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重生農門驕 作者:一手消息 (已完成)

 
yokcobra 2017-2-22 15:54: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8 76126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0
第10章三丫

  李二柱一聽,先前打得主意就散了。

  父母在,無私財。

  這要是李二柱自個兒做木工活掙的銀子,又沒分家他肯定是要交出去的。不過有李火旺的話在,尤其想到李廷恩小小年紀自個兒掙錢供自個兒讀書,還供家裡他吃藥貼補啥的,他就開不了口了。尤其這銀子還是要用來解決家裡頭的事情,給侄女添嫁妝的。

  他就呵呵笑著應了好,「咱是一家人,這是該當的,該當的。」

  李廷恩對李二柱口中的一家人不以為然,他對大伯一家當然也有親情在。不過他對李翠翠這個大姐是有些想法不願意說出來的,單看以後罷了。這麼多年他守著空間的東西不敢動,這回下定決心挖了一顆小人參出來換銀子可不單單是為了一個李翠翠。

  林氏苦著臉潑涼水,「這大嫂到時候拿了銀子出來辦嫁妝,他奶能不問啊,到時候曉得單給了翠翠,怕饒不過咱廷恩。」

  李二柱一下愣住,猶豫道:「要不這……」眼睛就看向那三十兩銀子。

  「爹可不能打這主意。」李廷恩正色道:「您想想,奶這些年零零碎碎給小姑置備的嫁妝,咋也過了二十兩了。原本大姐那就要比小姑少,不過小姑是長輩,含含糊糊也說得過去,要是小姑比大姐多的過了,咱家不是又不清淨,說出去名聲還難聽。」

  「那,那咋辦……」李二柱叫李廷恩說得更為難了。

  「大伯娘是個聰明人,定會想到法子,實在不成,就說是大伯娘從娘家籌措的銀子,奶總不能去曹家問舅公罷。」

  曹家是李火旺原配,李大柱李二柱親娘的娘家,當然也是小曹氏的娘家。這些年范氏在家裡頭罵罵咧咧的,不過在曹家面前卻不得不矮半個身子。就是走節禮,范氏心裡再不甘願,也不得不按著規矩,面上將自個兒娘家的禮比曹家減一分。否則她就得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要是小曹氏說是從娘家得的銀子,就是范氏明曉得曹家給不出這筆銀子,只要沒拿到把柄,她也是不敢去找曹家鬧得。說不定范氏還得悄沒生息掩著這件事,唯恐曹家找上門說她不肯給前頭人的孫女置備嫁妝呢。

  「這樣說倒也成,就怕你奶心裡憋火呢。」李二柱抓了抓頭,還有點擔心范氏氣壞了身子。

  范氏要能氣壞了,那真就天下太平了。

  李廷恩拿這個老實爹沒法子,乾脆裝著沒聽見這話,接著說出了心裡真正的盤算,「剩下這三十兩,爹,娘,我打算拿去把小妹換回來。」

  李二柱與林氏同時愣住了,屋裡詭異的安靜起來。

  過了一會兒,落針可聞的屋子裡響起林氏壓抑著的哭聲。

  「我的三丫,我的三丫……」林氏淚水滾滾而落,捂著臉一遍遍低低的呢喃,沒有撕心裂肺卻叫李二柱這個大男人眼眶裡也痛苦的滾出了淚水,他抱著頭連聲道:「是我沒用,是我沒用,我沒用啊。」

  李廷恩只覺得心揪成了一團,那種胸口上放了萬斤巨石的感受讓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的重重吐出來才覺得恢復了些。

  「爹,娘,當初是我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哪來的游方道士給小妹算了命說她克我也沒攔著爺就將小妹給送了人。眼下我進了學堂,曉得被人送出去養的孩子過得什麼日子,我也悄悄打聽過。奶當初跟咱們說她娘家侄子不能有孩子,一定會把小妹當親生的養,可我打聽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范家眼下有自個兒的孫子,哪還會把小妹看在眼裡頭,小妹才四歲,就什麼活都的幹,范家村的人都曉得有個四歲的小娃娃天天雞不叫就要拖著木桶去河邊洗全家人的衣裳,還被朝打暮罵的!這哪是小孩該過的日子,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將小妹接回來!」李廷恩攥緊了拳頭突然一下跪在地上。

  「三丫呀!」林氏聽打小被送出去的小女兒居然過著這樣的日子哪還忍得住,看李廷恩跪在地上,她也跟瘋了一樣沖到地上跪起來給李二柱磕頭,「他爹,他爹,你應了罷,咱們把三丫接回來,我帶著她住豬圈裡頭去,不敢克家裡的人,你應了罷。」

  李二柱手拼命發抖,眼珠血紅,咬緊了牙關,半晌哆嗦著將林氏與李廷恩拉起來,悶悶道:「接,咱們明兒就跟爹說,要是爹不答應,咱們就分出去住。廷恩這做哥哥的都不怕,咱這當爹娘的不能看著閨女被人磋磨死。」

  看李二柱鬆口,林氏一下抱住李廷恩大哭起來。

  李廷恩也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當年他方穿越過來,還躺在床上休養的時候就聽說有個才出生的小妹妹,只因他掉到河裡,李火旺就被范氏說動,不知聽信了哪來的一個游方道士的話,說這個才出生的孫女五行屬火,會克著寶貝長孫天河。李火旺就聽了范氏的話,將孫女送給了范氏娘家一個一直沒生養的侄子范山子。李二柱與林氏當時也不肯,只是李火旺做主,他們沒法子,實在不敢反抗。

  再後來兩口子倒想去范家瞧瞧女兒,卻叫范氏跳著腳罵回去了。范氏說兩口子心黑,想讓范家幫忙白養女兒再挑唆著孩子不和范家人親,將來好白得閨女孝敬。李二柱與林氏哪是范氏的對手,被說的不敢再去,只得時不時暗地裡拖人打聽消息。人家不敢得罪范氏和范家,當然含含糊糊說好。李二柱與林氏漸漸也就相信了范氏的話,只當女兒在那邊過得真是好,再看看家裡兩個女兒天天做重活累活,便把心安了。

  可李二柱與林氏相信,李廷恩是無論如何不會信的。范氏是什麼樣的人,范氏恨不得前頭曹氏留下的兒孫都去死,免得跟自己的兒女掙家業。自己這個長孫身份更是范氏的眼中釘肉中刺。范氏拿自己沒法子,對抱養在范家的小妹呢?

  要說范家人都是講道理的好人家,那為何范氏這些年折騰,只看范家人上門要吃要喝,沒看他們勸范氏一句?反正李廷恩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把這個小妹接回來,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法子。原本他是打算再拖一拖找個機會分家後讓家裡過上好日子再把人接回來,不過打聽到范山子才得了個兒子,小妹的處境越發可憐,李廷恩就知道不能再拖了,否則這個妹妹只怕要被折騰的沒命。

  只不過這件事要成,李廷恩曉得光有李二柱允准是不成的。李二柱太木訥老實,將范氏當成親娘,到時候范氏一撒潑,只怕就招架不住。再有李火旺那兒,李廷恩擔心李火旺太相信當初那游方道士的話,一口就回絕,那自己可沒發轉圜了。

  是以這事兒還得拉上個人,先去試試深淺,讓送李翠翠的二十兩銀子送的值!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1
第11章請求上

  李大柱看著桌上二十兩面額的銀票,不管邊上小曹氏頻頻給他遞過來的眼色,吸了口夾在手指間的旱煙,沉聲道:「你這孩子是做啥,你來年就要去考科舉了,掙點銀子就自個兒收著,往後也好打點打點。」

  小曹氏急了,在背後狠狠擰了李大柱一下,「當家的,你咋說話的,這不是廷恩的一番心意,你瞧瞧,孩子心裡都不自在了。」

  「亂說啥,啥不自在?別說這是廷恩這孩子自己掙得銀子,就是咱家裡頭攢的銀子,那都得先省下來供廷恩念書。再說女孩子的嫁妝,有兩尺布就是。給的多了,將來還不是便宜別人家的娃。」李大柱話說的絕情,不過是這時空普遍人的認識。

  為啥生女要叫賠錢貨?

  女兒養大,不能繼承自家姓氏將來供奉祖宗就罷了,大不了多生幾個兒子出來就是。

  在李廷恩看來,封建社會下人們之所以如此重男輕女,關鍵還在一個利字。

  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出嫁之時要陪送嫁妝,要緊的是這嫁妝就等於白送給別人家了。將來女兒回家叫做走親戚,生下的外孫有出息誥封的也是親家。娘家貧困,女兒多拿些東西貼補,那就是拿婆家銀子幫扶娘家,叫做吃裡扒外!老了病了,伺候的是兒孫,女兒嫁出去了是要服侍婆婆的。

  是以不僅是鄉下貧困交加的農戶重男輕女的厲害,就是許多富商大戶,多添幾個女兒都看不順眼的很。誰叫按著舊例,嫁妝往往是聘禮的兩倍?

  與其說人狠心不疼愛女兒,不如說這個利字逼著人們重男輕女。

  小曹氏一直沒生出兒子且性子的。人家越在背後說道,她越看重兩個閨女就是想爭一口氣。李大柱與小曹氏感情好,在鄉下來說,他原本也算是個疼愛閨女的爹了。不過比起頂門立戶的侄子來還是要差了些,侄子將來還能給他養老呢,閨女能做什麼,嫁出去了就是多拿幾斗米回來他都怕被人戳脊樑骨!

  尤其眼下小曹氏肚子又鼓了起來,找許多人來看都說是個兒子。李大柱就巴望李廷恩能有出息,將來好拉扶小兒子一把把自家這一房支起來。至於說讓兩個閨女嫁個好人家,往後讓兒子依靠姐夫,李大柱從來都沒這個想法,別說兩個女兒都是普通的鄉下丫頭,就是女婿真有出息,還能不帶挈自家親兄弟堂兄弟的,輪到小舅子外姓人,那得等到啥時候去了?

  在李大柱看來,以前沒兒子,給兩個閨女準備豐厚點的嫁妝倒沒事,眼下有兒子了,閨女的嫁妝就不必那樣上心。當然等兒子以後要能過得好,那肯定要拉拔下兩個閨女讓她們也過好日子。這幾十兩銀子,與其拿去給女兒置備嫁妝,倒不如讓侄子拿去應考,若侄兒有心非要給些,就省下來等兒子生下後時不時弄點精米磨了做粉,也好給兒子補補身子。

  李大柱這般想,小曹氏作為女子卻吃夠了沒嫁妝的苦頭,無論如何都不肯女兒往後受人白眼。再說這銀子又不是她去要的,是李廷恩送上門,若不收下,誰曉得懦弱的林氏會不會被范氏嚇唬幾句就拿去給李芍藥置備嫁妝或是攢起來貼補四房。

  四房一對龍鳳胎平日吃好的穿好的,只曉得在村子裡瘋玩。一個李耀祖年年讀書年年不中,還到處買書吃酒的。李芍藥跟頭豬一樣,打小連碗都沒洗過,嫁妝倒快堆了半屋子,趕得上鎮上大戶人家的嫁妝了。

  這二十兩,自家不要,到時候便宜四房與李芍藥,小曹氏覺著那真是要氣的吐二兩血!

  這個時候小曹氏也顧不得李大柱的心思了,抬手就將銀票拿起來疊了疊收到懷裡,賠笑道:「廷恩啊,伯娘多謝你一番心意了,這回伯娘厚著張臉收下來,你放心,往後伯娘一定叫你翠翠姐記著你這番恩情。」

  「你做啥,趕緊拿出來!」李大柱沒想小曹氏居然敢當著他面還違背他的意思,當下虎了臉。

  小曹氏左躲右閃著李大柱伸過來摸銀票的手,拿肚子沖著李大柱,喊道:「你打,你打,連我肚子裡這塊肉一塊兒打死算了。」

  「你,你,你這瘋婆娘!趕緊給我拿出來,要不等兒子生下來老子也得打你一頓!」李大柱拿小曹氏沒法子,手晃了幾下都怕打著小曹氏的肚子,只得放話。

  「大伯,這銀子既拿來了我就沒打算拿回去。」李廷恩神色誠懇,「大伯,您的親女兒,難道我就不喊一聲姐姐。若我沒本事就算了,眼下既有了銀子,哪能看她就這樣寒酸的嫁出去?旁人家是沒法子,有些還得換親,咱家可還沒落到那樣的地步。旁的不說,一般姓李,總不能讓大姐的嫁妝還沒小姑一半多罷。要真是這樣,將來大姐嫁出去,可得被婆家磋磨,那時候大伯您就不心疼?」

  總是親閨女,李大柱哪能真的不心疼,尤其李翠翠又聽話懂事的,聞言神色間就有些猶豫。

  小曹氏此時哇的一聲哭叫道:「你這個狠心的爹,連廷恩都曉得的道理你就不曉得。你瞧瞧上李村的三丫,她爹娘就是不肯給她辦嫁妝,瞧瞧她眼下在婆家過的日子!天天幾個妯娌擠兌不說,家裡人都吃餅喝粥的,她一天只得一碗野菜湯吃,連生了個兒子都沒奶水,每天挨家挨戶抱著孩子來敲門,求人家幫她餵幾口。她婆婆還見天叉著腰在村口罵,說三丫臊了她家的臉,有本事討奶給兒子吃當初咋不帶嫁妝來?」

  「你少胡扯!三丫嫁的的那是啥人家。孫子孫女哪有讓兒媳婦用嫁妝養的道理,陳婆子那種人,你沒聽人家都罵她總有一天被雷劈呢!」李大柱叫哭的心煩,側頭哼了幾句。

  小曹氏抹了把鼻涕,不依不饒,「我胡扯,那我過的啥日子你沒瞧見?」她扯了自己洗的發白的粗布裙給李大柱看,「你瞧瞧,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人家好歹年尾能做甚新衣裳,我和他二嬸呢?年年只得眼巴巴的望著看著,為了啥,不都因為咱沒嫁妝!我一張嘴,人家就說是拿自己嫁妝置備的,誰叫咱娘家出不起嫁妝!」

  「你還記得不,當初咱有了珍珠,管人要二兩銀子去鎮上看大夫,人咋說的。說只要不是下不了床的病,家裡窮門小戶的,公中是不給出銀子看大夫的。我非要看,就自個兒用嫁妝銀子。」

  小曹氏想到范氏當初那張臉,又想想因當初耽擱導致這些年沒兒子受的氣,原還有幾分做戲的心是真傷了,簡直是嚎啕大哭,拍著腿叫駡,「要不是這樣,我兒子早來了,我兒子早來了。就是眼下,都得靠廷恩給我抓安胎藥,都是我沒嫁妝啊,我活該受人氣,叫人瞧不起。李大柱我娘家沒本事,你有銀子你都不肯給女兒辦嫁妝,你個黑心沒本事的男人……」

  小曹氏的哭聲在黑夜裡格外引人矚目。

  難得的是范氏今晚居然沒出來叫駡。至於曾氏,一貫是個不管閒事的,顧氏倒是悄悄打開門瞧了瞧,發現是李大柱那頭傳出來的聲音,不是李二柱那邊,撇了撇嘴,縮了回去。唯有李芍藥,出來嚷了一句,「半夜三更的,叫啥呢?」

  被李芍藥這麼一喊,小曹氏聲音慢慢低下來,抽出張帕子擦了頭臉,坐在那兒抽噎,瞪著李大柱不說話了。

  李廷恩臉上就露出兩分意外。

  沒想這個大伯母居然頗有幾分狡黠。這點手段拿來對付自己這種人當然不行,不過對付李大柱這種骨子裡有七分重男輕女卻有三分疼愛女兒,骨子裡更積存著幾分不平怨恨的卻夠了。

  李大柱叫她嚷的沒法子,狠狠抓了抓頭,暴躁的拿起面前的煙袋吸了一大口卻被嗆得連連咳嗽。

  李廷恩忙端了盅茶遞上去。

  李大柱接過茶喝了兩口,抬頭看著李廷恩臉上露出幾分窘然。

  「大伯,伯娘說的有道理,要是家裡吃不上飯的人家就罷了。明明咱家不是沒那個能耐,咋能讓大姐被人說嘴。」李廷恩微微笑了起來,「您用不著擔心我念書的事情,我手裡還剩著銀子呢。再說到時候就是我那裡沒了,我只跟爺說一聲,那頭無論如何也不敢把銀子攥在手裡頭不拿出來。」

  這個話,李廷恩說得十分有底氣。

  「對對對。」小曹氏一抹眼淚,忙在邊上道:「他爹,廷恩說得有道理。她奶敢跟爹扯家裡沒銀子不給咱翠翠置備嫁妝,她敢跟咱爹說沒廷恩念書趕考的銀子試試?」

  其實李家不是沒銀子,李家有自己的地,不用像許多人一樣佃來種還要交租子。除開繳稅,按著均下來一畝地一年三兩的淨餘,一年能存六十兩。李大柱李光宗沒農活幹時就去鎮上做工,做三兩個月能有十來兩,李二柱以前做木工活,一趟就能掙十幾兩。幾個兒媳婦孫女做點繡活,一年加起來能賣個六七兩的,再有家裡養三頭豬十幾隻雞鴨,年尾時候能有個四五十兩銀子。鄉下人家自有菜地養雞養鴨的,除了間或拿雞蛋去換點調料,就沒啥花費了。大頭都是在李耀祖身上。

  李耀祖在鎮上念書,束脩五兩,每月開銷五兩,時不時還得回家管范氏要銀子,范氏又要每年扣些銀子出來給李芍藥置備嫁妝。由此李家過往看起來一年到尾都存不下幾個錢似的。

  不過後頭有了李廷恩,家裡的地因鎮學的舉人先生看重李廷恩,主動提出將李家的二十來畝地投在他名下,既不用朝官府繳稅還不用給份子。這樣李家二十畝地的產出除了自己吃的,全都能拿去換銀子。那樣李家的地每年就添了一兩銀子的掙頭,這就是二十兩。李廷恩在鎮上給人寫對子,幫學堂同學講功課啥,年頭到年尾,攤下來每月往家帶的不少過五兩,合起來這就是八十兩了。

  李廷恩在鎮上念書三年多,就光算這三年多家裡多出來的銀子,李家至少都該存下二三百兩銀子了。

  這筆賬可是人人都會算的,李家又沒突然大手大腳的花錢,日子過的跟過往一樣。李火旺平素是不問,小曹氏幾次明裡暗裡說要給李翠翠置備嫁妝說親范氏嚷嚷沒銀子也沒開過口。不過到時候李廷恩要是去參加考試啥的,范氏敢說沒銀子不給,李火旺絕對能跳起來把范氏揍個稀巴爛。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2
第12章請求下

  對於李火旺執著的認為李廷恩一定能光宗耀祖的心思,李家上下沒有人敢低估。

  李大柱垮著臉道:「他奶敢耽擱廷恩考功名,咱族裡頭老叔公就能休了她!」

  李廷恩聽了低頭彎起唇角笑了笑。

  當初剛穿越時候他原本是打算做個富甲天下的商人。不過後來深切瞭解到這裡與現代的不同,要做士人才能出頭後,他就發奮讀書了。

  他有空間,有與生俱來的聰明的頭腦,有從孤兒時就培養出來的決心與韌性,念儒家學說對他而言並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其實導致他下決心走官場路還有一個緣由——讀書人在平民百姓心目中地位太高了。

  范氏猖狂,他沒法眼睜睜看著父母被欺負。再說在這個時空,范氏占了個長輩的名頭,他掙再多銀子都會提心吊膽,范氏隨時都會從他身上一口一口的咬肉。這是他決不能允許的!

  不過他做官就不一樣了,不僅地位大大提升,話語權天差地別。尤其對於一個鄉下的小宗族來說,能出一個官對整個李家村來說都是祖宗顯靈,因此而來的數不盡的好處決不是一個商人能趕上的。做官的要名聲,這是掣肘他的繩索,反過來也能壓制范氏。若他走上仕途,范氏想要撒潑以孝道名聲威脅討要好處,不用他出手,族裡的長輩就會先一步把范氏收拾掉。而他所需要付出的,不過就是帶挈族裡人罷了。反正不管是做官做商都得付出這些……

  小曹氏在臉上抹了一把,興頭頭道:「這不結了,那這錢就留下來給咱閨女置備嫁妝。」

  李大柱早就被說動了,聽著沒吭聲。

  小曹氏就當他是默認的意思,臉上堆滿笑盤算著該給閨女買些啥東西。

  看李大柱答應收下銀票,李廷恩這才說起真正的來意。

  說到這個,李大柱與小曹氏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

  李廷恩心知肚明,裝作沒看見他們的臉色,侃侃道:「小妹被抱出去幾年了,當初也沒說就是送給人家。是奶說她娘家侄子一直沒生養,抱小妹過去養說不定能帶個孩子出來,也免了我那個災劫。眼下我好好的,人家有自個兒的骨肉了,我琢磨著不好再打攪,還是把小妹接回來的好。」

  李大柱一直沒吭聲,小曹氏瞅瞅李廷恩,摸摸懷裡帶著熱氣的銀票,一咬牙,「他爹,孩子說的有道理。咱家的孩子老讓別人養著算咋回事,當初可沒說就是過給他們家了,要不明天你給爹說說把人接回來。」

  「你知道個屁!」李大柱煩躁的推開小曹氏的手,「那是想接就能接的事兒?送出去的孩子人家養了那麼多年就能輕飄飄給你還回來?」

  小曹氏一下火了,「養啥了,養啥了?當我不知道呢。三丫雖說抱出去了,可她說她娘家是幫咱家養帶災的三丫,不能讓她娘家出力又出錢的。每個月往范家拿老東西,就三丫一個孩子能吃得了,全都塞范家人嘴裡去了。三丫那孩子還得在范家當牛做馬的幹活,虧心不?」

  李大柱看看李廷恩的臉色,呱嗒把臉放沉了,「別胡咧咧。」「廷恩,我這個做大伯的不是嫌棄三丫回家多吃一碗飯。就是當初送三丫走是你爺拿的主意,要單是你奶還好說。你爺就怕人家防著你念書上進,這三丫……」

  李大柱抓了抓頭,有句話不好說。

  你一張嘴說災劫過了,萬一把人接回來再有點啥不好又是自己這個做大伯的張得嘴,那可說不清楚了。

  李廷恩一眼就看穿了李大柱的顧忌,笑著解釋起來,「大伯放心,我去找丘山寺的大師算過,小妹和我的命根本就克不起來。」

  「這咋說的!」李大柱一下坐直了身子瞪著眼睛問。

  「興許是當初奶去找人算的時候給錯了生辰八字罷。」李廷恩挺直身子坐在那兒,笑的有點意味不明。

  李大柱與小曹氏可比李二柱和林氏精明多了。李廷恩一說,兩人立時浮想聯翩起來,小曹氏只撇了撇嘴,李大柱倒是氣的渾身哆嗦,用力拍了下炕几,氣哼哼道:「就這麼說,大伯明兒就去給你爺提把三丫接回來!」

  小曹氏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沖著李廷恩笑道:「廷恩啊,你大伯明兒先去給你爺提幾句,到時你爺要是不答應,你可得在邊上搭話啊。」

  李廷恩當然明白小曹氏的意思,立馬擺出一副感激的樣子連聲道:「這是自然,往後三丫接回來一輩子都念著大伯的恩。」

  小曹氏就滿意的笑了。

  李大柱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一個侄女兒罷了。他連親閨女的福都沒指望,還會把著個侄女兒?

  看著天晚了,李廷恩正想回去,眼角看見小曹氏手一直放在揣銀票的的心口上,靈光一閃就道:「大伯,伯娘,我來年初就要去考童生試,要是大姐一時尋不到合適的……不妨先操辦小姑的親事,大姐還可以再等一等。」

  李大柱還沒明白過來,小曹氏眼睛一下就亮了,忙點頭道:「好好好,有你這話就好,咱家就指望你了。你那四叔……」小曹氏沒把話說盡,只是撇了撇嘴。

  李廷恩微微一笑,也沒接話,踏著夜色回去告訴了李二柱與林氏這個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過飯,李大柱當著所有人的面就開口提了這事。

  李火旺還沒說話,范氏就跳起來,拍著桌子指著李大柱痛駡。

  「老大,你就是看我這個後娘不痛快是不是。我在這家裡頭受你的氣,你還想讓我在娘家都直不起腰說話,你哪天把我弄得在哪兒都沒塊地方站你就自在了。天老爺,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是沒生,好歹我養了啊,給人家張羅了娶媳婦生閨女,到頭來就這麼對我啊。」范氏說著說著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大柱氣的臉色鐵青,李二柱與林氏原本滿含希望的目光被范氏這麼一鬧騰下就漸漸黯淡了下去。

  顧氏左右看了看,見小曹氏摸著肚子沒說話,林氏搓著手摟著李草兒和李心兒站角落裡縮著頭,曾氏哄著兒子女兒不吭聲,李火旺臉色也不好看,眼珠子轉了轉,哎呀了一聲就湊過去了。

  一面拉范氏,一面道:「大哥,不是我這個當弟妹說你。三丫這孩子命那麼硬,接家來克別人倒沒事,要是克著廷恩那可了不得。再說了,當初可說好了三丫給人范家養,這都養到幾歲了,眼看再那麼幾年能幹活,再幾年能出嫁收彩禮了。這時候接回家來,外頭人那話可不好聽,這不是讓咱家裡頭的人出去被人戳脊樑骨麼?」

  范氏從沒覺得顧氏這麼順眼過,當下應和的嚎啕大哭,抓著顧氏的胳膊哭訴道:「全家上下就老三家的曉得我的心思,我這是為了誰啊,我可是為了咱家人把三丫給了我娘家。我娘家人要不是看著我的面上,人家咋肯白養三丫一個丫頭片子,養了那麼多年這會兒就要接回來,老大,你這是存心讓我做沒娘家的人啊。老大,這些年我可沒虧待曹家,我往范家送二兩肉,曹家至少得給半斤,你做人不能這樣。」

  范氏哭的一聲長一聲短完全不給李大柱說話的機會,氣的李大柱血直往腦門子上湧。

  李二柱心裡十分不好意思,硬著頭皮鼓足勇氣站出來到板著臉沒吭聲的李火旺面前,低頭小聲道:「爹,是我想接三丫回來,那是我親閨女,要是,要是……」他想說實在家裡人都怕被克自家就分出去,結果一看到李火旺陰沉沉的一張臉,就啥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頭范氏還在哭,李火旺被哭的鬧心,用力一拍桌子,「別嚎喪了!」

  范氏的哭聲戛然而止,正在狼吞虎嚥喝紅薯粥的李墩兒和李寶兒卻嚇得張大嘴大哭起來。

  李光宗忙上去將兒子和侄子一邊一個摟在懷裡。

  一直冷眼旁觀看著一切的李廷恩這時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走到正恨恨盯著李火旺的范氏面前,躬身道:「奶,接三丫回來是我的主意。」

  范氏才要開罵,李廷恩嘴角露出個笑,輕飄飄丟了一句話,「奶,您當初找誰給三丫算的命?」

  范氏張了張口,心裡撲通撲通跳,心虛道:「那咋還記得,人家算命的不都到處走。」

  李廷恩只是微笑不接話,卻沖著李火旺道:「爺,我家來前去了丘山寺一趟,沒遇到靈和大師,不過靈和大師的大徒弟給三丫算了算,他說……」

  「三丫的命和我的並不相克。」李廷恩側頭看了一眼范氏,見她嚇得一個哆嗦又扭頭沖李火旺道:「爺,我想著當初奶是不是給錯了生辰八字,或是尋著的那人道行不夠。」

  「那咋能!」李火旺還沒說話,范氏忙搶道:「指定是你找的人道行不夠。」

  李火旺這時已經有點琢磨過來了,再看著孫子一副堅決的樣子,氣的狠狠瞪了一眼范氏,「你就嚼蛆罷,你還能找著比丘山寺更有道行的,也不曉得你上哪兒找個千子,白瞎了三丫。」

  「我……」范氏想了想沒再說命這事,只是爭辯,「那三丫都送我娘家侄子養了,這會兒就把人接回來咋行,哪有送出去的孩子還往家要的道理。」說著她沖李二柱討好的笑了笑,「老二呀,你放心,我侄子一家都是疼孩子的指定不能虧待三丫,你好歹得為娘的臉面想想不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3
第13章接回

  看范氏捂了臉哭,李二柱憋的臉通紅,硬是擠不出一個字,林氏著急的拉了李二柱的手,用眼神哀哀的看著他。

  李廷恩冷眼看著范氏,捏了捏拳頭,沉聲道:「奶,三丫送到范家的時候說的是避過我的災,也給您侄子帶兒。如今范家表叔也有親兒子了,三丫就該接回來。至於您說的范家幫咱家養孩子,若我沒記錯,您每月是按一兩銀子的米麵拿到范家去。三丫今年才幾歲,我想這些銀子怎的也夠了。」

  聽到李廷恩提她拿去范家的銀子,范氏就想起她這些年打著這由頭拿回娘家的東西和私下扣起來的私房錢,越發覺得不能讓三丫就這麼被接回來。到時候不僅娘家少了進項要怨怪自個兒,就是自己少了一個添補,那也心痛啊。

  尤其是這幾年李廷恩這死崽子時不時給林氏點私房錢,林氏可都是省了給自己說要拿去給三丫弄穿的吃的,接回來林氏還會老老實實給自己銀子?

  范氏左右一琢磨後哀聲道:「廷恩,你沒帶過孩子,你不曉得,帶孩子可不是就餵她吃點喝點就完事。那不得起早到晚的伺候拉撒,還得常常看顧著,有點病痛得請大夫抓藥罷。這麼些年,你表叔家可花了不少心思。」

  顧氏在邊上連忙附和,「就是就是,廷恩啊,還是就讓三丫在范家養著罷,大不了等以後再大些讓三丫回家來認認親。」

  想著自己娘家就在范家村邊上,林氏時不時會讓自己帶點東西去給三丫,顧氏可真不想讓三丫回來。

  「哦。」李廷恩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范氏看情形正打算加把勁,李廷恩忽然抬頭直直的看著她,「奶,我這些日子時常聽四叔念叨綠……」

  「別說了,接回來接回來,今兒就去接,我親自去接!」范氏不等李廷恩說完那句話,忽然一面尖叫著堵住了李廷恩,一面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死死瞪著李廷恩。她佈滿皺紋的眼角眯了起來,眼中放射出強烈的恨意。

  看李廷恩站在那兒一副恭敬的模樣,范氏氣的狠狠捶了幾下心口,「我就是做事還被人埋怨的命。你們要把人接回來,我就舍了臉去接人,往後被人在背後說道,你們可別怨我。」說著拍拍屁股氣衝衝出去了。

  一直沉默卻對事情心裡有數的李火旺這時候長長的歎了口氣,把李廷恩叫到跟前,吩咐他,「廷恩啊,你奶這人罷……唉,眼下把三丫接回來就是,你別跟她多計較。」

  李廷恩應了。

  李火旺看他臉上有點淡,又歎了口氣,抽了口旱煙道:「你方才說你四叔咋了?」

  「哦,四叔近些時日時常念叨鎮上綠柳巷山行書局的幾本書,我想奶該是知道的,就是那幾本書不便宜。」李廷恩含糊了一句。

  李火旺就明白李廷恩的意思。

  看來是老婆子怕廷恩這孩子不拿錢家來給老四買書了。

  李火旺這麼一想有點生氣又有點心酸失望,簡直是五味雜陳。

  「都是李家的種,你四叔念了這麼多年的書,這,唉……」李火旺擺擺手,沖邊上喜形於色的李二柱與林氏道:「你們兩去給三丫收拾下炕罷,待會兒就叫你大哥他們去把三丫接回來。」

  李二柱與林氏急忙點頭,互相攙扶著有些發抖的身子去收拾屋子了。

  李火旺又吩咐小曹氏,「備點禮,雖說咱家每個月支出去一兩銀錢,好歹人家養了三丫幾年,不能這樣空著手上門要孩子。」

  還空著手呢,只怕幾年搬到范家去的把一家子都養肥了!

  小曹氏腹誹了一句還是依言去收拾了兩斤肉,幾十個雞蛋和兩包點心到籃子裡。

  因有李火旺的話,又是送去范家,這回范氏倒沒多刁難,雖也罵了兩句,到底把東西痛痛快快給了。

  一切打點妥當,李廷恩就去雇了牛車,載著李大柱與李光宗和范氏去范家接人。

  曾氏卻望著幾人遠去的背影,目光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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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李廷恩所料,去范家接人不僅不順當,簡直就是一場大戰。

  范家人一會兒哭養大個孩子不容易,一會兒又說要把三丫接走就是挖他們的心肝,一會兒又吵著三丫帶了他們范家的孫子來,要是三丫走了范家的孫子指定也會出事。總之就是找盡由頭不讓把人接走。

  不過范氏被李廷恩拿捏住了,不用李廷恩開口,范氏就出來又哭又鬧的把范家頂了回去。道當初說好的,是讓三丫給帶兒,眼下范家的孫子都生了當然要把三丫接回去。至於范家的孫子會不會出事,那關李家啥事,總不能還包一輩子無病無痛長命百歲罷。

  這話要任一個李家人來說,范家的人都得翻臉。不過面對時常貼補娘家的范氏,范家人就都沒這個膽氣硬頂了。

  鬧到後頭,范氏的大嫂盧氏沒辦法支支吾吾暗示李家給些補償。

  范氏倒肯給銀子,橫豎這銀子她總有一日是要從李廷恩身上撈起來的,不過盧氏獅子大開口居然管范氏要二十兩銀子,氣的范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要捨得花這麼多錢不如買個丫鬟回去,用得著弄個四歲的丫頭片子家去白吃白喝?

  范氏氣的在范家跳腳大罵,盧氏想著不能得罪這個大姑子,往後還得指著人家幫扶。眼下舍了以後每月三百文的幫補就沒了,到底以前李家這門親能走下掙長久的好處。何況四歲的孩子再如何也幹不了多少活還得吃飯,自家又有了親孫子,只是想著往後的彩禮心痛。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范氏肉疼的給了盧氏三兩現錢,允諾隔兩日再送五升栗米,五升苞圷來,盧氏這才叫人將三丫從河邊喚了回來。

  自打到了范家,李廷恩就一直冷眼旁觀看著范氏出面去和范家吵鬧,一直到看見一個渾身補丁,瘦的皮包骨頭,端著個裝滿衣服的大木盆的小女娃出現在屋門口時,他心口只覺得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痛的難以呼吸。

  那麼小小的像是被風一吹就要倒的孩子,怯生生站在那兒,脖子上還有一道長長的沒有結疤的口子,縮著手埋著頭,明明應該是春天的嫩芽,看上去卻猶如枯樹枝,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活氣。

  李廷恩忍著酸澀,慢慢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看她不安的搓搓腳尖往後退,他緩緩伸出手溫和的摸了摸她枯黃的發尾,「三丫,我是大哥。」

  三丫茫然的看著他。

  范山子的媳婦小盧氏從背後推了一把三丫,尖聲道:「過去,你親哥來接你了。」早就不想養這個賠錢貨了,都有親兒子了,要不是看這丫頭還能每個月得來幾百文又能幫著帶孩子,早就把她賣了。

  彩禮錢有賣給牙婆得來的銀子多麼?

  小盧氏一說話,三丫就嚇的身子輕輕瑟縮了下。

  透過那身寬大的衣服,李廷恩敏銳的發現三丫肩頸上有一道道幹了的傷疤,眼中寒光一閃,複又溫聲道:「三丫,大哥接你回去。」說著慢慢去將三丫手裡的大木盆拿了放到地上。

  三丫沒有反抗,李廷恩直覺這是個好現象,他就找了話跟她說分散她的注意力。

  「家裡有姐姐,有弟弟妹妹,還有爹娘。」

  「大哥給你買了鎮上的點心,等過年大哥帶你去吃糖畫。」

  「娘給你縫了新被子,姐姐給你做了布老虎,爹刻了木頭雞,木頭鵝,家去了咱一樣樣的玩。」

  三丫以前只聽人打罵她的時候說過她不是親生的,她才幾歲,似懂非懂的,慢慢的只是領會到好像她不是這家的娃,眼下李廷恩用這樣溫和的口氣哄著她,她就放鬆了警惕心,終於被李廷恩一把摟在了懷裡。

  起初三丫還掙扎了幾下,不過李廷恩現代時候在孤兒院就幫忙帶過小孩,熟練的在三丫背上溫和有節奏的拍著。

  不用打水,不用割豬草,不用沒完沒了的洗衣服,也沒有時不時敲在背上的棍子,打在臉上的耳光,還有人哄著抱著,三丫覺得太舒服了,很快就疲憊伏在李廷恩肩頭上睡著了。

  李廷恩抱著懷裡瘦小的磕手的三丫,仰了仰頭,猛的站起。

  李大柱與李光宗都沒說話,他們兩人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三丫在范家的日子可不像范氏說的那樣好。

  李光宗看看還氣咻咻的范氏,心裡十分愧疚。李大柱看李廷恩抱著三丫不說話,就道:「廷恩,把三丫給我,你哪抱得動。」

  李廷恩拒絕了,神色淡然,「沒事大伯,就一小截路,抱上牛車就行。」說著看也不看范氏,逕自走了。

  李大柱沒法子,扭頭看李光宗還在那兒勸范氏,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三弟,趕緊走了,在那兒跟人瞎扯啥。」

  「哎……」李光宗應了聲,拉著范氏往回走。

  范氏一邊走一邊還嘟嘟噥噥,「虧了虧了,那麼多銀子就換回了個丫頭,往後還得辦嫁妝,哎喲,要了老命了。」

  牛車慢慢行著,根本沒人理會范氏,李光宗看看李大柱,又看看李廷恩,尤其是李廷恩,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李光宗心裡直打鼓。

  不知道為啥,他這當叔叔的一直就覺得這個大侄子比李火旺這個親爹還叫他懼怕。

  他不由拉了拉范氏。

  范氏這才順著李光宗的目光看到李廷恩,見他一直緊緊抱著三丫,神色冷凝,心裡呸了聲,身子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登時不說話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3
第14章掙錢

  三丫接回家後被李二柱與林氏捧到了手心上,看到這個女兒身上的傷疤,別說他們兩口子,就是李火旺都忍不住心疼了一哆嗦,回頭就又給了范氏兩巴掌,打得范氏哎喲哎喲直叫喚。

  李火旺又發話給三丫請大夫回來瞧,李廷恩故意沒拿銀子出來,弄得范氏在李火旺威逼下掏了一兩銀子。顧氏還提議說這段時日家裡多殺兩隻雞給三丫補補,不過李廷恩拒絕了。

  吃雞是小事,只是李廷恩覺得到時自己一去鎮上,只怕這雞根本吃不到三丫嘴裡,白頂個名聲。加上這一回范氏憋了一肚子火,恐怕等自己一走,非連本帶利找回來不可。

  可三丫的確需要吃好一些。

  想來想去,李廷恩將這件事交給了潑辣的李心兒。

  他悄悄去村子裡與林氏交好的張大嫂家裡,給了張大嫂十兩銀子,讓張大嫂每天給燉只雞。等李心兒借著出門打豬草的機會就藉口帶三丫和小寶將兩個孩子帶到張大嫂家裡喝雞湯吃雞肉。

  李心兒有點不樂意。

  「咋我以前沒得吃的時候你不叫人給我燉碗雞湯喝。」

  李廷恩呵呵笑,「四姐,你哪回被罰沒飯吃我沒給你弄吃的來,三丫這不是受了苦,小寶是小弟呢。」說著悄聲道:「等學裡放了假我家來,咱們天天吃好的。」

  李心兒也曉得李廷恩不在家,就是給留了好的都吃不到他們嘴裡,這才不情不願的應了。

  不過李心兒是個說話算話的姑娘,答應了李廷恩就說到做到。即便再嘴饞,三丫讓著她喝雞湯的時候她也不動一口,還巴掌和點心齊上的威脅小寶,說他要是把喝雞湯的事情告訴別人,就把他嘴縫上,弄得兩歲多的小寶連半個跟雞有關的字都不敢說。

  為了怕人聞到三丫與小寶身上的雞湯味,李心兒求張大嫂給兩人弄了個罩衣,喝湯前穿在身上,省的衣服上沾了味道和油漬,回家說不清楚。

  李二柱與林氏倒是曉得這事。不過李二柱和林氏都是正對三丫愧疚的不得了的時候,就算再怎樣覺得背著長輩讓孩子吃好的不對,也沒將這事說出去,只是看著三丫一天比一天胖了起來,也肯多說幾句話了,心裡面慢慢開懷了許多。

  平靜的日子一直過到秋裡收粟米。

  按著規矩,鎮上的學堂春種秋收都要放農忙假。畢竟很多學生家裡都種地,半大小子已經算是家裡十分得力的勞力了。

  李廷恩這日收拾了東西正要回家,被秦先生叫了去。

  秦先生看著面前挺拔恭敬的學生,不由滿意的捋了捋鬍鬚。

  自己年過不惑,從小寒窗苦讀,從十五歲一直考到四十歲都只是一個舉人。後來實在精力跟不上才不得不回老家辦了個學堂,指望教導出幾個門生,除開能延續自己的仕途之夢,也是想有一份香火情。學生出仕做官,總不會就把自己這個先生拋在腦後,將來膝下兩個年過三十才得的兒子也有人庇護幫扶。

  當初想的是能教出一兩個進士就不錯了,只是沒想到竟會遇到眼前這個天賦過人的孩子。

  天資聰慧過目不忘就算了,這樣的孩子雖說少卻不能說是沒有。要緊的是這孩子心性老道沉穩,半點沒有許多聰明孩子都有的通病。自負,自滿,驕橫這些情緒似乎一次都沒在他身上出現過。相反他總會很自覺的分析自己的對錯,不斷的督促自己朝前走。

  這孩子生來就是要出人頭地甚至名垂青史的!

  每回一想到這個,秦先生就覺得渾身都在發熱。

  教出一個這樣的學生,將來誰會小看自己這個先生!

  秦先生溫和的看著的李廷恩,諄諄囑咐,「你回家還是要多溫書,家裡頭的事情固然不能不管,不過目光要放遠些。你若出人頭地,將來家裡人就都不需要操心了。若是家裡頭實在忙不過來,你托人捎個口信來,先生家裡旁的沒有,雇工倒有幾個。再有旁的解決不了的事,你也讓人送信給我。先生在鎮上在縣令那裡還是有幾分薄面的,想來那些胥吏不敢去你家胡來。」說著秦先生傲然的放了茶盅,「就是我不行,還有你師母呢!」

  秦先生的髮妻鐘氏是府城五品提點司大使的嫡次女,自然有底氣說這話。

  李廷恩忙恭敬的回話,「先生的話,我都記下了。一定用功讀書,不辜負先生一番教導。」

  秦先生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不需要李廷恩說那些大話空話,說什麼連中三元的,只求一個不辜負就行。

  「說到你歸家,還有件事。」秦先生就皺了皺眉,「你回家後告訴你祖父一聲,往後不要再給你四叔銀子了。」說著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李廷恩,「就是你,辛苦掙點潤筆銀子,也不許再白給你四叔糟蹋!」

  李廷恩猶豫道:「四叔花銷是大了些,只是他要會友,又是長輩。」

  「他會什麼友!」秦先生氣的一拍書案,斥道:「他會什麼友,怕是都會到綠衣巷去了!」

  李廷恩一聽這話立時垂頭束手。

  秦先生說完也覺的自己不該脫口而出說這話。綠衣巷是什麼地方,怎能在尚未成親束冠的得意門生面前提起來?

  秦先生自己罵了兩句有辱斯文,緩了口氣道:「你是晚輩,也著實不好說。這樣罷,我寫封信回去你交給你祖父,你四叔本還有點天分,雖說相較你甚遠。不過麼,好好考一考,未必不能得個秀才,到時就是在鄉下立個私塾也是省了你的負累。」

  這頭說了,那頭秦先生當真就拿起筆斟酌著開始寫信。

  李廷恩當即上去伺候著磨墨。

  秦先生看學生一副恭敬端肅的模樣,心裡不自禁的滿意,可惜自己沒個小閨女。轉頭李耀祖那張臉又浮現在眼前,秦先生心頭就又鼓起了心火。

  真是不曉得,一家子孫,怎的差別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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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兩天后就是七夕,李廷恩將這兩個月攢下的二十兩銀子拿了一錠五兩的出來,去鎮上採買了十對摩睺羅,胖乎乎的彩繪泥娃娃看起來十分討喜。買摩睺羅的王掌櫃看是李廷恩,還每對都給少算了十文錢。就是這樣,也花了李廷恩二兩銀子。果然這古代七夕乞巧的玩具不是人人都玩的起的。

  剩下的三兩,李廷恩都拿去買了瓜果零食,鼓鼓囊囊一大袋子提在手裡路過繡鋪,李廷恩才想起乞巧本來就是女兒節,最要緊的是讓女孩子穿七孔針。

  前兩年因有李芍藥,即便李廷恩手裡攥著銀子,他也不想買那些上等的絲線回去。今年三丫回來了,雖說三丫才四歲,不過李廷恩分外想補償這個吃盡了苦頭的小妹妹,就盤算著無論如何給弄點好的絲線回去。

  李廷恩進去繡鋪,一說要買繡線,繡鋪鄭掌櫃就讓人拿了新進的七彩絲線上來,給李廷恩保證這線就是被日頭曝曬也絕不會掉色。李廷恩知道這東西不便宜,鄭掌櫃不肯要,還額外送了李廷恩八套針線盒子,只是要李廷恩答應下次再幫他店子描一副炕屏的樣。

  這年頭創新十分艱難,人們似乎都有點死腦筋,卻善於借鑒。

  就說這繡樣,老一輩傳下的松鶴延年,梅蘭竹菊四君子,花開富貴這幾種,人們就拜夀,贈友,成親時候通通按照這四種繡,無非是在繡樣的佈局顏色上手腳。

  李廷恩給鄭掌櫃描的繡樣卻別出心裁,同樣是拜夀,他給畫了個鶴髮童顏的老者笑呵呵看著一屋子年齡不一的童子滿地滾的情景。鄭掌櫃叫底下繡工最好的繡娘加緊繡出來後送去府城賣,結果被一公子三百兩買走了,聽說最後送給了京中做大官的老太爺。消息傳開後,鎮上縣裡都有許多大戶人家來點著買一模一樣的繡品好給家裡老人添添喜氣。說擺這麼一副炕屏在炕頭上,老人看著就精神。

  鄭掌櫃從中獲利頗豐,這時候怎會跟李廷恩計較這點針頭線腦的。不僅送東西,他還非逼著李廷恩收下三十兩的潤筆銀子。

  李廷恩頗猶豫。

  當初描樣是打算萬一空間種的那參年份太淺賣不起價就用這換點錢,鄭掌櫃給過十兩銀子了。他前世有中文系與歷史系功底又是個成年人,這幾年已經表現的夠高調。再讓人曉得他描個繡樣加起來能換四十兩,現在又沒有什麼依仗,別說外頭,就是家裡都能翻天覆地。

  要能敞開掙銀子,他早就把空間裡的靈芝人參碧玉珍珠拿去換銀子了!

  鄭掌櫃是個機靈人,李廷恩家裡那點事他早就打聽的差不多了,急忙保證,「放心,這銀子出了我手裡那就是在街裡打個轉掉到哪口塘裡的事情了。」說著壓低嗓門,「廷恩啊,聽鄭大叔的話,這要考科舉,還是自己多攢點才行,指望家裡喲……」

  李廷恩看鄭掌櫃搖頭晃腦意有所指的樣子,心裡一動,將銀子不著痕跡袖了進去,「鄭大叔,學裡這兩月功課緊,元宵前我再給您送副畫來您品鑒品鑒。」

  「哎……這就對了。」鄭掌櫃拍了下大腿,吆喝著人將八套針線盒子放在一個竹籃面上,兩團七彩絲線用一張不起眼的灰色粗布裹著放到底下遞給了李廷恩。

  李廷恩看著鄭掌櫃的動作,不由輕輕笑了笑,提上一大包東西被鄭掌櫃送出了門。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3
第15章討要

  回了學堂後院,李廷恩一眼就看到自己住的屋子門開著,掩下心底厭煩的情緒,果然進門就看到李耀祖沉著臉皺著眉挺直腰坐在桌邊喝茶。

  「又大手大腳的花銀子!」看見李廷恩大包小包手裡拎著,李耀祖臉上閃過絲嫉恨,繼而嫌惡的教訓道:「你是讀書人,這樣成何體統。」

  李廷恩根本沒理會他,把東西放下,笑著喊了一聲四叔就不說話了。

  李耀祖討了個沒趣,看李廷恩不主動說話,輕咳一聲道:「後日縣裡陳秀才家辦賞菊會,我就不回去了,你家去後記得告訴你爺他們。」說著斜了眼看向李廷恩。

  李廷恩喔了一聲,慢悠悠坐在桌邊上倒了杯茶喝,對李耀祖頻頻扔過來的眼風視而不見。

  拋了半天媚眼給瞎子看,李耀祖忍不住了,用力拍了下桌子,「你就是這樣對長輩的。」

  李廷恩不慌不忙放下茶盅,笑微微看著李耀祖道:「四叔,您急什麼,我不是已經應了您。您儘管去賞菊,地裡的事情您也不用操心,往年沒您咱家糧食不一樣打下來了。放心,爺肯定不能催您回家,文會要緊。」

  「你……」李耀祖給李廷恩說得臉面通紅,他深吸了口氣,正了正頭上的方巾,漲紅著臉澀澀道:「誰與你扯這個。地裡沒人你爺他們不會請人,要你來操心。」

  「那四叔還有事情要吩咐我?」李廷恩挑了挑眉,恍然道:「四叔是擔心我買了這些東西沒銀子坐車回家罷。四叔放心,我手頭還留著幾十個銅板,夠坐牛車了。」

  「你……」李耀祖氣的憤然而起,蹭的站起身狠狠指著李廷恩的眉心,眼珠燒的通紅。

  李廷恩眯了眯眼,慢騰騰站起起來,比李耀祖矮一截的身軀看著卻比李耀祖精幹多了,他眼神發沉望著李耀祖,「四叔還有事?」

  「沒事了。」李耀祖被李廷恩看的心裡發涼。心裡暗罵了一句豬羊生出個狼崽子,轉身甩袖走了。

  望著李耀祖怒氣衝衝的背影,李廷恩冷冷哼笑了一聲。

  從上輩子起,自己可就是佔便宜算計別人的祖宗,要不是受制于這個時空的規矩,想要在羽翼未豐之前讓家裡父母能過上輕省點的日子,李耀祖這種偽君子窩囊廢休想從自己手上要走一個銅板。

  原本若三丫在范家境遇好些,自己也不介意多給李耀祖三瓜兩棗哄著,眼下麼,連那三十兩銀子自己都不肯再給范家了,李耀祖還指望向往常一樣那麼一說自己就主動掏出幾兩給他充面子。

  呵!今日忍他,來日通通都得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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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食就快收了,李火旺這幾天帶著李大柱幾兄弟天天去地裡看著,邊角上先熟了的就先收點家來。大部分剩下的是要等著秋社後祭過土地爺再收,只是看著這幾日日頭大,李火旺有些擔憂過幾天得下雨,那可就壞了。

  不過這老天爺的事情,就是皇帝老爺都沒法子,李火旺只能多抽兩口旱煙罷了。

  父子幾人扛著農具到家門口正好撞上回來的李廷恩,李火旺本來還拉著的臉上就有笑的意思了。

  李廷恩挨個喊了人。

  李火旺美滋滋的應了,叫李光宗他們上去幫忙拿東西,照常教訓道:「廷恩啊,你這孩子,爺不是跟你說了,手裡有銀子就留著自個兒整點好吃的,你又買東西回來。」

  李廷恩笑嘻嘻的,「爺,您放心,給您買的東西肯定在頭裡。」

  李火旺故意板著臉瞪了李廷恩一眼,背著手進去了。

  院子裡林氏曾氏正帶著家裡幾個女孩將一直放在院子裡的碾子洗刷乾淨,又拿了被套枕套出來曬。

  李火旺一進門,看見大夥兒都在忙,連肚子挺得老高的小曹氏都在翻曬架子上的酸菜,唯有顧氏坐在邊上和李芍藥嗑瓜子,兩個人面前一堆瓜子皮,火就上來了。

  他瞪了兩個人一眼,卻沒罵顧氏,只是教訓李芍藥,「芍藥,把地掃了,趕緊去後院摘點菜回來。」

  李芍藥嘟了嘟嘴,也不嗑瓜子了,拍拍手懶洋洋的站起來沖顧氏嚷嚷,「三嫂,待會兒記得把地掃了啊。」說完搬了自個兒套了的凳子往屋裡走。打林氏身邊過時朝正進門的李廷恩看了一眼,不陰不陽的道:「二嫂你兒子回來了,記得今兒多去菜園子裡摘點菜,說不定咱家今兒能吃上肉呢。」

  林氏早就習慣李芍藥這樣說話了,她只注意到李芍藥說兒子回來了,當下歡喜的將手搓了搓,轉過身果然看到李廷恩他們進來,喜的忙迎上去。

  「娘。」

  林氏應了聲,心痛的喊李草兒和李心兒來接書箱。

  「娘,一點也不重,我自己拿著罷。」李廷恩看著李心兒瞪來的兇狠的眼神,很識趣的道。眼睛轉了一圈,沒發現李小寶撲上來,也沒看到三丫,李廷恩覺得奇怪,「娘,小寶和三丫呢。」

  「在屋裡頭睡著呢,昨兒晚上睡覺沒蓋好肚子,今早起來就一直哭,你爺讓蒸了個雞蛋給他吃,這不非要讓三丫陪著他睡。」林氏解釋了兩句,轉頭看曾氏帶著李翠翠和李珍珠還在那兒曬衣服,忙道:「把東西給你奶就回屋歇歇,一會兒娘就去做飯。」

  李廷恩應了一聲,看林氏去幫忙曬衣裳,聽見李心兒在耳邊咕噥了句,「又要撿人家挑剩的。」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顧氏一看李廷恩幾人這手裡拿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湊上來了。可惜都是包的緊緊的,尤其李廷恩那個大書箱,真是合的嚴嚴實實一絲縫兒也沒有。其它的顧氏還敢上去摸兩把順便心裡猜猜是什麼好東西,李廷恩手裡的書箱她可不敢碰。只得在那兒圍著李廷恩轉,臉上帶笑的拐著彎問李廷恩。

  李廷恩站在那兒就跟沒看見顧氏抓心撓肝的模樣似的,哼哼哈哈一會兒說帶了功課回來,硯臺是挺沉的,就是不告訴顧氏到底買了什麼。

  後頭李光宗實在不好意思了,過去扯了顧氏悶聲道:「還不趕緊去掃了地摘菜去,就你一個人在這耍。」

  顧氏不服氣,甩開李光宗扭臉又問李廷恩,「廷恩啊,這月又給人寫了不少對子罷。哎喲你回來就好了,你不在家咱家裡別說吃肉,油星子都見不到一點兒。天天還得做活,你說這人咋吃得消?」

  「想吃肉把你自個兒腰上的割二兩下來!」范氏蹭蹭蹭從屋裡出來,開口就臭駡顧氏,「吃吃吃,就曉得吃,你看你那腰吃的比馬桶還粗,咱家的油葷都長到你身上去了你還要去哪兒找油星子?」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顧氏臉上倒沒半點不好看。她早就被罵習慣了,在這個家裡,要想佔便宜,那就得不要臉。至於討好婆婆,還是算了罷。曾氏那麼矮了身段奉承,也就少做點活。沒見范氏給李芍藥半碗肉的時候勻一塊給她?嫁妝還一樣照交。媳婦再怎麼是親兒子的人,那也不是親閨女啊。

  看顧氏要死不活的站在那兒,摳著鼻孔盯著李廷恩帶回來的東西,范氏氣的半死,吼道:「把地掃了做飯去,等著我來伺候你呢?」

  顧氏這才扭扭捏捏的走了。

  范氏沖顧氏壯實的背影噴了一鼻子粗氣,掉頭看到李大柱他們拿的東西,又看了眼李廷恩,左看右看後沒好氣道:「廷恩你四叔呢,你咋不等一等他,就一個家來了。兩個人一道坐牛車得省幾文錢呢。」

  那頭曬衣服的曾氏聞言將頭扭了過來。

  李廷恩不顧范氏難看的臉色,把李二柱本來拿在手上的竹籃提過來,這才慢悠悠道:「後日縣裡有賞菊會,說是有幾個舉人參加,四叔說管人討教討教經驗,今年秋收就不回來了。」

  曾氏一聽這話原本還透著點亮光的丹鳳眼就黯淡了下去,一言不發的又曬衣服去了。

  先前數落李廷恩不等李耀祖的范氏臉色就有些難看,「你四叔叫你帶話你不早說,非得我這當奶的追著你問?」抱怨了這麼一句,范氏就有些辯解的道:「你四叔說得對,學業要緊,有你回來幫襯就行。大柱二柱光宗,你們幫著把東西拿進來,我先瞧瞧再給孩子們分一分。」

  我回來幫襯當然行,最好我永遠回家做農活,李耀祖一直念書,科舉順利出人頭地。

  李廷恩想到懷裡那封信,看著范氏那股勁,倒也懶得理會了。

  「大伯,你們先幫奶把東西拿進去,爹我回房看看小寶。」

  李二柱響亮的應了一聲,跟在李大柱後頭拿了東西要進堂屋。

  范氏看著李廷恩提了書箱和竹籃逕自往二房屋裡走,想忍下去終於沒忍住。這死崽子,自打那丫頭片子接回來就給臉色看,眼下還敢把公中的東西青天白日的就往自個兒屋裡搬,再不開口,真要當自己這個奶是死人了!

  「廷恩,你是念過書的比奶懂道理,你那一大袋子東西就單拎回去給你爹娘他們用?這可還沒分家呢……」

  「娘,這……」一聽范氏這麼說,院子裡的人就都把目光投了過來,李二柱更是急的直搓手。林氏緊張的抱住了想要衝上來的李心兒。

  李廷恩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子望著范氏。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6
第16章小孩

  李家自李火旺起就都是高個兒,李廷恩又一直都是注重身體健康的,還有空間裡兩本秘籍撐腰,算不上武林高手罷反正內家功夫不錯,吃的也不壞,個兒自然是蹭蹭的長。

  范氏年輕時候卻是個玲瓏女人,上了年紀身體萎縮看上去就更矮了,李廷恩遠遠的這麼目光發沉的看著范氏,居然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李廷恩不說話,其它人都不好插嘴。唯有李二柱看范氏臉都快氣白了心裡乾著急。

  就是點吃的用的,誰多分一些少分一些在李二柱看來不都是自家人用了,他實在不想好生生的為這點子事情又鬧起來,就琢磨著勸李廷恩,「廷恩,你奶她說的……」

  「奶,我拿的都是家裡用不上的,您要實在不放心……」李廷恩搶先一步斷了李二柱的話茬,露出點笑的目光只落在范氏身上,「要不您自個兒來查檢查檢。」說罷雙手一遞,擺出副隨你翻的架勢。

  范氏盯了那書箱和竹籃好幾眼,差點沒盯出個洞來,再看著李廷恩陳竹在胸的模樣,胸口喘了好幾下,「算了,我是不認字的人,可不敢碰你讀書用的東西。」扭頭撿了個軟柿子去罵李二柱,「趕緊拿進去,你兒子拿的是金貴東西翻不得,你拿的也要捏在手心兒裡?往後就都各煮各的飯,咱誰也別佔便宜!」

  這麼意有所指的仰天吼了一嗓子,聽見裡頭李火旺咳嗽了一聲,看李二柱老老實實弓著腰將東西往堂屋拿,李大柱沒開口,旁人都沒插嘴,李廷恩也沒頂,范氏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進去查檢李廷恩帶回來的東西了。

  看范氏走了,李心兒邊遞衣裳邊小聲嘀咕,「分開煮才好呢,最好趁早分家,天天說咱們是白吃飯的,誰光吃不幹活誰心裡清楚。」

  李草兒看見前頭的曾氏似乎側了側身子,在李心兒腰上擰了下,「行了,就你話多,整天吱吱喳喳的。」

  「本來就是。」李心兒跺腳,杏兒眼睜的大大的,「人七婆都說,咱家不算別的,每個月光廷恩帶回來的東西都能頂人一家開銷了,爹還有手藝。要分開煮,反正餓死的不是咱們。」說著李心兒有意朝曾氏那邊望了一眼。

  曾氏手上不停,曬完面前盆裡的被褥,跟林氏笑道:「二嫂,我先進去幫三嫂做飯去。」

  「哎,好,我這忙完了就過去。」林氏訥訥笑著應了一聲,看人走了就教訓李心兒,「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你瞎扯啥,你四嬸可沒說過你。」

  「沒說過我,給她閨女兒子吃好的時候也沒分咱一丁點兒。」李心兒很直接的道。

  「你這嘴,我瞧今後指定沒人敢要你,閨女家,話咋這多。」林氏沒奈何,瞅著李心兒一副臉皮厚的模樣真是有些擔心。

  李廷恩在邊上聽得有點想笑。

  家裡爹娘都老實,怎的生了這麼半點虧都不肯吃的姐姐出來。不過只是嘴巴利,心眼兒不夠。在家還有家裡人幫忙圓著話,嫁出去了,尤其是在古代,在婆家跟婆婆和妯娌小姑也這麼橫衝直撞的……

  李廷恩真心覺得有點撓頭,看樣子以後得多給這姐姐攢點嫁妝,弄個低嫁,否則這姐姐就只能在婆家被排擠一輩子了。

  腦子裡這麼轉了一圈,李廷恩醒過神覺得有點好笑。

  這自己都操心上李心兒的親事了……

  李廷恩輕手輕腳去了李小寶與三丫那屋裡,看兩個小娃娃臉蛋睡的紅撲撲的。尤其是三丫,經過兩個多月的調養身子骨比以前好了許多,臉上多了肉,氣色也好了,看起來這才像是一個正常的四歲小娃娃。不過還是瘦了些,得再弄點好的調養一下,如果能有牛奶就更好了。

  只是這裡似乎是北方中部,搞畜牧業的好像沒有,奶牛就更找不到了。這兩月李廷恩在鎮上轉了好幾回,到處托人打聽,都沒人聽說過什麼牛奶。人家一聽就說那耕地的牛產的奶不都是給小牛喝的麼,哪能人喝?

  李廷恩原本都打算就找別的了,不過眼下看著三丫露在被子外的一雙小手上滿是老繭,他又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弄兩頭奶牛回來。實在找不到,就冒險從空間里弄兩頭出來罷,找機會去一趟縣裡,到時候就說是外地人弄來賣的。

  穿越過來四年,李廷恩深深感受到這裡的環境,在沒有自保的能力之前,他根本不敢輕易動用空間裡的任何東西。就是給李二柱治腳,也必然是先通過李火旺請大夫來看,開出方子後他去學辨認藥材,然後去山上采回來種到空間裡,以後每一次去山上采了藥就丟到空間裡種下,再拿空間裡成熟的藥材調換後給李二柱熬藥。

  在鎮上求學艱辛,范氏每回克扣著給銀子,起初也沒人相信他本事,他就只得不要臉面看著哪裡有新開的小店子就主動上門給人寫對子,學裡有人請教他功課,多問幾回他就不顧同窗間的情誼主動暗示要收銀子。被人諷刺過,輕鄙過,甚至追打過,還有人告到先生那裡。不過白眼謾駡和別人高人一等的傲慢在他身為孤兒時候早就見得多了。對他而言,如何實際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其它都不值一提。

  慢慢的有人覺得他寫的對子貼切喜氣,學裡先生越來越看重他,以前還教訓他說身為讀書人又有天賦卻整日將目光放在掙銀子上實在有辱斯文,後來卻都誇他才思敏捷,將來必是棟樑之才,同學們也覺得他講的功課深入淺出更好理解。他成了鎮上有名的神童,鎮上新店子開張不用他去毛遂自薦就會自個兒找上門,並且奉上比有功名的老爺們稍低一些的潤筆費,同學不用他開口就說學問無價,漲了學問自然給點酬資。

  等手裡每個月除開花銷能攢幾兩回家了,范氏面前就能更直著腰護著家裡人了。

  若要靠空間,興許自個兒早就成土財主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去賣根百年人參就被人家有背景的藥材店給弄個偷盜的罪名打死然後把人參搶走。

  看樣子,要想過好日子還得靠自己的頭腦,當然有時候為了在乎的人冒冒險也值得。

  不過等以後出人頭地,空間的利用就可以多些了。

  李廷恩心裡琢磨著到時候弄回兩頭奶牛如何圓話,沒注意到李小寶和三丫都醒了。

  李小寶睜開眼睛看見大哥就坐在床頭,頭一個反應就是去揪姐姐頭上用紅繩綁起來的包包。

  三丫被弄醒了含含糊糊的拍了弟弟兩下,「小寶是不是要撒尿?」

  李小寶在被子裡踹了她一腳,看李廷恩已經望過來了,嘻嘻哈哈把被子一掀,整個兒蓋在了三丫頭上,他自己蹦起來撲到李廷恩懷裡,很精神的大喊,「大哥。」

  李廷恩笑呵呵的接住弟弟,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反手將他又塞回去被子裡裹住,給他去拿衣裳,一邊往他頭上套,一邊吩咐從被子裡正要鑽出來去炕腳拿衣裳的三丫,「三丫等等,待會兒猛不丁受了涼,大哥先給小寶穿好再給你穿。」

  三丫抬頭驚訝的看了李廷恩一眼,露出兩個小酒窩縮回被子裡眼珠一動不動的看李廷恩給李小寶穿衣裳。

  李小寶是在李廷恩穿越過來後才有的,因而沒受過什麼苦,有好吃的好玩的李廷恩還老偏著他,所以長得胖嘟嘟十分壯實,又活潑愛鬧騰。

  李廷恩給他穿衣裳他就自個兒嘎嘎笑著樂,穿完了伸出手管李廷恩要東西吃,「大哥,糖。」

  「等著姐姐穿好才能吃。」李廷恩哄了他一句將三丫撈起來抱在懷裡。三丫就不像李小寶還要搗亂,讓她伸手就伸手,讓她抬腳就抬腳,只是看著李廷恩雙眼發亮。

  李廷恩注意到了,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頭,感覺到發質好了很多心中不由欣慰,「三丫,雞湯好喝不?」

  三丫抿著嘴兒小聲說好。

  李廷恩笑呵呵的摸摸她有了肉的臉蛋,一邊給她梳頭發一邊笑呵呵的問,「那大哥以後再叫人給你做,把三丫餵得胖乎乎的。」

  「大哥也喝,爹娘姐姐一起吃。」三丫掰著手指頭忽然抬頭看著李廷恩道,神色十分認真。

  李廷恩一愣,露出個愉悅的笑容,「好,大哥會把全家人都養的胖起來。」

  梳完頭,李廷恩把三丫抱下炕,又去把李小寶抱下來,牽著兩人去了他屋子裡把買的摩睺羅和糖點心拿了出來。

  糖點心是看著他們吃完了才准他們抱著摩睺羅出去玩的。李廷恩倒沒交待他們不准說在屋子裡吃了東西,他眼下是不想給范氏這臉面了。要范氏非要鬧,正好大家算算他往常買回來的東西是不是真如范氏所說的都拿出來分給了家裡的人!

  李小寶與三丫抱著摩睺羅出去玩,引得李墩兒和李鳳兒李忠兒羡慕不已,撒潑打滾也要一個木頭娃娃。

  李廷恩跟在後頭看見李墩兒抬手就去搶三丫的,眼角眯了眯沒多說,只是將早有準備帶出來的幾對摩睺羅都給三個孩子分了。

  這下就安靜了,負責看孩子的李芍藥說李廷恩,「買著有不早點拿出來,非叫他們吵得我耳心子疼。」

  李廷恩跟這個小姑可沒話說。

  他還記得當初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躺在床上養病,李火旺叫人每天給他蒸個蛋羹補補身子,結果李芍藥趁著李火旺他們下地去了就來逼著他把蛋羹讓出來給她吃,後來他有一次特意設計李火旺回來撞見這幅情形,李芍藥被李火旺收拾了一頓才老實了。以後麼,仇越結越多,尤其是書房的事情。

  李廷恩自覺上輩子是有點缺愛缺親人,不過他還不至於要去稀罕一個好吃懶做有公主病的小姑。事實上,公主病的女人一直就是他最厭煩的女人品種之一。

  李芍藥看李廷恩不理會她也沒法子,哼了一聲走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7
第17章趁隙

  晚上吃飯的時候范氏看李火旺一個勁兒給李廷恩夾菜,臉上都是笑,雖說心裡不舒服不過覺得是個好機會,趁機就將李耀祖回不來的事情說了,末了試探李火旺的意思,「這文會都是讀書人去的,那人家都穿著緞子衣裳請客吃酒的,不能咱老四一個人去白吃白喝,那可多下臉面。」

  「沒銀子充屁臉面!他喝酒吃肉老子還在家裡下地呢!」李火旺啪的一聲摔了筷子,怒氣騰騰的瞪著范氏。

  除開顧氏和李芍藥和幾個小娃娃,其它人都不吃了。

  范氏被李火旺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

  往年農忙老四沒回來這老頭子也不見發火,這回咋就發那麼大脾氣?范氏直覺不對,伸長脖子朝隔壁桌的李廷恩臉上望了一眼。

  她這麼一看,李火旺更火大了。

  他承認自個兒是更偏心長孫。可小兒子他一樣是放心坎上疼的。家裡除開老大當年送去學堂念過半年書覺著沒天分接回家來後,就是老四從五歲就送去學堂。好吃的好穿的緊著用,老二當年做木工掙得銀子可都貼補到老四身上去了。難不成自個兒不知道范氏克扣二兒子一家,偏心兩個親兒子。當初自個兒可是昧著良心不讓老二看腿,還不就是范氏說來年得多存幾個錢給老四去考試。

  結果范氏說的天花亂墜,老四依舊是年年考年年不中,最要緊的是至今老四連個小考都沒過,廷恩都過了,來年就能去考童生試了,老四還不曉得這年尾最後一次小考能不能得先生們的薦書去考童生試。

  這也就罷了,好歹家裡現在能過,自個兒還能壓得住,就硬頂著讓老四讀下去。可這小兒子居然借著要買書參加文會的名義管侄子要錢去綠衣巷這種地方,弄得學裡的先生都看不過眼,寫信叫孫子帶回來讓自個兒不准再給他銀子!

  真是要臊死先人了!

  李火旺心裡火一拱一拱的,又不能當著家裡人所有人的面把事情扯出來,那不得翻了天。偏偏范氏喋喋不休的念叨,使勁兒問,「死老頭子,你今兒咋了,老四曉得上進還不好,你就天天罵,扣那三五幾文的,到時光宗耀祖的不是你們李家?」范氏一邊說一邊朝李廷恩看。

  李廷恩察覺到了,忽然抬起頭沖范氏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范氏還以為是眼花了,定定神再看發現李廷恩嘴角的笑還在,看起來就是一副在心底裡暗笑的模樣。

  「哎呀我不活了,老四身子本來就弱,起早貪黑的念書,家裡有點狗屁倒灶的事情沒回來你就要罵,到時候跟著享福的都是誰,叫些等著人拉拔的崽子還在這兒得意!」范氏唾沫星子狂飛,弄得李心兒快手快腳的將兩盤擺在她面前的炒肉末和炒雞蛋挪到了自個兒面前。

  范氏閉著眼睛哭沒瞧見,李廷恩卻看見了這個姐姐的動作,悶笑了一聲。好在他還記得剛刺激了范氏一把,立時換上了副沉靜的面孔,同時給李心兒眨了眨眼。

  李心兒會意,急忙給正要發作的李芍藥和顧氏各挖了一大勺肉和蛋。

  李芍藥和顧氏就不說話了,趁沒人下筷子悶頭猛吃,李心兒卻看著少了一大半的肉和菜心痛的撇了撇嘴,然後往李草兒和林氏三丫小寶還有自個兒的碗裡各夾了一筷子,剩下的推到了正給一雙兒女餵飯的曾氏面前。

  曾氏看了李心兒一眼,又看看那邊坐的筆直一臉恭敬的李廷恩,眼神閃爍了一下,沖李心兒露出個感激的笑容。

  女眷一桌子人都分到了,唯有李墩兒沒人管,好在先前顧氏就搶了許多給他,他這會兒就沒鬧,反而看著范氏鼻涕眼淚抹成一團的臉哈哈笑。

  范氏越罵越大聲,李火旺氣的額頭青筋都鼓起來了。

  「死老太婆,你要嚎喪回去嚎,今兒老子跟你慢慢扯,看你養個啥玩意兒出來。」說著李火旺起身過來從背後拉著范氏的衣領往後一扯就把人帶起來往後面走。

  李二柱與李光宗都忙起身去攔,卻沒攔住。

  李火旺一人踹了一腳,大聲道:「誰也別管,讓這老太婆作!」氣勢洶洶把人拽走了。

  范氏又氣又怕,哭的一聲高一聲低,心裡暗暗叫苦,也不知道李火旺今兒吃錯啥藥這麼說兩句就發火了。她可沒罵到他命根子臉上去啊。

  「老二老三,你們就這樣看著你娘挨收拾,哎喲,你們不孝啊,要挨雷劈的。」

  「老子是他們爹,老子叫他們別動老天爺敢降雷來劈,老子先把你推出去!」李火旺聽她罵自己兒子要挨雷劈更火大了,啪啪就在她背上打了兩下,疼的范氏哎喲哎喲直叫喚卻不敢再罵,一路被拖回屋子裡。

  李二柱和李光宗急得團團轉,李二柱湊到李大柱面前,「大哥,你說這可咋辦。」

  李大柱沒好氣的看了李二柱一眼,「能咋辦,爹娘的事情咱別攙和。」抹了抹嘴去灶下端了給小曹氏母女三人留下的菜回房了。

  小曹氏眼見沒兩月就要生了,對肚子小心翼翼的很,除開時不時出來做點小活動一動,平素是根本不會往孩子多的地方擠,生怕有個萬一。李大柱想要兒子都想瘋了,當然贊同小曹氏這般小心,不顧范氏的黑臉,跟李火旺說了每回做飯都留下三份,讓李翠翠和李珍珠在屋裡陪著小曹氏解悶,等他吃完了再給母女三個端回去。

  一般來說,李大柱端了飯菜回屋,沒啥事是不會出來,心思都放沒出世的兒子身上了。

  李二柱與李光宗看李大柱的做派就曉得指不上他了,兩個老實人互相對視了眼,都把目光放在李廷恩身上。

  李廷恩一臉為難,「爹,三叔,這奶雖說是長輩,可爺才是當家人。」

  一家之主可不是說笑的。

  按著律法,忤逆老子和忤逆老娘的刑罰輕重那也不一樣呢。

  李二柱與李光宗就不說話了,兩個人齊齊歎了一口氣,飯也吃不下在那兒擔憂著。

  李廷恩沒受影響,細嚼慢嚥吃了一頓飯回書房去看書。

  直到後院李火旺的罵聲越來越小,范氏的哭嚎聲漸漸隱沒,他看著面前的書,覺得今兒學起來可真有精神啊,前幾天還沒弄通的經論一下就理順了,有兩篇沒記下來的文章很快就爛熟於胸了,簡直是事半功倍,看樣子以後沒事還得這樣來回伴奏刺激一下!

  兩天后七夕拜月,李廷恩這才將竹籃裡的針線盒子收拾出來,給家裡的姐姐妹妹和李芍藥各分了一個。至於兩團上好的七彩絲線,李廷恩單給了三丫與李鳳兒。

  李芍藥看的眼睛都快噴火了,顧氏也在一邊嘟噥著她一房沒有女娃真是虧了,李廷恩全都充耳不聞。李芍藥就去鬧范氏,要她將三丫和李鳳兒手裡的七彩絲線給要過來,再不行,也得把三丫手裡的要過來。

  范氏倒是想,天曉得,那一團七彩絲線至少得三兩銀子,給自己親孫女折騰折騰就罷了,三丫這麼個小賤種賠錢貨哪裡配。可她一張嘴,就看到李火旺在邊上虎視眈眈的看著,大有她一開口就再拖回去打一頓的架勢,頓覺背上的傷隱隱作痛。尤其是想到李火旺兩天前撂下的話,她哪裡還敢多說什麼,只得罵了李芍藥幾句,又許諾下回給李芍藥買一卷上好的絲線回來給她繡張手絹,李芍藥這才怏怏的罷了。

  李鳳兒拜完月又被曾氏手把手的穿過針,歪歪扭扭的走過來給李廷恩道謝。

  「大哥吃果子。」

  李廷恩正給三丫和小寶嗑瓜子吃,看見收拾的乾乾淨淨穿了身紅衣服圓乎乎粉嫩嫩的李鳳兒過來笑眯眯的給他果子,就朝曾氏那邊望了一眼。

  曾氏正和林氏幾個往屋子裡收果子。

  李廷恩眼波一閃,對著五官秀氣一雙丹鳳眼笑彎彎的李鳳兒露出個笑,把她手上的糖果子啊嗚一口吃掉了。

  李鳳兒樂的咯咯笑。

  李廷恩就叫三丫和小寶去跟李鳳兒他們一起玩。

  幾個前兩天還為了摩睺羅爭的不可開交的小孩子這會兒就嘻嘻哈哈玩在了一起還叫李廷恩扮鷹來抓他們。

  滿院裡都是小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聲,叫本來有些心情煩躁擔心著秋收的大人們也露出輕鬆的笑容。

  曾氏一直留心著這頭的動靜,見一雙兒女與小寶他們玩得好,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誰知與林氏一邊一個抬著供案過門檻的時候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林氏嚇得半死,眼疾手快托住了她,「他四嬸,他四嬸,你這是咋了。」

  這麼一喊,大夥兒都圍了過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7
第18章有孕

  李耀祖不在,李大柱幾個做大伯子的自然不好去抱曾氏。看曾氏面如金紙,喊了好幾聲都不應,范氏著急了,就叫顧氏和林氏把人抬進去,又在一邊死死的盯著,弄得顧氏想偷摸下點黑手都沒機會。

  看兩個兒媳婦抬著曾氏,李火旺氣的又在心裡罵起李耀祖,打定主意等李耀祖家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范氏一邊看著兩個哇哇大哭的孫子孫女,一邊罵林氏燒水慢,李光宗請大夫遲,誰知等大夫來了給曾氏一把脈是又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范氏臉色就歡喜起來。

  一直以來,范氏就覺得自個兒兩個兒子的孩子都沒李大柱李二柱多,吃用自然就更少,那是吃了大虧。不過誰叫她是後頭嫁進來的繼室,人家成親在前頭當然沒法子,好在兩個兒媳婦都給生了孫子。眼看著李大柱一直沒兒子,范氏心裡別提多痛快了,二房沒指望,大房的家產還能算計算計。范氏唯一沒料到的是李廷恩給小曹氏請了大夫換了空間裡的好藥居然真的把小曹氏治好了。眼睜睜看著小曹氏老蚌生珠挺著個大肚子在眼前晃,范氏就覺得快要吃到嘴裡的肉被人搶走,而且往後家裡還得多養個小崽子,真是嘔得要死。

  眼下好了,小兒媳婦又懷上了,最好再來兩個孫子,將來分家也能多分一份給小兒子!

  范氏立時對醒過來的曾氏噓寒問暖,叫林氏去煮蛋,讓顧氏去給燒熱水。林氏響亮的應了一聲喜氣洋洋的去了,顧氏卻背地裡撇了撇嘴,摸摸自己的肚子恨恨的拍了一下。

  「老四家的,你也真是,這有了身子就該告訴我一聲,咋還跟你二嫂去抬供桌,真有個啥可咋辦。」范氏說著在屋子裡溜了一圈沒看到林氏只得把火氣壓下去了。

  曾氏摸著肚子也有點後怕。

  李耀祖每年秋收都不肯回來,她只能盡力在這個時候想方設法多幹點輕巧的活,這樣才能不叫人說嘴。又要忙著照顧一雙兒女,小日子沒來都沒放心上,畢竟李耀祖久不久的才家來一次。

  「這沒啥狀況我就沒當回事。」曾氏笑著和范氏解釋。

  「就你老實,要別人,別說肚子揣了一個,就是沒揣,都恨不得做出那副嬌嬌弱弱的樣子來。」范氏不滿的瞪了一眼抬著水進來的林氏和顧氏。

  要知道當初林氏被李芍藥推的早產生下李小寶,范氏可是被李廷恩堵著讓林氏整整在床上歇了兩個月沒有做活。買來的童養媳還要做雙月子,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范氏真是憋得心肝痛。

  這次曾氏有孕,范氏就盤算著讓曾氏也坐個雙月子,到時候就讓林氏去伺候!

  看著正拿熱水擦手擦臉的曾氏,顧氏忽然一拍大腿叫起來,「哎呀,他四嬸這時候有了身子,這農忙咱家可就又少一個人了。」

  聞言大夥兒都不說話,李火旺的臉也沉了下去。

  曾氏擠出個笑,「我這就是才上身,哪就到不能做活的份上了。」

  「胡說啥!頭三個月最是要穩重,你就躺炕上歇著。」范氏恨恨的瞪了顧氏一眼,看顧氏縮頭縮腦不敢說話了,這才試探著跟李火旺道:「老頭子,要不讓老大家的給我和芍藥幫忙做做飯,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還有幾個女娃都跟你們下地去。」看李火旺面色有點不好,她忙道:「放心指定累不著老大家的,就是邊上摘摘菜葉啥的。再說我們鄉下媳婦也沒那麼金貴,人把孩子生在田間地頭的也不少。」

  李火旺有點心動。

  鄉下人的確沒那麼金貴,再說莊稼才是鄉下人的根,農忙時節家裡的勞力有一個算一個是都要下地的。只是自家日子過得不錯,家裡幾個兒子媳婦都是利落人,老大家這一胎又來的不容易,當初自個兒才答應讓老大家的就在這後兩月裡頭一直在家歇著啥也不用幹。可眼下這不是不一樣了麼,算起來這婦人前兩個月倒真是比後頭胎坐穩了更容易出事兒。老四媳婦看起來也比老大媳婦更單薄。

  「我先去問問老大再說罷。」

  「哎,好。」范氏臉上就露出一絲得意。

  就算不能趁機弄掉那孽種,磋磨磋磨小曹氏也是件大好事!

  「不成!」先把小曹氏送回屋後又攆了來的李大柱一聽這話臉就黑了,「他娘眼見這兩月就生了,她年歲也大了,爹,我這輩子可就指著這一回看能不能得個兒子,她不能做活。翠翠和珍珠也得留家裡頭,她們幫著娘做做飯,時不時還能去看看他娘,萬一有個啥的好去喊人。」

  李大柱把小曹氏這一胎看的跟命根子一樣,方方面面早就盤算好了。小曹氏八個月的胎,又有了年紀,七活八不活的俗語可不是作假。真有個萬一,李大柱可信不過范氏和李芍藥,指不定到時候人都疼死了那兩還在屋子裡嗑瓜子呢。

  李火旺很不喜歡別人挑釁他一家之主的權威,不過看著大兒子一副倔樣,他喘了幾口氣沒說話。

  范氏卻嚷了起來,「老大,你當咱家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呢,眼見人就不夠使了,你還得把兩閨女留家裡陪你媳婦,翠翠和珍珠可都能當個勞力使喚了。」

  「那就讓芍藥和翠翠下地去,珍珠留家裡。」李大柱一臉不耐煩,「芍藥和翠翠一般大,珍珠小些,都是勞力,芍藥咋都該比珍珠更幹的活。」

  「老大你黑心肝啊!」范氏跟被誰捅了一刀一樣的尖叫起來,指著李大柱大罵,「我就曉得你嫌棄芍藥不是跟你一個肚子裡鑽出來的,老大你千不念萬不念得看芍藥也是你爹的閨女罷。她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文文弱弱的,我千辛萬苦才給她將身子骨補好了點兒,你就這麼等不及想把她折騰死。老大你發發慈悲心,芍藥可眼見就要嫁出去了,在這家裡頭也吃不了幾年飯了。」真是哭的傷心。

  李大柱可不怕范氏,他先前聽范氏要小曹氏幹活就氣著了,這會兒更是暴跳如雷,梗著脖子吼道:「她身子骨不好,出去問問村子裡的人,咱家女娃拉出去一站,人家誰都說她是最壯實的。她下地做做農活是要被折騰死,我生的閨女活該命賤幹農活。我把話撂這兒了,要就把翠翠和珍珠都留下,要下地,就讓芍藥跟著一塊兒下。」

  范氏被李大柱這麼一吼,轉頭撲到李火旺身邊扯了他手掐自己脖子,「老頭子你殺了我罷,掐死我罷,我活不下去了我,活不成了。」

  「瞎咧咧啥。」李火旺沒好氣的推了一把要死要活的范氏,瞪著李大柱罵道:「老子還在呢,輪不到你做主。」

  正在哭的范氏剛露出一個笑,就聽李火旺又道:「家裡的女人都別下地了,都在家做活。地裡的事情今年咱家就雇幾個打短工的壯勞力來。」

  「啥,農忙請人,死老頭子,你錢多燒的啊!」范氏笑不出來了,而且心痛的要死。

  平時請人按天數一天給個二十來文都有人肯,秋收請人一天至少得七八十文而且還得給吃給喝,為了讓人有體力,每天至少得上一餐肉。

  家裡女人都不下地,李二柱還瘸著腿,這不得請四五個人,忙活十來天,少說得五兩銀子!五兩銀子,都夠老四再去參加回文會的開銷了,等於一畝地的收成白乾了。

  范氏越想越難受,氣的口不擇言,「哪家像你這麼慣兒媳婦的。」

  「你胡說啥?」李火旺聽范氏滿口噴糞,兇狠的瞪了范氏一眼,大罵,「你還有臉說,你生的好兒子,一天干吃不掙的,就曉得躲懶。老子掙的銀子,老子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趕緊滾回屋裡去,跟芍藥說好了,今年必得跟她幾個嫂子一塊在家裡頭做事,再敢關在屋子裡繡那狗屁的花老子就讓她下地去!」

  范氏被李火旺嚇著了,一下想起兩天前那晚上李火旺給她說過的話,悶不吭聲抹了把眼淚低著頭走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2-22 16:07
第19章託付上

  「唉……」李火旺發了一頓脾氣看著范氏委委屈屈的那副樣子,又看著屋子裡三個兒子不同的神情,再看看顧氏那副喜形於色和林氏怯呆呆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說啥好了。直到看見李廷恩沉穩的模樣,心裡才有了點欣慰,「廷恩啊,今年你也別下地,就呆家裡頭看書。」

  李廷恩其實不介意一年勞作這麼一兩回,對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而言這只是件小事,下意識的就想推辭。

  「別說了,爺讓你歇著就歇著,你那雙手是該念書寫字的,可不是做莊稼把式的。」

  李廷恩就不說話了。

  李火旺又安排留在家裡都做什麼,「老大媳婦歇著,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每天就做飯,飯裡頭多摻白米,中午要有個肉菜!叫翠翠她們幾個早上起來就將家裡的畜生餵好,要早點送飯過來,不能餓著人。下午空了都在家裡搓繩子,到時候要捆穀杆子的。」

  林氏悶不吭聲的應了,顧氏卻有些煩躁。

  原本以為家裡留那麼些人能好好耍一下,結果讓自個兒做那麼多人的飯。說得好聽,讓小姑出來幫著做飯,到時候那老太婆跳腳罵幾句,誰敢去招惹。

  不過……顧氏想著朝林氏那邊看了一眼,心裡就有了好主意。

  算算跟林氏一起做飯也不錯,總比在日頭底下彎著腰收糧食好,再說轄制不住小曹氏和曾氏,拿捏林氏還是穩穩當當的,趁機守著灶台能多偷點肉吃。

  顧氏起了心眼自然應的快了,想到隨時都能吃幾片肉,指不定還能克扣點下來。她整天就盤算著快點到正是收糧食的日子,連曾氏有孕都顧不得嫉妒了。

  誰知好不容易盼到七月初九祭過土地爺後,摩拳擦掌的顧氏正要推林氏去給范氏要一日開銷的銀子,就發現李廷恩搬了根凳子坐在院子裡那棵老槐樹下拿了本書悠悠閑閑的翻著,她一下就被哽住了。

  咋就把這小祖宗給忘了!這回可好,眼見就指使不了林氏,顧氏憋著氣兒自個兒去管范氏要錢買肉。

  一會兒屋子裡就傳出范氏破口大駡的聲音。

  李廷恩抬頭望了一眼,嘴角露出個笑。

  看林氏似乎有點被范氏一大清早就罵人的陣仗嚇著了,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李廷恩只好過去道:「娘,要不你先把豬食弄上。」

  林氏恍然,「對對對,待會兒你三嬸拿到錢買了肉回來可就得趕緊做飯。」

  正好李草兒她們昨日就去割了些豬草回來,林氏就去忙了。

  范氏罵了來要錢的顧氏一通,末了還是不甘不願的數出五十文給顧氏。

  顧氏看著手裡的錢兩眼發光,根本不在乎范氏的黑臉,喜滋滋的去買肉,這回她倒沒叫林氏。眼下的豬肉十四文一斤,范氏既然數了五十文給顧氏,肯定就是要讓買三斤多肉的。畢竟李火旺發了話,那麼多壯勞力,都是平時不見油葷的,三斤多肉只怕眨個眼就給人吃了。不過顧氏是打算肉照買,但一定要纏著買肉的便宜個幾文出來做私房錢。要知道這買十來天的肉,少說能存下五十文。再有每天割點邊邊角角的肉塊下來,也能開個小灶。

  顧氏既有盤算,當然不肯叫林氏去壞了事情。林氏就留在家裡老老實實的剁豬草拌豬食,等餵過豬,顧氏的肉也買回來了。先送去給范氏掂了掂重才發話讓兩人去做飯。

  林氏刷了鍋,按著規矩去范氏那裡拿了兩個蛋煮糖水。

  這糖水不僅是小曹氏吃的,曾氏現在有身孕也有份,范氏從窗戶縫裡看了看院子裡的李廷恩,難得沒有罵林氏,還多摸了個給林氏,「你爹說了,每天給廷恩也煮碗糖水吃。」

  林氏喜出望外,感激的看著范氏。

  等雞蛋湯水做好,林氏分成三碗盛出來,顧氏就望著那漂浮在面上的蛋花羡慕的吸了口口水,「哎喲,要說咱家還要廷恩才是爹的命根子,瞧著啥好吃的都不能少了他。」

  林氏歡喜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端了碗出去送糖水。

  顧氏對著林氏的背影呸了一聲,扭頭看著范氏那邊屋子,心裡恨恨的想,‘就知道欺負咱,個死婆子,我去要幾文錢就罵天罵地罵祖宗的,有本事李廷恩那個蛋留在懷裡下崽兒,不還一聲不敢吭的自己就給拿出來了,老潑貨。’

  小曹氏見林氏給她端糖水來,急忙笑著坐起來倚在炕頭,「他二嬸,這些日子可累了你了。」

  「這有啥,大嫂好好歇著,等給他大伯添個大胖小子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林氏笑呵呵的把糖水端了給小曹氏。

  小曹氏看著林氏,心裡一動,俯身壓低嗓音道:「他二嬸,我有事商量你。」

  林氏覺得很奇怪,她雖說不聰明不過也曉得自個兒一貫就是個沒主意的人,比較起來,大嫂小曹氏就比她厲害多了,連婆婆范氏很多時候都拿著沒法子,怎的會有事情商量自個兒?

  看林氏臉上帶著幾分猶豫,小曹氏不想她誤會,很直接的說出了目的,「你們廷恩給了我二十兩銀子給翠翠置備嫁妝。可這光有銀子辦嫁妝找不到好女婿不還是白忙活一場。」

  說起這個,林氏就來了勁兒,想到家裡的牲畜她都餵好了,糖水小曹氏這兒是最後送,倒還能耽擱一會兒,林氏就湊上去問,「大嫂這是看好了個好人家?」

  「我這會兒哪去給翠翠看人家。」小曹氏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很是無奈,「是我娘家大嫂,前幾天不是來看我,她給我說了個人。」說到這兒,小曹氏左右看了看,聲音越發小了,「是鎮上的朱老爺家。」

  「朱老爺!」林氏很意外,「聽人說那朱老爺祖父中過進士,家裡有千多畝地呢。」說著林氏有些豔羨,「翠翠能說上這樣一門好親事,將來可以直接做管家的夫人。」

  聽林氏說管家,小曹氏臉上帶出點尷尬的意思,小聲解釋,「這,我大嫂說的是朱老爺家的庶子。」

  庶子成親後給點銀子分出去,哪能繼承家業。不過以人家的家產,就是給的那點銀子也得其它人家不吃不喝掙幾輩子了。

  「庶子?」林氏有點吃驚。在一般人眼裡,這做妾可不是什麼好事,許多講究門風的,就是家裡吃不上飯也不樂意自個兒閨女去做妾。這年頭,做妾的要不就是家裡貪財,要不就是家裡實在沒法子了,更多的都是賣身為奴做不得自己主的。妾的名聲難聽,這庶出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兒去。當然,那正經大官人家的妾又不一樣了。

  林氏有點猶豫,「聽人說朱老爺家七八個妾,大嫂這說的是哪個生的小少爺?」

  小曹氏臉上更為難了,不過想了想這事兒真成了那是瞞不住的,一咬牙道:「就那花姨娘。」

  「花姨娘!」林氏倒吸了口冷氣。

  鎮上朱老爺家那位花姨娘可是大名鼎鼎,當初進門時候鬧得一場風波傳遍了整個縣,據說連府城裡都有人在說道。

  這位花姨娘原本是個唱戲的,按照規矩那是賤籍,不過比娼妓好一點的是戲子的賤籍可以贖身,被贖身後就算是賣身的奴籍,將來生了兒女能跟男人的戶籍走,不用像娼妓,就是跟了皇親國戚,生的兒女都還只能是賤籍。

  花姨娘唱戲唱的出了名,把朱老爺迷得暈頭轉向,不顧正室和親娘的反對要給這花姨娘贖身,先給了戲班子的班頭三百兩銀子,又去官府的戶籍所給花姨娘轉戶籍。賤籍轉奴籍需要給官府繳納巨額的贖身稅。戶籍所算來算去,給朱老爺開了個二千兩的天價。

  朱老爺家裡頭在鎮上是數一數二的,不過家裡也好幾十年沒出過當官的,全靠祖上留下來的兩千畝地和幾個鋪子維持一家子的生計。這年頭商稅重,土地想要寄在別人名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成的,人家得擔很大的風險。何況朱家的地太多了,哪天朝廷派個稅務司的下來一查就得全家抄斬。因此朱家一年雖有兩萬兩左右的收入,看起來別說在鎮上,就是在縣裡府城裡都算是高的,可商稅農稅一交,就得出去三千多兩,剩下的要維持一家人平時體面的排場,要到處打點上貢托人庇護著,年頭年尾再給掌櫃的管事的發點紅包,女人們再做點衣裳首飾,朱家沒有年年鬧虧空年底一算還能存下個千兒八百兩的給朱老爺六個兒子存聘禮,七個閨女攢嫁妝,都全靠朱夫人持家有道了。

  朱老爺一下想要動用兩千兩,就為買個戲子回來做妾,別說朱夫人不肯,就是朱老夫人都在家裡跳腳罵,十幾個姨娘也天天在朱老爺跟前哭。最後朱老爺一怒之下,居然悄悄賤賣了自己祖上傳下來的三百畝良田,用兩千兩給花姨娘贖了身,剩下的兩千多兩買了座小宅子和鋪面給花姨娘做私房,敲鑼打鼓的把花姨娘抬進了朱家的側門。

  當時朱夫人氣的在家裡要上吊,朱老夫人叫人抬著堵在側門口不許花姨娘進門,還是朱老爺跪在地上把頭磕的全是血,一大堆人圍著看熱鬧,見情形不對,朱老夫人這才妥協了。

  因而花姨娘臭名遠揚,就算是隔了十幾年,人們說起來都還道花姨娘就是個狐狸精變得,把朱老爺魂兒給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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