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世龍蛇 作者:劍扼虛空 (連載中)

 
V123210 2017-2-27 14:10: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67264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0:48
第二十一章 重力

    無雲的夜空,王越駕著風,在星光照耀下飛行,前日裡他與淮伯聯手算計並擊殺了龍巢湖神,這兩日巡視、處理安排了些莊園事務,如今正是回返上庸的路上。`

    夜空中,數日前,龍巢湖神消亡的那一幕幕,此時依舊在他腦中回放。

    一位強大、不朽的神祇,就是這般輕易的死了。

    先被他斬殺真身,繼而淮伯又摧毀了其神位,緊接著神廟軍的艦隊立馬上來滅其祭祀。

    最後淮伯為他誇功造勢,直接以神諭傳信各地神廟,在淮上宣揚他屠神之名,並將龍巢湖神的真身之屍傳屍淮上,叫天下人皆認知龍巢湖神之死,如此哪怕龍巢湖神提前預備了他如墨虺這類分身,在最後一刻一縷意志轉移了,或還能勉強苟延殘喘,但卻必須與湖神神位說拜拜了。

    也就是說,無論怎樣,龍巢湖神是真切的消亡了。

    整個事件中,淮伯所展現出來的屠神手法,卻是輕車熟路,不愧是有數千年神祇經驗的老油條。

    這於王越而言,卻也是無比寶貴的經驗。

    既是屠神經驗,若他走神道,此也是避免被屠的經驗。

    這時,他又想起淮伯所言天地殺劫事。

    淮伯口中的天地殺劫頗有些玄乎,但他理解而言,卻是極簡單。

    所謂天地殺劫,實是人心之劫。

    殺劫之現世,乃是於天下原有秩序漸漸崩潰,又或原有秩序不再符合時宜時。

    此等狀況,世間必然漸漸生出亂局,而天下間眾生也逐漸進入到「皆苦」之時。

    凡人但有苦,必定謀求方法改變。但若整個世間的秩序出了問題,這就非是任何人、哪怕神祇都不可解決之難題,既是改變不了,凡人又會寄希望於哪位「救世主」,又或那位「神祇」來拯救他脫離苦海。

    可是「救世主」一時半會不會現世,此局神祇也不能解。其或以其實力、勢力救少數人,但天下凡人何其多也,於是問題就來了。

    凡人自力無法改變,又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無比絕望的怨恨、質疑就會生出來。

    正有一句詩云:「天蒼蒼兮臨下土,胡不為救萬民苦,皇天后土皆有神,見死不救是何因?」

    神祇因願而生,寄於人心之上。`既因此力得強大與不朽,卻是恰恰最受不得此怨此疑。

    而此怨一多,則必定衝擊神位,而等局勢下,最先倒霉的往往是名頭最大的天神。

    因為更多人知道,天神也就更遭埋怨。

    只劫數初起之時,就能叫其神位不穩,乃至虛空神境崩潰。真身被迫脫離神境落入凡塵。

    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只要問題根源沒能解決,愈演愈烈之下。足導致其神位都為之崩潰。

    如今離成天子伐像已經許多年了,成天子昔日之禮樂已然陷入崩壞之境。

    又因世間在不斷發展,舊日之禮樂也漸不適應新的形勢。

    所以如今之世,殺劫已然要來臨了。

    殺劫既至,天神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在許久之前就有各自提前佈局。

    於是另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只因解決此法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強大的武力使秩序重立,或建立全新的秩序。

    問題卻是由誰來解決?此事於天神牽涉太大,天神與天神之間過往又有舊怨,而其各自本就於各主祭大國影響力極大,提前佈局之下。自有影響一國之能。

    不論哪位天神,恐怕都想以自己為主導,而不是被人主導,更不想叫自身命運為他人他神所左右,而各國國君、大夫、武士又何嘗不是?

    接下來會發生何事就可想而知了。

    一個上至神祇、國君、大夫,下至武士、國野之民無人能脫的戰國亂世就要來臨。

    這卻果是天地殺劫,甚至因社會發展,比過往任何一場殺劫都會來的更大。

    一路這般想著,王越漸至庸國上庸地界。

    正待往上庸城飛去,卻忽的按住周身氣旋,停止前行於半空。

    上庸城的天空中,有個灰點,鷹眼模式下,藉著月色星光,隱隱可見是一個人。

    他正待凝神細觀,那人陡然一動,身形以無比的速度朝他飛行而來。

    王越目光緊緊盯著他,心中暗自計算他的速度。

    其在出來瞬間,速度不過每秒不到百米。

    但令人驚奇的是,他每第二秒就已然達至每秒兩百左右,第三秒達至近三百米,第四秒竟已然突破音速,此等飛行速度,委實有些可怖,比之他御風之速快的太多。`

    好在此人在突破音速後,速度再沒提上去,就維持了此速度,撕出了一陣雷鳴,不到幾十個呼吸橫跨近二十里路程,再徐徐經過數秒的減速,懸於他身前兩里處。

    「大陳昭氏武士蓋列,蔡國地主神廟武士岳海心在此久候多時了。」

    白衣武士的聲音,遙遙傳過來,入得王越耳中。

    王越目光凝視在他身周與昔日尹陰小君子對巢有施以家傳劍技時泛起的同類黃光,遙遙與他問道:「地主神廟,超階武士,十倍重力?剛才是以十倍橫向重力飛行?」

    「是十倍大地束縛之力。」

    岳海心糾正道:「不過也是一樣,只是說法不同,蓋先生果是好眼力,此等眼力,又是天下間少有擅於飛行的超階武士,想來實力不會叫我失望。」

    「會不會叫閣下失望,只有打過才知了。」

    王越笑著回道,他也是沒想到,才以青銅巨矛施以音速打擊斬殺了龍巢湖神不久,就遇到一個無須借外力,僅憑自身能力就可實施音速打擊的敵手。

    此人出身地主神廟,毫無疑問是當日他於此襲殺地主祭司所引來。

    也就是說,今日不可能善了,既是如此。就只能死戰一條路。

    覺悟一生,王越目光漸化為凌厲。

    遠處,岳海心身形陡然加速,三兩下突破音障,朝他直衝而來。

    王越觀其形勢,凌空而立。不閃不避。

    「轟!」一道雷音自他身旁丈許外掠過,擾動的氣流衝擊的他氣旋微微不穩,叫他飛行也自不穩一個斜栽,好不容易調整過來,岳海心卻如騎兵衝鋒般,在另一個方向稍停又加速衝了過來,又自他身旁掠過。

    如此接連幾次,才再次再遠方按住。

    「蓋先生好膽量。」王越將身形再次穩定,岳海心的聲音自遠方遙遙而來:「但若僅憑此膽量。卻是遠遠不夠,還不用等到上庸後接到戰書,今日就將死於我劍下。」

    「呵呵。」王越冷笑:「岳先生戲弄於我,竟是將生死之戰,看作如此兒戲嗎?」

    「哈哈哈!」岳海心大笑起來:「何為兒戲,這是自信,我岳海心入得地主神廟,得地主親賜其昔日與商龍君一戰時所創翔空戰技。」

    「自修成後。但以速度縱橫天下,還未逢敵手。」

    「蓋先生。你之飛行,也叫飛行麼?」岳海心鄙夷的說著,做出個搧動翅膀的姿勢:「以我看來,連野鴨子都比你飛的快呢,今日就由我岳海心來教教你什麼叫做飛行吧。」

    說罷,岳海心面上一冷。原本還算溫和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凌厲,腰間長劍直指王越。

    一瞬間,王越只覺好像一座巨大的山峰要橫空朝他壓過來。

    下一刻的岳海心已化作了那座山峰,幾個呼吸間就已經再次突破音速,飛行中還不斷細微調整角度方向。隱隱將他鎖定,攜雷鳴滾滾,電刃破空,轉瞬間殺至他身前。

    王越目光微凝,對方速度太快,機動性更強,根本無從躲避,只能以其他方式應對,當下急催劍風,叫原本僅作飛行之用的氣旋轉速更快更強。

    「蓬!」

    岳海心音速一擊,輕易擊穿氣旋,卻被更猛烈的氣旋之力稍稍帶偏,一擊打在了空處,自王越身旁掠過,直再衝出裡許地才降下速度才按下速度,然後身形不住向上攀升,很快挪至王越上方三百丈處,居高臨下如泰山壓頂,朝王越猛力下擊

    剛才一擊,他已知王越之氣旋實是猶如風暴,氣旋之力乃散於身周。

    只憑此氣旋偏轉之能,王越就足叫他一切自橫向攻擊無功而返。

    但以氣旋飛行,氣旋下方承托、上方乃空,皆是幾無有任何偏轉之力的破綻。

    此居高臨下之擊,正是針對於此。

    「真是敏銳呢。」王越看著岳海心之來勢,心中冷意無限滋生:「但是,任何同一招式只要在我面前用過一回,再來第二回就已經不是無效這般簡單了。」

    微微調動周身已積蓄了不少力量之氣旋,在岳海心即將靠近的瞬間,王越猛的將內裡運轉部分接近十噸之力,化為一道斬空之波,朝其迎擊而去,試圖將岳海心眼中所謂破綻封堵上。

    空氣一聲爆鳴,就好像高速飛行的石子穿透一塊玻璃,岳海心但以自己身周十倍重力束縛及飛行時堆疊之高密度音速氣罡將斬空波撞碎,只速度稍稍緩慢,被降至音速下,但依舊在朝王越殺將過去。

    「給我死。」

    岳海心大喝道,如騎士衝鋒般,在即將接近王越時,揚起了掌中劍刃,接下來,無須揮劍,他只須自王越身旁掠過,稍稍一拖就足以輕易將他劈成兩半。

    王越面無古井無波,看著岳海心越來越近,即將衝至身旁,只將自身氣旋急劇收縮,將氣旋中的力量盡束於儘量狹小的空間,又自背後衝出一陣劍風,將自身遠遠衝開。

    狹小空間彙集巨大能量後又失去束縛,叫氣旋原本所在之處好像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炸彈,炸彈以破片和衝擊波傷人,這枚炸彈的破片卻是無數股細碎卻更加凌厲的劍風。

    岳海心猝不及防一頭紮入其中,頓時感受到無數自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的凌厲。

    此等恐怖攻勢,換成任何一位上位武士只怕一瞬間就會為其肢解、攪碎,但他不同,他在作音速飛行時,極限運轉的十倍重力也會束縛音速攜行厚厚一層高密度的空氣為屏障。

    其既可飛行時對抗迎面氣流,超音速朝前衝撞也是威力無窮,剛才王越那道斬空波就是為其撞碎。

    這時拿來阻擋劍風也可將劍風殺傷大為減弱。

    但這瞬間,岳海心發現一個問題,在擊破王越之前那一道斬空波後,他的速度已不夠快。

    沒有了足夠的速度,他的氣罡防護作用也就有限。

    岳海心的面色終於變了。

    一陣呼嘯,他穿過了氣旋爆炸劍風肆意縱橫的區域。

    當他再次減速懸停時,身上衣衫盡裂,沾滿了鮮紅,整個人幾乎成了個血人。

    僅這一下,他就為王越重創。

    此刻,岳海心臉上儘是難以置信,哪還有先前半點要教王越飛行之狂傲。

    「怎麼可能,這可是地主所創之無敵絕技。」他口中喃喃:「怎會如此輕易就落敗?」

    但他再如何不信,此時身已被創。

    遠處的王越,在劍風滑行了一陣後,身周氣旋再起。

    這回卻不再以氣旋提供升力,反倒是反向加速下落,並借得重力加速,飛出了他自能飛行後前所未有的高速,並且還在不住加速,朝下方岳海心所在位置猛撲。

    眼看王越來勢如此猛烈,岳海心滿是懼意的看了一眼,帶起十倍重力橫空,如驚弓之鳥、聞槍之兔,頭也不回的往上庸方向去了,他之速度極快,王越只能望而興嘆。

    「跑的倒是挺快。」王越笑道,按下下落之勢,拂了拂衣袖,繼續駕馭氣旋朝上庸飛行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0:49
第二十二章 該殺

    一夜過去,上庸海西大夫府內,王越神清氣爽的起身,還未用得朝食,海西大夫就急急趕了過來。`

    「蓋先生,明日與蔡國武士岳海心一戰,先生可有勝算?」他匆匆而來,卻是有些氣喘,來不及喘氣,他又道:「先生昨日下午不在,可不知那岳海心在宮中之猖狂。」

    「與岳海心一戰?」王越頗為疑惑,猛地想起昨日與岳海心會面時,岳海心似乎提及了什麼戰書?

    海西大夫忽的醒悟過來,道:「我真是急糊塗以至於差點忘了。」

    「蓋先生昨日回到上庸太晚,所以我還未來得及將戰書轉交給先生呢。」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蔡國那位嬰相入宮見了新君,隨行還帶了一位蔡國武士和地主祭司,又言先生過往殺過地主祭司,所以地主派此位武士來挑戰先生,請新君代發戰書,並請賓客一同見證此戰。」

    「原來是這樣。」王越笑了起來:「無妨,我與那岳海心昨夜在上庸上空已經見過了,那岳海心確實有幾分猖狂本事,但三兩下已為我擊成重傷。」

    「所謂明日之戰,那岳海心重傷之下,還有沒有膽量和力氣出場都是問題,大夫且自放心。」

    「先生已經見過岳海心,還將他擊成重傷?」海西大夫驚呼道,隨即大笑了起來:「那便好,先生可是給我出了口大氣,若是新君知道,說不得都要獎賞於你呢。」

    「昨日那岳海心委實猖狂,竟還敢在珊瑚宮於新君面前拔劍,幾位宮廷武士不忿,還被他打傷呢。」

    他又微微一想。繼續笑道:「岳海心既已重傷,則明日必定不能出場,偏偏所下戰書又是明日,這下蔡國人的樂子可就大了,倒要看明日那位嬰相是何表情啊。」

    「不過不管如何,岳海心下的戰書。本大夫還是要交給先生的。」

    說著,他自懷裡掏出一卷布帛,交到王越手中。

    王越打開一看,便作收起。`

    這時,陳使昭穿也入得房門,卻對王越道:「剛才蔡國嬰子派人發來請帖,言其在上庸城內的蔡館設下一宴酒席,請先生共進朝食。」

    「嬰子這是什麼意思?」海西大夫道:「昨日下戰書,今日又請赴宴。」

    「不管何意。我去去就知。」王越道。

    「是否昨晚岳海心重傷于先生之手,恐明日即便能出戰也不能勝先生,所以今日有何陰謀?」

    「能有何陰謀,難道在我飯菜中下毒,又或請美姬來消耗我之體力,好使我明日力不從心?」王越笑著說:「我注意些便是,倒是要看看那位蔡相意欲何為。」

    「兩位大人在此稍待,我去去就回。再一同共進朝食。」

    當下略作整理,海西大夫就與他安排了一輛馬車。送他去往蔡館所在。

    說道這蔡館,王越之前只道是酒館、酒肆之流。

    但仔細想想才知,其是酒館,但卻是有特殊服務的酒館,說白了就是青樓、妓院。

    原來此世妓女之類,古來就是有之。但多為私娼、暗娼,並未形成行業,直至蔡恆之時,有鮑子對此行業規範化,方才有正式、且大規模的妓院出現。是以天下各國,對此院皆以蔡樓稱呼。

    輔蔡恆問霸之大賢鮑子也由此為娼妓行業尊為祖師。

    到得上庸蔡樓,王越下得馬車,打量整個建築,自外界來看,卻是一高雅之所,看不出任何藏污納垢之污穢感覺,更無一群庸脂俗粉站於門前或樓上拋媚眼之流。

    想想也是,此行業乃是鮑子規劃,鮑子非是俗人,則行業也變得不俗。

    「先生就是蓋先生吧,我家嬰相在樓中久候了,且隨小人入內。」

    王越點了點頭,卻是藝高人膽大,只叫隨行的武士在外等待,就隨小廝入內。

    入得院內,他眼前一亮。

    先前在外看,蔡樓四周都有高牆,內裡尚看不清楚,待入得其中,就能觀其奧妙。`

    此間內裡卻是別有洞天,感覺卻與昔日所見之園林建築頗為相類,但仔細一看卻又有大不同。

    不過蔡樓內裡,卻果是既有園、也是有林。

    其整個建築佔地極廣,整體似呈回字型,外圈是高牆,將內裡遮掩,高牆內依高牆而建的則是一圈二層之樓,再往裡圈,卻是一圈綠池,池中有魚、有亭台、有廊、還有蓮葉。

    居於外圈樓房者,不論上下,皆可賞此風景,其中又以樓上為佳。

    此時雖是早上,但蔡樓中前來狎妓並賞玩風景的賓客卻是不少,既有新來之賓,也有過夜戀棧之客。

    由綠水入得內圈,綠池環繞處儼然一島。

    島上有林,更有樓台,相較於外圈,此處樓台方是上賓之所。

    「蓋先生,請,嬰相就在樓上。」

    王越上得樓台,見樓台之上,果是設了酒席,儘是諸類朝食,又有酒。

    旁側還有許多美人隨侍,與外圈一點朱唇萬人嘗久為妓者不同,卻都是甚少接客還有處子者,相貌無不是上上之選,且看得出來,這些美人自小就有培養,都是才藝隨身。

    她們又似是自天下各地蒐羅而來,風情品貌不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清理可愛卻顯妖媚,頭上耳朵與常人不同,乃是狐耳。

    其並不長的裙襬之下,顯露出兩條蓮藕般的,以及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妖戎狐女?」

    他之目光略微打量,隨即收斂,又落於幾張几案後。

    席間卻有四人,為首者正是嬰子,面帶微笑,旁側便是昨夜見過的岳海心,此刻滿臉蒼白,身上藥味甚濃郁。另外還有一為身穿土黃祭司袍服者,想來是地主祭司,論及實力當不在技擊營駐點所遇那人之下。

    最下首處是一位武士,此位武士王越記得,正是呂裡城外連射他飛劍者,論及武力也不過是尋常上位武士。但飛劍絕技卻絕不可小覷,他之身份應當是技擊營的人,既能與蔡國嬰相同行,想來身份不低,甚至極有可能是易先生的繼任者。。

    自入內起,嬰子目光就未他身上離開過,起身一禮:「蓋先生來了,還請上座。」

    王越笑了笑,當仁不讓的坐下。問:「卻不知嬰相今日請蓋列前來所為何事?若按我們彼此身份,蔡國與陳國之間,卻是敵非友啊。」

    嬰子笑道:「本相最愛讀《鮑子》,最喜其利益之論,天下熙熙,不是為名來,就是利往,哪怕神祇都不能免俗。卻不知先生有何追求呢?」

    「嬰相此言有些謬誤。」王越道:「此世間,有人為名。有人為利,甚至大多數人都為此,但有些人終究是不同的,就如我大陳駐淮上外事春官昭穿大人,其為國事隨時可以死於任上。」

    「嬰相以為他為什麼?他之死於他個人、家族有任何好處?」

    王越雙手一攤:「沒有任何好處,一位外事春官之死。史家都未必會將他這個小人物記下,如此卻是名利皆無啊。」

    嬰相似有所感,道:「先生也是此類人?」

    「不是!」王越搖著頭說:「我蓋列從不輕易論死,留著有用之身,去做更多的事。遠比之死了一了百了好太多,嬰相請我之來意,我已經知之,但我與大人之答案是不行。」

    嬰子問:「哪怕是許先生一邑大夫,先生都不動心?以先生之才,若能轉投為我大蔡效力,卻完全當得起。」

    王越深深看了他一眼:「以蔡國之謀,若能達成,我也相信嬰相能拿出來,甚至數邑也算不得什麼。」

    「此等好事,換成任何人或許都會心動。」

    「但我還是兩個字,不行。」

    嬰子看著他,好一會才說話:「真是不知道,不知道昭氏究竟有何等神秘力量。」

    王越笑了笑,道:「嬰相可還有他事?」

    嬰子嘆道:「既是如此,我與先生只能為敵了。」

    「那卻也未必。」王越道:「今日為敵,來日未嘗可以為友。」

    嬰子略微思考,說:「以你我之立場如此對立,本相看不到任何可為友的可能。」

    王越卻看向上德祭司,幽幽道:「來日嬰相若想對付地主神廟和其扶植之勢力時。」

    一言之下,整個房間內,蔡國四人面上儘是大變。

    「蓋列,你在說什麼。」嬰子怒斥道:「本相看你是個人才,今日好意請你來就朝食,你……」

    「哈哈哈!」王越大笑了起來,道:「這可不是挑撥離間。」

    「我就不相信以嬰相之智,會對近數十年來地主神廟不斷擴大自身在國內之影響力的種種動向視而不見,今日蔡國與神廟有著一致的外部利益,或還可行於一同,若是有哪一日?」

    「嬰相盡可遣人來找我。」

    王越笑著擺了擺手,道:「昭大人還有海西大夫還在等我回去共進朝食,我就不久留了。」

    又是與嬰子一禮:「今日多謝嬰相的看重,多謝嬰相之朝食了。」

    說完,他就轉身揚長而去,只留下房內面色各異的四人,還有一群不知所措,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美人。

    「蓋列此人,該殺。」良久,嬰子終於恨聲道:「但有機會,哪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叫他不能活在世上。」

    說罷,他看了看重傷的岳海心,猛的起身。

    「走,去上庸宮城,事情既已如此,那卻也是無辦法,索性直接認輸就是。」

    岳海心低著的頭,忽的抬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嬰子:「嬰相,此事儘是怪我技不如人,明日之戰,岳海心當死於蓋列劍下,寧死也不能丟了我們蔡國人的臉。」

    嬰子搖了搖頭:「剛才蓋列有一番話,本相深為認可,岳先生切不可輕易就死,留著有用之身,卻還可做更多的事,像先生這等超階武士,就這般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先生若實在過意不去,也是無關係。」

    「如今我大蔡與象國征戰,滅象後,來日哪怕淮上真的會盟了,也必當軍臨,日後卻自少不了你立功贖罪之時。」

    ...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0:49
第二十三章 要挾

    蔡樓外,重新上得馬車,王越但覺暢快無比。`

    今日卻是在蔡相嬰子與神廟之間埋了個釘子,來日或許有用的上之時,早在淮水神宮時,他就自淮伯處得知因殺劫地主於蔡國多有佈局,其國內部也有內亂隱患,說不得就是事涉王權與神權之爭。

    而日後,蔡國但王權與神權真的熱鬧起來,說不定他還真會去插一手。

    此次淮上會盟諸事,若一切都順利,來日如能於蔡西南之汲地復國,蔡國國內豈不是越亂越好?

    正想著,他眉頭微皺,感覺似乎是有人在盯著自己。

    但這感覺頗奇怪,與昔日在地球時被人通過攝像頭看差不多。

    也就是說,盯著他的人,並非以目光直視,而是通過功能類似的法術神通在看?

    他徐徐放出感知,順著來源追攝,頓捕捉到一閃而逝的氣息。

    「是個熟人。」感知到這氣息,王越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

    這時遠處出來一股微風,為這夏日帶來一點難得之涼意,呼吸之間,但覺一縷濕氣迎風而來,目注遠方,但見東方天際,正有一大片雲團西來。

    不及片刻,天色就變,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街道上行人四處避雨,很快就不復之前熱鬧。

    「停車。」王越招呼馬車御者道。

    「蓋先生有何吩咐?」御者飛快將車按住,轉身行禮問。

    「你將馬車駕回去,難得來上庸一趟,日後也未必會再來,我下車走上一走,一路看看稍後就回。」

    「這。」御者微微遲疑:「可是先生未帶雨具啊。」

    「這點小雨算得了什麼?」王越說著。躍下了馬車:「你且先行。」

    御者看著他,但見雨水落於他身上任何處,竟不能附著,猶若滴落在荷葉上,化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圓閃閃、亮晶晶的順著皮膚、衣袍往下滑。`最終掉落在地,濺成朵朵水花。

    看著眼前一幕,御者眼中閃過一絲敬畏,再不復多言,駕車馬車飛快前去。

    不時,他還回望一眼。

    只見街道上已再無任何其他行人,唯獨王越負手在雨中獨行之身影。

    馬車漸漸遠去,王越依舊在雨中漫步。

    他的身上似乎蒙上了一層薄暮,叫人明明看到他從旁邊經過。卻無從注意到他。

    只有少數武士見著此景,心中自然生出敬畏。

    就這般,王越踏著足下青石,於這雨中,不疾不徐的獨行,又不時放出感知,但覺那抹熟悉的氣息,竟是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之距離。一路跟隨而來。

    有感於此,他又行得一段。走到一偏僻無人處,停下了腳步,徐徐回轉身去,對著虛無道:「公孫先生,自蔡館一出來,先生就一路跟隨。如今我已給了你一個機會,您還不出來麼?」

    「呵,呵呵!」空氣中傳來一聲乾笑,似乎是在強忍著什麼,無比艱難道:「本欲與先生一會。但見先生如此雅興,公孫易陽豈敢打擾,豈敢打擾啊。」

    但隨聲音,一個將周身籠在黑袍,雙眼還被黑布蒙著的人自旁邊小巷中穿了出來。

    來人,不是當日珊瑚宮中命運主宰者、陰陽學派派主公孫易陽是誰?

    但今日之公孫易陽,與當日截然不同。

    只見他髮髻散亂,滿面倉皇,黑泡中的身體,似被什麼緊縛著,不論手腳都是如此,以至於行走,都是以其他方式,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抬在空間,以漂浮的姿態穿行。

    隨時隨刻,他身體似乎都在顫抖,好像在強自壓抑著什麼。

    這樣的公孫易陽,哪有往日傲笑君王之一派之主之氣派?

    不用想,王越都知,他這是自作自受,給反噬給折騰的。`

    「公孫先生此來何事,長話短說。」王越道:「我還須趕海西大夫府就朝食呢。」

    「呵,呵呵!」公孫易陽又幹笑幾聲,道:「自珊瑚宮拜先生所賜,公孫易陽回了趟蔡國,本想以整個學派之力將反噬壓下,卻不想此反噬之力甚大,竟是壓之不下,是以又返回來淮上庸國。」

    「你想尋求我之諒解解反噬?又或是想殺了我,以此手段來徹底解決反噬?」

    「當然不是。」公孫易陽道:「生死之仇,哪能輕易諒解,蓋先生之能又太過厲害,連地主神廟那位岳先生,那等高手都三兩下為你重創,我哪有能力殺先生呢?」

    「今日,公孫易陽此來,實是想與先生作個交易。」

    「交易?」王越笑道:「先生能拿何來與我交易,又或想與我交易何物?」

    公孫易陽臉上露出個極難看的笑容,道:「我近日在上庸發現極奇妙的事。」

    「昨日淮伯神廟,忽的開始為一位蛇余公子王越揚名,據說這位公子斬殺了龍巢湖神,此等揚名之下,蛇余公子又是實至名歸,所以可以擔當,必然能聚無窮之勢。」

    「奇妙就在於,我觀上庸城內但有聞聽此事者,身上散出之勢,緣何會往蓋先生身上聚呢?一個兩個就算了,整個上庸都是如此,甚至不止上庸,整個淮上但聞聽此消息者,都有勢往先生這聚來。」

    「如今之先生,氣數蒸騰之旺盛,那怕是庸國那位新君都有些不如呢。」

    「也難怪,蛇余公子來淮上就有基業,如今又得了實力不下一國之力淮伯神廟的全力支持,還有破黑胡、斬龍巢湖神黑蛟之大名,名傳淮上乃至天下,氣數想不旺都難啊。」

    「原來如此。」王越點頭道:「先生之望氣,確實有幾分門道,只是當日如何眼瞎,竟然會對本公子出手呢?否則斷不會落至今日之地步。」

    公孫易陽強自乾笑,道:「這只能說公子之秘術委實驚人,無論從形貌到根本都恍若兩人,若非那因公子而反噬,與公子生出了些關聯,恐怕到今日公孫易陽也未必能見公子之如火之勢。」

    「而若蓋先生僅是我當日所見蓋先生,當日恐已自刎於珊瑚宮中。」

    「嗯。」公孫易陽按住話語,問:「蓋先生剛才既是承認自己是蛇余公子,那覺得此交易如何呢?」

    「公孫先生,似乎覺得拿住了本公子之軟肋、要害,以為可以要挾交換。」王越淡淡的說著。

    「難道不是嗎?」公孫易陽問。

    「的確是軟肋。」王越回道:「但本公子之軟肋、要害,卻與先生所想有些不同。」

    「哦?不同?」公孫易陽笑道:「倒想見識一二。」

    王越道:「世間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當一個人但有要害為人所脅而為其做出第一件事起,則其也能繼續為其所脅作第二件,第三件,其結果只有兩者,一是永無掙脫之日,又或中途魚死網破。」

    「是以,本公子從不受任何要挾,於任何人之要挾面前不會妥協退讓半步,和那兩個結果相比,本公子寧願在一開始在自己力還強時就拚個魚生網破。」

    「不妥協?」公孫易陽疑惑道:「不妥協的結果,公子知道嗎?」

    「公子於淮上做的這好大事,都會毀於一旦,更會落得聲名狼藉之下場。」

    「那又如何呢?」王越擺了擺手:「以我之能,只消換個形貌、換個名字再來就是,先生想想,自天下人知我之名到今日才多少時間?換個身份再來,甚至連這點時間都不需要先生信不信?」

    「就在剛才那蔡館,蔡國那位嬰相因我之能,願以一邑招攬。」

    「如今北方蔡國攻象,對淮上也是虎視眈眈,南方荊國攻越,對峙正酣,可謂處處皆是我這等英才用武之地,隨便找個機會都可青雲而上,這於我而言,簡直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這是最壞的結果,但現實是本公子的手段、實力,絕對遠超公孫先生之想像。」

    「先生說的這點事於我而言,只能稱得上是小麻煩。」

    「倒是公孫先生但做了此事,可知會迎來什麼後果嗎?」王越笑眯眯的說著:「首先,先生的反噬是必定解不了的,這段時間的痛苦將一直持續下去,然後本公子接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去往蔡國。」

    「去蔡國幹什麼呢,當然是將所謂的陰陽學派殺的一個人都不剩下。」

    「先生或許會以為我找不到,但本公子追蹤之能不在蔡國技擊營易先生之下,更有種種秘術,只消記住你學派命數之力的氣息,就可行追攝,哪怕你們躲至天下之外的蠻荒也是跑不掉。」

    「最後本公子才會來找先生這位壞本公子好事的罪魁禍首,叫你生不如死都是輕的。」

    「本公子當下秘術詛咒,將此詛咒根植于先生之血脈上,於是生不如死的可就不是先生一人,而是先生全族,並殃及先生後世無數子孫,但隨血脈流轉,越是往後,禍及者就越多,而造成這一切之結果的罪魁禍首,正是公孫先生您今日這錯誤決定啊。」

    王越淡淡的說著,好像在陳述一個簡單之事實一般,但隨他每一句出口,公孫易陽臉色就是一變,直至最後,面色變得蒼白如紙,只好像普通凡人見了最恐怖的惡鬼般,滿眼流露的都是無限的恐懼,身形忍不住劇烈顫抖,竟連體內反噬都壓下去了。

    「哈哈哈!」王越說完,肆無忌憚大笑,轉身就去:「公孫先生,且好自為之。」

    「等等。」見他要走,公孫易陽急忙將王越叫住,問:「先生要如何才願諒解解我之命數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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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越國

    「等等。」見他要走,公孫易陽急忙將王越叫住,問:「先生要如何才願解我之反噬。」

    王越回轉身來,嘆了口氣道:「公孫先生,您知道嗎?您真的很蠢,你可知,你若是不知本公子之奧秘還好些,不知道就不會作此威脅,企圖以此來換我諒解解你反噬。」

    「你我本就有生死仇怨,如今又威脅於我,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你?。」

    「換成是你,你是何感受?就以你那日在珊瑚宮之表現,殺人之心都會有吧。」

    他笑了笑,繼續道:「本公子卻輕輕的將你放過了,但為何會放過呢?因為知道本公子之秘密,這於你可絕不是好事,而是個無比燙手之山芋。」

    「你拿著這秘密無半點用處,一旦洩露,甚至不是你洩露,本公子但凡只要以為是你所為,就會對你及陰陽學派進行毀滅性打擊,將剛才所言一一為你實現。」

    「其實,事已至此,公孫派主,唯有一個選擇了。」

    「什麼選擇?」公孫易陽滿臉蒼白,追問道。

    「當然舉整個陰陽學派是投入本公子麾下,如此成為自己人,我就不須擔心先生洩露你自以為無比寶貴之秘密,並且本公子也自當真心實意的諒解你,自源頭上解開你命數之力所造成之反噬。」

    「非但如此,於本公子掌中,陰陽學派之前途,或遠超你想像都未可知。」

    「此事重大,公孫派主可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可隨時來找我。」

    「等等。」公孫易陽叫住王越,道:「公子與我有生死仇怨。今日我又要挾於公子,公子還願接納諒解於我?公子又難道不懼我假意投靠?」

    「唉!」王越嘆了口氣:「你如何就不明白你我之間的差距呢?」

    「絕對力量差距之下,本公子想將你搓圓捏扁不過隨手就可為之,你未投靠於我,本公子要拿你和陰陽學派都有的是辦法,假意投靠。`落入本公子視野中,這與送至本公子掌中有何區別?」

    「況且,公孫先生以為淮伯為何支持我?」

    「這其中當然是有合作。」

    「但我與淮伯合作時都不懼他有什麼小動作,自有制約手段,又何況是你?」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本公子還須趕快趕回海西大夫府進朝食,公孫先生你且自便。」

    「等等。」公孫易陽還想叫住王越,但這回王越卻再沒為他停留。時緩時急三兩步就遠走了,只留下他站於當場,面上表情無比精彩:「結果怎麼會如此?與我來時想的完全兩樣。」

    他好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我來威脅他以做交易,現在卻反被他威脅了。」

    「我早就說過,這個人很可怕,你卻偏要來。」黑袍中中,沉悶陰森的聲音。

    「那他的威脅?」公孫易陽又道。

    聲音笑了起來,淒厲中帶著詭異。然後道:「一個在此等年紀可以和淮伯合作斬殺神祇者,事後淮伯還為其揚名。以上幾點,但能做到一點,都已經很可怕了,更何況是全部。」

    「能與淮伯合作,這就說明他之實力哪怕淮上這位享祭數千年的神都是認可的。」

    「而能斬殺神祇,則更證實了他為何能得淮伯認可。」

    「此等實力。數千年間,也就是昔日的商龍君了。」

    「至於淮伯為其揚名,這又說明他與淮伯之合作是平等,甚至是以他為主導。」

    「公孫先生,恭喜你。你為自己招得此等連神祇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大敵。」

    「而且。」聲音繼續道:「至于先生於他之威脅,就更是可笑了,這樣強大的人物,哪怕失去一切,但只要實力未去,何處不能東山再起?更何況你還未必能叫他如此。」

    公孫易陽呼吸急劇喘息著,怒聲道:「你既早知如此,為何不事先提醒?」

    「哈哈!」聲音大笑:「我難道沒提醒過你嗎?只是未說得這麼細緻罷了,再說我與陰陽學派昔日派主之約,可不包含為你出謀劃策。`」

    公孫易陽咬牙道:「鬼王你別忘了是依我學派彙集之力方才存活並且可以顯化者,與我學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我學派不存,你難道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公孫先生有閒心說這些沒用的話,還不如考慮考慮之前那位公子之提議。」

    「我倒是覺得他的提議不錯,以其之能,如此之速便作崛起,來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可偏偏其除卻自身頗強,根基卻是有些不足,陰陽學派若是投效……」

    「哼,本派主再想想。」公孫先生冷哼一聲,黑袍下的身影,如鬼魅般飄入小巷中,但才入其中,面色就是大變,無比驚恐道:「不好,新一輪反噬來了,鬼王,快…快…快帶我去找蓋列。」

    「蓋先生,這位是我之老友越國建璋大夫。」

    作別公孫易陽,王越加快步伐,很快返回海西大夫上庸之府邸。

    到門前卻見海西大夫還有他客,見他疑惑,海西大夫與他介紹,又對建璋大夫道:「這位是陳國昭氏武士蓋列,建璋你來上庸也有一段時日,想必也是聽到過。」

    「此次我淮上會盟事,實際上就是由蓋先生說服新君和淮伯所發起。」

    建璋大夫眼前一亮,快步行過來,微微一禮道:「久聞先生與蔡相嬰子辯論無礙,又接連勝公輸家家主、陰陽學派派主,今日得見,實是建璋之幸。」

    王越微微一笑,既不過於熱情,也不冷淡,與建璋大夫回禮:「值此荊越之戰,建璋大夫離家去國來此淮上,想必是身負使命而來,此處門口卻非是說話之地,不如入內一敘。」

    於是眾人入得府內,昭穿早已在等待。幾處席位皆自擺滿了一應食物、酒水。

    這時會得新客,於是又添一席,四人各自跪坐一旁。

    等到府內家僕將這一切做好,海西大夫才問道:「卻不知剛才蔡相找先生所談何事?」

    「還能是什麼事?」王越笑道:「當以力不能服人,這位蔡相就想以厚利來收買於我,被我嚴詞拒絕了。臨走前,我又稍稍挑了挑他蔡國內部王權與神權之爭,此刻那位蔡相恐怕連殺我之心都有了。」

    他又看了看越國的建璋大夫,說:「荊越之戰,自大戰起時,至於如今似乎頗有些時候,若我沒記錯,應該已經近半年,越國之吳鄉四邑都早已為荊國佔據。」

    「大夫來淮上。可是此戰出了什麼變故?」

    荊越乃是南方大國,又都與淮上比鄰,此兩國之戰,關乎天下之大局,是以王越有此問。

    建璋大夫嘆了口氣,道:「大變故倒是未曾有,只是數千乘兵車鏖戰半年,人吃馬嚼之靡費不是個小數目。偏偏不久前又會逢巨風之災導致國內損失慘重。」

    「唉,實不相瞞。這場戰爭打至此境,我越國之國力已然無法支撐下去。」

    「此次來淮上,我實是為借糧之事而來。」

    「蓋先生身為陳使,如今又能力促淮上會盟,想來在淮上影響力頗大。」

    他以無比期待的眼神看向王越:「昔日我越國能擊敗荊國而暫霸,乃為大陳暗助。我越陳兩國雖未明盟,卻實為盟友,越國乃可為大陳牽制南方荊國,卻不知今日,先生還能否相助一二。」

    「若先生能助我越國撐過此局。我整個越國上下,皆對先生和大陳感激不盡。」

    王越想了想,道:「大夫確定只須借糧,越國就可撐過此局?」

    「萬分確定。」建璋大夫肯定道:「荊國乃南方大國,其國雖強,但其國土東西甚廣,國內地形也頗複雜,是以無論是東西兩向,但凡任何戰事,都無法集中國力應對。」

    「歷來其與我越國之戰,儘是靠荊東鄢陵重鎮為後方進行支撐,如今荊國數十萬大軍,攻入了我越國,其自鄢陵長途補給,戰事所耗遠比我越國本土消耗大的多。」

    「半年多下來,便是荊國實力根基再強,也是要接近支撐不下去之地步。」

    「也就是說,如今我兩國數十萬大軍之對峙、鏖戰,最後的決定性因素不在其他,而在於誰糧草更充足,誰就可以支撐下去,獲得此戰之勝利。」

    「先生若能幫我越國於淮上籌得糧草,我越國則必勝,遲早可撐得荊國退軍。」

    王越若有所思道:「大夫此來庸國前,可去過其他地方?」

    「在來海西大夫府前,各國來與庸國新君繼位典禮之大夫及使節,我都已經去見過,向他們傳達了此意向。」建璋大夫感嘆道:「但荊使項元派人與其傳了話,誰敢助我越國,來日荊國破越必定北上淮上。」

    「懾於荊國之威,他們皆不敢給予半分肯定答覆,儘是以各類事情推搪。」

    「唉,他們就緣何不想想,若荊國此戰敗我越國,則我越國越發勢弱,來日為荊國所滅都是可能。」

    「越國若是敗亡,則整個天下長河之南盡為荊國統一,日後其國勢擴張,雍、陳大國及離陳國近的陳盟之國都不能北進,唯淮上五國雖也是陳盟國離陳國稍遙遠,卻必是首當其衝啊。」

    「今日坐看我越國衰亡,實是為日後埋下禍根。」

    建璋大夫之言卻是十分在理,與王越和淮伯唇亡齒寒之論如出一轍,這也叫他明白於此亂世前夕,各大國兼併戰爭愈演愈烈的情勢下,淮上五國若還是如過往,打著左右逢源之事大心思,日後遲早會亡國。

    不是被蔡國南下吞併,就是被荊國北上滅國。

    「這越國必須救,不然日後淮上之局就危矣。」

    王越如此想著,以他之謀劃,乃是此次借淮上之力收回蔡國西南諸地,取汲地諸邑為復國之資,復國之初期卻是要背靠淮上、申國,繼續借力以抗蔡國,而完此戰略之前提,卻是要淮上局勢穩定才可。

    正思考,一位武士自外而來,與海西大夫拱手道:「大人,荊國駐淮上外事春官項元大人在外求見。」

    一瞬間,建璋大夫臉色驟變,眼神無比複雜的看著海西大夫、昭穿及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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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憂天

    王越笑了笑,對建璋大夫道:「大夫先前之言萬分在理,可先行暫避,稍後我再與大夫想想辦法。`」

    建璋大夫深深一禮到底,無有多言,徐徐退至偏室。

    海西大夫對武士道:「有請項大人。」

    「諾!」武士退出,轉身離去。

    稍後,就引著一位老者和武士過來。

    老者正是當日呂裡君子婚宴那位荊使,年約七十有餘,精神依舊十分矍鑠,隨身武士沒了養由正,卻又換了一位實力更強且沉穩者。

    荊國乃是大國,像此等於小國中已稱得上是頂級人才者卻有的是。

    「昭大人、海西大夫,這位便是近來名動上庸的蓋列蓋先生吧,項元有禮了。」入得房內荊使微微一禮,目光掃向旁側擺滿朝食卻空出的席位。

    「項大人,多日不見。」昭穿與項元回禮道,王越與海西大夫各自起身回禮,此間主人海西大夫道:「未知項大人來,海西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項元笑了起來,道:「海西大夫有客在此,不能遠迎自是無妨,卻不知會得哪家賓客呢?興許項某也是認識,又何須叫其暫避,不如請出來一會?」

    他此話一出,眾人哪不明白,或許其就是盯著建璋大夫跟過來的,而見項元如此著緊建璋大夫,著緊越國求糧事,王越也知南方這場荊越之戰,或許真的已然達至決定性時刻。

    海西大夫正待說話,王越站起身來,道:「是越國的建璋大夫,今日過來乃是為借糧事,只因我於淮上會盟北上救援申國在即,糧草供給也是不夠。`就回絕了。」

    「果是如此?」項元對王越問道:「但為何老夫只見其來,卻未見其去?」

    「實是如此。」王越拱手道:「淮上要行大事,本就不夠,哪還能向外出借,並且得罪荊國呢?」

    「蓋先生,你休要左右言他。只須回答老夫前一個問題。」項元咄咄逼人的問道,這時其隨身武士卻道:「此處偏室有一人,我只聞其心跳呼吸,就知其必定越國建璋大夫無疑。」

    海西大夫猛的站了起來,道:「項大人這是何意?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

    項元卻不動怒,只是笑眯眯的看著海西大夫,道:「老夫有什麼意思?只是須叫海西大夫知道,此次建璋大夫若自淮上借得半分糧草,我荊國便與淮上不死不休。來日兵臨淮上就再不是只謀五國納徵了。」

    「海西大夫,您是個聰明人,應該聽得懂老夫之意吧。」

    「還有這位蓋先生、昭大人,你陳國內亂正酣,竟還能將手伸至淮上,不費一兵一卒能造起諾大聲勢會盟五國干涉蔡國之謀,老夫真是佩服。」

    「但老夫須提醒你們一句。」項元冷笑道:「你們會盟淮上應付蔡國都或力有未逮,就不要為淮上再添一大國為敵人了。此卻非是智者所為。」

    「老夫言盡於此,各位好自為之。」

    「桑仁杏。我們走。」項元微微一個拱手,頭也不回,轉身就帶著隨身武士離去。

    「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直到他走了許久,海西大夫豁然起身恨恨咒罵道,但也只是咒罵。這咒罵又有何用呢?不能改變任何現實。

    咒罵完後,海西大夫就作頹然,又忽的笑起來,笑聲中滿是無奈。

    「老夫今日方知何謂焦之慮,何謂焦人憂天啊。」

    「以前只知那故事裡的焦人是傻子。成天擔心天要塌下來,如今想來,焦國夾在陳荊兩大國之間,命運無法自主,難怪會擔心天塌下來。」

    「果然,後來有一日,荊國兵敗,其國君心情不快,回師時順手就將它滅了,焦國的天果然塌了下來。」

    「如今我淮上五國,任哪一國都比焦國大,但在如今之局勢下,與焦國又有何區別?」

    「說不得哪一日,也會如昔日之焦國一般。」

    「唉!」海西大夫長長的嘆了口氣。

    「海西大夫何須嘆氣。」王越道:「正是因為命運無法自主,方才要想辦法把握命運,淮上五國之力,單憑任何一國都不過千乘,但五國聯合全力會兵三千、乃至四千乘都不成問題,實力已經不弱了。」

    「的確,淮上有五個國家,並非一國,未必能齊心協力。」

    「可是他蔡國、荊國之國內難道就未有內部爭鬥?可以說甚至還更慘烈些。」

    「至少淮上五國中未出現數國聯合滅殺一國吧,可在蔡國、在荊國、甚至在我們陳國,實力可比淮上一國乃至兩國之大家族,聯合另外數家滅另一家卻比比皆是。」

    「也就是說,淮上五國若能長期會盟,絕對是可比一大國。」

    「海西大夫,你淮上人數百年間都是空有實力卻於夾縫中事大而存,只是時移勢轉,當今之世,各國兼併日盛,甚至可以不顧臉面,若再存此心思,遲早某日會徹底亡國、破家,領地人口皆成為哪家大國的一部分。」

    「所以,此心當換上一換了。」

    「此次淮上會盟,就是個極好的機會。」

    「今次會盟不同以往,只以我陳國之名而會盟,會盟之軍皆是你淮上之人,我所推舉的領軍之帥蛇余公子日後若不出意外也當是淮上長期之盟友。」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一大國的軍力參與並且為主,此次北上欲干涉申南,又勢必與蔡國正面衝突,若能一戰得勝,這實是你們淮上人的勝利,也就是說,僅以淮上之力決勝了大國。」

    「但有此勝,淮上人當知道自己有實力、並且也有信心決定自身之命運,再不用看任何大國之臉色。」

    「到那時候,整個淮上都將與過去再不一樣。」

    「海西大夫,我蓋列當日能說服貴國新君,此實是新君也不甘身為小國命運為大國左右啊。」

    海西大夫連連點頭,滿面通紅,呼吸都有幾分急促,興奮道:「蓋先生所言極是。」

    「朝食過後,我當將蓋先生之論,傳於所有來上庸之淮上大夫、使節聽,必使此次會盟能夠成功,並且緊密一心、齊心為淮上未來之命運而戰鬥。」

    他緊握著拳頭,大聲道:「我淮上之命運,未來必由淮上人自己掌握。」

    「好。」王越鼓起掌來:「若淮上諸大夫、國君皆如海西大夫這般,此次淮上定能如願,來日會盟之議時,我也當有一言,說於淮上人聽,為此大事再作助力。」

    「海西,多謝先生高義,多謝陳國高義。」海西大夫無比恭敬向王越行一大禮。

    王越當仁不讓,受此大禮,又將海西大夫扶起來,道:「接下來是解決越國事,之前建璋大夫所言甚為在理,荊越之戰若荊國得勝,則越國必定勢衰,日後為荊國所滅。」

    「到那時唇亡齒寒之下,淮上就須直當荊國兵勢,可就真夾於兩大國之間再無緩衝了。」

    「但荊國之威脅猶然在耳,若是援助越國……」海西大夫猶豫遲疑。

    「荊國與越國一場鏖戰,若其勝利,須時間休養生息並消化穩固新得國土,若其不勝不敗而退軍,此戰消耗的糧食卻是回不來,在短時間內不可能發起一場新的戰爭。」

    「若其最終敗退,則更不消說,是以所謂威脅實是一句笑話,海西大夫且不要被他嚇到。」

    「而且此次淮上會盟功成,來日荊國再來,面對的可就不是舊日的淮上了。」

    海西大夫連連點頭,道:「先生所言甚是,但今日之淮上,卻還有許多人會心存顧慮,哪怕各國國君皆是如此,畢竟我淮上仰大國之鼻息已太久了,所以我們縱有心援越,此事也是難為。」

    「尤其是淮上一旦會盟,日後與北面或還有大戰,恐曠日長久,各國糧食都不可輕動。」

    「有顧慮的話,也有解決之法。」王越笑道,對旁邊偏室說道:「建璋大夫,你在旁側聽了這麼久,還不出來麼?關乎越國一國之運,難道要讓我這個外人勞心勞神,你身為越國人卻坐視嗎?」

    「我有一法,可得借得糧食援越國,但此事還須大夫及越國同意且配合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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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效力

    聽得王越之言,建璋大夫急忙自旁側偏室內出來。

    「建璋多謝先生高義,卻不知先生有何方法,我越國必定同意配合。」

    「大夫未聽及具體事情,就空言同意,此卻是無有任何誠意,不過是落水之人抱得救命稻草,什麼話都答應,等到上了岸還會否記得呢?」

    王越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大夫還是先聽我的解決之道再應為好。」

    「建璋悉聽先生高論。」

    王越微微頷首,道:「大夫剛才也聽得我淮上難處,且此難處是實實在在的,可以說,哪怕我蓋列為先生奔走,也未必能為大夫在各國求借得糧草之援。」

    「但淮上還有一位存在,其有著無比充裕之糧草,只要越國願答應他一些要求,又願配合遮掩,則此事當可成,能解越國今日糧食之困。」

    「此位存在就是淮伯。」

    「淮伯。」一旁海西大夫聽了眼前一亮,道:「不錯,我淮上若論誰人糧食最為充裕,絕不會是五國中任何哪一國,卻非淮伯大人及其麾下之神廟莫屬。」

    見建璋大夫疑惑,海西大夫繼續解釋著說:

    「糧食之收成與水利灌溉密不可分,這一點在淮上,於淮伯神廟卻是最不成問題,神廟於各國之封地皆是臨河,哪怕歷遭少雨之季節,其他領地灌溉艱難,淮伯神廟之祭祀卻能馭水興波提水解決。」

    「若有餘力甚至還能使神廟旁側領地受益。」

    「所以數千年來,哪怕災荒之年,淮伯神廟其封地及周邊都未曾缺糧,甚至還可拿出許多糧食來賑災,加之神廟向來有存儲糧食之傳統,豐年都會大量購進各國糧食。`所以神廟之糧必定是萬分充足的。」

    建璋大夫精神一振:「若淮伯肯援手,那越國就有救了。」

    王越卻道:「但淮伯神廟的糧食也是有代價的。」

    「我聽淮伯說,神廟曾有意將淮伯之祭祀傳往越國,卻為你越國強烈抵制,寧願祭祀山鬼、邪崇都不願祭祀一位正神,卻不知是否有此事。」

    建璋大夫點頭道:「確實有此事。但此次我越國之危局,淮伯願意相助的話,日後其祭祀於我越國推行,當再不存任何阻礙,此處我可以保證。」

    「好,大夫且記住今日之言,不然淮伯神廟出了力,越國來日脫了危局卻反悔,失了信義。到時候荊國再攻越國,不僅淮伯神廟不會援助,整個淮上也不會,甚或落井下石也未可知。」

    「先生且放心。」建璋大夫道:「我越人雖被人罵蠻夷,說不知禮數,但從來都是有恩必報。」

    王越繼續道:「那便好,大夫既是答應,稍後我當去與淮伯一會。與他說及此事,然後大夫還須大張旗鼓說淮地借不到糧。當去往東海一行。」

    「不論與東海國借得多少糧草,都須借甚或買一些。」

    「來日神廟之糧,卻是不行陸路。」

    「當由水路至東海再南下運至越國,以淮伯於淮水神域之能,只須今日將事情談妥,就可無跡可尋的自淮水輕易將糧食送至東海。8小說`再花得一兩日就可抵達越國。」

    「到時越國對外宣稱此為東海之糧就可。」

    「蓋先生此策卻是甚妙。」海西大夫讚嘆道。

    於是又商討了些細節,建璋大夫滿臉喜意的離去,海西大夫繼續為淮上會盟事奔走,王越那一番淮上人之命運淮上人自己掌握之言,卻是深得他心。

    甚至不止於他。淮上之有識有能之士乃至各國國君,誰願自己如焦人憂天故事中那位焦人般呢?

    唯昭穿頗有些不樂,等到眾人各自離去,昭穿忽以聲音無比低沉的對王越道。

    「淮上人若不再事大,自己掌握命運,再不須大國保護,還會尊陳國為霸主嗎?」

    王越想了想,道:「淮上人若繼續事大,不試圖主動掌握自身力量,以當今天下形勢,不是為蔡國所滅就是為荊國吞併,若蔡國或荊國任何一國得淮上土地人口,國力由此大增,於陳國如何呢?」

    「至少,今日以陳國之名義將淮上扶起來,陳國必可得淮上感激,此卻非是霸而是王了,日後天下之爭,陳國也可得一真正的盟友,此盟友比僅為陳國納些許一點征卻須陳國保護的陳盟之國好的多。」

    「昭大人,淮上那點名義上的征,陳國是看不上的吧。」

    「不錯。」昭穿點了點頭,嘆道:「就如公子之謀劃吧,這卻是最好的情況了。」

    「昭大人理解就好。」王越拱了拱手,道:「我還有些事,關乎越國事,稍後還須與淮伯一會,就先行別過,大人若是有事,又或有何其他變故,皆可通過墨虺聯繫於我。」

    略微招呼,便作離去,踏著府內碎石小徑,還未到門口,就看到公孫先生那一襲黑袍之身影。

    短短時間不見,公孫易陽相比之前又萎靡了許多。

    「公孫先生,別來無恙乎。」王越慢步踱至公孫易陽身前,微微一禮。

    公孫易陽微微嘆了口氣,苦笑道:「隨時都須保持警惕與命運之力的反噬對抗,更以粗大繩索緊縛身體,以免為命運之力左右自己思維乃至身體去尋劍自刎。」

    「一不小心就會失控,連片刻歇息都不能。」

    「此種情況,先生可以想像麼?」

    「此種情況,公孫易陽能無恙嗎?」

    「可以理解。」王越頷首,又問:「那公孫先生此來又是何事?又或是對本公子之建議已考慮好?」

    眼睛裡閃過不甘、卻更多是無奈、屈辱,公孫易陽強抑住自己心中無比濃烈的情緒,與王越深躬到底,將頭埋於肩下,幾乎帶著顫音。

    「公孫及陰陽學派,願為公子效力。」

    王越凝視著他,道:「你可真的考慮清楚了?」

    「今日之決定,固然可解你一時反噬,但未來之命運就勢必徹底為本公子一手掌控,再無任何脫離、反抗之機,再者你一人可能代表整個學派作決定?」

    「想清楚了,這就是我公孫易陽之命運啊。」公孫易陽嘆道,又道:「陰陽學派,弟子門人皆習用命數之力,自對我這命數之力最高執掌者無任何反抗之餘地。」

    「我公孫易陽之意就是陰陽學派之意。」

    認命了麼?將一切無力反抗之事歸結於命運,這卻是多數意志不堅者說服自己的好理由啊,但王越素來有觀人之能,了知洞徹人心,一眼便知公孫易陽嘴上說認命,心底到底還是有些不甘的。

    但任何人投於他麾下,再有不甘又如何?他自有的是手段叫其最終心甘情願效命。

    昔日之蛇余武士如是、巢有、如今的趙午如是,黑胡盜青壯也是如是。

    如此想著,他點點頭,將公孫易陽扶起,又以法力凝出了一枚漆黑散發黑光的符文種子,遞於公孫易陽身前,道:「既是如此,你且將此符文以你之意志法力含化。」

    公孫易陽接過符文,但見此符文似乎頗為簡單,面上微微一喜,當下以法力含化,符文無有任何痕跡的消失融入,隨著符文融入,虛無中那股冥冥的命數反噬之力自然消散。

    一瞬間,他只覺猶如自地獄超拔至天堂,自命數反噬中解脫,他整個人從身體到靈魂都輕鬆了。

    感受著這其中變化,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多謝蓋先生不計前嫌諒解於我。」

    話至於此,他卻聲音一冷,咬牙切齒道:「但先生今日之恩,公孫易陽來日必有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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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留

    「怎麼,剛才說好的投效於我,公孫先生之想法現在就變了?」

    公孫易陽冷冷笑著,道:「我公孫易陽,論實力不在任何超階武士之下,甚至還有過之而不及,更為一家一派之主,哪怕上國國君也須以禮相待。`」

    「蓋列蓋先生又或蛇余公子,你覺得你配叫我效力麼?」

    「你不怕我剛才那道法術制約?」王越問。

    「法術制約?」公孫易陽攤了攤手道:「蓋先生,你是在說笑嗎?我來時還生怕先生真有何等手段制約於我,都做好了認命為先生效力的準備了呢。」

    「結果您竟只拿出了那點力量的所謂制約?」

    「蓋先生,今日之事須怪不得我多變,實是你過於託大了。」

    王越道:「我的手段,你不畏懼?之前你可是嚇的不輕。」

    公孫易陽笑了:「我近日受命術反噬,精神萎靡,意志昏昏,是以先前才為你所恐嚇,但事後我便想清楚了,我只須尋一強大神廟,比如地主神廟投靠,但以我之能和學派之力,地主大人必定願意接納。」

    「有地主這等天神庇護,先生的威脅又算的了什麼呢?」

    「的確,公子屠過神,卻也不過殺龍巢湖一小神,難道還能在地主這等強大天神庇護下拿我怎樣?」

    頓了頓,他面上一冷,道:「本派主倒是差點忘了,公子可還有一把柄於我之手呢,如今公子既不能奈我如何,就該是畏懼我才對,不然我這張嘴將公子之奧秘輕輕一說,或許以公子之能日後還能再起。`但這整個淮上可就要熱鬧好一陣子,公子許多功夫也就白費了。」

    「哈哈哈!」他得意的大笑起來,看著王越問:「蓋先生,你說是嗎?」

    笑罷,他臉上抽了抽,陰測測道:「公子既殺了地主之祭司。又傷了岳先生,還試圖力阻大蔡之謀。」

    「本派主欲投地主神廟,卻也不好空手是不是。」

    「到那時候,我當帶地主神廟之大德祭司、超階武士來好好與公子說上一說。」

    他露出個無比凶狠的眼神:「因此次命數反噬,我與公子生出了關聯,公子無論以秘術變幻任何形貌、氣息,哪怕上天入地,都再也無法逃脫我這雙觀氣之眼。」

    「公子,以您之智。當知此種種意味著什麼。」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意味著哪怕先生攜陰陽學派投入我麾下給我帶來的利益再大,我都是不能留先生了。」但聽至此,王越搖了搖頭,一臉沉重的說著。

    「不能留?」公孫易陽面色微變:「蓋列你什麼意思?」

    沒有回話,王越身周捲起一團氣旋,騰空而起,瞬時已在上庸上空。

    「蓋列。你給我說明白。」公孫易陽急忙召出鬼王。

    頓時,黑風驟起。猶如實質將他捲入其中,追著王越的氣旋急上。

    王越駕馭氣旋,飛速飛往城外淮水,尋了十餘裡外一處無甚人的水面停下。

    「蓋列,你與我說個明白。」黑風急旋而至。

    負手凌立半空,王越轉過身。道:「本公子不久前就說過你很蠢,可你卻還不信,作死了一回也就算了,如今算是第二回了。」

    「第一回,本公子念在你於我算計中。或可招攬收服,已經饒過了你一次。」

    「可是這第二回,那就不一樣了。」王越笑了起來:「問題並不出在你反噬一解就背叛之上,這於本公子而言算不得什麼,因為你從未逃出本公子之算計與制約。」

    「問題出在你後來說的那番投效地主神廟那番話,讓我意識到一件事。」

    「我意識到自己以如今的修為下施于先生之制約,未必能過地主之眼。」

    「先生今日哪怕受此之制,但萬一哪天投效地主神廟,將制約一解,再憑與本子有些關聯的望氣觀勢之法,帶上一群超階武士、地主大德祭司,可是真的能叫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微微感嘆,王越繼續道:「恭喜公孫派主,你親自將你攜學派投效於我這唯一的生路都給毀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周圍環境,道:「上庸城內,海西大夫府外,我不便殺你,只怕動靜太大,影響不好,想等先生自行離去,再以制約手段滅你。」

    「公孫派主你既是跟了上來,此處環境倒是頗為不錯,就作為先生埋骨之地吧。」

    「蓋先生你是在說笑吧。」公孫易陽緊緊盯著王越,冷笑道:「你那點力量的制約能殺了我?」

    「這當然不是在說笑。」王越臉上表情驟然消失,道:「公孫先生,你可以與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說著,他抬手一指,公孫易陽主動承接融入法力之符文力量頓被激發。

    「蓬!」虛無中一聲爆鳴,公孫易陽疑惑看向四周,猛的身體一顫,就是這一剎那,他身上燃燒起了蒼白的火焰,感知到火焰存在,他急運法力試圖將火焰撲滅,但運起的力量不僅未能滅火,反倒如火上澆油,叫火焰越燒越烈,這詭異的蒼白火焰不是尋常焰,竟是以他法力為燃料。

    「怎麼可能。」公孫易陽驚呼道:「這是什麼東西?」

    「怎麼不可能。」王越面無表情道:「本公子施加給先生的制約確實沒幾分力量,若不徹底激發,頂多能稍稍制約先生身心,但一旦激發,就能燃先生之法力,繼而由法力燒至身體。」

    「最終,先生之身心都會徹底燃盡而化為飛灰。」

    「不可能,怎會有這種力量。」公孫易陽臉上無比驚恐,連連將法力欲撲滅火焰,反使火焰越燒越烈,由法力燒至身體,將他燃成了個火人。

    「不!不!鬼王,快救我。」火焰裡傳出公孫易陽無比慘烈的哀嚎,隨他呼救,身周攜他飛行的黑風略微遲疑,竟不敢碰觸火焰,反自他旁邊轉開,將他拋下了河。

    鬼王這是試圖以河水澆滅火焰,但此火焰非同尋常,河水竟不能影響火焰半分。

    「鬼王。」公孫易陽大叫。

    黑風中鬼王嘆了口氣道:「公孫派主,我早就提醒了,你卻總是不聽,剛才我本道你聽了,投效蛇余公子,結果卻還給我玩這麼一出,這卻非是我保護不利,實是如蛇余公子所言,此是你自己作死。」

    「如今之計,我是救不了你了,您不如求求蛇余公子。」

    「蓋先生、蛇余公子饒命啊,我願為公子效力,我願為公子效力,我再也不敢了。」求救黑風鬼王無用,公孫易陽最後只能將救命稻草放在王越身上。

    王越不去看他,卻對藏形於黑風中的鬼王頗有興趣:「原來公孫先生身邊竟還有此等智者。」

    「智者,我怎敢當此名?」鬼王難聽的笑著,道:「勉強苟活之計謀,如何能與波動天下琴弦、大勢之大智相比,在蛇余公子面前,我這點小聰明實在是不算什麼。」

    「先生之藏拙,實是大智若愚啊。」王越道:「公孫派主之智,但有先生三分,都不會落入此等境地。」

    「此實是可惜了。」微微一嘆,他繼續道:「本來我是打算收服於他,來日或有大用,而陰陽學派之前途,也當遠不是現在可比,實未想過竟會有此情此景。」

    「這卻是命數弄人了,但也無怪命數,陰陽學派成也命數,敗也在命數。」鬼王道:「我追隨過三代陰陽學派派主,除卻第一任僅是孤獨一身外,第二任派主死於非命,如今公孫派主又是如此。」

    「鬼王。」河水中一聲尖利,公孫派主淒厲的大叫,無比憤怒:「我都快被蛇余公子殺了……你…你竟還和他說笑,我以本代陰陽學派派主命令你…給我殺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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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賊船

    聽得此言,鬼王冷笑道:「公孫派主,我看你是臨死前越發昏頭了,我與貴學派之關係從來都是合作,卻非是主從,我之所聽你之命令,那是因為受了昔日派主之恩惠,可不是受你之制約而如此。`」

    說完,就不再理會,不管公孫派主如何慘嚎、尖叫、辱罵、哀求。

    冷冷注視他在河中垂死掙扎,最終化為一團灰燼被河水沖走。

    見他一死,鬼王立刻對王越道:「風鐮願奉公子為主公,說服陰陽學派為公子效力。」

    「風鐮?」王越想了想,道:「本公子記得成天子伐象時期,象天子六軍中有一軍軍將名為風鐮?於成天子會盟諸侯之初去往討伐,還致使其損兵折將,威風大挫?」

    「想不到公子竟知風鐮之名,那位風鐮,不才正是在下。」風鐮謙卑道。

    「原來是風鐮將軍,真是失敬。」王越微微拱手,問:「只是將軍昔日為天子六軍軍將,智略不凡,能為也在超階一等,今日卻欲投效我一介亡國公子?」

    「以將軍之名,往投天下任一列國都可獲得更多。」

    「此時難道不覺屈就?」

    「那都是過往之事,如今的風鐮,不過是一介殘魂,托庇於陰陽學派下為鬼神苟延殘喘罷了。」風鐮黑風鼓出怪聲回道,又道:「至於往投天下列國?」

    「此非是風鐮不想,只因昔日我得罪的天神頗多,是以實是不能啊,。」

    風鐮一句實是不能,王越頓時就聽明白了,昔日隨成天子伐象之天神。`伐象功成後祭祀廣傳天下,於各地又劃分主祭區,如今其主祭區正是天下列國中的強國。

    風鐮身處其國,隱姓埋名低調為活或可,稍稍嶄露頭角,但為天神勢力發現。結果可想而知。

    只聽風鐮繼續道:「我投身公子,卻非是屈就,只相信以公子之能未來必定成勢。」

    「正所謂於人錦衣上添加花紋,不若風雪中送上一盆暖炭。」

    「如今公子尚未起時,除卻自身實力外,根基實為有限,我風鐮攜陰陽學派加入公子麾下,公子可夯根基,而我風鐮和陰陽學派卻可借公子之勢而起。」

    「此乃於雙方皆是有利之事。何樂而不為?」

    「好一個雙方皆是有利。」

    王越讚道,又微微拱手:「更謝將軍之看重,來日我若勢成,必不虧待將軍。」

    得王越承諾,黑風驟卷,內裡的黑影徐徐凝實,幻出一位黑袍武士之形,武士形象微凝便納頭大禮而拜:「風鐮拜見主公。」

    「將軍快快請起。」王越忙將風鐮扶起。

    和公孫派主相比。這位風鐮將軍能力、見識更見不凡,一開始便將自己最大的弱點呈現於他。後又實實在在言明投效之利害關係,此等行為,無疑是真心投靠。

    風鐮形象似乎無法久凝,才起身便又散於黑風中,整個人又恢復成了黑影,道:「既是已拜公子為主公。風鐮當立即回返蔡國,當為陰陽學派選出新任派主,再攜其整派來見公子。`」

    說罷,與王越再行一禮,就捲起黑風飛速騰空朝北面遠去了。

    「見識不凡、有勇有謀、行事果決、雷厲風行。難怪能為昔日象天子六軍之軍將,還能於成武王起事之初大挫其勢,能將天下眾天神都深深得罪,此非是尋常超階武士、巫師之流所能為。」

    看著風鐮遠去之影,王越評價道。

    風鐮走後,他繼續在此停留。

    半盞茶時分,平靜的淮水驟然一急,一道水色波光自遙遠處瞬息而來。

    王越微微點頭,這是淮伯來了。

    水色波光穿行極速,才於遠處一閃,幾個呼吸就到得王越腳下。

    稍後,光停浪湧,一個中年男子自水中徐徐升起。

    「蓋先生?你如何也在這?蛇余公子在哪?」一出水面,見王越懸於半空,淮伯有些奇怪,看了看周圍,便與王越問道,剛才以契約法術關聯傳信約他單獨來見的可是蛇余公子。

    見淮伯疑惑,王越笑了起來,以原本的聲音對淮伯道:「淮伯大人,蓋列就是蛇余,蛇余就是蓋列,之前與大人誤會未解,是以不便以實相告,如今既是盟友,一切自當坦誠。」

    「還望大人能諒解王越之前的欺騙。」

    「你是王越?」淮伯一聲驚呼,身體一震,竟被驚的目瞪口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不錯,我就是王越。」王越點頭道,只運轉法力,將身形徐徐轉歸原本,氣息也一同調轉了回來。

    淮伯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震驚,急問:「蓋列就是蛇余,蛇余就是蓋列,那豈不是說,根本沒有蓋列這個人,陳國昭氏也未派任何人來關注淮上,主持淮上之大局?」

    「不錯。」王越肯定的回道。

    淮伯呼吸驟然急促,腦門青筋直冒,喘息了幾口才平復,終道:「蛇余公子,你可是將本伯騙苦了,不止是本伯,整個淮上人,都為你騙了,你和陳使昭穿可真是厲害。」

    王越笑道:「但此欺騙於淮上而言,並無任何壞處不是嗎?」

    「淮伯大人,就在剛才不久,我還與蔡相嬰子有過一會,你知道嬰相對我說什麼嗎?他為了不叫我破壞他蔡國淮上之謀,竟給我開出了一大邑之封的價碼行收買事。」

    「說句心裡話,若不是因緣際會我已站在陳國及淮上這一邊,此價碼可是頗叫我心動呢,因為我此來淮上,起初的目的,不過是想尋一機會得一大夫領地之封,日後再謀復國之事。」

    說道這裡,王越頓了頓:「大人,一邑之封可不是個小數目啊,二十六年前蔡國的尚氏聯合其他幾家將當國的文氏家族剷滅後瓜分其家之領地,各家所得也不過就是數邑之地。」

    「以您的智慧,覺得蔡國那位嬰相緣何能如此出手大方呢?」

    見淮伯默然,王越繼續道:「所以,本公子於大人和淮上的善意欺騙,卻恰恰是救了整個淮上,否則淮上不行會盟聚兵之事,來日蔡國滅象後,以破國滅家之勢南下,淮上五國毫無防備之下如何當之?」

    「淮伯神廟如何當之?」

    「大人,您有信心嗎?」

    到這時,淮伯心緒終於穩定下來,頗為複雜的看著王越,道:「不能當。」

    王越擺了擺手,不再提前事,道:「今日我約大人前來,既是有事與大人商議,也是想借此將身份一事誠懇與大人作一說明,以免日後合作起來各自心懷芥蒂,還望大人可以理解。」

    「唉!」淮伯微嘆一口氣,帶著一絲苦笑,無奈道:「本伯收回之前對公子之評價。」

    「公子之能,確實如當日公子與本伯孫女淮盈所言,比之昔日之商龍君強多了,商龍君不過是強於武力、軍略,公子卻是樣樣皆精,來我淮上短短時日,就造得此等聲勢。」

    「如今本伯與公子更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後悔想下船都已是來不及,還能說什麼呢?只能隨公子一路走下去,便是不能理解,也只能理解了。」

    「淮伯大人可以理解便好。」王越點頭道:「我今日為淮伯謀了一樁好事,但只要大人同意,於淮上之大局以及大人祭祀之出淮上廣傳大有裨益,卻不知大人有否興趣。」

    淮伯想了想,道:「公子還是先說具體何事吧。」

    王越當下就將今日與建璋大夫一會諸事及諸般利害分析都與淮伯講了,最後問:「此輸糧援越事,卻不知淮伯大人意下如何?」

    但淮伯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微微一禮道:「多謝公子為本伯謀劃。」

    「這件事若能做成,無論對我之祭祀,又或淮上局勢而言都是大好事,但此事卻有一大麻煩,若不解決,謀劃再好也是無法實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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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聯軍

    「大麻煩?」

    「不錯,有個大麻煩啊。`」淮伯感嘆道:「麻煩在於本伯雖是昔日源主提攜掌管天下水系之龍宮龜相,但與源主其後裔關係並不和睦,尤其是與四大龍君。」

    「偏偏淮水向東入海就是東海地界,恰為源主後裔東海龍君所掌。」

    「公子,你可想像本伯的船隻出得淮水進入東海會發生何事?」

    不等王越問,淮伯就道:「必定會為東海龍君麾下妖將掀翻。」

    「竟有此等事?」王越心頭疑惑,問:「那東海龍君如何辨識哪些船隻是大人的船呢?」

    「很簡單。」淮伯道:「但凡航行於東海的船隻,每年都須與東海國的水師買龍君旗,買了龍君旗的船隻,哪怕在海上碰上了風暴,龍君也保他平安,而若是沒買龍君旗,卻又敢入東海的話……」

    「東海國只須不賣龍君旗與我神廟麾下及相關商會,然後嚴禁、嚴查龍君旗之轉賣就是。」

    「東海龍君既如此針對大人,那大人緣何允許其船隻入淮?」王越想起當日淮陰看到的一幕:「當日我在淮陰似乎有看到東海國的船?」

    見淮伯不言,似有苦衷或其他制約,王越又道:「若我是大人,東海既如此針對,我不但叫東海片板不能入淮,甚至還須禁止任何買龍君旗者進入。我聽說當今天下之海運並不達,除東海國的海船外,其他海船並不能走遠海,只能沿著陸地邊緣南下或北上,海上航行無非是以淮上為中心,北達蔡國或南抵越國。」

    「大人只消如此塞住淮上這個環節。」王越冷笑道:「整個東海還會有多少船隻通行呢?」

    「一旦無太多船隻通行東海。`所謂的龍君旗就成了笑話。」

    「東海國和東海龍君也必定因此損失慘重。」

    「損失其一,東海島國少了一大筆來自海上的保護費收入。」

    「損失其二,東海龍君因失此海上秩序必定失去許多人心認同,大人若是有心,可借神廟於淮上的絕大影響力有意引導淮上人心,將航路斷絕損失利益的怨氣盡歸於東海龍君身上。還可稍稍衝擊他之神位。」

    「損失其三,東海國乃是島國,對大陸多有些依賴,日後其再想自大陸獲得什麼就不能從最近的淮上,只能南下越國或北上蔡國,路途必定更加遙遠。」

    「這多出來的距離,可就是大損失啊。」

    「損失其四,於以上三者基礎上,大人可再派精銳間作潛入東海國。四處散播謠言。」王越看著淮伯,聲音如北風般無比凜冽:「以謠言引東海人將東海國種種巨大損失盡歸罪於東海龍君身上……」

    聽王越之言,淮伯面色一變再變,看著王越的眼神,漸漸生出了敬畏,感嘆道:「本伯今日方知當日與公子和解是何等正確,不過源主昔日於我有恩,其後裔雖與我不睦。本伯卻不能不義。」

    「所以,此事本伯是不能做的。」

    「大人真是高義。」王越讚嘆道。此言真心實意,無半點諷刺,淮伯之性作為盟友是萬分不錯的,對於擁有一位這樣的盟友,他也是萬分滿意。

    頓了頓,他繼續說:「此策大人或可行一半。」

    「不將其往死裡整。只迫使其與大人和談就是,和談過後,大人與東海的關係也可正常化。`」

    淮伯微微頷首,道:「公子此言甚善,不過此事卻須從長計議。眼下本伯之運糧船隻無法出淮水入東海才是亟待解決的大麻煩,既因沒有龍君旗,也因東海國龍君旗之長期限制,導致本伯神廟無海船。」

    「然而若是請淮上其他船隻,又因越國所需糧草甚多,所需船隻也多,並且非一日可運完,動靜必然大而遮掩不住,偏偏淮上有海船者,皆是各國大夫,少有不畏懼荊國者。」

    「以今日荊國項元於他們之警告效力來看,他們自身不敢借糧,也生怕他人與越國借糧而連累自身,這些人若知此糧草發往越國,恐無人願承運。」

    「所以淮上人需要一場能夠以自身力量對大國決勝的戰爭啊。」王越微微一嘆道:「但此問題也好解決,神廟運糧之船隻不須出海,只消運淮水一程,再叫越國人自派船隻到淮水出海口來接糧就是。」

    「可行。」淮伯點頭笑著說,又道:「此事卻是多謝公子為本伯之謀劃了。」

    「只要大人不為之前蓋列之事而心存芥蒂就行。」王越也笑了,繼續對淮伯道:「那麼關於越國人與大人之合作,我便只管為媒,後續事就由大人與越人自行協商著辦就是。」

    「那是自然,總不能叫公子既當媒人,又替圓房吧。」淮伯說笑著,又是感嘆:「本伯這回算是真正理解了,其實以公子之能,此事完全可以一直隱瞞下去的。」

    王越笑了笑,道:「此事已是過去事,且放過一旁吧。」

    「今日與大人一會,關乎淮上未來會盟事,我還有些想法,想與大人交流一二。」

    「會盟事?」淮伯略微一思,直道:「公子請說。」

    略微整理思路,王越道:「自成室始不能服諸侯,天下進入到列國爭霸的時代以來,數百年間,諸侯並起,無數小國在列國爭霸中被滅亡、兼併。」

    「唯淮上諸國皆雖非千乘,卻有五國,在大人神廟居中協調下維持了個鬆散的聯盟,小有些實力,又會事大,各大國之間相互忌憚為圖爭霸也會爭取淮上為盟,是以五國一直維持至於今日。」

    「但時移勢轉,天下之形勢已非是昨日,各大國之兼併戰爭愈演愈烈,漸漸可以不顧臉面,尤其是越國以兵不厭詐之術擊敗荊國後,國與國之間之爭就已經進入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時代了。

    「值此之世,未來又有天地殺劫,若淮上人繼續事大,只求大國保護,已不合時宜,因於各大國眼中,焉知淮上就不是一坨肥肉?所以,淮上人欲求在大爭之世中自保,就必須掌握屬於自己的力量。」

    「實際上淮上的實力並不弱,聯合起來雖不說可與大國一爭,自保卻是足夠。」

    「如今的問題是,諸國只在需要的時候才作聯合。」

    「這就如古代作戰臨時彙集農兵一樣,根本無法應對稍微緊急之情況。」

    「所以,我覺得,如現今各國各大夫都有常備武力般,淮上或可結成長期的軍事聯盟體。」

    「此聯盟各國及各大夫領之政務依舊如昔日之,只須各自出兵及錢糧組建成一隻千乘聯盟軍長期於一起訓練以備緊急國戰,各國本國及大夫領其餘軍隊則為鎮壓地方之武裝。」

    「但凡一遇到緊急戰事,就可以此常備武力為核心,迅速組建出一隻不下三千乘軍力之軍團。」

    「如此,淮上就可不懼蔡、荊任何一國。」

    王越微微一停,繼續道:「因淮伯大人您的存在,神域淮水及各個支流水系,幾乎遍佈淮上,就使得淮上相比各國有一巨大優勢,那就是可借大人及神廟之力量輕易輸送供應糧草或完成調兵。」

    「聯軍及地方武力日常當於淮水及各支流附近駐紮,五國後勤及倉庫皆可臨水而設。」

    「有需要時各軍就可隨時由水路到達淮上五國中任何一國。」

    「若敵軍攻入淮上此則更妙,還能直接由水路直切對方後路,更可借水路日夜不停的襲擊騷擾。」

    「參考昔日越荊鄢陵之戰,淮上聯軍於淮上內線作戰,只消稍稍誘敵深入,拉長其戰線,再由水路打擊其後勤,又不斷騷擾疲敵,當是無有敵手的。」

    淮伯連連點頭,讚道:「公子之謀可謂是甚妙,但聯盟之軍分屬五國,個中就自有許多問題,諸如此軍由誰來統帥和支配,此聯軍中各國、諸大夫須出兵力、輸錢糧多少等。」

    「因涉及利益太大,這卻是很難解決。」

    「其實這些年來,隨著天地殺劫日漸臨近,本伯也有過公子之類似想法,但實在無法解決此問題,所以只停留於心中,未能達成實行。」

    淮伯笑了笑:「當然,公子之謀劃,可比本伯詳實多了,甚至連駐軍、存糧、作戰都盡考慮到了。」

    王越笑道:「問題麼,就是拿來解決的,淮伯所言之問題實在不難,只須一套能得淮上各國、各大夫認可的制度就可,此制度我可出一套供給大人參考,或可用於淮上。」

    「哦,公子不妨說來聽聽?」淮伯眼前一亮:「若是可以,或可於此次會盟時就提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0:51
第三十章 何懼

    「首先是聯軍人員之構成及錢糧供給。」

    「因聯軍之存在乃是為護衛整個淮上,淮上人都得其利,所以整個淮上皆有承擔出兵丁、錢糧之義務。」

    「聯軍之兵員當以各國國君、大夫之領地、人口於淮上的整體比重來征發,由各國、各大夫領的常備武力精銳中選出,各國國君、大夫但出了多少兵丁,就須供應相關人員之錢糧。」

    「淮伯大人覺得此制可公平,各國國君、大夫能否認可?」

    淮伯想了想,道:「此制倒是公平可行,公子且繼續說。」

    「好,那我們就已經解決了兵員和錢糧。」王越點頭,繼續道:「然後是最關鍵的軍隊管理和指揮,這樣強大精銳的武力,淮上各國國君、大夫恐怕沒有哪個不想握於自己手的。」

    「但人人皆想要,各自不肯放手,則事必不能成。」

    「所以我建議,此軍由淮上所有貴族一同來參與管理。」

    「管理的方法為貴族議會制。」

    「貴族議會制?怎麼個議會法?」聽著個陌生名詞,淮伯頗有興趣道。

    「所謂貴族,就是各國國君及大夫此等有一地軍政權力的領主。」

    「貴族議會制,就是貴族以集會商議的方式集體決定聯軍之種種重大事務,諸如選取或罷免軍隊重要將領,決定是否對某國開戰、又或議和,懲罰制裁哪位拒絕履行聯軍義務的貴族等。」

    「具體商議決定的方式如下。」

    「淮上聯軍中,按出兵及供應錢糧數,貴族可獲得相應比重之議會票。」

    「比如說常備聯軍為一千乘兵車,我們以每一乘兵車為一張議會票牌,呂裡大夫支應的兵車有一百乘。則其獲得的相應議會票牌按比重必為一百張,神廟支應兵車三百乘,則獲得相應議會票牌為三百張。」

    「其他國君、大夫也按此比重。各自獲得相應票牌數。」

    「當淮上有誰欲為聯軍統帥或聯軍中任一主要將領,其只須於貴族議會上獲取超過一半的票牌數。就可當選,當聯軍面臨對內、或對外之重要決定時,只要有一半以上票牌數之認可,就可通過並強制執行。」

    「反之,當某位貴族想罷免某位將領,或不認同某項提議,只消彙集一半以上票牌數反對就可。」

    「當然,這只是個初步的框架。具體許多細則可根據實際情況討論添加。」

    「不錯,此貴族議會制倒是頗為公平。」淮伯點頭道:「但淮上貴族分佈四方,不可能時時聚集起來啊。」

    王越繼續道:「此貴族議會通常一年定期舉行一次,所有關乎聯軍的問題都在此會上提出並且投票議定然後執行,特殊時期如戰時,則可由大人會同五國國君一同發起。」

    「關乎貴族分佈四方,這卻更簡單,大人與各地神廟祭司有直接溝通之能啊,議會時只消各位貴族到達各地神廟,便可借由大人為中轉進行溝通交流了。」

    「甚至大人還可專程為此打造一門新的神通法術。」

    「便是此模型。」說著。王越抬手以法力幻形構出了一個視頻會議模型:「大人只須以此為模型,採集所有到達神廟貴族的相貌及聲音信息,將其幻象與聲音匯於另一個大幻象場地內。再將此整合了的幻象展現於所有參與貴族面前,如此各地貴族哪怕不在一起,卻也可召開議會投票決議。」

    「好。」看著王越幻出的模型,淮伯大叫了聲喊,兩眼目不轉睛,生怕錯漏了半分。

    「妙,真是精妙的法術。」淮伯稍稍思考,就無比興奮道:「公子的議會也是妙。」

    「但以此議會,實力越大者如各國國君。又或呂裡大夫,以及本伯之神廟。於其中的話語之權就越大,而實力小者。雖話語權小,卻可聯合他人對強者進行制衡…這真是精彩。」

    「此等公平之制,必能得淮上各國國君、大夫的認可通過。」

    王越繼續道:「精彩是精彩,看起來也十分公平。」

    「但整個淮上,論及領土、兵車最多的,唯淮伯神廟爾,一家之力堪比一國國君及大夫合力之整體,於這議會中,話語權最大者,自當也是淮伯大人您,其次才是各國國君及強大的實邑大夫。」

    「偏偏神廟於各國又具最強影響力,所謂弱小者聯合他人制衡強者就成了笑話。」

    「可以說,但以此貴族議會制,大人只消在重大決策中不出錯,您支持何提議,則何提議就可達成,您不支持任何建議,也可將其否決,這議會就是大人您暗中控制聯軍繼而控制整個淮上之工具。」

    「而有了剛才我與大人說的那個法術,若將其稍稍延展,諸如將其打造為貴族與任一位遠程貴族聯繫交流之法術,試想國君與大夫過往交流須互派使者、費時費力,當他們享受了此等便捷交流平台,還會如過去那般嗎,這樣淮上之上層日後一切社會運作,再也離不開大人,一切信息也脫不了大人之眼。」

    「如此,此會盟、此議會、此聯軍,最大收益者必將會是大人您。」

    「淮上是淮上人之淮上,更會是淮伯大人您的淮上。」

    「大人您於淮上將不僅僅是神祇,更將是實實在在的太上君王。」

    「嘶!」淮伯嘶了口冷氣,驚道:「若非公子說明,本伯竟沒覺察到此看似公平的議會竟是這般。」

    「當然是這般。」王越嘆道:「叫強者和弱者處於同一個起跑線上的所謂公平,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其結果必定是強者恆強,弱者越弱之局。」

    微微感嘆,王越就與淮伯問:「大人,卻不知我為淮上、為大人設計的貴族議會,您是否滿意?是否有意向和決心於淮上推行?」

    淮伯稍稍平息心緒,道:「這於本伯之好處無比巨大,無論是神位還是實力、勢力之增長,叫本伯如何拒絕呢?只是本伯有一疑問,公子如此為本伯謀劃,自己又能得什麼好處呢。」

    「這倒不是有意探究,只是公子曾言互信互利長久合作之理,自本伯與公子簽訂神約以來,似乎本伯之受益相較於公子,實在是太多了些。」

    王越道:「淮伯大人,我之謀劃大人應該早就知道了,乃是想借此淮上會盟之機行復國乃至封神事。」

    「此事一成,未來須以一小國數邑之力面對整個蔡國。」

    「至少在初期,我都必須要背後有個強力的依靠和支撐。」

    「這個支撐就是淮上。」

    「然而按照淮上此刻的狀況,其顯然是達不到我之要求,必須對其進行強化,諸如五國長期有一隻常備的精銳聯軍,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首腦諸如此類謀劃,都是針對於此。」

    說道這裡,他笑了起來:「我們是合作之盟友,未來又是姻親,此強大後的淮上於我而言,由大人執掌卻是比任何其他人都好的多啊,對於像大人這樣可靠、穩定長期的盟友,我也是希望他越強大越好。」

    「大人您越是強大,於我之助力也就越大不是嗎?」

    「所以但有機會,能夠為大人謀劃的,我都絕不會吝惜。」

    「大抵就是如此罷,大人若還有其他疑問,只管說出來,我都可為你解惑,免得心存芥蒂,日後做起事情來,也是顧慮重重,不能同心協力。」

    聽完王越之言,淮伯許久都未說話,最後輕嘆一聲,道:「本伯數千年來,與人合作為盟者多矣,但多數盟友,能夠不打本伯之主意就算不錯的了。」

    「像公子這般,還是第一次碰到,這也叫本伯真正知道何為互信互利。」

    「蛇余公子,你的意思,本伯已盡明白,你且放心,但有本伯在,淮上必定是最堅強的後盾。」

    「大人不止是要為後盾啊。」王越接道,目光灼灼的看著淮伯,道:「天地殺劫,既是大劫數,卻也是大機緣,歷次劫數,有無數國君、神祇、乃至天子應劫而亡,卻會有更多人能於其中趁勢而起。」

    「淮伯大人,您的目光可不要盡盯在淮上這一畝三分地上,這天下可大著呢。」

    迎著王越無比熾熱的目光,淮伯頓感受到其中燃燒著的熊熊野心之火,只覺數千年中見過的任何一人,哪怕是天神都不及他,此等野心之火閃耀的光直叫他為之顫慄甚至驚駭,身體連同呼吸都是一滯。

    「難道公子除卻復國、封神外還有更大之野心?」

    「為何就不能有呢?」王越問:「我之能力,大人已是見到,大人於淮上數千年之積累又不在任何一位天神之下,若能漸漸掌控淮上,則甚至比一些天神更甚一籌。」

    「以我之能力和謀劃,加上大人之實力勢力,此等聯合,這天下間還懼何人呢?」

    「復國、封神而成地祗,這於本公子而言,才只是個開始啊。」

    「真是個強大而可怕的人啊,幸而已經是盟友,若是為敵?實是不可想像。」淮伯心中再一次生出無比的覺悟,只覺王越這並不強大、還未脫凡胎的身軀內,彷彿蘊含著足以撼動整個天地的偉力。

    雖然他無論個人實力還是勢力遠比王越強,年紀更是大的沒得邊,但在這一瞬間,他的確為王越的能力、野心和氣勢,還有那看似從容平淡,內裡卻潛藏的可怕所折服。

    他忽然一笑,竟對王越行了個大禮,道:「只要公子不負我,公子之志,本伯必定全力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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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