開衣甲,袒露上身,站到銅柱前準備受刑。

    “屠子驥、趙融、吳蒙、周鈞、鐵鯤,上前持鞭執刑!”陳海一字一頓的說道。

    陳海這話一出,就有一人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朝陳海破口大罵:“陳海你這狗賊,膽敢陰我?”

    剛才對柴裕等三人行刑的,隻是通玄境悍卒,無論是雙臂的氣力,還是用鞭抽打的技巧,都差吳蒙這些辟靈境精銳武修太多太多了。

    特別是趙融,乃踏入明竅境的強者,不要說二十鞭了,哪怕五六鞭實打實的抽下去,杜鏞他們哪一個覺得自己有命活下來?

    兩名輔助行刑的悍卒一左一右抓住那人的肩膀,要將他強行按跪在行刑銅台前,那人怎會甘願就輕易屈從?

    “薑礎!”杜鏞喝道,令那人不得輕舉妄動,他知道這時候膽敢反抗,陳海絕對會毫不留情的下令圍殺他們,其他三人也都臉色慘白,只能暗暗巴望著,趙融與鐵鯤這兩個殺星,千萬不要走到他們的身後,或還有活命的可能。

    太尉府隨姚啟泰視察新軍的官員們,這時候才真正心驚膽顫,沒想到陳海竟然不怕眾叛親離也要對杜鏞等人一起下狠手,暗感以後惹誰都行,唯獨不能惹這人。

    大家心裏都想,陳海是西北域闈選第一,將來有七八成的機會能修成道丹,就算現在他們還能欺壓此子,但日後真要讓陳海記到修成道丹之後,又將迎來怎樣的血腥報複?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3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杖斃


    董寧、陳青都臉色發白,她們還以為這次隨行營城,能與太微宗的弟子敘舊,沒想到迎接她們的竟是這樣的場面,而且她們知道陳海這時候根本不可能聽她們的勸。

    “你們當中還有人要替他們分擔鞭刑嗎?”陳海殺氣騰騰的指著問秦宗那兩名受鞭刑還苦苦支撐的弟子,問身後那些編訓武官們。

    這次問秦宗有九名闈選弟子,編入第七都,這時候要有還有人敢站出來,他不介意一次解決掉所有的後患。

    陳海才踏入辟靈境中期,諸多編訓武官雖然闈選名次不如陳海,但九成都是出身宗閥的天之驕子,修為境界也都要比陳海稍高一籌,但這一刻竟沒有一人敢直視陳海那透漏殺氣凶焰的眼睛。

    “陳海奉令,要將爾等訓練成虎狼之師,自陳海踏入軍營這一刻,眼裏除了軍法再無其他;而你們在踏入軍營的一刻,也應該隻有軍法,而無其他……”陳海眼睛掠過諸多編訓武官,落到那一隊隊普通將卒的身上。

    這些都是從各地送來的重囚,他們桀驁不馴,此前在陳海的凶殘彈壓下,雖然都已勉強能照操練新規行事,但心裏積滿怨恨。

    而這一刻,這些將卒心裏的怨恨,則在不知不覺間轉化為真正的懾服。

    對於最底層將卒來說,他們所怨恨的不是陳海嚴厲到可以說殘暴的治軍手腕,而是底層將卒與中上層武官之間的不公開。

    陳海今天就是要拿柴裕他們下手,去化解底層將卒心間積累的怨恨,讓軍法規戒真正的滲透到他們的血液之中。

    與世家子出身的武官之間的鴻溝,不僅出現在普通將卒之前,也出現在那些為數不多的寒族出身的武官之前——第七都最前接受的三十多老將,有一部人宗族已經殘敗,有一部人就是出身寒族,這十數年如一日被遺棄在這群殘兵敗將之中,這一刻他們看向陳海的眼神皆有異彩煥發出來。

    在世家子出身的弟子武官眼裏,只有陳海的無情跟殘暴,而在他們眼裏,看到的是陳海的鐵血與公正,唯有用無情殘酷的軍法,將世家子與家族及普通將卒之間的那道鴻溝強行填平掉,第七都才能真正成為百戰不摧的雄銳之師。

    “行刑!”陳海轉回身,冷酷無情的朝屠子驥、趙融等人下令。

    太尉府諸多官員,眼皮子直跳的看著屠子驥等人揮舞赤髓銅鞭,往杜鏞等人的後背抽去……

    ************************

    行刑完整,銅柱前又覆蓋了一層新鮮的血漿,是那樣的刺目,無數人都膽顫心驚的看著西園軍總管府的藥師,上前將淹淹一息的杜鏞、柴裕等八人,帶回西南角的西園軍總管府進行搶救。

    西園軍總管府沒有主將上任,故而諸都新軍的編訓無權插手,但編訓武官及將卒的淘汰跟選用,西園軍總管府自有章程可循。

    陳海這時候才收斂起猙獰的凶煞眼神,淡然看向姚啟泰等太尉府的巡視官員,問道:“姚大人還要看第七都的哪些操訓?”

    姚啟泰身為明竅境後期強者,這一刻卻感受到陳海身上有一種令他心驚的威勢透出來,這種感覺令他極不好受,又暗暗震驚,照理來說,陳海此時的修為在他眼前與螻蟻無疑,怎麼會如此之強的威勢?

    姚啟泰暗感絕不能讓此子得志,不然他一定會當年被驅逐之恨血腥反噬姚氏!

    不知道姚啟泰心裏在想什麼,其他隨行官吏都隻想早些離開伏蛟嶺,實在沒有必要與這殺神暗中較量什麼,心想著回去後如實上稟,將此子從西園新園踢出去,到時候自會有人收拾他。

    陳青神情複雜看向陳海,她一度以為有些看明白陳海,卻發現她還是完全不明白,陳海難道真想明白,他只要被從西園新軍趕出去,他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頭銜,根本就抵擋不住杜氏、柴氏對他的洶湧仇恨?

    太微宗此次通過闈選就三十二名弟子,都是太微宗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子,竟然在陳海手裏一下子被廢掉六人,不要說杜氏、柴氏會視陳海為死仇了,武威神侯知悉此事後,會不會遷怒到父親頭上,昭陽亭侯會不會受到牽累?

    陳海怎麼就以為他得到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頭銜,就能讓他肆無忌憚的胡作非為呢?

    董寧、陳青自然也再無與西園新軍裏的河西弟子敘舊的心情,隨同姚啟泰等官員,往西園軍總管府緩緩行去,大家一路上心情都極壓抑。

    沒有走到西園軍總管府,就有藥師匆忙走過來,跑到姚啟泰等人麵前小聲彙報著,董寧、陳青耳邊皆過人,也聽得一清二楚,問秦宗的兩名弟子以及太微宗的薑礎拉到總管府,都不能撐過用靈藥保命,就撒手而去了。

    由趙融行刑的那個弟子卻是無礙,趙融手下是留情了,但給薑礎行刑的是蠻奴鐵鯤,陳青她們都看到鐵鯤抽到第十鞭時,薑礎就已經不行了。

    而陳海既然開了殺戒,對那兩名問秦宗弟子行刑就更沒有留情,也是直接杖斃。

    陳青都不明白陳海為何要搞到這一步,與董寧先去西園軍總管府,看到杜鏞、柴裕他們用過靈藥昏睡過去,性命雖然是無礙,但身上血肉模糊,趴在那裏露出的後背都能看到血淋淋的脊骨都翻露出來,觸目驚心。

    董寧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置這事,剛要派人進城去通知董潘,董潘、杜峻峰兩人就滿臉鐵青的走進西園軍總管府,想必是早就有人去傳訊,但董潘、杜峻峰終究是來遲了一步,沒能阻止陳海對杜鏞、柴裕他們用刑!

    “哼哼……”看到董潘、杜峻峰趕過來,姚啟泰冷漠的哼了兩聲,說道,“當初我姚氏將這狼心狗肺之子驅逐出族,你們現在可知不是沒有緣故的吧!”

    杜峻峰顧不得為姚啟泰幸災樂禍的話而惱怒,他麵目猙獰,看到杜鏞這般模樣昏睡過去,額頭青筋暴跳,滿目怒焰,恨不得要飛去伏蛟嶺將陳海揪出來,也不顧有人在場,當眾就咬牙切齒的斥罵陳海:

    “此子凶如虎狼,今日倘若容他,他日必反噬到我們身上來。”

    旁觀者都能理解杜峻峰的憤恨跟仇火。

    杜鏞是杜氏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弟子,可以說寄托杜氏一族在河西繼續強盛下去的希望,竟然落到這樣的慘淡下場,雖說還勉強留了一命,但杜氏一族不知道要在他身上再耗用多少奇珍靈藥,才有可能保住他的修為。

    這不算深仇,又有什麼算大恨?

    “叔叔,我心裏恨!”杜鏞悠悠醒來,看到董潘、杜峻峰二人,嘴裏隻是嘶啞的喊出這幾字來。

    “蠢貨,一群自尋死路的蠢貨!”董潘氣急敗壞的指著杜鏞的鼻子破口大罵,搞成這樣的局面,他心裏當然也怨陳海太囂張跋扈,但杜鏞這些蠢貨在玩什麼心計,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董寧愕然,不明白族叔董潘為何會氣急敗壞的訓斥杜鏞他們,但看到裴晉華一臉沉默的站在門口,瞬然想明白過了:杜鏞他們幾人是有心想用苦肉計,害陳海眾叛親離,逼得陳海在西園新軍無法立足,卻不想陳海會殘酷無情到這一步,真對他們下毒手。

    對,杜鏞他們就想用苦肉計,沒想到卻做繭自縛害了他們自己,不然的話,他們早就應該派人傳訊董潘過來阻止陳海對柴裕用刑,而不是他們五人在行刑時站出來替柴裕分擔鞭刑。

    董寧心神一陣恍惚,沒想到看似簡單的殘暴,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陰險詭異,她這時候都不知道是該怨陳海太殘暴無情,還是該怨杜鏞他們太自以為是。

    “將這狼心狗肺的賊子綁回宗門受刑!”杜峻峰不管是不是杜鏞他們玩火自焚,他及他身後杜氏絕對不能輕易咽下這口氣,幾乎低吼著對董潘說道,不容董潘拒絕他的提議。

    “說得輕巧,陳海此時是西園軍的車騎都尉!”董潘雖然也是氣急敗壞,也很想將陳海綁了送回太微宗交給宗門處置,這樣不用他來為這樁事頭痛萬分了,但他心裏清楚,陳海此時是西園軍的車騎都尉,就不是他說想送回去就能送回去的。

    “姚兄!”杜峻峰看向姚啟泰,沉著聲音說道。

    陳海有將職在身,確實不是他們能隨便處置,但隻要陳海受彈劾被剝奪車騎都尉,從西園軍趕出來,就是他們手裏隨便揉捏的螞蚱了。

    至於要如何解除陳海的將職,杜峻峰這時候便赤裸裸的向姚啟泰請求起來。

    “此子治軍如此殘暴,有損太子殿下的仁慈之名,太尉府不會容他繼續留在西園軍作威作福的……”姚啟泰看到董潘、杜峻峰都下決心要狠狠收拾陳海,自然不會吝嗇幫他們添一把柴火。

    在場的其他人,心裏都微歎,知道陳海的命運已經定了下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陳海,為何要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為何一定要害自己陷入絕境?

    陳青臉色發白,站在那裏,不管陳海闖多大的禍,她作為昭陽亭侯府的一員,也是想維護陳海的,但杜峻峰、姚啟泰商議這些事完全沒有避諱她的意思,一方面是他們真氣急敗壞了,另一方面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4: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子手書


    這時候編入第三都新軍出任戰營統製的華哲棟得到消息,怒氣衝衝的趕到西園軍總管府,他豐神俊朗的臉都扭曲起來,看向董寧、陳青等人的眼睛裏斂藏怨毒,

    華哲棟不僅是華氏子弟,同時也都是問秦宗的真傳弟子,但總管府這邊等候他的,只有兩具問秦宗天之驕子的冰冷屍首可領回去。

    華哲棟恨得咬牙切齒,卻反倒不能說什麼狠話,甚至都不能讓還留在第七都新軍裏的九名問秦宗弟子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就連河西子弟都有一人因觸犯軍紀被陳海杖斃、杜鏞、冉虎等五人受鞭刑肢殘骨斷,能不能恢複修為都還兩說,他這時候難道能指責陳海公報私仇、惡意打壓軍中的問秦宗弟子?

    華哲棟有苦不能說,但問秦宗(秦山郡)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兩名天之驕子,就這樣冰冷的躺在斂屍房裏,他絕不可能就收屍了事。

    他此時只能安排人趕出西城報訊去,他真要有所行動,也不會親自出手,但他想在燕京調集三五百精銳戰力,還是輕而易舉之事。

    並非只有武威軍有一支精銳兵馬藏在燕郊。

    陳青看到華哲棟等人眼裏所藏的陰狠精芒,不寒而栗,他們似乎就等著陳海在被踢出西園軍的一刻選擇下手,洗刷問秦宗弟子所受到的羞辱。

    陳海此時有將職在身,還留在西園軍,杜峻峰、華哲棟都奈何不了他,但他過不了幾天就被踢出西園軍,又該怎麼辦?

    陳青都不知道要不要立時派人趕回河西,給父親報信,但又想父親就算站出來,在陳海一手造成的滔天大禍面前,又豈有回天之力?

    杜峻峰想想又極怒,沒想到陳海對同宗師兄弟竟是如此的絕情殘酷,簡直可以說是狼心狗肺,雖然他暫時也做不了太多,但當場還是強迫董潘將孫不悔從陳海召回來。

    陳海斬獲西北域闈選第一之後,地位陡然重要起來,孫不悔是董潘派過去貼身保護陳海安危的。

    杜峻峰要董潘將孫不悔召回來,至少能表明他們的態度,這樣,那些怨恨陳海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下手了。

    陳青看到旁人對她都冷漠疏遠,心知昭陽亭侯府也整個被陳海拖累,父親再處理不當,恐怕會成為河西宗閥世族的公敵了;她胡思亂想,渾身乏力,渾渾噩噩的離開西園軍總管府,回到鐵橋巷兵甲鋪。

    周景元、丁爽等人都被陳海抽調到伏蛟嶺軍營去輔佐軍務了,好在兵甲鋪這邊隻負責出售兵甲符篆,不需要多少人照料,過去一兩個月來生意火爆異常。

    也許是消息傳得太快,陳青回到兵甲鋪時天還沒有完全黑,兵甲鋪偌大的前廳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顧客,一下子就冷清到門可羅雀。

    “小姐,傳言說少侯爺在軍中狂性大發,不顧宗門情宜,今日竟下毒手杖斃太微宗六名弟子,真有這一回事?”蘇紫菱得知陳青回府,從院子裏迎出來,窺著陳青的臉色問道,強行抑制住內心的興奮不流露出來。

    今日太尉府官員巡視西園新軍編訓,隨行的學宮弟子都沒有帶侍從扈衛跟隨,即便是貼身侍衛越城郡主安危的裴晉華,也都留在一河之隔的梅塢堡等候,蘇紫菱就留在鐵橋巷。

    她一直都擔心陳海會成為她們一個大威脅,剛才聽到這樣的消息,都興奮得想唱出來,沒想到陳海終究就是一個蠢貨。

    陳青將烏鱗馬交給馬夫牽到馬棚裏照料起來,都無力跟紫菱解釋今天僅有薑礎一人被陳海當場杖斃,杜鏞、柴裕等人好歹算是保住性命,但就事情性質之惡劣、之嚴重,似乎又沒有什麼區別。

    “是不是要派人回河西通知侯爺一聲?”蘇紫菱猜到傳言有所誇張,但陳青的臉色也知情形必然嚴重無比,小聲的問道。

    陳青一路回來就在想這事,這事必然要告知父親,但又怕父親知道後就不顧一切後果替陳海承擔下來,那樣的話,昭陽亭侯府在河西將要麵臨柴氏、杜氏等族的瘋狂報複,處境就會變得極其艱苦……

    “鐵橋巷就一頭黑羽鱗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派上用派,還得留在鐵橋巷備用;而西距玉龍山萬裏關山,靈鵠傳信也不靠譜,或許還是要派人乘馬繞道回河西更靠譜一些,”蘇紫菱絮絮叨叨的說道,“這哪怕時間上會慢大半個月,但好歹也要讓侯爺知道這事。”

    聽紫菱這麼說,陳青心底卻是豁然開朗,心想也是,她現在就派人乘馬回河西,大概能拖大半個月告訴父親知道,那時候該有什麼後果也都由陳海一人承擔下來了,父親也能最大限度的不被卷入這漩渦之中了。

    ***************************

    接下來數日,陳青都留在鐵橋巷沒有回學宮去,她這些天也無心修行,心緒忐忑不安,似乎隨時都有陳海被人刺殺而亡的消息傳回來。

    陳青卻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希望這樁麻煩早早解決掉,還是希望陳海能掙脫出當前的困局。

    兵甲鋪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說,各方麵卻安靜得讓人害怕。

    除了孫不悔被董潘召回進奏使府外,那些正式在西園軍任職的弟子都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這時候誰都被陳海的狠勁、狂勁嚇住,沒有人再敢惹這條瘋狗;周景元、丁爽乃至周鈞、厲玉麟等人都沒有露麵,始終追隨陳海留在伏蛟嶺軍營裏。

    伏蛟嶺那邊,平靜得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怕柴氏及杜氏以及問秦宗華氏的子弟,會派人報複兵甲鋪,陳青也不敢輕易離開鐵橋巷。

    到第十天,陳青實在難以心安,得知越城郡主董寧緊急從學宮返回進奏使府,便帶著蘇紫菱也趕了過去。

    即便陳青知道昭陽亭侯府的人這時候絕不會再受河西弟子的歡迎,但心想進入燕京城後董寧與陳海頗為親近,應該會告訴她一些消息。

    董寧也沒有排斥陳青的意思,得知陳青登門,就立刻讓人將陳青與蘇紫菱請了過去。

    走進進奏使府西院董寧所住的小院,陳青看到修葺得整飭的一叢翠竹旁,董潘、杜峻峰、裴晉華、吳雄乃至孫不悔等人圍著越城郡主商議著什麼事情。

    越城郡主董寧還是那樣的明豔照人,但看她臉上還沒有完全收斂下去的震驚,陳青猜測她剛知了一個震驚他的消息。

    會發生什麼事情?陳青注意到董潘臉色沉毅,朝她看來的眼神意味深長,手裏捏了一封書信。

    孫不悔作為葛玄喬的再傳弟子,又隨時都有踏入明竅境的實力,也有資格參與一些機密事的商議,他看到陳青走進來,溫和一笑,沒有其他河西弟子這段時間待她們的冷漠跟疏遠。

    裴晉華、吳雄神色古怪,都一副似乎聽到什麼不可思議事情的樣子。

    杜峻峰滿臉憤恨,卻又有一種不得不強行壓製下來的扭曲跟猙獰。

    “此信乃世子親筆所書,也明說這些都是神侯他老人家的意思,峻峰,你先護送杜鏞、柴裕他們回河西養傷吧!”董潘手裏捏著一封書信,語調沉穩的跟杜峻峰說道,這事也沒有瞞著陳青的必要。

    什麼,大都護將軍府要將杜峻峰調回河西?

    陳青乍聽到這事檀唇都要張開來,覺得難以置信,竟然還是世子親自寫信安排這事!

    董寧的父親董壽是神侯次子,而未來能真正襲承武威神侯爵位的,是神侯嫡長子董承疇,也便是董潘口中的世子,也是董氏除武威神侯外的第二人。

    世子董承疇竟然親筆寫信過來,要杜峻鋒親自護送杜鏞、柴裕等人回河西養傷,這是怎麼回事?

    而這封信跟陳海又有什麼牽涉,有沒有說清楚大都護將軍府打算怎麼處置陳海?

    陳青完全被搞蒙了,搞不清楚眼前是怎麼一個狀況,她看越城郡主董寧眼睛裏的驚訝還沒有消去,想必也是趕回到進奏使府之後才看到這封信函難抑震驚吧?

    “不悔,你還是去伏蛟嶺,留在陳海身邊吧!”董潘說道。

    太微宗及大都護將軍府不處置陳海了?

    雖然陳青絕不希望昭陽亭侯府受此事牽累,但這時也絕不敢相信陳海殘害同門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宗門及大都護將軍府非但不加以處置,甚至還要將對陳海滿心怨恨的杜峻峰調回河西,這是明擺不讓杜峻峰與陳海在燕京起衝突,而要杜峻峰回避。

    竟然讓杜峻峰回避陳海!

    如此一來,柴氏、杜氏既然深恨陳海,也絕不敢再有什麼出格的表示,畢竟武威神侯的意誌,是絕不容河西宗閥違背的。

    這是怎麼回事?

    蘇紫菱檀唇微張,都忘了要掩飾內心的震驚,她還以為陳海不再是什麼威脅,哪裏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陳海就算是西北域闈選第一,卻是難以馴服的孤狼,董氏為什麼要在他身上承受如此慘重的代價,還是說藏有其他什麼她窺不破的陰謀?

    蘇紫菱突然也慌了,不知道要如何應對此前的局面。

    “姚啟泰具文彈劾陳海,陳海或許不能再留在西園軍……”裴晉華乃是太微宗唯數不多的明竅境女修,她在燕京除了銳意修行,主要就保護越城郡主董寧等弟子的安危,平時話很少,這時候提到一個關鍵問題。

    “是啊,陳海要是被踢出西園軍,杜總管似乎沒有離開燕京的必要,是不是有必要再與世子溝通一下?”吳雄說道。

    吳雄將職僅是宿武校尉,卻是道衙兵的宿武校尉,在燕京他平時負責統領一千道衙兵精銳駐守在梅塢堡隨時待命,地位僅在董潘之下。

    杜峻峰不甘心就這樣灰溜溜的被召回河西去,巴望的看向董潘。

    “世子信裏寫得很明確,”董潘堅定的說道,“至於陳海會不會被趕出西園軍,或許會,或許不會,相信世子已有權衡,我們就不要妄自揣測了。”

    陳青見董潘、董寧竟然都不清楚這事的真正內幕是什麼,心裏震驚不已,陳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竟然就連董潘都不知道大都護將軍府為何要如此處置此事?

    陳青陡然間又想到一件事情,難道說陳海在伏蛟嶺行刑杖斃三名學宮弟子時,就已經料到會有今日之場麵?

    想到這裏,陳青也莫名被一股恐懼情緒所劫持,陳海要是在行刑之時就預料到今天的結果,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6:1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殺陣之氣


    梅渚湖畔,奎狼宮後山的庭院之中,陳玄真與一位羽扇綸巾的中年文士正下棋為樂。屠子驥趕回到奎狼宮,戎裝未卸,就趕到後山庭院來見師尊,看到中年文士,上前行禮道:“子驥見過文先生。”

    “伏蛟嶺這幾天還算平靜?”中年文士問道。

    “這些天到處都傳言陳海會被踢出西園軍,又傳言秦山郡已安排刺客潛伏在西園之外,又傳言河西柴氏、杜氏老祖震怒異常,一心要將陳海召回河西剝他的皮、剔他的骨,人心惶惶自然難免。”屠子驥憂心忡忡的將伏蛟嶺這些天的狀況說給中年文士與師尊知道。

    “開始難免會人心惶惶,陳海他可心安?”中年文士問道。

    “子驥卻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心安的,似乎早就料到先生替他擺平這一切,每日除修煉外,主持操訓如故。秦山、河山三名天之驕子被當場杖斃,其他武官皆畏他如虎狼,似乎都在盼他早日被逐出西園軍,但說來奇怪,下面的將卒士氣卻突然大漲起來,子驥實在想不明白……”屠子驥說道。

    “你想不明白,趙融也想不明白,這正是你們都不如陳海的地方啊,”中年文士長歎一聲道,“還是殿下有識人之明,我都沒有想到陳海敢做到這一步。”

    “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刃,”陳玄真也跟著一歎,緊接著告誡屠子驥,“你回去跟趙融說,你們要有什麼事犯在陳海手裏,陳海要殺你們立威,我們都不會站出來替你們求情!”

    屠子驥暗暗心驚,師尊這話裏的意思,是要他與趙融在伏蛟嶺絕對聽從陳海的命令,他又擔憂的說道:

    “姚啟泰彈劾陳海之事,是一樁麻煩。”

    “現在已經不是麻煩了,”中年文士說道,“現在錯綜複雜的小道消息傳來傳去,伏蛟嶺那邊難免會有些人心惶惶,但只要陳海心安,那等過段時間一切如故,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陳玄真這時候問中年文士:“你這次去見董良,可有什麼談定了?”

    “董良這頭老奸巨滑的狐狸啊,真是枉費殿下在新置玉龍郡之事上如此偏幫他,我這次過去,他什麼都沒有鬆口。”中年文士說道。

    “河西還是想隔岸觀火、兩邊押注?”陳玄真問道。

    “是啊,即便是陳海這枚棋子,他也只是勉強借給殿下用一段時間,”中年文士搖頭苦笑,說道,“對河西來說,陳海只是無足輕重的一枚小棋子,不成,他們將這枚小棋子抹掉,絕談不上有什麼損失,成了就會伸手過來跟我們要功勞!你說他是不是老奸巨滑?”

    “西北域十四郡,此時看是武藏、鶴翔、武威三軍並立,武藏軍還要略強一些,但照我看,武威軍或才是真正的禍害,殿下那邊不能不防啊。”陳玄真說道。

    “殿下心裏應該清楚吧。”中年文士輕輕一歎。

    ***************************

    薑礎被杖斃,杜鏞、柴裕等人生死不知的被踢出營城,這對留在伏蛟嶺的河西子弟,內心是極大的衝擊。

    他們這時候既不敢違送逆陳海的意志,也不敢與陳海親近,這段時間來小道消息飛來飛去,攪得人心惶惶,他們留在伏蛟嶺度日如年,但也只能靜靜等待著那些視陳海為死仇的人,聯手將陳海從伏蛟嶺踢出去,也就跟他們完全沒關係了。

    然後等了十天,他們卻等來杜峻峰護送杜鏞等人回河西養傷、孫不悔再入伏蛟嶺侍衛陳海安全的消息。

    他們雖然震驚,雖然滿心的費解跟困惑,但心裏也明白,陳海杖斃薑礎、鞭廢杜鏞、柴裕等人這事,已經被宗門或者說大都護將軍府某個地位極高的人,強行按下來了。

    他們留在伏蛟嶺的弟子,除了唯陳海馬首是瞻之外,再無其他選擇。

    其他人或許還在等太尉府一紙軍令剝奪陳海的將職,但等了大半個月都不見動靜,才恍然間明白過來,陳海在西園軍的地位看似岌岌可危,卻要遠比他們所想象的穩固得多。

    這是怎麼回事?

    是朝堂有人暗中保住陳海,還是西園軍的地位太無足輕重了,太尉府就想著讓西園軍自生自滅,一點都不願費心干涉?

    在這諸多人既驚且疑的忐忑心緒稍稍平定下來後,才陡然發現第七都新軍的操練已經跨入一個新的平台。

    雖然循照操訓新規,上萬將卒還有很多不合規範的地方,但已經不再有人消極怠工,更無人敢公然對抗新規,轅門外的銅柱已經有十數日不再有新的血肉覆蓋上去。

    這時候,最艱難的那一部分算是熬過去了,除了必要的隊列訓練外,陳海也已經開始在日常操練中,加入煉體、騎射及戰陣演練的內容。

    但上萬將卒都能令行禁止,如有一人般聽陳海的將令如臂使指,戰陣演練的進展就快得超乎想象。

    事實上前期兩個月的隊列訓練,看似枯燥、折磨人到極點,卻為上萬將卒戰陣演練奠定下難以想象的雄厚基礎,錐形陣、圓形陣、斜線散陣、雁行陣等幾種基礎戰陣,每一種只需要演練數日,就大體就能掌握。

    這些還不足以令屠子驥、趙融震驚,皆是西園軍共編有九都,其他八都新軍到第三個月,也早就掌握這幾種基礎戰陣。

    真正令屠子驥、趙融心驚的,是哪怕最簡陋的戰陣,一經上千將卒結成,就能隱隱感受到有一股磅礴摧殺的殺伐戰意匯聚侵淩而來。

    開闢祖竅識海的趙融,感受最為深刻。

    他若當面站在戰陣之前,神魂就會受到極嚴重的壓制,以致他就算在識海凝聚道篆,都振蕩天地元氣去施展威力強大的神通,仿佛天地間的元力都被戰陣鎖住,唯有自己體內的真元法力可用。

    而趙融結入戰陣,卻又發現他的神魂意志受這股殺伐戰意的鼓蕩,變得更強盛、磅礴,似乎更為輕鬆的震蕩四周更磅礴的天地元氣,所施法神通威力都有一兩成的提升。

    這就是戰陣殺伐之氣?

    燕州玄宗,將戰陣所凝結彙聚的這股殺伐戰意,稱之為戰陣殺伐之氣,但這通常只會出現在百戰不摧的精銳虎狼之師的身上啊。

    所有強者面對虎狼之師所凝聚侵淩而來的戰陣殺伐之氣,都會受到壓制,這是神魂層次的較量,唯有開闢祖竅識海的玄修強者感受最強烈。

    而且虎狼之師越是精銳,越是剽悍血腥,殺伐之氣越強,史書記載大燕開國高祖早年所組建的虎賁軍結成戰陣,殺伐之氣彌漫千里,甚至能令道胎境強者都無法摧動天地元氣。

    這近萬亂七八糟、桀驁不馴的寇奴將卒,在陳海的操訓下,都沒有經曆什麼血戰,兩個多月就已具虎狼之師的雛形了。

    這怎麼可能?

    趙融不願承認這樣的事實,但如此明顯的異象又令他無法閉目忽視。

    陳海對這些天來的風平浪靜一點都不意外,孫不悔再回到他身邊,他也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是屠子驥、趙融背後的神秘人,授意他執行西園新軍第七都的編訓,而這個神秘人的身份高到都能令陳玄真甘為驅使,陳海杖殺三名學宮弟子,豈會擔心這神秘人不能替他都兜下來?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將練兵的本領毫無保留的發揮到極點,這樣才能令以此時的低微修為,贏得神秘人足夠的重視。

    陳海接觸的上古典籍還極有限,不知道什麼叫殺代之氣,但他心裏清楚,一支強軍,不僅要培養將卒堅不可摧的殺伐意志,還要通過軍法等種種工作,將殺伐意志擰成一股。

    簡單的說,就是要做到萬眾一心,才算是擁有一支強者的雄厚基礎。

    這樣即便是有強敵直接殺入戰陣,即便是戰陣傷亡高達三五成也都能不至於崩潰,也唯有做到這一點,才能真正稱得上是精銳之師。

    所以他一定要杖殺幾個不聽話的中層武官,去化解底層將卒心裏滋生的怨恨,讓這些怨恨轉化為對軍法、軍威的真正懾服,從而令這支寇奴新軍達到萬眾一心的境界。

    當然,在進入戰陣演練階段,陳海也隱隱感受到殺伐之氣的存在,也清楚殺陣之氣對敵將的神魂壓制。

    這殺伐之氣應該是影響神魂層次的極虛存在,說來卻是也奇怪,陳海發現這殺伐之氣竟然能助他修煉。

    有一次演練戰陣,陳海站在演武台前觀看,很不巧有三頭武衛級羅刹魔侵入他傀儡分身在血雲荒地的藏身地,陳海當時不能分開太多的心神,隻能緊急在傀儡分身的識海裏凝聚羅刹魔神秘相,將姚老根等血奴召回來,去圍殺那三頭武衛級羅刹魔。

    因為神魂意誌通過蛇鐲連結在一起,陳海突然發覺戰陣所凝聚的殺伐之氣,竟然也受羅刹魔神秘相的影響,自然而然的吸入他的百骸氣脈之中鼓蕩,已然從純虛之氣息變成介入虛實之間的存在,連續三天三夜不息,最後化為一股難言精純的氣息,將他當時正在修煉的手厥陰、足厥陰、手少陰、足少陰主脈一下子衝開,修為就莫名其妙踏入辟靈境後期。

    按說陳海再有一年半截的苦修,也有十足把握能將手厥陰、足厥陰、手少陰、足少陰四條主氣脈衝開修成靈脈,現在突然就踏入辟靈境後期,也實在是令他太意外了。

    雖然燕州史傳有兵家以秘法修行進入超凡入聖的境界,但史書記載就廖廖數語,卻沒有詳細的修煉描寫,陳海也難以確認他這種情形,是否與兵家修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6:2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七章 編訓成軍


    陳海踏入闢靈境之後,都沒有刻意去修玄陰六脈,平日更多的則是苦修十步斷水斬等戰戟玄訣,潛心修煉超凡箭術,以此磨礪胸臆間那鼓蕩萬相的雲流、逆流真意雛形,磨礪那無堅不摧的碎裂真意。

    陳海也相信,只要他修悟的真意更精純、更凝煉,而他在服用兩枚龍虎伐脈丹之後,體內的隱傷已消,到某個時間點,玄陰六脈貫通修成靈脈,都將是水到渠道之事,並無需再刻意一條靈脈、一條靈脈的逐一去修煉。

    這是他的武修之道,沒有必要事事去遵行宗門玄修的法門行事。

    而這一次能引殺伐之氣入體,由虛轉實,轉化為類似真元的精純氣息,一舉衝開玄手厥陰、足厥陰、手少陰、足少陰四條主氣脈,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但與他前段時間苦修所奠定的堅厚基礎脫離不開關係,可能也就差這臨門一腳了。

    陳海曾回學宮兩日,翻找有關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門。上古典籍對戰陣殺伐之氣是有記載,有些古籍則稱為兵氣,上古有強者不僅能引兵氣入體,修煉己身,甚至還能將兵氣凝聚化形施展難以想象的大神通,但這些古籍裏都隻是廖廖數語,並沒有詳細的記述,陳海揣摩此等恐怖的境界,大概也就龍帝蒼禹及左耳這樣的老怪物能堪與比肩吧?

    無意發覺新的修行法門,陳海也是大膽,但多次嚐試引殺伐之氣入體,卻沒有辦法衝開手明陰、足明陰最後兩條主氣脈,他心裏暗想,這應該是此時第七都近萬新卒,所結陣凝聚的殺伐之氣還是太弱了一些,不足以助他將十二主氣脈都修煉圓滿了。

    從隨龍帝蒼禹跨入這異燕,陳海借姚興死後所留的廢體重修,才過去三年多時間,就已經修煉到這一步,速度之快,已經超乎很多人的想象,陳海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陳海不急於一步就踏入闢靈境巔峰,而將更多的心思花在研究羅刹魔神秘相、血煉秘法及殺伐之氣的聯係之上,研究殺伐之氣由虛轉實的奧秘。

    學宮所藏的典籍裏找不到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門,陳海心想也可能是他在學宮查閱典籍的時間太有限了,見識受到限制,但他既然都已經摸到引殺伐之氣入體的門檻,日後自己也應可以慢慢琢磨出更精妙的修煉法門出來。

    而陳海也發現,即便此時第七都新卒結陣所凝聚的殺伐之氣還很弱,不足以助他貫通最後兩條主氣脈,但經羅刹魔神秘相引入體內,由實轉虛,還能少量轉化為真元,蓄入靈海秘宮,隻是難以想象,將這殺伐之氣直接凝聚化形,又是何等高深莫測的神通境界。

    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借百萬雄卒斬殺強敵了,不要說燕州,普天之下又有誰會是他的敵手?

    不過,在此之前,他首先需要掌握一支百戰不摧的虎狼之師。

    陳海此時的心裏則很清楚,眼前西園軍第七都新軍,雖然已有幾分規模,卻不是他的虎狼之師。

    他手裏的兵權隨時都會被太尉府一紙軍令給奪走,而即便太尉府不會有軍令剝奪他的將權,第七都新軍也是他為屠子驥、趙融他們的幕後神秘人所訓練的。

    因為有這神秘人支持,他才能在第七都新軍施展手腳,即便是杖斃薑礎等人都不會掀起什麼波浪,但他要是有什麼異想,屠子驥、趙融很可能第一個就會將刀從背後捅過來。

    陳海此時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他想哪天掌握真正屬於他的百戰雄師,就得想辦法一步步爬上去,一步步獲得高位,而一旦像舅父陳烈那般獲封亭侯爵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隻忠於他自己的私兵了,到時候甚至可以在燕州之外,開辟自己的領地。

    陳海同時又想,他在血雲荒地,掌握一支大規模的羅刹族群,是不是也有可能結陣凝聚殺伐之氣?

    就羅刹異鬼而言,殺戮意誌更強烈、更純粹,再細想識海凝聚羅刹魔神秘相就能引殺伐之氣入體,也不應該純屬恰巧。

    要是羅刹族裏的血煉上位者,生來就有掌握殺伐之氣或兵氣的天賦神通,那又該是何等的強大?

    要是血雲荒地真是連接羅刹域與燕州諸域的通道,一旦通道被徹底的打開,燕州迎來的又該是何等恐怖的血腥災難?

    這種種想法紛至遝來,陳海就困惑了好些天,最後被他強行按下,通道完全打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到時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他對這片大地沒有太深的感覺,也無法什麼守護的責任跟義務。

    **********************

    陳海知道普通將卒心裏的怨恨是化解掉了,他也在這些普通將卒心目裏建立絕對的威信,但很多編訓武官此時對他應該是又恨又怕,特別是那幾名秦山郡弟子,絕對無可能對他懾服。

    陳海卻也不管這些,這些人不犯軍紀軍規,他也沒有權力將他們踢出去,只要防備他們不亂搞事,也不擔心他們能壞大局。

    陳海一方面安排周鈞、厲玉麟等人接管杜鏞、柴裕被踢除後空缺出來的統制等職,河西那邊相當於是明確表態了,冉虎等留下來的河西弟子都積極配合他,陳海差不多也就掌握大局;另一方面陳海還將此前第七都從虎賁殘師接收的三十多老將逐步安排到九大戰營中。

    這些老將雖然已經過了他們這一生修為的巔峰期,但作戰及統領將卒的經驗相當豐富。

    陳海最早將這些老將閑置起來,是怕初來乍到,這些意誌消沉的老將對他會有強烈的抵觸情緒,但陳海相信在經曆這麼多事之後,這些像老狼被無情遺棄在這一堆殘兵潰將之中的老將,對他應該更無間隙。

    陳海這時候再去任用他們,就能最大限度的壓制宗閥弟子的負面影響。

    除了這些之外,陳海更願意親近、提拔寒族出身的武官。

    這些武官與宗閥子弟天生就有一層隔閡,只要不是秦山郡的弟子,相信他們更願意在軍中積累戰功,與底層將卒的隔閡也要小得多,將來也更可能會長期留在軍中,而不會隨便就被各自的宗族召回。

    有屠子驥、趙融的全力配合,陳海相信幕後的神秘人在西園軍總管的屬吏裏也安插了有足夠影響力的人手,他在第七都中層武官的任命上做些許的調整,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益天帝七十三年夏季過後,西園軍第七都就已經越來越有模樣了,無論誰看到第七都近萬悍卒此時模樣,都難想象三四個月前,他們都是一群凶殘的、桀驁不馴的流囚大寇,而此時的他們已經學會將凶殘深埋在骨子裏,而不再輕易無謂的表現出來。

    而這段時間來,煉體也成為普通將卒操練的必要功課。

    陳海此時拆解出三百三十七種武道秘形,但他不想引起額外的注意,隻是將與鐵骨拳、十殺玄戟訣、鐵流盾訣等低級玄功有關的十幾種基礎武道秘形挑出來,創出一套更適合普通將卒修煉的十殺盾戟,傳授推廣。

    十殺盾戟不涉及更複雜的武道秘形,辟靈境弟子修煉了難有什麼提升,但極其簡單易學,能讓普通將卒將煉體與基礎的技擊訓練結合起來修煉,逐步提高肉身修煉的底子。

    這批新卒主要來自京畿諸郡收押的江洋大盜、流賊匪寇、亡命之徒,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遊俠劍客,精通武技者甚多,身體底子要比想象中要強一截,經過前期的“規戒”操練,就已經具備了一支虎狼之師的底子。

    更有系統的進行煉體操訓,提升空間及速度都相當大。

    陳海三月就有計劃在伏蛟嶺山以南、臨秋野河岸的河灘地圍堤屯荒,入夏後也就漸有收獲。

    陳海這時候沒有中飽私囊,屯田所得都用來補充將卒的夥食。

    強度可謂恐怖的操練,需要大量的進食才支撐身體的消耗。

    西園原本是皇室私苑,之前豢養大量的靈禽走獸,在西園新軍組建前並沒有完全清空,還有很多幼獸留下來。陳海將這些勉強能稱得上靈珍異種的幼獸捕捉過來進行喂養,用作戰獸、騎獸太差強人意,但用來補充肉食,滋壯普通將卒的氣血,那就堪比上品的靈丹妙藥了。

    魚龍草、鐵鱗藤、升陽草等大量生長周期的低級靈草種植下去,在西園濃鬱的天地靈氣滋養下,入秋後就能陸續收割,熬入藥膳,對辟靈境以下的武修弟子都有滋壯氣血之用。

    此外,陳海雖然動用輜重營的匠工,為藥師園兵甲鋪額外打造玄兵鎧甲,卻也會彌補一些豬牛羊肉當作加工費,至少將庫房的帳簿做平,使他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當然,想要大幅提升近萬將卒的肉身基礎,小規模的屯田隻能稍補虧缺,更多肉食、滋壯氣血的靈藥,則是在陳海杖斃薑礎等人之後,由屠子驥、趙融兩人通過其他渠道暗中補充進來。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6:2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異變



    後期,陳海在日常操訓之外,開始安排大量對抗性極強的戰陣演練。

    這時候的消耗更加恐怖,這時候除了需要補充大量的肉食、能強筋健骨的丹藥之外,兵甲還開始出現大量的損耗。

    將卒在高強度的對抗演練中還難以避免的會出現一些傷亡;大量的傷藥消耗乃至撫恤,都成了日常開支。

    但隨著第七都新軍越來越具備強軍的模樣,通過趙融、屠子驥所帶來的這些暗渠道補給也越來越多;入秋之後,每天都有相當上一萬枚精元丹的強筋健骨修煉資源送進來。

    甚至還有大量的血紋鋼、赤髓銅等高級材料暗中輸送過來,以便陳海利用輜重營及桃花塢鑄造場較為完善的匠工體係,逐步提高第七都兵甲戰械的質量。

    兵甲、戰械,太尉府那邊雖然都會如數拔發,在數量上沒有扣克,但難談精良,陳海只能利用現有的條件進行改造提升。

    既然有這麼多的資源,陳海也嚐試在桃花塢鑄造,利用現有的五百步強弓,先期製造一批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除了利用現有的強弓進行銜接外,上弦的齒輪、機括都極易磨損,也需要用極高級的金鐵材料才能鑄造出足夠的強度;加上弓臂、弓弦利用滲煉法及特殊的天材地寶進行加強,就能直接將整體床弩的蓄力,相較此前五百步強弓提升了七八倍的樣子。

    燕州雖然也有極強的床弩,但都是單弓臂,就造得格外龐大、笨重,通常隻能固定在城寨垛牆之上,移動很不方便。

    而陳海所造的三弓床弩,重約兩百斤,通玄境精銳悍卒就能背著走,再配以血紋鋼鑄造的、極其鋒利的三棱箭簇,在二到五百步範圍內,甚至可以直接洞穿黃級中下品的靈甲。

    為防止三弓強弩的製造秘密被輕易看破,陳海在齒輪、機括及三弓連接的關鍵部件,都用精鋼外殼整體封鑄起來;破壞精鋼外殼,內部的機括及銜接部件都會被相當程度的被破壞掉,難以窺及真正的原貌。

    當然,桃花塢鑄造場的產量還極有限,前後三四個月先期也就能造出十二張三弓床弩,陳海也隻是裝到扈衛營所擁有的四輛輕型戰車上;陳海還是要優先考慮提升扈衛營及留守桃花塢這部分扈兵的整體戰力。

    陳海還利用這些暗中輸送進來的資源,將昭陽亭侯府的扈衛兵甲都提升了一個等級。

    從這些方面也能夠看得出,幕後的神秘人對第七都新軍的期待值也日益提高;同時也看得出幕後神秘人的勢力有多恐怖。

    西園軍這邊每天就有相當上萬枚精元丹的額外物資消耗,幕後的神秘人都渾不當回事;而且,西園軍第七都很可能僅僅是這位神秘人諸多暗棋的其中之一。

    當然,陳海也絕不會虧待了身邊的扈衛營。

    扈衛營的規模雖然都沒有擴張,還是吳蒙、葛同、鐵鯤、齊寒江、丁爽等人,但這一百將卒以及留守桃花塢的百餘扈兵,都是忠於陳海的,也是能隨陳海共進退、隨時能調走離開西園軍的私兵。

    除了傳授他們真正稱得上是玄功絕學的那幾種武道秘形外,陳海還將他此時掌握最強的十步斷水斬傳授給吳蒙、齊寒江、丁爽等人,但能不能從中悟出武道真意,那就看他們各自的悟性跟機緣了。

    在確信蠻奴鐵鯤暫時無力擺脫他的控製,陳海也將一些玄功絕學傳授給他;這架人形戰械,陳海也不能會忽略提升他的價值。

    陳海此時所掌握的資源,已經超過他車騎都尉的權限,一些修煉資源也是優先向吳蒙、齊寒江、丁爽他們傾斜。

    益天帝七十三年入秋之後,除了吳蒙這段時間踏入辟靈境巔峰,周鈞、葛同修為都有長足精進之外,齊寒江、丁爽、周景元等六人也相繼成功開辟靈海秘宮,踏入辟靈境,成為陳海手下最精銳、最信任的嫡係。

    雖然太尉府及糾纏不休的各方,都不希望、也不期待西園軍的戰力有多強,但隨著西園九都新卒日漸成軍,必要的弓弩戰械以及戰騎、戰車也都陸續照京營軍的標準給備齊。

    陳海也是差不多在入秋之時,在第七都九大戰營的基礎上,開始對上萬將卒進行騎射及車戰的操練;而到十月底,第七都才算是正式成軍,前後剛好用掉六個月的時間,陳海算是圓滿完成太尉府所要求的半年成軍的編訓任務。

    *********************

    進入益天帝七十三年,朝堂兩派大臣還在牽扯牛皮,久久拖延不賑濟災荒。

    雖然七十三年入春後的災情已經有所緩解,但此前持續數年的大災,以及大量的流民背井離鄉,京郡附近很多地方的農耕都荒廢了。

    朝堂兩派大臣,隻是將大量的流民封堵在秦潼等關城之外,不使之侵擾到五關之內的京畿地區,就當作沒有看見,但大量的流民已經不可能再平靜熬過益天帝七十三年的春荒,就陸續侵襲五關之外的府縣。

    開始差不多每旬都有民亂暴發的消息傳到京畿,春荒熬命最嚴重時,甚至每天都有民亂暴發。

    五關之外的大量府縣,也屬於京郡八族範圍,宗閥世族勢力強大,看到流民大規模出現後,雖然各方麵拖延著都不主動賑濟災情,但府縣地方兵備都得到一定的加強。

    開始地方武備大體還能壓製住流民作亂,偶爾聽到有什麼較大規模的鄉族寨城陷落,都已經是不得了的大事件。

    西園軍當時還沒有練成,虎賁軍也拖延不出京畿鎮壓,隨著時間往後拖延下來,一方面是地方府縣兵備缺乏嚴密的體系,多各自為陣,一方面作亂流民之間的聯合日益加強,沿馳道、楚江及支流分布的一些市鎮、寨城,則開始批量陷落,甚至有不少府縣也被流民攻陷。

    入秋之後,流民之禍在五關之外,也就越演越烈。

    兩派大臣還是拖扯著不讓虎賁軍精銳出五關鎮壓,但也授權京畿之外的諸郡巡牧整合境內的地方武備清剿叛亂流民。

    宗閥世族及附庸宗族的態度,還是結寨自保,隻是確保封邑及宗族之地不受流民侵害,而沒有宗閥世族的精銳子弟及健銳私兵配合,地方武備整合起來,兵力規模不小,但戰力也相當有限,清剿叛亂流民,互有勝負。

    益天帝七十三年的秋天還沒有過去,五關之外較有規模的流民叛軍,就多達七十三路。

    而在秦潼關外,就有十三路有名有姓的流民叛軍,占據地形險惡的山嶺攻略地方府縣。

    陳海不知道西園軍將來有沒有參與清剿民亂的機會,但也開始製作秦潼關附近的地形沙盤,將戰局推演作為日常操練的一部分進行著,日子卻也過得相當清閑。

    日子也就一天天過去,桃花塢及梅塢堡那邊也成功利用大型輜重車,改造出四艘小型的堅固戰船,還專門請裴晉華煉入禦水法陣,四艘戰船行秋野河上,快如奔馬,僅需要一炷香的,就能橫渡十數裏寬的河麵,往來兩岸。

    陳海除了在伏蛟嶺負責操訓事務,也偶爾會到秋野河對岸的桃花塢小住。

    七十三年入冬前一天,陳海與趙融、屠子驥渡過秋野河,到梅塢堡參加董潘召集的宴請,正酒酣耳熱之際,突然聽到有飛禽從梅塢堡上空淒厲慘號著飛過。

    陳海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走出大廳,就見十數頭體型巨大的巨鷲等靈禽正狼狽不堪的往燕京城方向飛過去。

    這些靈禽體型都龐大無比,但毛羽零落,肢殘骨斷,還有不少雷殛焦痕,十數將卒騎在靈禽身上,也是驚惶無比,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其中一頭靈禽,正是當初屠子驥乘禦飛出秦潼關迎接葛玄喬一行人的青鵬鳥,青黑色的羽翼邊緣隱有金芒,這實是跟隨秦潼關守將屠重錦十數年的靈禽坐騎,甚至比陳烈身邊的那頭青鱗雷鷹都要強出一截。

    “屠子驥在此,秦潼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看此情形,屠子驥嚇了一跳,他這時候才看清楚族叔屠重錦血染鎧甲,正狼狽不堪的騎著青鵬鳥往燕京城逃去,大聲問道。

    聽到屠子驥相喚,屠重錦驅御青鵬鳥往梅塢堡飛來;其他乘騎靈禽東逃的,都是他帳前的部將及扈從,驚恐難安的也都往梅塢堡飛過來。

    屠重錦滿身染血,鎧甲殘破,身上傷痕累累,看樣子是經歷一番苦戰才突圍殺出,樣子淒慘且狼狽,甚至到這時屠重錦眼鼻都有鮮血溢出。

    再看隨屠重錦跳下靈禽的諸人,也都個個這般模樣,陳海與趙融、董潘、吳雄等人心都猛的一沉,屠重錦身為秦潼關的守將,他與身邊的部將及嫡系扈從都這般模樣東逃,都知道這意味著秦潼關已經失陷。

    “怎麼可能,流民怎麼可能會攻陷秦潼關?”董潘大驚失色的問道。

    陳海、趙融、吳雄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知道秦潼關外還有大量的流民滯留。

    秦潼關雖然僅有屠重錦所率的一都虎賁軍精銳,兵力談不上多強,主要將帥也隻有明竅境中後期修為,但秦潼關作為京畿外圍的五大雄關之一,城牆高逾百米還是其次,防禦大陣之強,即便是三五道胎境強者配合十數萬精銳之師強攻,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攻陷下來。

    秦潼關怎麼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失陷了?

    “秦西鏢行早就被赤眉教所控製,小股赤眉教徒,前混入鏢行的車馬隊進入秦潼關,我們一時不察,諸將在飲宴時都被下了藥,防禦大陣的中樞又被突襲遭到破壞,這時候混在關城外流民之中的叛軍,突然奪城殺進來,秦潼關就陷落了,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殺出重圍……”屠重錦欲哭無淚的說道。

ssopp 發表於 2017-1-8 16:3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禁藥成秘



    “下藥?”屠子驥一時沒發應過來下藥是怎麼回事,在得知秦潼關就這樣失陷了之後,震驚得都恨不能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他難以想象萬夫莫開的秦潼雄關,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失陷了。

    “逆靈散?”

    陳海驚問道,這時候看屠重錦等人七竅溢血、體內氣機錯亂、真元渙滅的樣子,心想這不是服下逆靈散,真元逆沸後衝入靈脈衝擊髒腑才會有的傷勢嗎?

    “逆靈散!”屠子驥、趙融同樣是震驚無比,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從模糊的記憶裏想到逆靈散是什麼東西,震驚問道,“流民叛軍怎麼可能會有逆靈散這種已經絕跡上百年的禁藥?”

    陳海與周鈞對望一眼,沒想到屠子驥竟然都不知道逆靈散早已經重新問世了。

    當初清剿玉龍山流民叛亂時,他們就吃過逆靈散的大虧,以致太微宗三十多內門弟子及大量的道兵弟子被圍殲黃龍淵石寨之中。

    那時候逆靈散這種禁藥就重新問世了,而且極可能是赤眉教徒所掌握,陳海沒想到河西竟然沒有將這麼關鍵的信息通告燕京及周邊諸郡。

    周鈞想到陳海曾說過,邊郡強藩很可能極樂意看到流民能如此大規模的聚集,極可能是邊郡強藩故意縱容,他此前並不深以為然,但看屠重錦等人對逆靈散毫無防備、而屠子驥、趙融等人對此皆毫無所知,心裏微微一歎,暗感還是陳海對局勢看得更深刻,更細致入微。

    河西那邊還是希望天下大亂,那樣才會有河西更多的機會,大都護將軍或有著他們難以想象的野心。

    董潘、吳雄等人也是眉頭深鎖,屠重錦他們竟然大意被下藥,真元逆入靈脈都受重創,這還能突圍殺出來,也可以說是命大,但怎麼輕意就集體被下了藥?

    陳海微微一歎,心裏想,看來赤眉教謀算秦潼關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必是秦西鏢行此前花了極大的力氣巴結、討好秦潼關的守將,這才會讓屠重錦他們完全失去防備;而大量流民擁堵秦潼關外,極可能也是赤眉教早就謀劃好的陰謀。

    面對屠子驥、趙融他們難以置信的質問,屠重錦也隻能苦澀而笑……

    “我等此時率兵奇襲,或能擊潰叛軍,奪回秦潼關!”吳雄才不關心屠重錦他們的慘敗,此時卻想到他們作為客軍,有一個天大的機遇落在眼前。

    客軍是不能隨便插手地方軍政事務,但秦潼關被流民突襲陷落,屠重錦隻要向他們救援,他們可以緊急出軍參戰;甚至西園軍都無需太尉府的軍令,也能緊張參戰。

    屠重錦自然是希望董潘乃至陳海能率兵助他奪回秦潼關,這樣他失奪秦潼關的罪責將會極大減輕。

    陳海看向董潘,微微搖了搖頭。

    屠重錦等將帥雖然被下了禁藥,措不及防,但駐守秦潼關的上萬將卒,都是虎賁軍精銳,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為,百武校尉以上的中低級武官甚至都有辟靈境以上的修為,再措不及防,也能依賴關城內的巷道等特殊地形,組織防禦、反攻。

    秦潼關遇襲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屠重錦他們就已經逃過梅塢堡,要麼駐守秦潼關的虎賁軍已經糜爛到極點,要麼是突襲秦潼關的流民叛軍,實力要比想象中強得多。

    一切都有赤眉教在背後算謀,陳海覺得他們首先要擺脫對流民叛軍是烏合之眾的刻板印象,貿然率兵過去想反襲秦潼關,很可能會吃大虧。

    董潘樣貌粗獷,性子實則細膩得很,不然河西也不會讓他任進奏使,處理河西在燕京的事務,他與陳海對望一眼,也知道這事太蹊蹺了,絕不能貿然出兵。

    屠重錦看陳海、董潘兩人的神態,也知道此事沒戲,河西在燕京就一千多道衙兵精銳,不會輕易犯險,而陳海編訓西園新軍第七都,沒有太尉府的軍令,也不會拿自家前程犯險,苦歎道:“我這便到太尉府請罪去!”

    “屠帥到太尉府請罪,或許有所不妥,要請罪,也該趕到青龍裕去請罪,”董潘說道,“另派他人到太尉府通知軍情即可……”

    經董潘提醒,屠子驥也陡然醒悟過來,勸屠重錦道:“應去青龍峪總管府請罪。”

    虎賁軍還保留五師精銳,但太子贏丹為防止有人向虎賁軍滲透什麼,除了宿衛宮禁的兵力外,主要精銳戰力都駐守在燕京東北的青龍峪大營,設有虎賁軍總管府。

    太子贏丹執掌太尉府,同時又以驃騎大將軍的身份,執掌虎賁軍總管府,但總體說來,太子贏丹對虎賁軍總管府的控制力要更強一些,而太尉府諸系官員大臣又相對複雜,京郡八族都有子弟在太尉府身居要職,都分不清誰支持太子贏丹、誰支持益天帝。

    屠重錦此時到太尉府請罪,以往跟他結仇的太尉府官員大臣,執意要治他的失城之罪,太子贏丹很可能就直接將屠重錦推出轅門斬了;而到青龍峪大營,只要有人替屠重錦求情,活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董潘與屠重錦、屠子驥關係親近,也不希望屠氏痛失一員大將。

    屠重錦麵色沮喪,也知失城之罪難逃,但也不想喪妻兒老小獨逃。

    “河西兵是客軍,不能插手地方軍政事務,而此時秦潼關情況未明,這點兵力也難談反攻,但要是屠帥相邀,或許出兵助屠帥在外圍收攏殘兵,監視流民叛軍的動向,總比直接到太尉府或青龍峪請罪要好!”陳海建議道。

    “這也是不得以之辦法。”董潘點點頭道。

    只要不拿他手裏千餘道衙兵冒太多的險,能從中分一杯羹,他還是樂意的。

    而屠重錦能收攏部分殘兵,手裏有一部分嫡系將卒,在秦潼關外又擺出一副積極將功贖罪的姿態,太尉府及虎賁軍總管為避免直接將屠重錦他們逼反投靠流民叛軍,通常都會許他戴罪立功,不會急著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大恩不言謝!”屠重錦稍稍整理驚惶的心思,也知道陳海、董潘如此建議,實是替他著想,也極可能是他擺脫死罪的唯一辦法,當下就安排兩人分頭往太尉府及青龍峪大營報信,他與十數殘兵敗將留在梅塢堡,等候董潘、陳海派兵助他西進,收攏殘兵。

    除了一千河西道衙兵精銳外,陳海他們在梅塢堡、桃花塢、伏蛟嶺也就兩百扈衛可用,但此時都已經是不弱於道衙兵的精銳。

    沒有太尉府的調令,除了作為私兵的扈衛營百餘精銳外,陳海也不敢將西園第七都新軍擅自調出參戰;那是要砍腦袋的重罪,一旦被人抓住這把柄,幕後的神秘人都沒有辦法替他說話。

    董潘要留在梅塢堡坐鎮。

    梅塢堡距離秦潼關就五百裏,誰也不清楚流民叛軍會不會失心瘋,沿馳道往燕京席卷而來,他們要在梅塢堡做好抵禦攻擊的準備。

    陳海則安排屠子驥、趙融返回北岸伏蛟嶺,雖然西園新軍沒有太尉府的調令,不能輕舉妄動,但此時在北岸多征用民船,做好增援南岸的準備工作,則不會受到不必要的刁難跟質疑。

    董潘決意以陳海為主將、以吳雄為融將統領五百精騎,護送屠重錦往西逼近秦潼關收攏從秦潼關突圍出來的殘兵——董潘決意用陳海為主將,也是看重陳海在變化莫測的戰場上把握時機的應變能力,比吳雄強多了。

    換在杜峻峰被召回河西之前,吳雄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但在陳海與杜氏的矛盾中,神侯及世子都安排杜峻峰回避,吳雄也就勉強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兩炷香的時間,五百精騎就已經集結完畢,除了二十乘輕型戰車外,陳海還將桃花塢喂養的四百多匹良騎一起帶上。

    秦潼關建於雄山峽穀之間,隻有東西兩座主門,即便有一些將卒能突圍殺出,也不會有多少馬匹帶出來。陳海這次將更多的馬匹,就是防止沿途收攏失去坐騎的潰兵太多,反而成為他們轉移不便的拖累。

    屠重錦等將不少人都有靈禽代步,但殺出秦潼關時,絕大多數靈禽都受重創,唯有屠重錦胯下的那頭青鵬鳥神俊異常,還能繼續隨軍出征。

    事實上,屠重錦等將被下了禁藥,真元逆入靈脈衝擊髒肺,戰力驟然間下降到比普通悍卒都還不如的地步,當時又被困在府邸之中,也是虧得這些靈禽與諸多扈從忠心護主,才殺出重圍,沒有直接在秦潼關就丟掉性命。

    青鵬鳥雖然還沒有修煉到化形,但已經堪比人類明竅境後期強者了,此時未必能衝入流民叛軍的千軍萬馬之中,但逼近秦潼關偵察敵情,能為陳海他們提供難以想象的視野跟準確情報。

    陳海他們一路疾馳,西行約一個時辰,就陸續看到有將卒沿馳道往東逃來。

    這些將卒多為中低層武官及隨扈,秦潼關遇襲裏,坐騎就在他們的身邊,才能及時發應過來殺出重圍,又能殺出秦潼關城後迅速擺脫追兵逃得這麼快。

    秦潼關意外失陷,屠重錦等主將是大罪,但這些第一時間就逃離秦潼關的中低層武官,也不可能完全脫開幹係,這時候正彷徨無計,看到主帥屠重錦率數百精騎從燕京城方向援來,就紛紛彙合過來。

    屠重錦等將心裏也清楚,他們此時唯一的機會,就是盡可能多的收攏潰兵,只要不是那麼難看,或有保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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