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477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3 18:34
第288章合縱連橫這一夜

  夜深深,深深貼著牆壁,側耳傾聽著。

  靜靜盯著她的臉色,半晌,深深站起了身子,輕輕搖搖頭。

  靜靜小聲道:「小郎君沒去吉祥房間啊?」

  深深道:「怎麼可能,那個兇女人千里迢迢而來,就沒懷了身孕,小郎君於情於理,也該陪伴她才對。」

  靜靜想了一想,忐忑地道:「那女人這麼兇,小郎君不會被她嚇住,趕我們離開吧。」

  深深想了一想,咬牙切齒地道:「我們先下手為強!」

  靜靜嚇了一跳,連連搖頭,害怕地道:「不行不行,殺人的事我可做不來!再說,她懷著身子呢,那就更是喪盡天良了,我可不想死後下十八層地獄,這事兒萬萬不可!」

  深深沒好氣地瞪著她道:「你做不來,倒是想得來!誰說要殺人了,殺隻雞我都手軟,我敢殺人麼?」

  靜靜一待,期期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深深四下看看,跟做賊似的湊近靜靜的耳朵,小聲道:「我看到啦,楊家的庫房鑰匙在大娘那兒呢,上回大娘去裡邊取東西,我瞅見好多銀子。我們弄 鑰匙,去庫房裡有多少偷多少,然後咱倆就發達了,也不用擔心會餓死了。還能買房子買地,男人也可著我們勁兒挑,咱還不嫁,就要上門女婿,什麼都得聽咱們的,哈哈哈哈……」

  深深一開始還很小心地說,越說越是興奮,眉飛色舞地說到挑男人,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

  靜靜呆呆地看著她,深深道:「你這麼看我幹嘛,反正又不是潘大娘的錢。姓楊的那麼有本事,他再賺唄!」

  靜靜依舊呆呆地看著她,。

  深深笑容漸漸斂去,二人對視良久,臉上同時露出沮喪的神色。

  二人異口同聲,怏怏地道:「好像還真有點捨不得他。」

  這句話說完,房中又靜下來,又過半晌,靜靜咬牙切齒地道:「我還就不信了,咱們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年輕貌美,溫柔嫵媚。咱們在勾欄演藝的時候,那些臭男人為啥喜歡拿咱們說事兒?咱們那本事要是用在男人身上……」

  靜靜說著,小臉蛋漸漸發燙,紅彤彤的,卻仍勇敢地說著:「咱們施展手段,把小郎君搶過來!只要小郎君寵著咱們,她能怎麼樣?哼!哼哼!」

  深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道:「你瘋啦,想出這樣的蠢主意!這要是在皇宮大內,或還行得通。只要你鬥垮了皇后,自己成為母儀天下的六宮之首,上邊再也沒人了,誰也奈何不了你,可是只要出了皇宮,我就沒聽說過妾侍敢跟主婦爭鬥的。」

  靜靜茫然:「啊?」

  深深道:「皇后與妃嬪,俱有封號,不屬於妻妾之分 民間則不同,妾室敢忤逆主婦,可打死勿論,合法的!人家有官府就算撐腰,有門當戶對的娘家撐腰,就算夫家的長輩、族人,也是要替她撐腰的,你拿什麼跟人家鬥?簡直是異想天開。」

  靜靜嘟起了嘴兒,道:「在大娘面前,就溫柔賢惠的模樣,背後卻是那般模樣,哼!她是妻?也未必,還有吉祥呢,你別看大娘對她親的不得了,那是因為她懷了李家的骨肉,若論親疏,她怎比得了和大娘既是同鄉又曾同生共死的吉祥?」

  說到這裡,靜靜眼睛一亮,向深深看去。深深顯然也想到了,眼睛亮晶晶的。

  深深道:「龍作作這般跋扈,吉祥心裡一定也不舒坦。」

  靜靜道:「咱們只要討好了吉祥,有她撐腰,龍作作還奈我何?」

  深深有些擔心地道: 「可是咱們之前還跟吉祥玩心眼兒呢,你看今晚咱們去廚下幫忙,她都沒好臉色給咱們,能……接受咱們嗎?」

  靜靜道:「她那時心情不好,可未必是衝著咱們。再說了,今時不比往日啊,我就不信,她現在房裡不犯核計。」

  深深道:「對啊!這時咱們去找她談談天,說說話兒,哄她開心,那就是雪中送炭。」

  靜靜急道:「那還等什麼啊,咱們趕緊送炭去,去得晚了,只怕她都睡了。」

  靜靜一拉深深,風風火火就出了房門,吉祥這時也剛出了房間,她們慣性地向彼此的房門處送出三步,不約而同地站住。廊頂氣死風燈照著她們的模樣,齊齊一囧,然後吉祥嫣然開口:

  「深深姐,靜靜妹子,這麼晚還不睡啊?」

  深深忙不迭點頭:「嗯,秋老虎也厲害著呢,今晚天氣又悶得慌,正想找你聊天解悶了,你這是……」

  吉祥咳道:「我也是覺得天氣煩悶,本想出來納涼,來來來,你們到我房裡坐。」

  當下三人就談笑晏晏,挽臂拉手,親親熱熱地進了房間。

  ※※※※※※※※※※※※※

  龍作作的房間裡,一豆如燈。

  李魚和龍作作躺在榻上,放著帷幔。李魚手中持著蒲扇,給作作輕輕地扇著。

  其實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如今連孩子都有了,雖未舉行拜堂儀式,已然就是夫妻,本無需為作作另行準備臥室。可她正懷著孩子,家裡若沒有這條件也就罷了,既有條件,長輩多會有所注意,要小夫妻分房而睡。

  主要原因是那個年代的醫療條件實在差得很,生孩子對女人來說,就是過鬼門關,這句話絕對是無數血淋淋的事實總結出來的。而即便不是產期,懷孕期對母子、生產後對嬰兒,同樣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年輕夫妻血氣方剛,同房而睡一旦忍耐不住,不慎釀成了嚴重後果,豈不是喜事變了喪事?所以作作一到,潘大娘見她已身懷六甲,馬上就歡天喜地的為兒媳婦單獨安置住處了。

  房間裡,二人說了一陣子悄悄話兒,李魚對作作抱上一抱,咂個嘴兒,尤其是輕輕撫摸她的肚子,如呵珍寶的樣子,作作那千里尋夫的怨氣也就消了。怨氣一消,便發牢騷,李魚小意兒地解釋,將自己諸般難處一說,這一節也就揭過去了。

  龍作作也不傻,之前負氣不平,也是因為李魚失言在先。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懷了他的孩子,還得千里來尋,主動送上門兒來,未免顯得輕賤了,她心裡能沒怨氣麼?

  李魚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在楊思齊那老宅男面前吹噓賣弄,在龍作作面前就得噓寒問暖了,這時候作作氣憤也發過了,牢騷也發過了,因為李魚的撫慰體貼,一腔怨氣盡去,胸臆間都覺暢快了許多。

  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依偎著,靜靜地體會著溫馨的感覺。

  過了半晌,李魚突覺肋下一疼,卻是龍作作掐了他一把。

  李魚苦著臉兒道:「你都要做娘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喜怒無常?這又怎麼了?」

  作作瞪著他道:「明天你陪我去西市!」

  李魚趕緊道:「好好好,去去去,買買買!西市……最奢華的東西都在東市,不如……」

  作作截口道:「不!我就要去西市!」

  李魚道:「成!那就西市!」

  李魚心想,「包」治百病啊!唔……這年代,還不流行女人帶包,但總有女人喜歡的東西,明兒就陪這姑奶奶去,花錢消災唄。

  卻聽作作氣鼓鼓地道:「跟我耀武揚威?笑話!明兒我們去,就在乾隆堂對面,不管什麼代價,把那店舖兌下來,我要開店!」

  李魚大驚失色:「乾隆堂?開店?」

  作作乜著他,冷笑道:「怎麼?這麼心虛,你是不是又幹什麼好事了?」

  李魚趕緊道:「沒有,絕對沒有!我是說……咱們很快就要離開長安了,開什麼店吶。」

  作作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道:「咱們離開長安,和龍家在這裡開一家店號,有什麼關係?」

  龍作作可沒跟李魚說過曾經遇到楊千葉的事,那種丟人的事,她才不會講。不過這口氣她卻一直想著討回來。但李魚卻不知道她為何知道乾隆堂的存在,因為不知道,所以不知道她瞭解多少,其中又有多少臆測。

  於是,剛剛撫慰了作作的情緒,自己也放鬆下來的李魚,又緊張起來。

  這時,隔壁響起一聲清咳:「魚兒,夜色深了,別打擾作作休息,快回去吧。」

  李魚答應一聲,翻身起來,只能揣著一肚子忐忑離開,這一宿,他怕是睡不好了。

  PS:作作要去跟千葉開店打擂台了,人家叫「乾隆堂」,作作這店叫啥好,大家有建議沒?

  接下來七大樑就要開始跟李魚槓上了,有人說女人多了點,其實這些女人未必都屬於李魚,大家覺得都哪些女人可以送人,莫給李魚呀,不妨也說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5 15:56
逍遙游 第289章 生意

    乾隆堂,賬房。

    店東楊千葉和大掌櫃墨白焰坐在賬房裡,正在談著「生意。」

    如果,謀國也算是一門生意,那麼兩個人現在討論的就是一門生意。

    楊千葉道:「現在,咱們在長安算是立住了腳,商場上也結識了些朋友,隨後還得結交些官場上的人物,這樣,既方便咱們在長安行動,也可及時獲取朝廷動向。不過,這都是小節,最重要的是,欲復我大隋,該從何處著手。」

    楊千葉輕輕嘆了口氣,道:「墨師,如今天下已定,不比亂世,亂世中機會比比皆是,不管是在朝廷上延攬官員將領為自己所用,還是在民間舉義旗招群雄改天換日,都行得通。」

    墨白焰頷首道:「殿下說的是,所以,咱們首先應該想個法子,讓這天下亂起來。」

    楊千葉柳葉兒似的眉輕輕蹙了起來,道:「之前意圖在利州興兵,再由我大隋遺臣在各地呼應,結果失敗了。意圖往隴西朝廷疏於控制的所在,先練出一支強兵,奈何又……」

    楊千葉沉默了片刻,道:「刺殺李淵,製造皇室內亂的計畫依舊失敗了,墨師,現在咱們在長安雖然立住了腳根,我心中反而茫茫然不知所措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墨白焰黯然道:「殿下,這是老奴之罪。」

    楊千葉搖頭道:「墨師不必攬過自責,你為了我楊家……」

    墨白焰激動地道:「老奴不是攬過,確是老奴之過。當年殿下年幼,不能肩負重任,老奴隱藏起來,一面撫養殿下長大,一面利用寶庫在各地開設善堂,趁機收養孤兒,培養死士,一直辦的都很順利。直到……」

    墨白焰抬起頭,直視著楊千葉:「直到殿下長大成人,老奴已經等了十多年,實已迫不及待,另一方面,也是眼見李唐江山漸漸穩固,生怕拖得久了,復國希望更加渺茫,所以,行事不免行險用急了。」

    墨白焰苦笑道:「但行大事,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何況是改天換日再造江山這樣的偉業!世間再沒有比這條路更加難行的了,老奴居然痴心妄想……,殿下,既然我們如今明白錯在了哪裡,那就好辦了。」

    楊千葉道:「墨師是說?」

    墨白焰堅毅地道:「放慢速度,制訂更詳實、更穩妥的計畫!如果我們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來醞釀李唐之亂,還怕不能成功麼?殿下,你想想,如果我們慢慢起出寶庫財富,冒充是開店所得的利潤,只需五年功夫,就可成為長安首富。

    這裡乃是帝都,到時候,我們結交的官紳權貴俱都是廟堂之上的人物,亦或可以對朝廷諸公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甚而諸王皇親,我們巧妙運作,激起皇室與諸門閥高門矛盾,挑唆諸皇子,激起爭嫡之亂……」

    楊千葉眼睛慢慢亮了起來:「皇子爭嫡,必需外力,他們必然得拉攏諸門閥世家為其所用。而諸門閥世家與皇室既相互依附,又因權力之爭而天然對立,他們想保證自己的氣運長久,也必須要擇隊而站,扶保一位皇子,從而加劇皇室內亂。」

    墨白焰欣然道:「殿下所言甚是,這正是老奴殫精竭慮想到的法子。到那時候,我們做為長安舉足輕重的一方大財閥,又何嘗不會成為諸王拉攏的目標?而我們就可以趁機鑽進李唐皇室的內部,扶一位皇子,挑起諸王大戰,待局勢糜爛到不可收拾,便可把他一腳踢開,樹起大隋的旗幟。」

    說到這裡,墨白焰冷笑一聲,道:「李淵本是我大隋之臣,地盤、人馬都是我大隋的,結果天子有難,他不思勤王,反而坐視諸路反王壯大,直到朝廷勢力將被蠶食殆盡,便自立為帝,老奴這法子,與之有些相似,也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楊千葉想了想,展顏道:「墨師,我細細一想,這個法子雖然慢了些,可是似乎真的可行。」

    墨白焰赧然道:「殿下謬讚了,以前只是撫育殿下,在各地開些善堂,暗中培植殺手刺客,老奴尚覺輕鬆,現在要為殿下謀贊復國大略,便時時感到力不從心了。

    老奴當年,只是宮中一個內宦總管,服侍皇上、娘娘,只要勤快些、用心些,便能勝任。這等軍國大略方針,老奴一個內宦寺人,著實地沒有那個本事,所以……」

    墨白焰微微傾身向前,對楊千葉道:「老奴想,從我大隋舊臣中,物色一個胸懷謀略,又心懷故國的智者謀士輔佐殿下,自古得天下者,身邊都斷斷缺不得這樣的人物。」

    楊千葉道:「墨師可有人選了?」

    墨白焰剛要說話,窗外街上嘈雜聲更加地大了,間或還能聽到幾句叱喝聲,墨白焰皺了皺眉,向楊千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閃身掠到窗邊,悄悄拉開窗子,向外瞟了一眼,頓時驚噫一聲。

    楊千葉瞧見他模樣,心中好奇,忙也起身走過去。墨白焰見公主過來,忙把窗子拉開,楊千葉站在窗口,向外望去。楊千葉一眼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雖然他們兩個都背對著楊千葉。龍作作微微仰著臉兒,指著面前兩層小樓的店舖,揮斥方遒地道:「這間,這間,還有這間,這四……四不好,我喜歡五,就這五間鋪子吧,打通了,開一間長安城最好的皮貨店!我要叫整個長安的權貴都記住,想要最罕見的好皮子,想穿最稀有的裘衣,就得到我這兒來。」

    「無情郎」和「負心漢」連連點頭應下。

    後面樓上,楊千葉唇角微微一牽,勾起一抹微笑。

    一個身高丈二、手中握著一百八十斤重的環首大刀的彪形大漢,看到一個站都還站不穩的吃奶娃兒,手裡握著一把草紙糊出來的巴掌大的小刀兒,大叫大嚷要跟他大戰三百回合時,那彪形大漢的笑容,與此時千葉殿下的神韻就大抵相仿了。

    墨白焰乜了楊千葉一眼,看到她唇角戲謔的笑意,不禁微微皺了皺眉,但轉念一想,龍家姑娘在這裡開店固然是在向殿下示威,不過這種事兒對他們的大業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在財力雄厚之外,有些令人津津稱道的逸聞佚事,也是在長安迅速提升名氣和影響的一種手段,心中便釋然了。

    李魚站在龍作作旁邊,卻是一頭的黑線。

    龍作作家裡是開買賣做生意的,能不明白該怎麼做生意麼?你這都還沒跟這些店家接觸,就大聲嚷嚷著要把這些店全盤下來了,人家就算肯賣,這價能低得了嗎?

    孕婦都這樣脾氣大?她以為自己這個市長有權利讓人家的店舖想開就開想關就關?女人吃起醋來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邏輯可講,本就不計代價、不計後果?

    a、b、c三個答案,李魚在心裡選了個c。

    「呵呵,有趣!」蘇有道蘇老師負著雙手,瀟瀟灑灑地站在街角,笑吟吟地看著眼間這一幕,吩咐身邊人道:「把那幾家店拿到手,店不賣,但店舖一定要交給龍姑娘……」

    蘇有道眯了眯眼睛:「隴右龍家字號的皮草還是蠻有名氣的,咱們就用店舖參個股吧,虧不了!」

    手下人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微微一欠身,便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那幾家店舖並不是蘇有道的產業,而且龍作作馬上就要與那幾家店主磋商盤下店面的事情了。這時才插手,還得搶在龍作作的前面,把那幾家店舖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怎麼辦得到?

    但是這一點,蘇有道才不關心。他也不想知道手下打算用什麼辦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搶在龍作作之前完成這一系列交易,他只要結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5 15:56
第290章粗中有細

  「齊掌櫃的,你這家店賣瓷器的?我看生意也不怎麼好……」

  「小店的生意好不好,與小娘子有什麼關係?」

  「我要把你的店盤下來!」

  「呵呵,小店生意雖不興隆,卻是大隋文帝年間就開張的老字號了,是一份家業,小老兒賣器物,不賣店。」

  「你開價吧,只要價錢合理,適當高一些也是……」

  「請出去!」

  龍作作轉向李魚,很委屈的樣子:「郎君……」

  李魚故作深情款款:「被人兇了是吧?哎呀,好委屈……」

  李魚臉色一收,重重地哼了一聲:「該!這大張旗鼓的,人家不坐地起價才怪!」

  齊掌櫃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市長,小店是真的不賣,你出多少價,小老兒也不賣。」

  龍作作氣憤地往外走,李魚無奈地搖頭跟在後面,「無情郎」和「負心郎」忙不迭隨在其後,龍作作氣咻咻地道:「你不是說這裡歸你管轄嗎?一點用都沒用。」

  李 明知道她是因為對面那位心氣難平,故意使性兒,無所謂地聳聳肩道:「作作,這兒歸我管,不假。可那是人家的私產,除非犯了十惡不赦大罪,皇帝下旨抄沒,否則,不要說人家生意不好,就算人家把房子拆了,在那地上種草兒玩,也是人家的權利,誰能過問。」

  「喲,官兒不大,官腔不小。少跟我講大道理了,理是這麼個理兒,可這世上巧取豪奪的事兒多了。破家縣令,滅門府尹,你當笑話聽麼?」

  李魚一臉正色地道:「好!我聽你的!我一定努力陞官,等我成了長安縣令,我就讓他們破家,替你出這口惡氣,然後被朝廷砍頭,你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守寡了!」

  「不許胡說八道!」

  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話,作作還是緊張的很,沒好氣地用胳膊肘兒拐了他一下,嗔道:「你要敢死,我才不替你守寡呢,我馬上就改嫁,不等你墳頭長草,先讓你頭頂青青。」

  說到這裡,作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臉上微泛紅暈。

  「哎,一宿都等不了啊,這般如狼似虎,那咱們今晚……」

  李魚說著,眼兒微微一揚,對面窗前一角裙袂倏然消失。

  「想也別想。我的寶貝孩兒出生之前,一手指頭也別想碰我。小心看路,別絆上一跤活活摔死,那老娘就真得改嫁了。」

  龍作作前半句還在跟他開著玩笑,下一句就酸溜溜的了。問題是她根本沒看李魚,也不知道怎麼就注意到這麼微小的動作的,李魚登時唬了一跳。這麼強大的第六感,還讓不讓人活了?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接下來四家,龍作作連連碰壁。

  實際上,她開得出籌碼,這五家商舖,未必就沒有肯賣的,但是在她和第一家齊掌櫃的打交道的時候,其他四家已經迅速得到了某種「關照」,這時她無論怎麼開價,人家當然都是不肯賣的。

  龍作作一開始還未生氣,一家不賣,那就買下其他四家也好,她原打算買下五家,只是為了和楊千葉拼氣勢,想比對方的店舖門面更大而已。可連連碰壁之下,那心情又怎麼好得了。

  龍作作怏怏地走出第五家店舖,第五家店舖的魯店主立即走到一個負手立在店中,正瀏覽店中器物的客人面前,迫不及待地道:「你剛剛說的,不管那小娘子出價幾何,都高她五成的話,是不是真的。」

  那人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我不但出高出五成的價收你的店。而且,你雖然不再是這店東,依舊可以做這店中掌櫃!」

  那人說著,自袖中摸出一張文書,拍在魯店東手上:「我一時沒帶那麼多錢,這份房契,押在你這兒。你現在馬上……」

  龍作作怏怏地走在街上,李魚勸道:「好啦,咱們以供應皮貨為主,何必非要做些自己不擅長的營生,再過一陣,咱們就回……」

  「小娘子!小娘子留步,小娘子……」

  身後忽然一陣呼喚聲響起,李魚和龍作作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就見齊店主、魯店主等五位店東,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李魚和龍作作詫異地站住,待那幾人趕到面前,李魚上前一步,開口道:「諸位還有什麼事?」

  五位店主互相看了一眼,共推五人中年長一些的杜店主上前,拱手道:「李市長,李家小娘子,我們五個老朽商量了一下,我們這店也不是不能賣,只不過……」

  龍作作眼睛一亮,道:「只不過什麼?」

  李魚臉色一沉:「我娘子出價已極大方,你們可不要得寸進尺!」

  杜店主連連擺手:「李市長多心了,多心了,我們不是要趁火打劫要高價,相反,我們願意以比小娘子所開價格的一半把這店賣了。」

  李魚吃驚地看向龍作作:「作作,你做什麼了?別是派了龍家的人,去勒索人家了?」

  龍作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我還以為你真當了破家縣令,做大貪官呢。」

  齊店主陪笑道:「兩位說笑了,我們願意以比市價低一半的價格賣店面,當然也是有條件的 」

  那伙神秘人可是提出了極豐渥的條件:店面,半價賣給龍作作,收入歸他們;那些神秘人再按龍作作之前開出的價格給他們一筆錢。之前龍作作開的價已經比市價高出四成,這樣一算,他們相當於把一個店舖賣出了市價一倍有餘的價格。

  大家都是生意人,誰不答應?

  而且,那伙神秘人還提出要他們「降價出售」,折價入股,這股份雖然實際上屬於那神秘人,但每年分紅,俱都歸他們所有,他們雖然賣了店,不再做店東,依舊可以做掌櫃的,另外還有一份收入。

  這樣一筆帳,不用一個多麼精明的生意人,都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龍作作只是任性了一些,要跟楊千葉鬥氣,才做出了敗家富二代的舉動,並不是真的不知輕重。龍寨主沒有兒子,將來這家業是要傳給她的,她其實也下過一番苦心學習經營的。

  這時一聽對方這麼說,也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遂警覺地問道:「你們有什麼條件?」

  五人中,還是由最年長的杜掌櫃搓了搓手,道:「我們剛剛打聽到,姑娘是隴右龍家的人,若是龍家在此直接開張,售賣最高樓的皮貨,這生意確實遠比我們現在半死不活的生意收入要多的多。可這生意,是我們賴以吃飯的營生,真要脫了手,就算賺了錢,坐吃山空不成?」

  齊掌櫃道:「所以我們五個老兄弟核計了一下,店舖呢,我們折一半的價格賣與小娘子。但是,我們五個得留用在店裡,兼併五家店舖,店面太大,總得需要幾個掌櫃的料理,我們久在長安,閱歷豐富,做個掌櫃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龍作作一聽,這樣算,自己佔的便宜還是太大,便問道:「就隻這些?」

  魯店主狡黠地道:「做掌櫃的,只是拿一份掌櫃的收入,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在這店裡 點兒股份。」

  龍作作略一思忖,在長安開店本就是她一時興起,真要開起來,她又沒精力也不擅長此道經營,本也要姑當時聘用掌櫃的,便留用他們也沒什麼,既然他們願意折價入股,經營起來,也會盡心竭力,說不定這鬥氣之舉,還真能成為龍家一股穩定的財源收入,遂道:「這倒不是不可以商量,不過,五位要佔多少股份呢?」

  幾位店主互相遞個眼色,由杜掌櫃的道:「我們五人,每人佔一成股份,如何?」

  龍作作搖頭道:「諸位,這樣加起來,諸位可是佔了一半的股份了。」

  齊掌櫃的賠笑道:「我們本就把小娘子出的價折減了一半,這樣豈不正合理麼?」

  龍作作道:「那又不然,我接了你們的店,可不是售賣你們原來的貨品,這皮貨來源可是由我提供的,我們要做長安最好的皮貨商人,也只有我龍家寨才做得到,就這本事,若是合夥開店,值不值三成股 ?你們是生意人,該當明白能給你們拿到一價難求的貨物,作用何等之大!」

  五個店主湊到一塊兒嘀咕一番,杜掌櫃的道:「這樣的話,就按小娘子說的……」

  龍作作嫣然道:「我還沒說完呢!」

  龍作作把杵在那兒當背景的李魚拖到身邊,親親熱熱地挽著他的手臂,道:「奴的郎君,李市長,想必各位也都識得。試問,如果李市長肯給予各位各方面的關照,在店裡佔上一成乾股,不管多吧?很公道吧?求之不得吧?」

  齊掌櫃的結結巴巴地道:「這個……嗯,李市長肯加入?」

  龍作作挺起酥胸,道:「郎君有官身,當然不宜加入,可我是他的妻子,這店我開的,和他加入其中,有區別嗎?」

  五人面面相覷,魯掌櫃的期期地道:「這個……那麼,便也算一股!」

  龍作作道:「這四成,可都是乾股喔,公道吧?」

  五人又是一番交頭接耳,杜掌櫃的道:「不錯,公道。」

  龍作作一拍手道:「好,這店呢,你們折算成了一半的價格,等於隻出了一半的錢,我們雙方要共同負擔四成的乾股,所以雙方各負責給出兩成乾股,所以最後呢,你們五人共佔三成股份,七成是我的,對吧?」

  李魚瞪著龍作作,心中無比絕望:「天吶!這身材火辣的半洋馬也會用心機了,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老夫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路邊人流中,兩個大漢扶著就醫歸來的劉嘯嘯正站在角落裡,劉嘯嘯狠狠地瞪著李魚,目光又漸漸移向龍作作,那個在他想法裡,今生注定要攜帶家業,成為他女人的女人。

  執念,是一種無解的劇毒。此時,劉嘯嘯盯著龍作作隆起的腹部,目光就無比地怨毒,那裡孕育的,本該是他的骨血,可現在……

  「李魚,你等著吧,我劉嘯嘯復仇的刀,將裹著地獄的火焰,降臨到你的頭上。至於你,賤女人,我要叫你生不如死,用你的一生,償還你欠我的一切!失去的,我一定會連本帶利地拿回來,一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7 17:50
逍遙遊 第291章交鋒

  龍家寨的皮貨在長安這麼有名麼?

  李魚端坐在西市署自己的簽押房裡,捏著下巴,猶如身在夢幻之中。

  照理說就算龍作作正常地兌店,也沒有這麼快的道理,畢竟人家那五家店都在好端端地開著,又不是貼了告示要出兌,沒理由這麼順利。

  但現在,那五家店主無比配合,簡直比龍作作還要主動積極,此刻龍大小姐已經以大店東的身份,指揮五位原店主拆隔斷清存貨,同時又請了楊思齊介紹,找了個有本事的包工頭兒,準備大興土木,裝修新店了。

  新店的名字……

  龍大小姐本打算叫「正氣堂」,李魚倒不在意她取什麼店名,但總覺得怪怪的,這名字未免也……太江湖了吧?聽著就像樑山好漢的聚義大廳。

  後來,李魚聽見「無情郎」和「負心漢」在說悄悄話兒,提到「正妻堂」什麼的,說是人家叫「乾隆堂」,太也大氣,大小姐也想討個好綵頭兒,要不是怕犯了朝廷的忌諱,都打算叫「坤寧宮」了。

  李魚這才恍然大悟,人家女子這點小心思,他也懶得理會,不過今天承攬了裝修業務的那個包工頭兒跑來向李魚獻媚的時候,為了湊近乎,沒話找話地說起一樁趣事,說那女店東派了兩個小丫環去向他交代牌匾的尺寸和名字等事宜。

  結果兩個丫頭也不知道避人,居然當著他的面說起了「悄悄話兒」,說她們家小姐本來極是滿意「正氣堂」這個名字,忽然又覺得「正氣」也不妥,諧同「正妻」呀,那不是明擺著允許那小騷蹄子進門兒了呢。

  所以,在這兩個宜喜宜嗔、秀美可人兒的小丫環提議下,龍大小姐決定這店名就叫「神仙洞!」

  你「乾隆」雖然大氣,可我是「神仙」,你已經稱堂了,我不能稱宮,也不宜作府,那我就叫洞,這洞府聽著有仙氣兒,還不犯忌諱,兩個丫頭說的時候得意洋洋。

  李魚聽到這裡,心裡便暗暗決定:一俟回了隴右,馬上把這倆丫頭打發到外房去做事,絕不能留在內院裡頭,以後府裡有點啥事兒,準得被她們抖摟出去,明明一對櫻桃小口,偏偏大嘴巴呀!

  包工頭兒說到好笑處,拍著大腿狂笑:「哈哈哈,李市長,你說那女人好不好笑,我見過那女店主,相貌端端地極美,可惜有了身孕,想必她男人憋的狠了,沒少在外面拈花惹草。不過,她這店啊,未來生意倒是極好的。」

  李魚一怔,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生意會極好?情場失意,商場得意麼?」

  那包工頭兒一待,道:「李市長出口成章,小人卻不曾聽過這句話。」

  李魚奇道:「那你怎麼知道這店生意一定極好?」

  畢竟是自己的生意,李魚是真的想弄清楚其中道理。

  那包工頭兒向他擠眉弄眼兒,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模樣:「李市長,你想啊,她那店叫『神仙洞』嘛,男人哪有不喜歡『鑽洞』的,這店一開,還不客似雲來?哈哈哈哈……」

  李魚的臉色很難看,臭著一張臉,悻悻地道:「那位女店主的男人,就是我!」

  康班主、劉雲濤、華林三人聽得李魚傳喚,匆匆趕來西市署的時候,就見包工頭兒屁滾尿流而去,也不知道是觸了李魚的什麼霉頭,反正惶恐的很。

  三人趕到簽押房,就見李魚拄著下巴,正呆呆出神。

  康班主向劉雲濤和華林打個手勢,讓他們站在一邊,眼見李魚還沒回過神兒來,便把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待李魚的眼神收了回來,才道:「小郎君可是有什麼心事?我看包工頭兒陳小二方才慌慌張張逃去,可是犯了什麼事兒?」

  李魚忙擺手道:「不要談他,他自己做賊心虛罷了。咳!你們坐!」

  待三人落座,李魚道:「近來你們各司其職,做的可還順暢。」

  康班主一聽便眉開眼笑,道:「我們做的好得很。小郎君,多虧了你呀,咱們勾欄院裡兩百多號人,現在各有營生,生計都有了著落,功德無量。」

  劉雲濤道:「我那淨街司先前頗受人非議,不過現在好多了,道路真的通暢乾淨起來,大家都感覺到了好處,現在對我們都歡迎的很。」

  李魚點點頭道:「嗯,光是店舖與顧客歡迎不行,還需要處理好與西市署裡其他各司人員的關係。 」

  華林道:「我們是小郎君的人,自然以小郎君為尊,他們怎麼看,我們不在乎。」

  華林讀過書,比劉雲濤伶俐。一聽李魚這麼說,就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李魚是反話正說,提醒他們這飯碗是誰給他們的,不要與其他人來往過密,要保證眼裡只看得到他,心裡隻裝著他,耳朵裡只聽進他的話。

  通常他人要培植親信,要的就是這種味道。你能做得到,哪怕你頂撞了他的副手,同樣是你的上司,他表面訓斥,隨後也只會更加地器重你。但這一遭他卻想錯了。

  李魚並不是在提醒他們立場明確,而是因為龍作作的出現,他返回隴右的念頭更急了。要不然,難保龍作作和楊千葉會碰撞出什麼火花來,兩個人現在簡直是在打擂台啊!

  離開的辦法還沒想到,但離開之前,他得把這些人安排妥當,善後做好。

  只不過,內裡苦衷,他是不能明說的,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李魚盯了華林一眼,搖搖頭道:「不是這樣子的,一個好漢三個幫,與其樹敵,莫如共享。我這次絞盡腦汁,給你們設計了新的職位,不去搶他們的飯碗,就是這個原因,記住,多交朋友。」

  康班主到底比華林老道一些,雖然不知道李魚打算溜之大吉的事兒,不過常理考量,也覺得與其樹敵,不如交友,畢竟他們唯一的倚仗是李魚,而李魚在西市,上邊也有太多的婆婆,不能給他製造麻煩。

  是以康班主搶先說道:「小郎君,我們明白了。小郎君允文允武,手段高明,乃一方人傑。可光靠著咱們幾個臭皮匠給小郎君打下的根基,想再高昇一步,卻也不容易,旁人咱不管,至少西市署上下,得大家一條心才成。」

  李魚點點頭,雖然他理解的不對,只要他們這樣去做就好。

  李魚頓了一頓,又道:「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怎麼樣?」

  康班主、劉雲濤、華林頓時露出欽佩神色,康班主道:「小郎君從哪兒找來的人?我看,小郎君可以讓他們兩個擔任市丞,必定成為小郎君的左膀右臂,他們很了不起。」

  李魚淡淡一笑,不要說市丞,就算把這個市長讓給他們,這座廟也容不下那兩尊神的。要不是那兩個中二少年完全沒把他們的家世出身當回事兒,想把他們留下來幫這一陣子忙都是奢望。

  劉雲濤也點頭道:「康班主說的是,小郎君之前說過有什麼事要我們向他們請教,可我看他們整天東遊西逛,彷彿無所事事,心裡還挺不服氣。及至真有了麻煩找到他們,才發現人家是真的厲害。」

  劉雲濤咧開大嘴道:「難怪人家當我們的頭兒,不是要他們和我們一樣每天做那麼多事,而是要他們能保證我們有事可做,做得成事。」

  李魚擊掌讚道:「不錯!你能總結出這一點,就不算是真正的大老粗。」

  這廂,李魚儘可能地在自己離開之前,指點安排著他們的未來。另一邊,龍作作談妥了事情,一些具體而微的事就由現在的五個店東,未來的五位掌櫃負責了。

  龍作作遛遛達達地就來了西市署,登堂入室,來到三院,就聽左廂書聲廊廊,而是女孩兒家的聲音。吉祥、深深、靜靜正在課堂上認真的背書,西席老先生負著雙手,握著一把戒尺,搖頭晃腦地隨著她們吟誦的韻律、節奏踱步。

  龍作作領著「無情郎」和「負心漢」出現在門口,往門裡一瞧,不禁訝然:「我說你們也要跟著來西市署,居然是來這裡讀書?」

  吉祥三人語聲一頓,一起向門口望去。西席先生臉色一板,道:「老夫教授學生,便連李市長都不得前來打擾,你這小娘子是什麼人,何故擅闖學堂?」

  「無情郎」不服氣地道:「這是李市長的夫人,西市署裡,什麼地方去不得?」

  龍作作負著雙手,慢慢踱了進來,瞟了吉祥、深深和靜靜一眼,嗤地一聲笑,道:「還別說,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吉祥慢慢站了起來,柳眉微微豎起,不卑不亢地道:「聽說姐姐正在西市開店,身為店東,心思若不用在店上,這買賣怎麼興隆得起來呢?妹妹也曾做過一些生意,深知其中艱難。小郎君對這家店舖期許很深,姐姐還該多用些心思,莫要叫他失望才是。」

  龍作作暗暗撇了撇嘴,吉祥恍若未見,又道:「我們姐妹三人和龍姐姐熟稔,玩笑閒談都沒什麼關係,可此時我們正在學習學業,徐先生一方名儒,得高望重,小郎君都十分敬重的,姐姐擅入學 堂,打斷教學,對徐先生未免不敬了。」

  徐老先生一聽,微笑著撫鬚點頭,這姑娘才學了幾天吶,說起話來就含威不露,既不失風度,又譴責了對方,很是得體。雖然是女學生,不能科考中舉,為尊師臉面增光,卻也老懷大慰。

  龍作作雖然覺得她是在嚇自己,不過她雖然傲嬌,其實也自有分寸,不會真的飛揚跋扈,惹自己郎君生厭的。聽她這麼說,便哼了一聲,道:「我只是聽到聲音,曉得是你們在這裡,過來探望一下罷了。既然你們正在讀書,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龍作作轉身就走,到了門口忽又停住,扭過頭兒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深深和靜靜:「好好用功,你們倆呀,會讀會寫,學了術數,就可以留在我店裡做賬房了。我和郎君回隴右,長安這邊總得留幾個知根底的人操持不是。」

  龍作作說完這句話,便揚長而去。深深和靜靜馬上可憐兮兮地看向吉祥,龍作作這一句話,可又讓她們的小心肝兒卟嗵亂跳了。

  吉祥咬了咬牙,沉聲道:「坐下讀書,不用怕她!只要我去隴右,一定帶上你們!小郎君若真聽她的鬼話,我也不去了!」

  深深和靜靜大喜,忙不迭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吉祥妹妹菩薩轉世,心地純良,難怪當初在頡利可汗府上,我與你一見如故。」

  「小郎君俠義心腸,吉祥姐姐賢淑善良,這才是最最般配的一對好夫妻。有人仗著家大業大,要後來居上呢,我才不服她。吉祥姐姐,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姐妹,都會堅定地站在你一邊。」

  徐老夫子笑容一僵,學子們十年寒窗,一旦入仕,就要為了仕途前程,拉幫結黨。同鄉可以成一黨,同學可以成一黨,同科進士可以成一黨,還有南黨北黨,至於聯姻、拜師、結拜等等,諸般手段,俱都是結黨的途徑。如今,就連大宅門裡頭的女人們都與時俱進,爭寵花樣推陳出新了?

  吉祥向徐老夫子微微福禮,道:「先生勿怪,學生們這就重新背起。」

  ……

  賴躍飛賴大柱的簽押房。

  經過幾日的冶療,已然恢復元氣的劉嘯嘯筆直地站在賴躍飛的面前。

  賴躍飛繞著他轉了兩圈,點點頭,道:「不錯!是條好漢!」

  劉嘯嘯沉聲道:「賴大柱肯重用於我,我這條命,便賣給你了。卻不知,接下來,賴大柱希望我做些什麼?」

  賴躍飛挑了挑眉,道:「當然是對付李魚。」

  劉嘯嘯目光一冷:「賴大柱想要什麼結果?」

  賴躍飛像轟蒼蠅似的揮揮手,道: 「不管是趕他滾蛋,還是把他弄死,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從我面前消失!」

  劉嘯嘯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賴躍飛狡黠地笑起來: 「不不不,前提是你不能牽累到我,否則……」

  賴躍飛陰惻惻地道:「我隨時會把你推出去,當我的替死鬼!」

  劉嘯嘯淡淡地道:「賴大柱倒是光明磊落。」

  賴躍飛哈哈一笑,道:「你我各取所需罷了,我並沒有強迫你。」

  劉嘯嘯道:「可我是被賴大柱放出來的,現在是賴大柱的人,我的手下,也是賴大柱的 ,只要我對他有所行動,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出自賴大柱授意。屬下要怎麼做,才能不牽累到賴大柱呢?」

  賴大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兒,轉身從幾案上拿起一本花名冊:「我交給你的人,都是明面上受你節制的人,那些人,不能用來做這種事。不過……,你曾經做過龍家寨的大管事,你應該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用法或錢就能夠解決的。」

  劉嘯嘯點了點頭。

  賴躍飛將花名冊遞了過去:「所以,我們八柱手下,都有一些專門幹髒活兒的人。」

  劉嘯嘯接過花名冊,賴躍飛意味深長地在那花名冊上拍了一拍,劉嘯嘯的目光頓時變得獰厲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7 17:50
第292章 棋局

  西市八柱,早已過了親自拎著西瓜刀打打殺殺的年紀,他們坐鎮西市,手下其實一直都是明暗兩套人馬。明著一套,用來以公開身份維繫他們的地位與排派場,暗的一派則負責各種明面上不適合去幹的事。

  像十六桁中自詡已排行第一的饒耿,凡事親自出頭,動輒喊打喊殺,就連火燒勾欄院這種事,都親力親為,唯恐別人不知道是他幹的,表面看起來似乎更加霸氣,可他不是綠林好漢,如此行為,比起八柱來,未免就落了下乘。

  賴躍飛把他的暗影名單交給了劉嘯嘯,這支力量是否是賴躍飛的全部暗中力量,無人知道,但是這份花名冊上提供的人員,已經足心支撐劉嘯嘯的復仇行動,畢竟他對付的人,也不是擁有多麼龐大潛勢力的一個人物。

  十三街區,花鳥魚市。原本擁擠不堪的街道經過淨街司的強制拆除以及清理清潔,現在雖然還稍顯雜亂,但較之以往,已經乾淨、整潔了許多。路邊地面上,一塊青石板忽然掀開,彷彿地老鼠一般探出一個頭來。

  他懶洋洋地打一個哈欠兒,便從地洞裡鑽了出來。這人,正是李魚第一次巡街時,一腳踢回洞裡的那位花店店主,靜官兒。

  靜官兒是個淫.人,方才守著花店閒極無聊,忽然性起,扯了婆娘便鑽了地洞。一盞茶的功夫,這就心滿意足地出來了。

  他從洞裡鑽出來,伸了伸兩截衣的衣角兒,緊一緊腰帶,瞧見正有一人負著雙手,逡巡著他架子上的盆花,忙滿臉陪笑地迎上去。

  靜官兒道:「客官,想要點什麼花,擺在臥室、書房還是客廳、庭院裡的啊?」

  靜官兒說著,注意到那人背負在身後的右手上只有四根手指,拇指的位置,被一截黃燦燦的金屬手指所取代,也不知是金的還是銅的。

  「我想要點上墳用的,你這兒有嗎?」

  劉嘯嘯直起腰來,笑吟吟地問道,只是那笑容有些令人心悸。

  「上墳用的花,紙花紙人、紙牛紙馬足矣,用真花,未免奢侈了些。」

  「我花得起。」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呵呵,好大的口氣,我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價錢……」

  「市價加三成。」

  「客官是個爽快人,小的店裡可沒那麼多花,得到處張羅一下。」

  「可以,明天過了晌午,能送來麼?」

  「地點?」

  「出了金光門,往西走三里,右手邊小徑下去一里地,就是墳頭兒,我在那裡等。」

  「好嘞,客官你放心,明兒我準時把花給送到!」

  劉嘯嘯點點頭,揚長而去。

  靜官瞄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路口,馬上閃回路邊,一把揪住地洞口當作門把手的繩子,衝裡邊喊了一嗓子:「嗨!別躺屍了,明明是我賣力氣的事兒,你倒累成死狗的模樣,快出來看店!」

  靜官說罷,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花鳥魚市區的「無憂洞」裡,住的並不都是貧苦無著的百姓,還有許多亡命之徒。這些人大都是重案在身的通緝犯,潛藏在此,很難抓捕,可他們也要生活,許多人逃出來時並未攜帶多少錢,那就得想辦法賺錢,替人做些見不得光的罪惡勾當,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靜官兒並不做這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他是幹「地鼠」行當的,隻負責替人溝通消息,串連人手,從中賺取掮客錢。這時生意上門,靜官兒登時打起精神,老鼠一般忙碌起來。

  ……

  西市第九區,西市署就在這一區,西市署依附「東籬下」而建,但「東籬下」卻不屬於第九區,它在周圍四個街區的交接點,等於是壓住了四個街區的各一角。

  第九區高檔酒肆、飯館居多,如今年代還不多見的兩幢客棧也在這一區,而且是高檔客棧。因此這一區與其他各區之間有闊達五十步的一條環形街道。

  這條街道設立的本來目的是為了一旦失火則成為一條有效的隔離帶。後來這條街道漸漸被商販「吞噬」,不過近來在淨街司的努力下重新清理出來了。

  淨街司和消防司同其他各司不同,西市署其他各司名義上是負責整個西市管理的,實際上只有十三街區由其直轄,其他各區各有負責人員,並不聽李魚號令。

  但李魚讓消防和淨街兩司在十三街區打出示範效果之後,就請示了喬向榮喬大樑,在整個西市推廣開來。

  喬向榮是負責整個西市商舖經營的第一樑,街道清潔以及消防管理又是其他各區原本沒有的設置,並不影響他們本來的利益,各區負責人也不想為此和常老大麾下第一人發生正面衝突,所以也就由得他們了。

  第九區有一座酒樓,高三層,闊百丈,內有酒捨、茶捨、住宿,還配有歌舞伎以及一座青樓,一條龍服務,所以這樓名為「醉仙居」,一旦到了這裡便樂不思蜀,快活似神仙的意思。

  各方商賈到了長安,都喜歡住在這裡,行商坐賈談生意,也都喜歡來這裡。

  劉嘯嘯到了樓下,抬頭望了望那塊招牌,便邁步走了進去。

  「醉仙居」菜樓這邊,有一位口技藝人雲先生,一手口技出神入化,據說千軍萬馬征戰沙場的聲音他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小兒夜啼、翁嫗鬥嘴,也能學的栩栩如生,有時候模擬一段雲雨歡好之聲,更是靡靡之音,旖旎的彷彿身臨其境。

  這時候,茶樓中正坐了數十位客人,正前方一座屏風,茶樓中一片寂靜,眾人都屏息凝神,看向那屏風方向。屏風前其實什麼都沒有,聲音是從屏風後傳來。

  風聲、雨聲、流水聲,俄爾雲收雨住,一陣鳥鳴蟬唱,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彷彿松鼠爬上了高枝,既而砍樵聲,放歌聲,雖然只是聽著聲音,可是一副副生動的畫面,已經因為那聲音,在眾聽客腦海中形成了一副副鮮活的畫面。

  「好!好啊……」

  耳聽得樵夫歌聲由近及遠,而且隱隱然有種飄忽於風中的感覺,眾茶客不由得擊掌叫好。片刻功夫,聲音漸寂,兩個雲先生的小學徒捧著銅鑼笑嘻嘻地走出來,逐桌討要賞錢。

  屏風後面,隻擺了一張幾案,一個蒲團,几上清水一盞,尺子、竹葉各一枚。

  雲先生盤膝端坐在蒲團上,微笑著端起了杯,剛要就唇飲上一口,一根金手指就「嗒」地一聲搭在了他的桌沿上。

  雲先生皺了皺眉,微微抬頭,就見一條昂藏大漢,在側首緩緩跪坐下來,雖然跪坐,挺拔如山。

  「雲天空?」

  「足下是?」

  「劉嘯嘯!」

  「不認識!」

  「這個,你認識嗎?」

  劉嘯嘯從袖中摸出一枚金餅,吧嗒一聲放在幾案上。

  雲先生盯著那金餅,緩緩地喝了兩口清水,把杯放回桌上,拿起金餅摸挲了一下。是真金,成色極好的真金,他只一拈,從那份量,就知道這金餅不曾摻上半分假。

  「劉先生想要什麼?」

  「我有一位好友,馬上就要過世了。抬棺的、打幡的、執哭喪棒的、捧靈的,我都找齊了。可還缺幾個人,頭前撒一撒紙錢兒,開陰陽路,後邊鼓樂吹奏,送個行。雲先生交遊廣闊,可以幫幫忙?」

  雲天空翻了翻眼睛,眼白上翻,跟個瞽目人似的:「這個,不夠!」

  金餅子放回了案上,劉嘯嘯微微一笑,嵌著金手指的手從袖中又摸出兩塊金餅,摁在那塊金餅上。

  雲天空垂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劉嘯嘯又摸出兩塊金餅,五塊金餅摞在一起,微微搖晃著。

  雲天空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金餅上:「什麼時候?」

  ……

  劉嘯嘯從出「醉仙居」的時候,微微掀起眼眸,望了望天空,唇角逸出一絲嘲弄的微笑。

  他並不相信賴躍飛對他的誠意。

  這麼快就把自己的秘密力量交給他?「用人不疑」到如此地步,這個人是混不到八柱這麼高的地位的,與地鼠靜官和雲天空打交道的過程,更印證了這一點。故作慷慨的賴躍飛交給他的,應該只是能聯繫、利用上的一些黑道力量。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

  他既便只有自己一個人,也不會放過李魚,現在既然可以用賴躍飛的錢,去找來這麼多的幫手,他為什麼不能順勢加以利用?這些人並非賴躍飛的心腹,他有些什麼具體安排,賴躍飛就無從知道,反而更方便他做事。

  賴躍飛對劉嘯嘯的底細拷問的不可謂不詳細,所以對他的能力也就有了一定的瞭解。但是,他拷問來的一切,都來自於劉嘯嘯本人的敘述,酷刑之下,他可以交代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但是立場不同,他無需誑騙,敘述自然而然地就會偏向於自己。

  所以,賴躍飛沒有意識到,劉嘯嘯能力是有,但這個人「天生反骨」,投靠誰就會反叛誰,或者坑了誰。從龍家寨到羅霸道,從羅霸道到羅克敵,現在,他投靠的是賴大樑。

  「大樑,劉嘯嘯這個人,與李魚有私仇。很難說,他會做到什麼程度,萬一惹出軒然大波……」

  賴大樑身邊並非沒有謹慎持重的人,他的大賬房霍先生就是個精明人。此時,他正與賴躍飛下棋,出於憂慮,一子放下後,他還是忍不住向賴躍飛提出了自己的擔心。

  賴躍飛淡淡一笑:「八柱,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功勛纍纍,才有今時今日之地位。那個李魚,雖然有些手段本領,可無論如何,難道重得過我?李魚幹掉了饒耿,結果是取代了饒耿的位子,並未受到懲罰。我跟了常老大這麼多年,縱然劉嘯嘯做掉了李魚,常老大會為了一個李魚懲罰於我?」

  大賬房疑惑地道:「屬下不懂,李魚再如何了得,也威脅不到大柱您的位置啊,何必非要與他過不去?我聽說,他現在算是喬大樑的人,大柱做掉了他,豈非惹得喬大樑不快?」

  賴躍飛嘆了口氣,拍了拍大賬房的肩膀,道:「八柱中,我排名第二,會去針對他排名十六桁中的一條李魚?幹掉他,對我有什麼好處?幹掉他,就是不希望他坐大,因為他一旦坐大,就等於壯大了喬大樑啊。」

  大賬房大吃一驚:「大柱你……竟然意在喬大樑!喬大樑可不是咱們能抗衡的。大柱能有今日,何其不易,可千萬不要犯糊塗啊。多少兄弟追隨著你,大柱行差踏錯一步,就是無數兄弟的冤魂……」

  賴躍飛對這個忠耿耿耿的手下有些無奈,他只能嘆一口氣,搖頭道:「霍先生,你固然精明,只是不在其位,有些事,你難免就看不明白。你以為要對付喬大樑的人是我?」

  大賬房怔怔地道:「那……那麼……」

  賴躍飛淡淡地道:「無數人受我左右,我一言便可決其生死!但我,畢竟不是至高無上的常老大!在上邊的人眼中,我,也不過就是一枚棋子罷了。」

  賴躍飛說著,將一枚黑子「啪」地一聲下在了棋盤上。

  棋盤上,黑白子膠著針對,殺機四伏,行錯一步,就是一子或數子被無情地拿下。而在棋盤之外,下棋的人卻是神色從容,淡定自若,雖然會苦思殫慮,終究不及局中子生死頃刻緊張。

  對他們而言,不過就是一盤棋罷了,大不了推子認輸,從頭再來。

  如果,這下棋的人其實也只是置身於一張更大的棋盤之中,另有人高高在上,以其為子,搏奕一局,他們的命運,又何嘗能由自己來左右?

  「賴大柱也只是一枚棋子?」

  霍大先生心驚膽顫地下了一子,腦海中飛快地想著。

  他是替賴躍飛管理賬務、打理錢財的人,自然知道他與誰的關係更為密切,馬上就想到了四樑之中排名居二,但他負責結交地方勢力、官府就算勢力,所以人脈資源龐大無比的王恆久王大樑。

  神仙打架了!

  霍先生眼看著賴躍飛再下一子,然後將他的白子毫不猶豫地撿去五枚,膽顫心驚地想:「當這盤棋下完的時候,會有多少枚棋子,被人無情地從棋盤上抹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8 18:06
逍遙遊 第293章今天就動手

  蜇伏於西市的許多江洋大盜、城狐社鼠,在一個午後,陸續離開西市,出了金光門,西行三里,悄然拐向郊外的一條野路。

  靜官和雲天空是兩個不同渠道的「地鼠」,靜官掌握的是黑道資源,雲天空掌握的卻是下九流資源。這些從事下九流行業的人只要價錢合適,偶爾也會幹些髒活兒。

  等在郊外一片墳塋之中的,只有劉嘯嘯一個人。

  這些趕來的人到了地頭兒,也不與他寒暄,都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或者坐在草地上,甚而有些百無忌憚的人,大剌剌地坐在了別人的墳頭上、墓碑上。

  劉嘯嘯面前插著一根削直的木棍,等那棍影兒挪到了事先劃定的刻線處,劉嘯嘯拍了拍巴掌,向眾人團團一抱拳,朗聲道:「各位英雄,承蒙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一個頰上沒有二兩肉的瘦子猴子似的蹲在一塊墓碑上,懶洋洋地打斷他的話道:「成啦,客套話就別說了。我們來呢,都是衝著你的大方!依照江湖規矩,先付一半,事成之後,再付一半,拿錢。」

  「對對對,付錢!交代一下,要對付誰,什麼手段,不要囉嗦,大家都忙的很。」

  眾人七嘴八舌聒噪一番,劉嘯嘯略顯尷尬地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包袱,把它放在一個墳頭上,將包袱打開,一枚枚金餅兒摞在其中,陽光一照,金光燦爛。

  劉嘯嘯退後兩步,道:「各位,請自取!」

  那個瘦子「嘿」地一聲,突然凌空一個前空翻,在空中滴溜溜地翻了三圈兒,這才落地,可他腳尖只在地上一點,又是一串跟頭,動作極為敏捷,他翻到那攤著金餅兒的墳前,伸手剛要去抓,面前陡然出現一隻手,已經先行從那上邊拿走了一塊金餅。

  這人穿著一襲儒衫,像個破落的讀書人。

  他是走過來的,步履從容,身姿端正,可是卻像是會縮地成寸似的,對比那瘦子後發先至,頃刻間便閃至墳頭,搶先拿到了酬金。

  「翻個屁的跟頭,看著雖炫,怎及得這樣走來迅捷。」

  那破落儒生不屑地瞟了眼瘦皮猴子,淡然地走開。

  瘦猴兒冷哼一聲,也伸手拿了一塊金餅,這回倒不賣弄身法一溜觔鬥地翻回去了,而是慢慢走了回去。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來酬報,其中不乏賣弄本領的,各施手段,各有絕活,看得劉嘯嘯目不暇接。

  等眾人都取了酬報,便有一個滿面皺紋、白髮蒼蒼,眉梢唇角都耷位著,一臉苦情的老漢咳嗽一聲道:「你要我們對付什麼人,現在可以說了。」

  劉嘯嘯臉上露出一絲怨毒神色,道:「我要你們對付的人,叫李魚,西市署署的市長。」

  周圍十幾個人登時神色一怔,怔了片刻,一個魁梧的打鐵匠般的大漢厲聲道:「足下應該明白江湖規矩!就算你要我們殺官,也未嘗不可!但有一條,不吃窩邊草!我等如今都寄身西市,你卻要我們對付西市署市長,我等還有安身之所在麼?」

  瘦皮猴兒蹲在墓碑上,揚手一拋,金餅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落向劉嘯嘯。

  瘦皮猴兒道:「老子不幹了!」

  劉嘯嘯並未接那金餅,待那金餅將要落至面前,劉嘯嘯突然伸出右手,右手拇指金燦燦的,「噹」地一聲,在那金餅上一捺,那金餅就飛回瘦皮猴兒面前。

  劉嘯嘯道:「我有三個理由,你們必須答應!」

  瘦皮猴兒伸出兩指,將那金餅在空中挾住,目光炯炯地盯著劉嘯嘯:「你說!」

  劉嘯嘯道:「第一,你們雖然坑蒙拐騙、殺人越貨,諸般不法,俱都做過,但是既然混跡江湖,江湖道義總該遵守的!今天,你們既然來了,就是接了我這一門生意,你要退出,就是砸了你的招牌,以後還想不想在道上混了?」

  一個胖頭陀咧嘴一笑,跟笑彌勒似的:「第二呢?」

  劉嘯嘯道:「第二,你們只知那李魚是西市署市長,可知劉某是何許人也?」

  劉嘯嘯環顧眾人,見他們都未作答,便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賴躍飛賴大柱的人!」

  眾人怵然一驚,面面相覷。

  劉嘯嘯臉上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笑容,道:「現在你們明白了?你們做這件事,未必就會毀了你們的安身之處,相反,有可能讓你們生活的更自在。如果你們失信,從此江湖上無法立足,就是在西市,也再沒有讓你們安身的所在。相信我,賴大柱,有這個本事!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得看我們的臉色行事!」

  那破落儒生喃喃道:「原來是『東籬下』內訌。我就知道,報酬如此豐厚,事情必然棘手。」

  一個乞兒般的老者悻悻地道:「三十老娘倒繃孩兒,老朽也有被人坑的時候。」

  一個唇薄顴高的三旬婦人尖聲道:「那第三呢?」

  劉嘯嘯笑吟吟地道:「第三,我要你們做的事,並不是當眾公開殺李魚,你們只需要配合我做些事,李魚,我要親自殺!」

  那個魁梧鐵匠般的大漢哧哧笑道:「你?你有這本事,還會如 大張旗鼓地動用我們?少吹大氣了。」

  劉嘯嘯睨了他一眼,身形突然一掠,雙指叉向那鐵匠般大漢的眼睛,大漢又驚又怒,急忙抬手來擋,誰料劉嘯嘯只是一記虛招,馬上掣手,抓向他腰間尺餘長的一口短刀。

  那大漢哎喲一聲驚呼,情知上當,但刀已落入劉嘯嘯手中。四下裡幾個模樣各異的黑道中人驚怒不已,紛紛掣兵刃向他攻來,劉嘯嘯腳下高低起伏,如踏醉步,掌中一口刀上下翻飛,凌厲詭異。

  他用的是左手刀,左手刀角色詭奇、力道偏異,本就與尋常刀法大相逕庭,再配合他忽前忽後、忽高忽低、撲朔難辨的詭奇步法,一口刀攻向的位置與常人慣於防守的位置大不相同,一個人對四五個人,居然弄得大家手忙腳亂。

  「當噹噹噹當……」

  一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劉嘯嘯抽身而退,手腕一揚,那刀脫手飛出,落向那鐵匠般的大漢,被那大漢一把接過。

  劉嘯嘯傲然道:「你說劉某本領如何?」

  破落儒生道:「足下如此武功,何須我等相助?」

  劉嘯嘯沉聲道:「當然需要!因為,我不只是要殺他,我還要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灰飛煙滅!我要他的兄弟死亡離散!我要他努力做成的事一敗塗地!我要他的女人奉迎於我的胯下!我要他,在悔恨與恐懼中死去! 」

  那中年婦人訝然道:「什麼仇、什麼恨,居然這般歹毒?不過,我喜歡!」

  乞兒般的老者道:「給足下打打下手的話,倒是使得。卻不知,何時動手? 」

  劉嘯嘯道:「我劉某人不吃隔夜的飯,也不忍隔夜的仇!今天就動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8 18:07
第294章鯉魚膾

    西市,第五街區。

    幾個穿著淨字兩截衣的清潔工人正在賣力地打掃著一條巷子。

    這是一條橫穿兩條主要街道的小巷,原本只是用作臨街店舖方便從後門搬運貨物之用的,但是被店舖廢棄不用但又懶得遠遠丟棄的雜物堆得十分混亂,接著就有許多路人在其中便溺,髒亂不堪。

    這條巷子從前天起就開始清理了,到今天雜物及便溺物才清理乾淨,開始清潔地面。由於工作量太大,劉雲濤調集了一些人手趕來幫忙,這兩天也常常巡視至此,親自指揮清理。

    淨街衛生髒苦累差,雖然也有錢賺,但其他街區的負責人懶得打理,真要交給親朋友好友,那些人也貪圖安逸好賺錢的營生,不願去接手,畢竟都是一群街痞流氓出身的人物,哪肯去做苦差事。

    所以淨街司這一塊漸漸擴張,各街區的當家人並不反對。而消防那一塊現在其他街區的當家人還未體會到其中太多的妙處,再加上這是喬大樑親口發話,因為消防有一定的專業性,為便於統一管理,由西市署統一負責,並未觸及各街區最在意的那些「蛋糕」,所以也得以擴張過去了。

    淨街司的人清理出一半街巷,正突擊清理著另外一半,想在今天閉市前將這條巷子清潔幹爭。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彷彿鐵匠般結實的一條大漢忽然從大街上拐進來,就在清潔完畢的那半條巷弄中一撩袍子,便溺起來。

    「嗨!兀那漢子,怎地隨地便溺!」

    兩個正灑掃街道的淨街司工人一見,頓時火冒三丈。他們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豈能由得人如此糟蹋,兩個工人提著掃把,怒氣衝衝地跑過去,其他工人正鏟著地上的淤泥、提水沖掃街巷,扭頭回顧了一眼,並未在意。

    但片刻之後,他們卻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眾工人回身望去,就見一個清潔工人捂著胸口搖晃倒下,那大漢正手握一口尖刀,揪著另一個淨街工人的胸口,一刀、兩刀、三刀……

    那個淨街工人連痛呼聲都未出口,就軟倒在地。

    「賊子,敢爾!」

    「殺人啦!殺人啦!」

    淨街司的工人們同仇敵愾,舉著掃把、木鏟、水桶,憤怒地衝過去,可那大漢扔下血淋淋的刀子就逃之夭夭了。

    劉雲濤正帶了人來此協助清潔,一聽此事馬上飛快地跑來,兩個倒在血泊中的淨街工人已然嚥了氣。

    劉雲濤只當是有人隨地便溺,遭人制止時惱羞成怒,出手殺人,之前他們淨街灑掃時也不是沒被不認可、不接受的人毆打唾罵過,但是發展到殺人的,這卻是頭一遭。

    劉雲濤一面派人追趕兇手,一面去縣衙報官,自己則命人抬了兩個淨街司兄弟的屍體,匆匆趕去西市署。

    ……

    龐婆婆負著雙手,遛遛達達地走在街上。

    龐婆婆不貪,雖說她也屬於淨街司,整個西市哪兒她都可以去,但她就守著這一條街。

    現在的收入已經不像最初那麼多了,很多人要麼是被罰過,要麼是聽說別人被罰過,要麼是眼見街道如此清潔,雜物垃圾自覺地就不亂丟亂放了,所以她每天的收入主要是來自於不知此間規矩的外鄉人或者異國商賈。

    這樣一來,她的收入就變得相對穩定,雖也不菲,但比起她最初的收入,卻要減少了一半左右,但老婆子甘之若飴。

    每日巡視的久了,對這條街道她也有了感情,寧可少賺些,也希望這條街乾淨整潔。道路兩側的商戶她也熟了,時不時互相點個頭、打一聲招呼,老婆子心裡熨貼的很。

    「餵!站住!」

    忽然,前方一個中年婦人隨手丟了一個果核,龐婆婆惱怒起來,馬上從袖筒裡扯出紅袖箍戴上,氣沖沖地走過去。

    「街市入口有圖有字,明明白白寫著不許亂丟垃圾,你這娘子沒長眼睛麼?把果核撿起來,丟進垃圾桶,罰錢三文。」

    「憑什麼!這大街你們家的啊?老娘就丟垃圾了,怎麼樣?」

    那婦人唇薄顴高,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馬上與龐婆婆爭吵起來。

    路邊店裡一個小二看到,想趕出來想要幫腔龐婆婆,可他才剛跨出門檻兒,就見那婦人惱羞成怒,從籃子裡抓出一把剛買的菜刀,劈頭就向龐婆婆砍去,嘴裡還尖聲咒罵著。

    店小二嚇了一跳,驚叫道:「龐婆婆小心!」

    龐婆婆平時極慢的速度,這時一瞧,嚇得轉身就走,竟然極是敏捷。

    那婦人不依不饒,拔腿就追,龐婆婆雖然還算身手靈便,可怎跑得過一個健壯婦人,急急跑出幾步,扭頭一瞧那婦人不依不饒地追上來,也是膽寒。

    迎面一個漢子肩上挎著一捆繩子急急走來,一瞧龐婆婆被一個持刀婦人追著,不禁驚駭地站住。

    龐婆婆一個箭步竄到他的面前,一把搶過他肩上的繩子,將那繩頭兒搖了幾搖,撲愣愣地飛上對面一家店面二樓廊柱,飛快地纏了幾匝。龐婆婆又將繩子這頭兒往店舖門口一塊定界的石柱上一纏,那繩頭兒繞了幾匝,被她巧勁兒一翻,拴住了。

    那婦人怒吼著追到:「你個死老婆子,老娘砍死你!」

    龐婆婆腳尖兒一點,騰身就躍上了斜拉於對麵店舖二樓廊柱的繩索上,那婦人揮刀趕到,龐婆婆踏著那繩索嗖嗖嗖地跑了上去,如履平地,路上的行人都看呆了。

    那婦人追趕過來,似乎已經氣瘋了心,揮刀在繩索上砍了幾刀,那繩索一顫一顫的並不十分受力,一時砍不斷,那婦人瞧見繩索一頭纏在石柱上,便向石柱上的繩索砍去。

    「鏗鏗鏗」一連三刀,那婦人將繩頭兒砍斷了,此時龐婆婆距那樓欄還有一步距離,繩頭一斷,登時軟垂下來,眾人一聲驚呼,卻見龐婆婆身形一墜,急忙伸手一攀,抓住繩欄,一個引體向上,腿兒一編,靈便地翻過了樓欄。

    「好!好啊!」

    「彩!」

    街上百姓鼓掌喝采,彷彿看了一場大戲。

    龐婆婆年輕時就以繩技名揚長安城,如今不過小試身手,倒沒被樓下這麼多百姓的喝采弄得飄飄然的。

    她站在樓頭,怒視那瘋婦人,卻見那婦人臉上露出懊惱神色,趁著眾人都向樓上看來,急急收了刀,便往人群中一退,急急離開了。

    龐婆婆居高臨下,見那婦人擠出人群的時候,籃子和刀都已棄下,心中登時湧起一片疑雲。

    「不對勁!」

    龐婆婆也算老江湖了,馬上察覺其中有異。一開始她也以為那婦人是氣火攻心,情急行兇,這種人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天下之大,總有些人脾氣過於暴躁的。

    但是從她那神情變化,以及悄然隱退的手段來看,這婦人絕對是有意而來,今日就是為了行兇而來。

    「不對呀,我老婆子偌大年紀,不至於得罪什麼人吧?就因為罰過人三兩文錢,就有人設計陰謀,刻意針對?不可能。如果不是刻意針對我老婆子,那麼她針對的…… 」

    龐婆婆馬上想到了李魚,她匆匆下了樓,謝過了示警趕來的小二和那繩索的主人,推開人群,便急急趕往西市署。

    龐婆婆趕到西市署門口時,恰撞上劉雲濤率人抬了兩具屍體,脹.紅著臉龐趕來。此時二人還不知道,被人打得頭破血流的康班主,已經在李魚面前哭訴不已了。

    李魚聽康班主說到一半,就立即請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趕去現場,主持抓捕兇手事宜,官方捕快效率太差,他可不放心。

    李魚打發走了李氏兄弟,正安撫著遭人毆打的康班主,詢問著詳細情況,劉雲濤和龐婆婆就雙雙闖了進來。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一連串事件的背後,楊千葉那座尚未開張的「神仙洞」,才是這些城狐社鼠、黑道群雄的唯一重點目標。而劉嘯嘯業已磨刀霍霍,等著做一道「鯉魚膾」大餐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18:26
逍遙遊 第295章環環相扣

    既然知道龍作作的店與李市長有莫大的關係,那包工頭兒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偷工減料,很快,那匾額就做好,慇勤交貨了。「無情郎」和「負心漢」去門外交接,驗了貨便進店裡稟報龍作作。

    龍作作出了大堂一看,偌大一塊牌匾,比起對面「乾隆堂」的字號足足大了一圈,確實是按她說的尺寸製作的,只是那名字卻不是她起的「神仙洞」 ,而是「雪瓏堂」三個大字。

    龍作作蹙眉道:「這不對啊,店名不對。」

    「無情郎」和「負心漢」對視一眼,訥訥不語。

    龍作作一瞧就知道必有緣故,瞪眼道:「怎麼回事,誰叫你們擅作主張的?」

    「無情郎」苦起臉道:「小姐,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兒,我們哪有這個膽子,這是姑爺給改的名字,說是一個雪字,更顯皮草之貴。至於這個瓏字,實則是取了咱們龍家寨的姓氏。」

    龍作作怒道:「他改的?為何他不曾說與我知道,『神仙洞』挺威風的名字,為什麼要改?」

    「負心漢」訕訕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奴婢倒是聽掌櫃的們私下議論過,說『神仙洞』不好。」

    龍作作道:「神仙洞怎麼不好了?」

    「負心漢」俏臉微紅,踮著腳尖湊到龍作作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龍作作的臉也紅了,啐了一口道:「這些臭男人,好好的一個名字,愣是被他們給毀了,罷了罷了,雪瓏堂便雪瓏堂吧。」

    那匾額依照她的吩咐,做的極大,可順不到屋裡去,只能在簷下橫著,要麼 得先行掛起。

    龍作作站在街上端詳了一番,覺得「雪瓏堂」無論是意境還是尺寸,也能壓楊千葉一頭,遂滿意地道:「成!你們快去,把後院庫房裡擺貨架兒的那些夥計喊來,再尋兩三條粗繩子來,把這匾額先行掛起。」

    兩個丫環答應一聲,一個去尋繩索,另一個去後院裡喊人了。這時候,行人中一個頭陀忽地站住,望著龍作作驚咦一聲,肅然道:「女施主,灑家看你眼角有痣,上下唇薄,額心微凹,雙眉飛窄…… 」

    龍作作不耐煩地擺擺手,嘲弄地道:「你就直說吧,本姑娘是不是要大難臨頭了啊?」

    頭陀陪笑道:「非也非也,灑家是說,女施主你一馬配雙鞍,一腳踏兩船,乃雙夫之命啊!」

    龍作作大怒,指著那頭陀罵道:「你是咒我男人早死嗎?你給他相相面,說他有三妻四妾之命,我倒是信了,這麼不會說話,還想討賞錢,快走快走,要不是為了給孩子積德,就算你是出家人,本姑娘也要打得你連佛祖都不認得。 」

    頭陀大笑:「女施主,灑家直言相告,你不信,來來來,灑家顯一手神通,叫你心服口服。」

    那頭陀攥著一個拳頭,伸到龍作作面前,龍作作疑惑地低頭看去:「什麼神通?」

    那頭陀一張手,一股奇香撲鼻而 ,龍作作訝然一怔,未及生起警覺,神誌已然模糊起來。

    那頭陀臉上帶著詭秘的笑容,聲調飄忽地道:「女施主,你隨灑家來,便知其中端倪了,走!」

    那頭陀轉身就走,龍作作神誌恍惚,兩眼發直,喃喃自語道:「隨你去了,便知端倪了。」

    她心志恍惚,連想從頭陀這裡知道什麼都已忘記,但是因為藥物迷惑了神誌,聽他一說,依舊本能地就跟了上去。

    「無情郎」和「負心漢」帶了一班夥計,拿了幾捆繩索出來時,已經不見了龍作作的身影。兩個小丫環東張西望一番,「無情郎」疑惑地自語:「這麼一會兒功夫,小姐去哪了?」

    「負心漢」擔心地道:「莫不是到對門兒尋楊家姑娘晦氣去了吧?」

    兩人擔心地向對面望去,卻沒聽到打鬥吵罵的聲音。

    楊千葉帶了一個小夥計回到西市,徑往自己的店舖走去。

    今日她又去了趟平康坊。聶歡和戚小憐對她立足長安大有幫助,這對情侶她還是要維繫關係的。聶歡現在正在籌措錢財,要為戚小憐贖身,戚小憐終身有了著落,人逢喜事,見了楊千葉也有說不盡的話兒,拉著她直聊到此時才放她離開。

    楊千葉正向前走著,忽見龍作作迎面走來,一身鵝黃色衫子,雖然身懷六甲,依舊面若桃花。楊千葉登時站住了身子,眉尖兒微微地挑了起來。

    兩人在龍家寨時曾情同姐妹,可惜這段友情結束的太快。自從以為她與李魚有些糾葛之後,龍作作更是把她視作情敵,不但在她對門兒開店,處處與她爭風,一旦正面碰見,少不得就是挾槍帶棒,一番貶損。

    一個頭陀晃晃悠悠,宣著「阿彌陀佛」過去了,緊接著龍作作走了過來,卻似有什麼心事,嘴唇翕動,不知道念叼著什麼,就從她旁邊走了過去,連正眼兒都沒看她一眼。

    楊千葉鬆了口氣,舉步向前走開,走出不過幾步,忽然頓住了身子,微微蹙起了眉頭。

    有心事?不像啊!

    就龍作作那般性格,有什麼心事,會讓她神思不屬,恍恍惚惚?

    楊千葉又陡然想到,那個頭陀似乎走得跟龍作作太近了些。就不說男女有別吧,這街道也沒擁擠到那般地步,人們行走時,會自然而然地與陌生人拉開些距離,可龍作作與那頭陀一前一後各自行走,顯然並不相識,但二人腳跟腳兒的,似乎走的也太近了些。

    楊千葉越想越不對,霍然扭過頭去,就見那頭陀走著走著,忽然拐進了一條巷弄,緊跟著龍作作也拐了進去。

    「有問題!」

    楊千葉馬上拔足追了上去,大喝道:「龍姑娘!龍作作!」

    她身邊跟著的那小夥計也不是尋常僕傭,而是自灞上訓練的那些死士中挑選出來的,一見殿下追去,馬上也拔足追上。

    楊千葉將至巷口,恰有一個推著炒栗子小推車的漢子過來,搶先一步堵住了巷口。楊千葉一個旱地拔蔥,就從那小車上躍了過去,身在空中,就見那頭陀頭前而行,身後是龍作作的身影,二人一晃兒,就拐過了巷弄的盡頭。

    楊千葉心中一急,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追了上去。休說龍作作是心繫自己男人,所以對她有所敵意,這是人之常情,她並不介意。

    就算兩人之間真有化解不開的仇恨,將心比心,她也不會坐視一個婦人落在心懷叵測者手中,更何況那婦人還有了身孕。

    尤其是,那可是李魚的骨血啊,她嘴上雖不說,心裡也清楚,自己已經不知欠了李魚幾許人情。

    楊千葉這一施展輕功,身形迅疾如箭。

    所謂輕功,就是提縱術,並不是真的能讓身體變輕,而且一旦施展,體力消耗極大,根本難以持久,用來跑長途是不可能的,但猝然暴發,在短時間內,飛簷走壁、追風踏鳥,卻也未嘗不可。

    長長一條巷弄,楊千葉施展提縱術,一眨眼就追到了盡頭。

    這時那小夥計也追了過來,那推車的漢子驚呼一聲,被那小夥計合身撞上去,「砰」地一聲,衝勁兒太大,那小夥計一身橫練的功夫又紮實,竟然那小車攔腰撞成了兩截,栗子、鐵砂飛得漫天都是,鍋下的炭火也濺飛起來。

    那小夥計就從那漫天激飛的炭火、鐵沙和栗子中間穿了過去。

    這條巷中也有店舖,不過都是做喜事喪事乃至法事類物品的一條街巷,平素根本沒有顧客,也沒有小二站在門口攬客,所以空寂無人。

    那小夥計拔腿就追,他可沒有楊千葉的高明提縱術,但跑起來也是極快。衝至一半,他眼角餘光忽地察覺路旁一家店舖似乎有人影一閃,小夥計立即頓住腳足,但衝勢太猛,整個人從青石板上滑過去,滑到第二家店舖門口,才止住腳步。

    小夥計掉頭回到那家門口一看,就見兩個小二一掀門簾兒從後邊出來,說說笑笑的抬了一尊佛像再度走回後堂。

    小夥計吁了口氣,剛剛他眼角捎見似有兩人挾了一個黃色人影拐進後院,此時再看,才曉得看花了眼,原來是夥計在搬運木偶人像,那佛像是披了袈裟的,眼角匆匆一掃,不免就誤會了。

    小夥計不敢再耽誤,馬上拔腿向大街上趕去。

    楊千葉追上大街,這條街道顧客商賈卻是極多,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楊千葉一通疾追,人群中再也不見了那頭陀身影,鵝黃衫兒的楊千葉更是蹤影全無,楊千葉站在街頭,茫然四顧,心中頓時焦灼起來。

    這時那小夥計追了上來,一瞧自家殿下無恙,這才鬆了口氣,上前喚道:「姑娘!」

    楊千葉扭頭見他追上來了,馬上向前一指,道:「你馬上趕到坊市盡頭入口,就守在那裡,若見一個頭陀或楊姑娘,就攔住他!快去!」

    小夥計見她滿面焦急,不敢多說,馬上答應一聲,飛奔向長街盡頭。

    這條坊市中的主幹道其實有無數條小巷小弄接連,彷彿一張蛛網,真要是堵,便百十人也堵不住。不過這坊市四周建有高牆,對外的出口卻只有四個。楊千葉追丟了人,另無他法,只好安排小夥計去堵一邊的門,自己則向另一端飛奔而去。

    楊千葉跑到一半,恰見一夥淨街司工人從一條巷弄中出來,楊千葉立即大喝道:「爾等速去西市署,告訴李魚,他娘子叫一個扮頭陀的拍花子給拐走了,快去,快去!」

    楊千葉說完,就一陣風兒地跑開了,那些淨街司的工人被她一句話說呆了,蒙怔半晌,方才醒悟過來:李市長的娘子叫人枴子給拐跑了?這還得了!一幫淨街司工人立即撒丫子向西市署趕去。

    古時候人販子量刑極重,拐賣自己的妻妾子孫者,判三年徒刑。拐賣他人奴僕者,流放三千里。如果是拐變的良民,不管你拐賣了去,是給人做妻做妾還是做奴婢,一律斬立決,無需上奏皇帝勾決,立即處死,而且買者與賣者同罪,且屍首兩分,不許合葬。

    儘管如此,仍是有人鋌而走險,人販子依舊無法禁絕。尤其是那個時代交通不便利,訊息流通不便利,人販子就更具作案空間了。不過,一般來說,只要是拐賣的成年人,一定得用些迷魂藥物才能得手,這種人販子也叫拍花子。

    那些淨街司工人聽明白了情由,自家恩人的娘子被人販子拐走了,如何不急,登時也亡命飛奔起來。

    而此時,西市署周圍,明裡暗裡,那些黑道殺手業已就位,就等著引魚出洞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18:27
第296章傾巢

    楊千葉縱掠如飛,如此美人兒,在人群中飛掠急奔,難免令人側目,她也不管不顧。跑到一半,楊千葉忽地頓住了腳步。

    她畢竟從小接受訓練,剛才方寸大亂,這時頭腦忽地清醒過來,偌大一個西市,就憑她和一個小夥計,怎麼可能看顧得過來?就算她及時搶到另一個出口,人家也有得是辦法把人運出去,甚而從牆上遞出去。

    此時橫裡一走,越過一條巷子就是她的「乾隆堂」了,莫如回去叫人,比她一個人盲人瞎馬地尋找要妥當許多。

    楊千葉這樣一想,立即向「乾隆堂」奔去。

    「乾隆堂」早已開張了,馮二止做掌櫃,帶著一班小夥計。墨白焰在二樓做大賬房。聶歡和戚小憐光顧「乾隆堂」的廣告效應已經顯現出來,許多名流仕民來西市購買珠寶,都會來「乾隆堂。」

    「乾隆堂」的珠寶其實都是來自隋宮寶庫,專門從中挑了沒有宮廷標誌的寶物出售。雖然沒有宮廷標誌,但大內收藏的珠寶,俱都是用料、做工頂尖兒的寶物,來過的人出去一說,口碑建立起來,一些平時專往東市採購珠寶的人家也會往這裡來。

    不過,此時已經天近黃昏,閉市在即。再加上珠寶店畢竟是高檔商品店舖,人再多也不可能熙熙攘攘,人流稠密,所以此時店中只有一個大商賈正在那兒挑選著佩玉。

    楊千葉出現在門口,氣息微促。

    馮二止正陪著客人,一見楊千葉到了,連忙迎上去道:「姑娘,你回來啦。」

    楊千葉大聲道:「有一個人扮成頭陀模樣,拍花子迷了龍姑娘,如今不知所蹤,爾等速速往各處搜尋,守住各處出口,時近黃昏,宵禁在即,只要守住了出入門戶,歹人一時就無法將人運出,快去!」

    馮二止等人一聽倏然變色,馬上集中人手。二樓的夥計和墨白焰也趕了來,聽楊千葉簡單說明情況後,一窩蜂兒地就衝了出去。楊千葉想了一想,調頭就往對門兒趕去。

    對面龍作作的店舖還未開張,但許多夥計、掌櫃正在做開業準備。楊千葉上門一說情況,「無情郎」和「負心漢」一對小丫頭登時嚇哭了,眾掌櫃和夥計忙不迭也上街去尋找,兩個小丫頭則直奔西市署,找姑爺去了。

    楊千葉安排好了這一切,瞇起眼睛想了一想,拔足向剛剛碰到楊千葉的地方趕去。一般來說,拍花子只會選擇小孩子,因為迷魂藥物藥效難以持久,用不了多久就會清醒,選擇成年人下手,等目標醒來會很難控制。

    所以,那人既然對龍作作下手,顯然是有所針對而來,就是針對龍作作來的,這樣的話,對方必有後手,不會也不可能一直引著龍作作走出西市,因為只怕未出西市,龍作作已然醒了。

    想到這裡,楊千葉就想趕去與龍作作相逢地點,重走一遍追索的過程,或會有所發現。

    一時間,「乾隆堂」和對面尚未開張的「雪瓏堂」走得一乾二淨。那個大商賈拿著枚翠玉珮墜,站在櫃檯前目瞪口呆。

    眼見店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那商賈試探著喚了一聲:「店家?」

    房中寂寂,半晌無聲,他又試探著喚了一聲:「小二!」

    店裡還是沒人回答,那商賈摸挲著玉珮,這玉成色極好,價值千金,此刻就握在他的手上,若轉身就走……

    「有人嘛?有人嗎?」

    商賈握著玉珮,一邊揚聲喚著,一邊沿著櫃檯左右走動了幾步,眼見無人回答,心中一喜,將玉珮往袖中一掩,掉頭就走,到了門口將要邁步時,腳提在空中,卻未敢踏入門檻。

    他也算是有身份的人,雖然有貪利之心,可這一旦被人抓到,名聲受損,沒臉見人吶。

    手指在袖中摸挲著質感潤膩的玉珮,他猶豫著又走回去,走了幾步,咬一咬牙,又往外走,到了門口思及傳言,據說俠少聶歡、市長李魚都和這家店主有來往,心中生怯,再走回來。

    一時間,偌大一個「乾隆堂」空空寂寂,只有這商賈一人,來來回回,逡巡往返,面孔扭曲,心中掙扎,這一番天人交戰,也不知等到西市閉市鼓響,是否能有一個結果。

    ************

    李魚聽龐婆婆和劉雲濤講明情況,馬上意識到這是針對他的一個陰謀,他立即命人去叫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趕回來。既然知道對方的目標是他,李魚當然會加強自己的戒備,李氏兄弟雖然個性有點逗逼,一身武功藝業卻是不摻假。

    李氏兄弟正在調查康班主被打情由,得到消息馬上趕回了西市署。一見李魚,李伯皓便道:「喚我二人回來有什麼要緊事?我二人剛剛查的明白,毆打康班主的是幾個過路的潑皮,無端出手,有些蹊蹺,其來路我二人正在……」

    李魚打斷他們的話道:「伯皓、仲軒,那不是一夥過路的潑皮,所有的事,都是衝著我來的。」

    李仲軒一聽大樂:「衝你來的?哈哈哈,那就不算蹊蹺了,你這人,天生就有拉仇恨的本事。不管走到哪兒,總會莫名其妙地惹來別人的嫉恨!」

    李魚瞪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我一向與人為善,哪有無故招惹仇家的道理。」

    李伯皓道:「那麼,對頭是誰,可清楚了麼?」

    李魚微微搖了搖頭:「目前還不清楚。」

    李仲軒得意地瞟了李伯皓一眼,二人捧腹大笑:「果然莫名其妙!」

    李魚又好氣又好笑:「你們這對夯貨,我找你們不是來搞笑的,我在想,得盡快想辦法揪出幕後黑手,否則,就算抓一堆小潑皮,我們的亂子依舊止不了,到時候,我可唯你二人是問。」

    李伯皓不服氣地道:「你惹的麻煩,為何要我們負責?」

    李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正色道:「你們是龍是虎,就要靠這件事來證明了!如果你們連這種小麻煩都解決不了,還是乖乖回去考狀元吧,否則,不僅你們的族人會失望,我也會很失望的!」

    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一聽,登時挺起了胸膛,李伯皓道:「不去!打死我都不去考狀元!讀書太叫人頭疼了!」

    李仲軒道:「弟附議!」

    李魚一怔:「這是重點麼?我是說……」

    這時,一夥淨街司的人衝了進來,七嘴八舌地道:「李市長,你娘子叫拍花子的給拐走了,快去救人!」

    李伯皓奇道:「哪個娘子被拐 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李仲軒道:「是深深、靜靜、吉祥、作作還是哪個吳娃越女,秦姬楚嬌啊?」

    那報訊的淨街司工人一呆,訥訥地道:「我們是聽『乾隆堂』的楊姑娘說的,我們也不清楚。」

    李魚喝道:「你們閉嘴!」

    李魚喝止了李氏兄弟,上前一步,問道:「楊姑娘是怎麼說的?」

    幾個淨街司工人把楊千葉的話重複了一遍,李魚緊張地道:「作作,一定的是作作被人擄走了!」

    李伯皓福至心靈地道:「一定又是那個幕後黑手!」

    李仲軒補充道:「他的目標,其實是李魚!」

    李魚沒理會他們這句廢話,他從壁上一把摘下佩刀,就向門外衝去,眉眼含煞,已然動了真怒。他的家人,就是他的逆鱗,誰觸他的逆鱗,結果唯有一個:你死我活!

    西市署外,因近閉市時間,街上行人已經不多,那些潛伏的殺手暗暗焦灼起來,如果李魚再不出來,今天的行動只怕就要被迫放棄了。這時候,西市署洞開的大門之內,李魚提著一口刀,霍然衝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1 11:32
第297章必死

    西市署大門洞開,李魚提劍,一馬當先而出,緊隨其後的就是呼啦啦一大票人。

    「李魚身邊,有兩個高手,一個叫李伯皓、一個叫李仲軒。身手究竟如何,我也不甚清楚,但是從西市署瞭解到的情況來看,這兩個人就是因為武藝高強,而被李魚攬為己用的。這兩個人,你們負責牽制住!」

    街上有一個推小車的貨郎,街對面有兩個擺地攤的小販,街角還有一個坐在石墩上賣呆看街景的老漢,四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大門口,目光越過走在最前面的李魚,盯住了打扮光鮮的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

    「李魚身邊,其他人皆不足慮也。不過,對這些人,你們還是要瞭解一下,分出一部分人手牽制住他們,我才好放手對付李魚。

    康班主,半百老者,一個戲班班主,劉雲濤,原是一個行船的,略通拳腳。華林,方及弱冠,一介讀書人。還有三個女人,與他非妻非妾、非友非僕,極是暖昧,其中有兩個最是厚顏無恥,時常喜歡粘纏於他的身邊,不懂武功、只會賣騷!」

    劉嘯嘯帶著妒意的介紹迴響在耳畔,扮作茶客坐在對麵茶樓二樓臨窗處的一殺手目光低垂,向西市署中闖出來的眾人望去,康班主、劉雲濤、華林,一一對號。

    人群中果然還有兩個女孩子,一個跑在李伯皓背後,一個提著裙兒跑在所有人最後面。

    來了!

    沒有人知道劉嘯嘯藏在哪裡,殺手們也不想知道,他們久幹這一行,只管盯著自己各自的行動目標。

    推小車的貨郎最先行動了,他本來慢吞吞地走在路上,此時小車突然一轉,發力向李魚快速撞去。

    李魚吃了一驚,急忙側身一讓,嗆啷一聲長劍出鞘,一泓秋水颯然橫空。

    而那推小車的貨郎車子撞空時,已然撒手任它撞向人群,與此同時,他雙手一掣,那兩支小車把手的尾部竟然被他拽了下來,那是藏在車扶手中的一對細長的利劍。

    貨郎持著一雙利劍就迎向李伯皓!

    雙劍,一刺其左目,一刺其心臟,狠辣異常。

    兩個擺地攤的小販發一聲喊,其中一個雙手往前一插,雙手竟套入面前攤位上一對牛角之中,一對牛角卡在手上,彷彿一對帶有弧形的錐形利刃。

    另一個小販則從袖中滑出一對柳葉刀,恰落在掌心,持之攻向李魚,但他只是佯攻,犀利一擊逼得李魚換位出劍時,身形一轉,已與另一個小販成聯手之勢,同樣攻向李伯皓。

    看來,這兩個人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結果了李伯皓。不料李伯皓一聲怪叫,倏然退了一把,伸手一拉,就把李仲軒拉到了自己前面,他的劍則從李仲軒肋下遞出,刺向一個小販遞向李仲軒面部的牛角。

    「當~」

    火花四濺,原來那牛角只是塗了角質的塗層,實則是一對銅牛角,而且除了套住手腕的部分皆為實心,是一對重兵刃。

    李伯皓一聲怪叫,劍刃滑開。不過這一刺,對方的牛角也是一歪,從李仲軒的肩頭滑了過去。

    與此同時,另一個小販的掌心雙刀分別捅在了李仲軒的右胸和左肋位置!

    完美!

    李仲軒大叫一聲,驚怒罵道:「李伯皓,你無恥!」

    李伯皓叫道:「我呸!軟甲就一套,誰讓你穿了?」

    「我是弟弟!」

    「弟弟了不起呀? 」

    那小販一對掌心刀刺在李仲軒身上,微微一陷,旋即便再難寸進,頓時便是一呆。

    李仲軒雖和大哥鬥著嘴,手上卻是絲毫不慢,一劍便向那小販當頭劈來。

    那小販本抱著一擊致命的念頭,所以未留防範餘地,這時只能竭力一閃,雖然避過了頭部,那劍卻正劈中他的肩頭。

    李仲軒這口劍果然是削鐵如泥的好劍,「噗哧」一聲,血光迸現,那小販一隻膀子就連著掌心刀落向地面,痛得那小販怪叫一聲,翻身就走,鮮血淋淋漓漓撒了一路。

    街角坐在石墩上賣呆看街景的老漢這時也健步如飛地趕來,向李伯皓側向出手,李伯皓閃身迴避,呼啦一聲扯掉了他的外衫,一件珠光寶氣的炫目寶衣登時呈現出來。

    那賣呆老漢就像一下子看到了百眼魔鬼的孫悟空,縱有火眼金睛也要眼花繚亂,何況他還有點老花眼,他一爪扣出,根本確定不了抓向了何處,明明看到對方出了劍,卻不確定對方刺向自己具體哪裡。

    幸好這時茶樓窗中躍出兩個茶客,半空中飛落下來,李伯皓等人齊齊戒備空中,一時削弱了對他的攻擊,老者才趁機抽身。

    空中兩個食客身在空中,也是騎虎難下。本來計畫的好好的,經由下邊幾個的猝然刺殺,他們二人自空中落下時,正是敵人自顧不暇的時候,他們可以盡情收割人命,但是……

    好在那兩個「不懂武功、只會賣騷」的小姑娘尖叫的尖叫,逃竄的逃竄,攬亂了他們自己一方的陣營,不然的話他們兩個自空落下時,難免要被人捅上一刀。

    李魚這時正挺劍返身攻向眾刺客,驟見自己一方的人看向空中,神情凜然,急忙一矮身,同時身形一個大旋,在脫離正面之敵的同時掠向側方,這才看空中,恰看到兩個茶客張牙舞爪地自空中飛來。

    李魚冷笑一聲,雙腿一個彈縱,就要舉劍迎上去,這時斜刺裡突然一道人影一股旋風般疾旋而至,角度正是李魚視線的一個死角。

    及至將近李魚身邊,那人才大聲厲喝:「李魚!去死!」

    隨著聲音,他手中一口一尺有半彷彿斷了一半的黑黝黝鐵刀已向李魚斜肩拉胯地劈去。

    他不但出現的時機選的好、角度定的好,而且步伐詭異,左手刀招法奇特,用的正是羅家刀法中的左手刀絕學。

    等他大喝出聲時,李魚已經避無可避、閃無可閃,只這一刀,就能乾淨俐落地將李魚的腦袋一刀削下。

    如此快刀,一刀斷頭,只怕李魚藏在腕間的宙輪根本連血都沾不到,這一刀下來,李魚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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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