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3 17:20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弓馬大賽(八)



    ‘啪!’李延慶射出的第一箭力量強勁,正中偶人靶眉心,四周頓時歡聲雷動,為這極為精彩的一箭喝彩。

    看台上坐的十名審評官都開始關注起來,紛紛翻開剛剛送來的箭武士資料,李延慶,太學推薦,兩石弓,其中太學身份格外引人矚目。

    十名審評官都是各衛身居閑職的高級將領,其中就包括左衛上將軍高深,高深是今天的三名主審官之首,他看到了李延慶的名字,心中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在他記憶中,李延慶應該是個不諳武藝的文弱書生,他二女兒對李延慶的評價更低,暴發戶子弟,粗劣難容,但高深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李延慶非但不是一個文弱書生,竟然還是一個騎射高手,看他的氣質器宇不凡,哪裡有半點像女兒說的那種粗劣暴發戶。

    「不錯!」

    旁邊另一名主審官曹羽笑道:「抽箭、搭箭、出箭如行雲流水,典型的高手做派,太學今年派出真材實料了。」

    「看他後兩箭吧!」

    李延慶第二箭已射出,不過稍稍有了一點保留,他暫時不想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第二箭略略偏下,一箭射中咽喉,引起四周一片遺憾的噓聲,第二箭只得了十五分。

    這時,李延慶已經奔出百步,抽出了第三支箭,他完全可以用左手開弓,然後倒掛鐵板橋射出,但李延慶依然采取保守的射法,開弓一箭射出,這一箭去似流星,正中第三只偶人靶的眉心,三箭射完,他收弓奔了出去,四周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這時,曹羽低聲問道:「高兄覺得如何給分?」

    高深想了想道:「出箭還算流暢,形像也尚可,箭速較快,可惜沒有左右開弓,也沒有馬技射箭,給九分吧!」

    這個給分還算公允,要知道左右開弓的份量極重,至少占了八分,其他只扣三分,已經很不錯了,眾人一致認可了這個給分,這樣,李延慶的總分便達到了八十四,等級為上上,雖然不是最高,但目前為止已經能進二十了,真正的騎射高手,最後三箭一分都不會丟,他們還會充分利用各種得分規則來贏得評審官的分數。

    李延慶剛騎馬奔出賽場,便聽見有人叫他,他還以為是岳飛和湯懷,回頭看去,叫他之人竟然是一名宋軍將領,李延慶只覺有些眼熟,再細看此人,頓時認了出來,竟然是何灌,也就是從前的張僑。

    「何兄也來了嗎?」

    李延慶連忙迎上去笑道:「我昨天還在想你會不會來?」

    和上次在安陽縣相比,何灌的變化很大,胡子更長更密,就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十歲,李延慶記得他不過二十余歲,可看起來就像三十歲一般。

    何灌微微笑道:「我是韓經略特地點名要求我參加弓馬大賽,前天才趕到京城。」

    「何兄還在定州當團練推官嗎?」李延慶笑地問道。

    「我現在已經不在定州了,調入河北廂軍,職務尚未定下來,正好遇到弓馬大賽,便想來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大雁如何了,我上次寄的文書收到了嗎?」

    「收到了,大雁已恢復民籍,我們夫妻對少君感激不盡,今年春天,大雁給我生了個兒子,取名何晉。」

    「那就恭喜何兄了。」

    「哪裡!哪裡!」

    何灌客氣兩句,他又低聲問李延慶道:「我看剛才少君射箭,似乎頗有保留,這是為何?」

    李延慶暗贊,不愧是高手,一眼便看出自己沒有盡全力,他笑了笑道:「只是初賽,不想讓人注意。」

    「初賽這個策略是可以的,不過我要提醒少君,進入復賽的射手都是八十分以上,復賽中若少君再有保留,恐怕就要被淘汰了。」

    「多謝何兄提醒,明天我會全力以赴。」

    這時,遠處有人在叫何灌,何灌便拍拍李延慶肩膀笑道:「進了官場,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以後有機會再請你喝酒吧!」

    李延慶抱拳道:「何兄盡管去忙,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聚。」

    何灌牽馬匆匆走了,這時,岳飛和湯懷找了過來,岳飛笑道:「雖然我們來晚一步沒有看到,但聽別人說你射得不錯,進復賽應該沒有問題。」

    「我自己也感覺差不多,他們兩個呢,還沒有結束嗎?」李延慶沒有看見牛皋和王貴。

    「步弓那邊太亂了,多少人一起射,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他倆,不過倆個人的號牌都在後面去了,估計要等到黃昏。」

    湯懷撓撓頭笑道:「老李,今天去遇仙樓喝一杯吧!好久沒去,有點想他們家的玉液了。」

    「我沒問題,回頭叫上阿貴和老牛,今晚好好喝一杯。」

    復賽的二百人名單出來了,這一次排出了名次,李延慶以八十四分的高分名列第四十七,順利闖進了復賽。

    這份名單在汴京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好賭的宋人在汴京三大關撲店投下了三十余萬注,近四萬貫錢,有人賭前三,有人押第一,甚至有不少人押下上萬注,想狠狠博一把。

    到目前為止,前三的名次沒有變,來自禁軍的花榮、關勝和張清在第一輪初賽中依然排名前三,他們也是上一屆的前三,其中花榮以九十五分的高分穩居第一,關勝和張清都是九十二分,但關勝在今年的禁軍內部騎射比賽中超過張清,而且他的相貌獨特,頗有幾分先祖關羽的氣質,所以他排在第二,張清只能屈居第三。

    但名單上的變化還是存在,河北廂軍的何灌異軍突起,以九十分的高分排名第七,他的名字之前不在弓馬爭雄榜上,雖然何灌名列第七並沒有改變博弈大局,但他崛起這件事的本身,就使得很多賭客擔心起來,今年恐怕還會有冷門之事發生。

    遇仙酒樓位於大相國寺對面,是汴京的十大酒樓之一,它有自己的獨門絕技,那就是玉液清酒。

    事實上,汴京的名酒很多,像礬樓的眉壽、忻樂樓的仙醒、遇仙樓的玉液、和樂樓和仁和樓的瓊漿、高陽店的流霞、會仙樓的玉醋等等,但這些都是普通民眾喝得到酒,還有更好的酒卻是普通人喝不到,像皇宮的三大御酒內中酒、蒲中酒、蘇合香酒。

    另外還有權貴名臣家中的私人藏酒,那更是數不勝數,他們也不輕易拿出來,都只有貴客才有機會品嘗。

    所以市場上賣的名酒也只是矮子裡面拔高子罷了,但就算如此,也讓人流念忘返,遇仙樓他們來過一次,這裡的玉液清酒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五人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裡興奮聊天,王貴和牛皋都順利通過了第一輪初賽,雙雙殺入一千名,雖然距離登頂還遠,但今天也是七人中淘汰六人,能通過如此激烈的競爭,著實讓兩人興奮不已,王貴自己都記不得他是第幾次描述自己的神來之箭。

    「我第一箭就射中中圈黃靶,我以為自己完蛋了,但後面卻一箭比一箭好,連續九箭射中紅靶,就算訓練的最好成績也是七紅三黃,這次居然是九紅一黃,可惜不寫名次,我估計我至少在二十名之內。」

    「可以了,你已經讓我們都牢牢記住一輩子了!」

    李延慶笑著拍拍王貴的後背,「你再說我就寫給牌子掛在你脖子上:‘九紅一黃’,人家還以為是賣菜呢!」

    眾人都大笑起來,王貴摸摸鼻子笑道:「不說我了,說說老李,為什麼有六個八十四分,你卻排在最後一個,依據是什麼?」

    「我沒有名氣唄!」

    李延慶笑眯眯道:「不像你那個九紅一黃,眾人皆知了,一站出來,大家便喊,快來看啊!這個土老帽就是九紅一黃!」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王貴臊得滿臉通紅,從後面掐住李延慶脖子,「我現在知道了,原來你的嘴比老湯更壞!」

    湯陰悠悠一嘆,「知我者,王貴也!」

    李延慶被掐得直咳嗽,「好了!好了!下次保證不說九紅一黃,說一黃九紅,大家就不知道了。」

    這時,從旁邊走上前一名相貌英武、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抱拳對李延慶笑道:「想不到在這裡遇見了李少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3 17:20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弓馬大賽(九)


    眾人不再開玩笑,李延慶連忙整整衣服起身回禮道:「我便是李延慶,你是」

    「在下花榮。」

    王貴頓時驚訝喊道:「小李廣花榮!」

    眾人皆動容,花榮可是弓馬爭雄榜第一名,居然在這裡遇見他。

    花榮連忙謙虛道:「過獎了,那都是同僚的誇張之言,花榮實在當不起‘李廣’二字,若論箭法,李少君也不遑多讓。」

    李延慶也頗為吃驚,他聽師傅說過,禁軍騎射第一高手就是這個花榮,雖然只是一名低級軍官,但禁軍中名氣極大。

    當然,這個花榮並沒有上梁山,他在北宋末年腐朽的軍隊中始終沒有出頭的機會,消失在歷史的大潮之中。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只是第四十七名,差了花兄十一分,哪裡能和花兄相比?」

    花榮搖了搖頭,「我心裡有數,李少君今天第二箭是故意射低,這樣就去掉了五分,另外,周侗的高徒怎麼可能不會左右開弓,這又去掉八分,如果把這兩項加上,今天的第一名應該是李少君才對。」

    眾人都吃了一驚,岳飛和湯懷之前沒有看到李延慶射箭,李延慶自己卻閉口不說,他們都不知道李延慶今天居然是故意放水。

    李延慶淡淡道:「很多事情不是花兄想的那樣,第二箭是我手上汗,影響了發揮,並非我故意減分,至於左右開弓我倒是會,但我的馬技不佳,無法在同一個方向左右開弓。」

    李延慶雖然說得一本正經,但花榮卻並不相信,如果說手上有汗,那第三箭卻絲毫不受影響,如果說馬技不佳,那就更是無稽之談,馬背鐵板橋是騎射的基本功,能用雙腿控馬從容射箭,怎麼可能不會鐵板橋?

    不過李延慶既然堅決不承認,說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花榮倒也不能自作聰明地強迫別人承認,況且他過來也只是想認識一下李延慶。

    花榮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今天很巧,在遇仙酒樓遇見了李少君,借這個酒樓的彩頭,我敬李少君一杯,希望明天能看到李少君真正的箭技!」

    兩人酒杯一杯,一飲而盡。

    李延慶又行禮道:「延慶箭法不足之處,還請花將軍多多指點。」

    「你的不足之處就在沒有用銅弓鐵箭!」

    花榮大笑一聲,向眾人行一禮,轉身便揚長而去。

    王貴嘆道:「不愧是禁軍第一箭,這份瀟灑氣度就讓人折服!」

    湯懷卻搖搖頭,「這不是氣度,他一向驕狂,目中無人,上屆的弓馬大賽第一名,居然還只是一個馬軍都頭,若不是他太驕傲令人反感,也不至於混得這麼差了。」

    「他多少歲了?」李延慶忽然問道,

    「大概二十五六歲吧!」

    李延慶暗暗點頭,靖康之時也才三十出頭,還有機會報效國家。

    這時,一直比較沉默的牛皋卻道:「早知如此,我就下注老李了,說不定還能賺一筆。」

    「就是啊!你干嘛要藏著掖著。」王貴埋怨地望著李延慶,就仿佛他沒有抓住這個發財機會都是李延慶的錯。

    「五哥,我記得你好像下注了,是嗎?」湯懷疑惑對岳飛道。

    岳飛點點頭,「我下了一百注,把我所有的錢都押在老李身上了。」

    騎射復賽的流程完全和初賽一樣,只是更加嚴格一點,比如驗弓就由三個人來交叉校驗,這也是因為只有兩百名騎手參加復試,時間比較從容,也不像昨天那樣,一次性叫三十人入場,而是兩百人排成長隊,每次五人入場。

    今天的四周觀戰人更多了,汴京平民、禁軍士兵以及昨天被徹底淘汰的箭武士,近四萬人將大校場圍得水泄不通,李延慶抽到了第八十四號,這個號碼比較吉利,軍隊按照他諧音戲稱為‘不死’,更巧的是,他前面的八十一號正是何灌,只隔了兩個人,這意味著他們將在一組出賽。

    今天李延慶依舊和昨天一樣打扮,身著藍色武士服,腳穿長皮靴,頭戴士子巾,也依舊拿著他的豹頭弓,後背大羽箭,眾人都默默等待著入場,沒有人說話,從不斷傳來的歡呼聲和喝彩聲,便知道箭武士們都發揮出色,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這時,花榮的成績出來了,依舊和昨天一樣,九十五分,發揮得相當穩定,雖然花榮的驕傲讓人不喜,但大家都不得不承認,今年很可能依舊是花榮第一。

    隊伍慢慢縮小,李延慶終於到了入口處,這時,紅旗一揮,從八十一到八十五進了候賽區,同時三名考官檢驗了他們弓,片刻,何灌回頭看了李延慶一眼,他翻身上馬,催馬向賽場上奔去,賽場四周頓時歡聲雷動,他昨天異軍崛起殺到第七名,今天便成萬眾矚目的焦點。

    ‘當!’鐘聲響起,何灌縱馬飛奔而出,張弓一箭,精准地射中木偶靶左眼,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喝彩。

    奔出數十步,何灌忽然不在馬上了,他從馬肚子下射出一箭,同樣正中臉部,到了第三箭,他換成左手執弓,忽然讓戰馬在原地轉了個圓圈,使他有左手發弓的機會,再次一箭精准射中面頰。

    李延慶迅速給他打分,應該在九十二分左右,如果不是廂軍身份,分還會更高一點,大家心裡都明白,有五分是評審官的純喜好分,各軍地位不同,分值也會不同,一般是京城禁軍地位最高,其次武學,然後是地方禁軍,再其次是廂軍,最後才是地方鄉兵,至於太學,地位很難說,或高或低,這和政治鬥爭有關。

    李延慶前面兩人都已經射完,下一個就是李延慶出場了,高深看了看李延慶的資料,心情十分復雜,今天一早童貫派人送給了指令,‘太學當在眾軍之上’,言外之意就是說,不但不准壓太學的分,而且必須加分,目前太學生就只剩下李延慶一人,這不就是暗示給李延慶加分嗎?

    更讓高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梁師成也派人送來紙條,只有六個字,‘文歸文,武歸武’。

    這句話就像謎語一樣,但高深還是猜出了梁師成的意思,不要讓太學占據高位,指的還是李延慶,兩個完全相反的指令讓高深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兩個權貴他都得罪不起,可讓他不解的是,這兩人似乎都很關注李延慶,這又是什麼緣故?

    「高兄,時間到了!」旁邊曹羽小心翼翼提醒他。

    高深點頭道:「開始吧!」

    看台上鐘聲敲響了,‘當’

    李延慶雙腿夾馬,低喝一聲「駕!」戰馬如箭一般騰空而出,向白線跑道疾奔而去,今天李延慶沒有再放水了,他將發揮自己的真實水平,他拉弓如滿月,在疾奔中一箭射出。

    這一箭射得很早,幾乎剛上跑道便出箭了,但他並沒有射第一靶,箭從右側面射中了中間一尊偶人靶的眉心。

    四周觀眾一片嘩然,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看錯靶了嗎?但按照規則,李延慶並沒有犯規,規則上寫得很清楚,‘三靶可任意射擊’,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射哪一只靶都可以。

    但一般箭武士不會這樣選擇,因為這意味著距離遠近,如果李延慶射直線射第一靶,距離是百步,可射斜線第二靶,距離就變成一百五十步,差距太大,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

    只愕然片刻,四周的歡呼聲便如雷鳴般的響了起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這名箭武士竟然是在一百五十步外射中眉心,這是何等高明的箭術。

    李延慶繼續縱馬疾奔,奔出七十步,和第二只偶人靶成直線了,他忽然從馬背上消失,從馬肚子下射出了第二箭,這一箭也同樣精准眉心,和第一支箭並列在一起。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大家似乎明白了什麼,所有人摒住呼吸,都在等著看他的第三箭。

    當戰馬即將奔出賽道,李延慶忽然一個後掛,上半身掛在馬的側面,他已換成左手執弓,再次一箭疾射而出,一百六十步的距離,第三支箭如閃電般射向第二尊偶人靶,精准地從左側面射中了眉心,三支箭整齊地排射在眉心上,就像一個‘爪’字。

    李延慶策馬奔出了賽道,沉默良久,四周的掌聲和歡呼聲如山呼海嘯般響了起來,這種精彩絕倫的騎射,遠遠超過第一名花榮的騎射,簡直無懈可擊。

    看台上的軍隊高官都鼓起掌,其實不少人認識李延慶,去年在湯陰縣大發神威的少年不就是這個年輕人嗎?

    十名評審官有人給十八分,有人給出十九分,甚至有人給出二十分的滿分,按照規則,評審官分數不統一,則以主審官的分值為主。

    所有人都向高深看來,高深躊躇良久,他不得不考慮梁師成的態度,最終給出了十五分,理由是第三箭出箭太遲,當扣去五分,最後總分九十五,和花榮並列,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噓聲。

    「無恥!不要臉!」觀眾們無比憤怒地聲討評審官,幾乎有一半人憤然離場,以示抗議。

    不僅是觀眾,其他評審官都對高深投來了不滿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這個太學生至少應該給九十八分,高深顯然是在故意壓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6-4 19:47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弓馬大賽(十)

    第二天的弓馬大賽懸念迭生,精彩紛呈,連出三個冷門,初賽的崛起何灌繼續名列第七名,而第九名卻是一個來自太原府少年鄉兵,名叫楊再興,同樣拿到了九十二分的高分。

    但驚爆所有人眼球的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學生,和第一名花榮同樣拿到了九十五分高分,卻因為名聲不顯屈居第二。

    一時間,李延慶這個名字傳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有人認為李延慶名至實歸的第一,但他也有人不屑一顧,認為他只是偶然發揮出色,支持他的多,反對他的也多,酒樓茶館,挺花派和挺李派吵得不可開交。

    挺花派的酒客們理由非常充分,“騎射當然要看穩定發揮,花將軍是上屆第一,這次連續兩天奪下第一高分,這是積累的經驗,不是一兩次發揮出色就能替代。”

    挺李派當然也不甘示弱,他們反唇相譏,“若經驗能當飯吃,還要比賽做什麼,誰的經驗最高,那就讓誰拿第一好了,為什麼還要比賽,李延慶明明騎射更加技高一籌,被壓分才屈居第二,如果公平打分,他至少是九十八分,誰的箭術更高,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

    .......

    如果說酒客、茶客的辯論還屬於意氣之爭,但三大關撲店卻陷入了巨大的被動之中,李延慶的異軍突起使他們制定的弓馬爭雄榜出現了明顯的瑕疵,不管是他們正榜,還是後三十名的備選榜都沒有李延慶這個名字出現。

    關撲店製作弓馬爭雄榜就是給賭客們做一個下注的參考,但李延慶的出現不僅衝擊第一名,也同樣使前三名出現變化,這就意味著絕大部分賭客都將輸掉這次弓馬大賽下注。

    如果僅從利益上考慮,絕大部分賭客輸掉會讓關撲店賺得缽滿體滿,但關撲店都是靠信譽吃飯,這樣結果會嚴重損害他們信譽,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就在複賽成績單公佈了一個時辰後,三大關撲的掌櫃都聚集在玉堂閣,商量對應之策。

    像賭博這種行業,沒有強大的後臺是不敢輕易染指,玉堂閣就是皇太后向家的產業,但向家產業很多,絕不僅僅關撲店一種,所以發生這種經營上的小問題,就用不著讓主人出面過問,一般是掌櫃們先商議一個方案,如果涉及官府權勢,掌櫃們實施不了,再提交給主人解決。

    玉堂閣的大掌櫃姓蔣,五十餘歲,在關撲這一行做了三十年,遇到過各種風風雨雨,像這次遇到的問題也是比較常見。

    他緩緩對其他兩家關撲的掌櫃道:“我已經派人去查這個李延慶的底細,同時整理一下押他的注數,大約兩千兩銀子,其中最大一筆是一個叫李大器的人押的,一千兩銀子,此人是寶妍齋的大東主,我懷疑他就是李延慶的父親,畢竟只有父親才會對自己兒子有這麼大的信心。”

    另外兩名掌櫃都精神一振,連忙道:“我們來之前也仔細核查過,在我們兩家都沒有人押李延慶,大掌櫃的推斷應該正確,李大器應該是這個李延慶的父親。”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李延慶奪走第一,那按照封頂十倍的賠數,我要賠出兩萬兩銀子,也就是玉堂閣還要虧幾百貫,倒是你們兩家每家至少賺一萬貫,我不好向東主交代啊!”

    關撲店賠錢是不可能的,最多是只有傭金收入,但現在的問題是其他兩家悶聲發大財,卻讓玉堂閣出頭露面,蔣大掌櫃著實心懷不滿。

    “我們應該全面考慮,如果能阻止李延慶拿第一當然好,可如果阻止不了又該怎麼辦?我覺得這筆帳應該好好算一算。”

    蔣大掌櫃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好處都被你們兩家拿到了,現在卻讓我去賣力,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兩個掌櫃都明白他的意思,想讓自己把利益分給玉堂閣,這怎麼可能?哪個掌櫃有膽子把自己店的盈利分給別人。

    沉默片刻,其中一名掌櫃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李延慶拿第一,這樣大家都不為難了。”

    蔣大掌櫃見兩人避實就輕,不提補償之事,便冷冷道:“這樣吧!我們各自回去稟報東家,如果東家說沒有必要,那我們就不用在這裡白操心了。”

    “可東家未必會管這件事,最後還得我們自己想辦法。”

    “我們能想什麼辦法?人家是太學生,我們總不能拿把刀子躲在太學門口等他出來捅一刀吧!”

    說到這裡,蔣掌櫃已經不耐煩了,站起身道:“先回去稟報吧!我還有事,兩位先請!”

    ……….

    雖然趕走了兩個掌櫃,但蔣大掌櫃卻又不能置身事外,他便坐上一輛馬車,向位於大內東側的向府駛去。

    向太后在十六年前去世後,她的兩個兄長向宗良和向宗回也先後去世,向家的恩寵已漸漸趨淡,但他們依然擁有大量的產業和房產,富甲天下。

    目前向家的主事人是工部尚書向適,工部尚書同樣是沒有實權的虛職,實權在各曹郎中手上,這便是宋朝朝廷的特點,高官有勢無權,低官有權無勢,這便養了大批無所事事的閒官,但俸祿福利卻一點不少。

    向適是向宗良的長子,他雖然不能繼承父親郡王的爵位,但同樣被封為開府儀同三司,擁工部尚書的高位官職,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在朝中無事,在家中卻很忙,他最大的愛好有兩個,一個是造人,一個是造酒,或許是錢多得令他厭煩的緣故,他養了數十個美姬,每天供他實施造人運動,中午一回,晚上一回,每天雖然筋疲力盡,但他卻樂此不疲。

    向適的另一大愛好就是釀酒,宋朝對釀酒控制得極為嚴格,有資格購曲釀酒的只有兩類人,一是正戶酒店,其次便是宗室、外戚和高品官,向家是外戚,不在禁止之列,因此向家也想法設法釀制好酒,終於在向適父親向宗良手中釀出了絕妙之酒,取名為天醇。

    向適繼承了父親釀酒的天份,每天造人之餘便醉心於釀酒品酒之中,酒色噬人骨,向适才四十餘人歲,可看起來就像六十歲的老人,皮膚鬆弛,頭髮半白。

    此時,向適正在房中訓斥向琮不務正業,整天和堂弟向環遊手好閒,惹事生非。

    “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肯聽進去?安排們去太學讀書不肯,讓你們進宮當侍衛也不肯,你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懂事?”

    向琮態度雖然不錯,低頭聽訓,一句話不敢說,但他是典型的左耳進右耳出,父親儘管訓斥,他卻照玩不誤!

    但今天向適卻受到了刺激,鄭皇后的侄兒當了三年侍衛等到恩蔭,去巴蜀當縣丞了,向適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他更加著急,他見兒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便拍桌子罵道:“鄭駿以前和你一樣當無賴,可人家三年前聽話當了侍衛,現在去做縣丞了,你看看你自己,武不會拉弓,文不會提筆,你說你會什麼?”

    這時,有宅老在門外稟報,“官人,蔣掌櫃有急事求見!”

    宅老就是管家,在普通平民大戶稱為管家,但在權貴高官府中便稱為宅老,向適正在氣頭上,哪裡向聽什麼彙報,立刻喝道:“不見!”

    話剛出口,他心念一轉,連忙道:“讓他進來!”

    他忽然想起,可以讓兒子管管產業,也算是收他的心。

    “你也坐下吧!聽掌櫃說什麼?”

    不多時,蔣掌櫃匆匆走進房中,跪下行大禮,“小人蔣志參見官人,參見衙內!”

    “有什麼急事?”

    蔣掌櫃坐起身道:“回稟老爺,是這件事,關於弓馬大賽的下注問題.......”

    蔣掌櫃便將目前遇到的困境給向適詳細彙報了,這時,向琮在一旁忽然愣頭愣鬧腦地插口道:“父親應該好好收拾這個李延慶!”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6-4 19:51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弓馬大賽(十一)

    向適臉一沉,狠狠瞪了一眼兒子,向琮立刻低下頭不敢多嘴了。

    蔣掌櫃又繼續道:“現在的麻煩是關撲店的聲譽問題,大家都沒有想到李延慶會異軍突起,如果他拿了第一名,不僅關撲店要賠得損失慘重,更重要是大家以後就不會再相信我們,以後生意就很難做了。”

    向適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下注賭博有虧有贏不很正常嗎?憑什麼賭客輸了我們就會有歉疚感,若每次下注的人都贏錢,我們關撲店豈不是變成了居養院?”

    “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說,這次九成九的人都要輸,現在很多人都在罵我們製作的爭雄榜欺騙了他們,牽涉面太大了。”

    “這就是放屁!輸了錢罵我們,贏了錢怎麼不分我們一半?認賭服輸是什麼意思,若爭雄榜完全準確,還要比賽做什麼。”

    向適對蔣大掌櫃的膽小著實不滿,蔣掌櫃不敢吭聲了,他本來是希望東主能想辦法阻止李延慶奪第一,這樣對玉堂閣的信譽損害不算太嚴重,不料東主根本就不感興趣。

    這時,向適對長子向琮道:“關撲店的經營你去瞭解一下,想辦法在兩三年後再在各地增加十家分店,你可以四處走走,看看哪些地方比較合適,有什麼不瞭解的事情多和大掌櫃溝通一下,你把這件事做好了,我會想辦法給你也弄個蔭官!”

    向適倒不是想讓長子去管產業做生意,他只是想找點事給長子做做,讓他收收心,不要整天出去惹事生非。

    向琮無奈,只得答應了,向適又對他道:“去吧!現在就和大掌櫃一起去,我先警告你,不准你參與弓馬大賽這件事。”

    從府中出來,向琮立刻追問大掌櫃,“既然李延慶奪第一影響會我們的關撲店,那有沒有什麼辦法扭轉這個影響?”

    “我今天來見大官人就是想說這件事,如果能阻止李延慶奪取第一名,那我們信譽就能繼續維持,可惜大官人不在意這點損失,我就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在商言商,作為商人,蔣大掌櫃的想法並沒有問題,向適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對他沒有什麼指責,但向適絕不會去做這種傻事,為了幾個小錢去破壞童貫主導的弓馬大會。

    向適當然也知道他兒子頭腦簡單,整天和高衙內一群人吃喝嫖賭、驕橫狂妄,所以向適再三警告兒子,不准他插手弓馬大賽之事,但向適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兒子居然和李延慶有過節。

    向琮目光閃爍,似乎若有所思。

    ........

    夜已經很深了,在武學的騎射場上,李延慶仍然在練習銅弓,明天他就正式使用銅弓上場,他還需要在銅弓上鞏固一下那種箭勢的感覺。

    ‘崩!’巨大的弓弦聲在夜間回蕩,一支破甲箭強勁射出,瞬間便射滅了一百二十步外的香頭火,速度之快,至少是他豹頭弓的兩倍。

    “好!”身後傳來一陣鼓掌聲。

    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金槍將徐寧,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參見徐師傅!”

    徐寧微微笑道:“這幾天都是用豹頭弓,現在改成銅弓,又有什麼感受?”

    李延慶想了想道:“就像從軟床回到了硬床!”

    “這個比喻倒有意思,再具體說說!”

    “學生用豹頭弓覺得非常舒適,很容易找到感覺,但銅弓和舒適無緣,它給人的感覺就是強硬、淩厲、勢不可擋,這種感覺不僅是對敵人,對我也一樣,就像一匹很難駕馭的野馬。”

    “可你還是駕馭住它了,不是嗎?”

    李延慶苦笑了一聲,“只能說我把這匹馬打怕了,它不敢反抗而已,還遠沒有到心服口服的程度。”

    “把弓給我!”徐寧伸出手。

    李延慶將弓遞給了他,徐寧轉身便向東北方向一株高大的青岡樹走去,李延慶不解,連忙翻身下馬,快步跟了上去。

    徐寧來到大樹前,將弓放在大樹下,回頭問道:“給我三支香!”

    李延慶連忙跑去取了三支射靶用的香,遞給徐寧,徐寧將香插在銅弓前,這才對李延慶道:“我這人比較看重祭祀,我相信你一定沒有經歷過這種祭弓,我說得沒錯吧!”

    李延慶默默點頭,他確實沒有經歷過這種祭弓儀式。

    “武學每一大樹都有它的名字,比如大門口那兩株數百年的大杉樹,叫做干將和莫邪,這棵青岡樹叫做後羿,又叫做弓神之樹,已經有三百多年了,每個練弓的武學士子在學弓之前都要對這棵大樹行師禮,你是太學生,肯定沒有經歷過這一步,我們現在補上這一環也不晚!”

    徐寧注視著李延慶,李延慶上前跪下,恭恭敬敬行了大禮,徐寧抽出匕首,在李延慶的胳膊上輕輕刺破一個小口,一縷鮮血流出,他指了指弓。

    李延慶明白他的意思,將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銅弓上,用手輕輕一抹,鮮血便塗滿了整個銅弓。

    “早點回去睡吧!相信明天它會給你帶來好運。”

    .........

    次日天不亮,李延慶和往常一樣走出院子,他卻發現院外角落裡隱隱藏著幾個來歷不明的人,延慶不由停住了腳步,喝道:“你們都出來吧!”

    “小官人,你叫誰?”喜鵲不解地問道。

    李延慶一把將她推進院子,轟地關上了門,幾塊石棋已扣在手上,這時,從前後左右的角落裡慢慢走出四名士兵,為首一名士兵上前施禮道:”我們是奉童太尉之令暗中保護李少君,並沒有惡意。”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回去吧!童太尉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少君,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就只有今天和明天,大賽結束後我們就回去了,請李少君不要讓我們為難。”

    李延慶也知道他們不會聽自己的話,好在只有兩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賽場上,他便不再多說什麼,去馬棚取了自己的戰馬,直接翻身上馬向北大營奔去。

    李延慶是在陳橋門前遇到了王貴和牛皋,昨晚王貴和牛皋都殺進了前兩百名,但名次都不太好,王貴是一百三十五名,牛皋是一百九十名,今天步弓也要決出前四十名,兩人信心明顯不足了。

    “五哥和湯懷呢?”李延慶不見岳飛和湯懷,便笑問道。

    “今天是徐師傅在武學的最後一天,老岳想多學一點槍法,老湯也想學鉤鐮槍,兩人就拋棄我們,不肯來了。”

    李延慶見牛皋愁眉苦臉,便拍拍他胳膊笑道:“振作起來,還沒有開戰呢!就先輸了士氣。”

    牛皋撓撓頭笑道:“俺不是沒有士氣,俺是有自知之明,反正今天會全力以赴,管他娘的能不能殺進前四十名。”

    “這就對了,時間不早,我們走吧!”

    “老李,我們今晚去礬樓喝酒吧!”王貴在一旁笑道。

    “怎麼想到去礬樓?”

    “昨晚我聽該死的老湯吹噓礬樓怎樣怎樣,我還沒去過呢!”

    李延慶這才想起幾個兄弟都沒有去過礬樓,他便欣然笑道:“如果今天我殺進前十,那今晚我請大家去礬樓喝最好的葡萄酒!”

    “不!不!不!今晚我來請客。”

    李延慶攬著他肩部笑道:“下次你請,今晚還是我來吧!”

    王貴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點點頭答應了,王家雖然在孝和鄉是頭面人物,但進了京城,他才知道自己的渺小,相反,李延慶憑藉他的才智和過人的能力,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已遠遠不是他能相比,王貴只感覺自己和李延慶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大,著實令他有一點失落。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大喝:“別當道,速速閃開!”

    眾人回頭,只見一支番人騎兵騎馬疾速奔來,城門口的行人嚇得跌跌跌撞撞向兩邊閃躲,他們穿著鎏金銅甲,正是西夏國六班直的騎射高手。

    為首卻是一名文官,李延慶也見過了,是西夏國駐汴京使臣焦彥堅,他是西夏國箭武士的帶隊。

    焦彥堅一眼認出了李延慶,連忙勒住戰馬笑道:“李少君昨天射得很精彩啊!不知移動靶如何?”

    “馬馬虎虎吧!”

    “李少君太謙虛了,我們都認為昨天應該是你拿第一,宋朝官員太卑鄙,明顯是欺負太學,不知李少君有沒有興趣去西夏遊歷?”

    李延慶微微欠身笑道:“會去的,總有一天我會去西夏!”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把李少君介紹我們西夏君王。”

    “恐怕不需要吧!我自己會去認識他。”

    焦彥堅不明白李延慶這話意思,便含糊道:“希望今天我們能夠公平地同場競技!”

    焦彥堅抱拳行一禮,催馬向城外奔去,撒金卻鼻孔朝天,就仿佛根本不認識李延慶。

    望著他們走遠,王貴急道:“老李,莫非你真要去西夏?”

    “我去西夏很奇怪嗎?”

    “可是......西夏是我們的敵國,你怎麼能——”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只是說我一定會去西夏,並沒有說怎麼去,他可能有點誤會了,我其實是想說,總有一天我會率軍殺進西夏!”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5 17:18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弓馬大賽(十二)


    決賽雖然只有四十人參加,但因為遼國、西夏、大理、吐蕃的騎射高手也要參賽,各種規則又稍稍有些不同,天還沒有亮,四十名箭武士便聚集在大帳中。

    樞密使童貫緩緩對眾人道:「大宋和遼國、西夏雖然已有數十年未戰,但我們的較量並沒有停止,不在戰場,卻在各個層面,包括今天的弓馬大賽。

    遼國武士和西夏武士都是他們從國內挑選出來的騎射高手,其目的是壓制大宋,打擊我們以騎射強軍的計劃,所以對於你們而言,個人的勝負是次要的,維護我大宋的上國榮譽才是你們應時時銘記之事。

    你們中間有禁軍、有廂軍、有鄉兵、有武學生,甚至還有太學生,但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是大宋最頂級的箭武士,你們代表著大宋的騎兵,要讓遼國和西夏人知道,他們面對的是大宋最精銳之軍。」

    眾人一起轟然應諾:「絕不讓太尉失望!」

    童貫點點頭,「先去統一盔甲,你們要以騎兵的形像和他們對壘,這也是天子的意思,天子雖然不能親來,但他時時刻刻在關注你們,去吧!」

    說到這,童貫給李延慶使了個眼色,讓他單獨留下來,眾人被士兵領取大帳換裝,李延慶卻沒有走,童貫笑道:「我派了幾個士兵保護你,你看到了吧!」

    李延慶連忙行禮,「多謝太尉厚愛!」

    「這沒什麼,你昨天異軍突起,已經被很多人關注了,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打擾你的後續比賽。」

    童貫之所以關注李延慶,倒並不是因為他箭術超群,而是因為他太學生的身份,童貫沉吟一下問道:「鄭家礬樓宴會時,聽說你和西夏第一箭手撒金比試過,這是真的嗎?」

    「回稟太尉,只是比試壺箭,我僥幸勝了他。」

    童貫笑了起來,「以後不要再說‘僥幸’兩個字了,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說,謙虛是美德,但過於謙虛就是矯情了。」

    「學生記住了!」

    童貫點點頭又道:「昨天焦彥堅找到我,特地提出讓撒金和你較量一番騎射,我沒有答應,但我估計天子可能會答應,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備。」

    「學生有准備!」

    「有准備就好,去吧!全力以赴,爭取今天殺進前十。」

    李延慶行一禮便告辭退下了,士兵帶他去換盔甲,剛走到門口,這時,一名身材矯健魁梧的年輕騎士從帳內走出來,兩人險些撞個滿懷。

    「原來是李少君,抱歉!抱歉!」

    李延慶卻沒有見過他,只見他長一張方臉,劍眉星目,鼻直口方,長得十分英武,從面相就可看出此人是個正直之人,而且他年紀似乎也不大,和自己相仿,李延慶頓時對他有了幾分好感,笑問道:「請問兄台是」

    「在下太原楊再興!」

    「原來你就是楊再興!」李延慶頓時驚呼一聲。

    「李少君認識我嗎?」

    楊再興心中有點奇怪,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個鄉兵,可以說默默無聞,李延慶怎麼會認識自己。

    李延慶笑道:「我聽種帥說起過你」

    「啊!」

    楊再興頓時驚喜交加,他雖然年少,但也心懷滿腔熱血要報效國家,也希望被人賞識,他最渴望之事就是能加入種家軍和西夏決戰,他做夢也想不到種師道居然知道自己。

    他猶豫一下道:「要不李少君先去換盔甲,我在這裡稍等片刻。」

    楊再興當然想知道種帥是怎麼評價自己,

    李延慶點點頭,「那楊兄就稍等片刻。」

    不得不說李延慶用了一個小小的手腕,一句話便將楊再興留住了。

    他快步走進大帳,大帳裡已經沒幾個人了,花榮正在不慌不忙地扣系絲絛,看見李延慶,他笑著指了指後面一張桌子。

    李延慶向他抱拳行了一禮,快步走到一張小桌子前,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原來每個人的盔甲都准備好了,每張桌子旁邊還有一名士兵幫他們穿戴盔甲。

    「讓你久等了!」李延慶歉然對年輕士兵笑道。

    「沒關系,小人名叫王沾,今明兩天的比賽都是小人負責伺候李少君,還請李少君多多關照。」

    李延慶可是懂人情世故之人,他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塞給他,笑道:「這兩天就辛苦你了。」

    王沾大喜,收下銀子連忙道:「先試試盔甲,看看大小是否合身,不合身小人去換。」

    李延慶去年這個時候參加發解試時,身高是五尺五,他此時正是發育迅猛之時,一年時間他又猛長了十一釐米,身材達五尺八出頭,也就是一米八五了,卻不是虎背熊腰型,而是肩寬細腰型,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爆發力,但穿上士子衫卻看不出他的體型粗壯,依舊顯得文質彬彬。

    李延慶看了看盔甲,和上次士子軍的盔甲一樣,朱漆山字甲和鳳翅兜鍪,這是天龍禁軍的盔甲,也是宋軍最好的一種盔甲,不過沒有騎兵的繡衫,這主要是怕繡衫妨礙他們射箭。

    李延慶報名時有身高,這套盔甲非常合身,他活動活動肩膀和胳膊,也十分自如,沒有影響到他使用弓箭,李延慶穿好盔甲,便對王沾笑道:「麻煩把我的馬牽過來,弓袋中的弓比較重,你不要碰它就是了。」

    「我這就去牽馬!」

    王沾跑出帳去了,這時,花榮也已離去,大帳內只剩下李延慶一人,他快步走出大帳,只見楊再興還在帳門口等自己,李延慶笑道:「讓楊兄久等了。」

    楊再興的身高和李延慶差不多,但長得比李延慶雄壯,年紀也比李延慶大一歲,楊再興雖然是鄉兵,但並不代表他出身貧寒,他可是出身望族,是大宋赫赫有名的楊家將子嗣,他目前在太原府學讀書,加入了鄉兵,因為弓馬出眾,便被太原知府推薦來京城參加弓馬大賽。

    他身上流著祖輩的忠義熱血,一心要報效國家,上陣殺敵,他有點急不可耐地問道:「李少君是什麼時候見到種帥的?」

    「楊兄可以叫我延慶,我是在一個多月前,在礬樓夜宴上認識了種帥,我們聊了很多,說到西北軍騎射後背人才時,他提到了你的名字。」

    楊再興頓時信心大增,如果這次回去,種帥招募自己從軍,他一定毫不猶豫參加,就算父親反對,他也要參加。

    這時,王沾牽著李延慶的馬跑來,李延慶和楊再興翻身上馬,楊再興發現李延慶的弓袋中的弓似乎體型巨大,便好奇地問道:「延慶的弓似乎和昨天不一樣?」

    李延慶便從馬袋裡取出銅弓,楊再興頓時驚呼起來,「鐵箭銅弓!」

    「楊兄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是鐵臂周侗獨步天下的神弓,莫非賢弟是」

    「周侗正是我的師傅!」

    「難怪!」楊再興這才恍然,原來李延慶是周侗之徒,難怪騎射如此厲害。

    「我還說怎麼太學也有如此騎射高強的讀書人,現在我知道原因了。」

    李延慶微微笑道:「楊兄現在還在讀書嗎?」

    楊再興臉一紅,「我還在府學讀書,去年發解試我沒有考過,便直接進了府學讀書,聽說賢弟是太學上舍生,真令人羨慕啊!」

    「我只是發解試發揮得不錯,考中解元,便直接進了太學讀書,其實在去年我也是縣學士子,還不如楊兄。」

    楊再興聽說李延慶是解元,心中更加敬佩,他低低嘆息一聲,「是啊!考中了科舉,命運一下子隨之改變。」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來到了抽簽台前,這時,李延慶笑道:「楊兄,不如晚上和我們一起去喝酒,我的幾個朋友都是武學士子,大家年紀都差不多,我們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楊再興也是豪爽之人,便欣然笑道:「那好吧!晚上一起去喝酒。」

    「你們兩個,最後是你們抽簽了。」抽簽的考官見他們兩人遲遲不過來,急得喊了起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5 17:19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弓馬大賽(十三)


    決戰並不是最後一場比賽,而是決出前十名的比賽,明天的前三爭霸賽才是整場弓馬大賽的最後一戰。

    不過今天的比賽也異常重要,今天的成績將帶進明天,和明天的成績加在一起作為最後的評判。

    大理國和吐蕃國各出五名騎士參賽,加上遼國和西夏國的四十名騎射高手,一共有五十名外域箭武士,他們和四十名大宋箭武士打散,進行移動靶比賽。

    這次決賽在遼國和西夏國的堅決反對下,比賽取消了弓重計分,這也是因為西夏和遼國的弓手大都是一石弓,而殺進決賽的宋軍箭武士幾乎都是兩石弓,在弓上宋軍就占了優勢。

    不過雖然取消了弓重計分,但又增加了三十分的計時分,所有參賽武士必須在三十記鼓聲中射出三箭,以殘余鼓聲計分。

    為了確保公平,決賽還取消了印像分,但保留了左右開弓十分,這樣加上六十分的射靶分和三十分的計時分,總分依舊是一百分,如果同分還須加試。

    箭靶比較特殊,是三只鴿子,這是遼國提出的方案,當箭手入場疾奔時,三名鴿奴依次將鴿子拋上天空,計分標准和固定靶一樣,射中頭部得二十分,脖子十五分,身體十分。

    這就要求武士們在選箭時非常講究,不能選箭頭為倒三角形的狼牙箭,必須用細長尖錐形箭頭的破甲箭,否則就算射中鴿子頭部,也會因為箭頭阻力大而射不進去,只有細細長長如針一樣的箭頭才是最理想的賽箭。

    李延慶抽到第七十九號,排到後面去了,但一直向他挑釁的西夏武士撒金卻是三號,第三個出場,隨著賽旗舉起,撒金已經策馬在出發點上等候了,每個人只有三支箭,只有三次出箭的機會。

    ‘當!’一聲鐘響,撒金縱馬奔出,記時鼓聲隨即響起,鼓聲不快也不慢,如果馬不停蹄,應該只耗費二十記鼓聲便可完成比賽,這樣可以拿到十分的記時分,這其實就是考驗每個武士出箭的果斷和騎射水平高低。

    不過這樣一來,想拿到九十幾分幾乎不可能了,發揮得十分完美也只能拿到八十分。

    撒金是第一個非大宋的武士,當他衝入賽場,四周圍觀民眾頓時噓聲四起,大宋民眾恩怨分明,將無情地嘲弄送給敵國武士,百年恩怨豈是一場友誼比賽就可以消泯?

    看台上的貴賓席內,焦彥堅臉一沉,對旁邊的童貫道:「這未免太無禮了吧!」

    童貫淡淡一笑,「如果我們去西夏比賽,估計待遇也差不多。」

    後面大理國使者段興業笑道:「如果是在西夏國比賽,恐怕不僅有噓聲,還會亂箭齊發,能活著離開就不錯了。」

    童貫仰頭呵呵一笑,「段王爺真會開玩笑!」

    焦彥堅回頭狠狠瞪了段興業一眼,便不吭聲了,這時,第一只鴿子撲棱棱騰空而起,按照經驗,鴿子一般在剛被拋上天空,翅膀還沒有展開時是最好的機會,那時箭矢不受鴿子翅膀扇動的影響,鴿子本身也難以躲閃。

    撒金也抓住這個機會一箭射出,這一箭又快又狠,正中鴿子頭部,針箭直接刺穿了鴿子頭部,鴿子哀鳴一聲,從空中落下,這時,四周沉寂了,死一般的沉寂,沒有喝彩也沒有噓聲,數萬人默默注視著這個西夏武士,很多人的眼睛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撒金沒有停留,他又連續兩次出箭,第三箭換成左手執弓,成功射下了三只鴿子,每一只鴿子都精准地命中頭部,用了二十二記鼓聲奔完全程,評判結果,他竟然得了七十八分的高分。

    這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恐怕能超過他的人太少了。

    李延慶也暗暗點頭,不愧是西夏第一箭手,確實很厲害,無論出箭精准還是出箭的時機都表現得無懈可擊,比他的箭壺厲害多了。

    李延慶是在下午三點鐘左右上場,這時賽程已過大半,宋朝箭武士和西夏、遼國的抗衡幾乎是勢均力敵,七十分以上宋朝已有十人,而遼國和西夏加起來也是十人,大理和吐蕃皆沒有一人上七十分,已全軍覆滅,但最高分依舊是撒金的七十八分,花榮的馬速慢了一步,只得了七十七分,屈居第二。

    這時,在場數萬觀眾的心都變得沉甸甸的,幾乎所有人都向休息大棚處望去,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李延慶身上,這個時候就算李延慶奪走第一,即使他們賭錢輸掉,他們也絲毫不在意了,在絕大部分人的心中,民族尊嚴要遠遠比錢更重要。

    這時,看台上紅旗揮起,有人喊道:「下一個,七十九號!」

    李延慶翻身上馬,從休息大棚裡走出,溫暖的陽光頓時灑滿他全身,和陽光一起迎接他的,還有滿場數萬人歡呼聲,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人們熱烈地向他揮舞著手臂,滿懷期待地望著李延慶,只希望他能創造奇跡,將西夏武士比下去。

    李延慶揮了揮手,舉起了銅弓,陽光照射銅弓上,閃爍熠熠金光,四周叫喊聲和鼓掌聲更加激烈了,觀戰的數萬士兵激動得大喊大叫:「銅弓鐵箭!」

    看台上的評審官和諸多將領也一片嘩然,周侗的銅弓鐵箭居然出現在李延慶手中,高深眯起了眼睛,原來李延慶是周侗的高徒,真是意想不到啊!不知道他的身上還藏有什麼秘密?

    焦彥堅疑惑不解地問童貫道:「他的銅弓有什麼奇特之處嗎?」

    童貫微微笑道:「他的銅弓可不是用銅鑄出來那麼簡單,我也仿造過,拉弓幾次就斷裂了,他的銅弓應該不完全是銅,裡面應該還別的什麼東西,所以韌性很大,而且很難掌握,它的原主人就是大宋從前的第一騎射高手。」

    「你是說周侗?」

    童貫點點頭,「這個李延慶應該就是周侗的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呵呵!我倒很期待了。」

    童貫隨即令道:「敲鐘吧!」

    「當」

    鐘聲敲響了,李延慶策馬奔出,戰馬和他心意相通,邁開四蹄,在鼓聲中儼如一陣狂風般地向終點奔去。

    ‘咚!咚!咚!’

    鼓聲緩慢而有力的敲響,李延慶緊緊握著銅弓,昨晚的祭祀使他仿佛和銅弓有了某種默契,弓柄不再像從前那樣冰冷,反而有絲絲暖意,或許這只是陽光帶來的一絲錯覺,但帶給李延慶的卻是一種更加強大的自信。

    ‘撲棱棱!’第一只鴿子飛起,李延慶卻並不管它,他只管催馬疾奔,但鴿子飛行的軌跡卻銘刻在他心中。

    ‘崩!’弓弦聲響起,一支破甲箭閃電般射向鴿子,轉瞬即到,這一箭從左眼射入,右眼透出,鴿子從空中落地。

    四周歡聲雷動,但李延慶絲毫不關心結果,他的第二箭已射出,一只鴿子剛剛拋起,便被一箭射穿頭部,釘在不遠處的木樁上。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緊張的等著他的最後一箭,這時,李延慶已經換成左手執弓,他心中卻在默數鼓聲,已經十七聲了。

    「咚!咚!咚」

    就在第二十聲剛剛響起,他的戰馬一躍而起,在即將躍出終點線的一瞬,李延慶躺在馬背上一箭射出,戰馬隨即躍出了終線,箭在空中一閃而過,一箭射中了已飛到一百二十步外的鴿子頭部,鴿子從空中落下。

    這時,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人們激動得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二十聲鼓聲完成了賽程,這時,評審席一致給出了八十分的最高分。

    童貫捋須呵呵大笑,焦彥堅卻鐵青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休息棚內,撒金狠狠一拳砸在木樁上,嘴裡大聲咒罵著什麼。

    連花榮也罕見地豎起了大拇指,他知道李延慶勝在哪裡?就在李延慶根本不看目標,全身心地策馬疾奔,尤其最後一箭,完全拋開了任何阻礙,這才節省下來最寶貴的兩聲鼓響,這已經接近了到了騎射的最高境界,用心來捕捉目標。

    這時,一名手下快步奔來,在童貫耳邊低語兩句,童貫臉色一變,起身便快步離開了看台。

    他從木樓梯走下看台,兩名宣旨宦官已經笑眯眯在不遠處等候他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5 17:19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弓馬大賽(十四)


    翠微殿內,相國蔡京和尚書右丞兼國子監祭酒張邦昌正在勸說天子趙佶取消太學參加弓馬大賽。

    這次蔡京的消息晚了一步,他是在今天上朝時才知道一個太學生奪得了昨天弓馬大賽復賽第一,這令蔡京又驚又怒,他當然很清楚童貫把太學拉進弓馬大賽的目的,不就是想把手伸進太學嗎?

    太學是蔡京的絕對勢力範圍,他擴大太學,並說服天子將上舍中等生視為同進士出身,這樣太學生出來就不僅是前往州學縣學為教授,也可以出任主簿縣丞之類的地方官,再一步步提拔起來,最終與進士出身的官員分庭抗禮。

    正是蔡京打的如意算盤,才使得他不准任何人染指太學,不料童貫卻說服天子,將太學拉進了弓馬大賽。

    蔡京既然無法阻止,他便用消極應對的辦法,只派幾個文弱士子像征性地參加比賽,上一屆太學士子名落孫山,這一屆本來也應該在第一輪被淘汰,但蔡京做夢也想不到,太學生竟然奪下了騎射復賽第一。

    蔡京坐不住了,他必須果斷阻止太學再參與下去,否則童貫就會找到伸手進太學的機會了。

    「陛下,老臣已經闡述了太學不該參加弓馬大賽的六項理由,太學乃清淨求學之地,不應該受諸如弓馬大賽之類活動的影響,老臣懇請陛下同意讓太學退出比賽。」

    「蔡相國此言詫異!」

    後面傳來了童貫的聲音,童貫本身就是趙佶的心腹宦官,他有進殿不用稟報的特權。

    童貫急如風火一般跑來,終於在關鍵時刻攔住了蔡京的懇請,他走上前向趙佶深施一禮,「請陛下原諒微臣的魯莽!」

    趙佶點了點頭,「蔡相國認為太學生參加弓馬大賽是不務正業,蔡相國,朕沒有說錯吧!」

    蔡京連忙道:「正是如此!太學生的主業是接受聖人教誨,修身修德,學習治國之道,學習如果安撫黎民,業有所司,弓馬騎射應該是軍隊的事情,如果這種事情也由太學生來做,那開武學做什麼?要軍隊做什麼?」

    童貫笑道:「蔡相國恐怕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吧?」

    趙佶也有了興趣,笑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啟稟陛下,今天大宋、遼國、西夏、大理、吐蕃五國競賽弓馬,原本第一名是西夏第一箭手撒金,也就是西夏大將撒辰之子,他箭法高強,騎**悍,無人能敵,在場五萬觀戰的將士和民眾情緒低落,但正是一名太學生力挽狂瀾,戰勝了西夏箭手撒金,重新奪得第一,令數萬軍民揚眉吐氣,相信今天晚上整個汴京的民眾都會為之歡呼。」

    趙佶也不由又驚又喜,連聲道:「還有這種事情,居然是個太學生,真是出乎朕的意料,此人叫什麼名字?」

    「啟稟陛下,此人叫做李延慶,相州人,去年相州發解試第一名,得到微臣的推薦,目前在太學上舍讀書。」

    「李延慶?」趙佶似乎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在哪裡聽說過,但他一時也想不起來。

    童貫又對蔡京道:「保家衛國,維護大宋的榮耀,不僅是士兵的事情,也是每一個大宋子民的份內之事,堂堂的太學生又豈能置身事外。」

    蔡京剛要反駁,童貫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如果沒有能力,那太學可以不參加弓馬大賽,但太學明明有這個能力,為何就不想為國效力,為維護大宋的榮耀而盡一份微薄之力呢?」

    童貫的最後兩句話說得大義凜然,令蔡京無言以對,這時趙佶打了個圓場道:「明天弓馬大賽就要結束了,反正下一次還有三年時間,蔡卿就不用著急了,以後我們再從容商議此事,先讓這次弓馬大賽圓滿結束再說吧!」

    蔡京無奈,只得躬身行禮,「微臣遵旨!」

    「蔡卿和張右丞先去吧!朕還要和童太尉商議一些別的事情。」

    「微臣告退!」

    蔡京和張邦昌退下去了,趙佶負手走了幾步,這才對童貫道:「關於楊戩之死的詳細報告已經出來了,正如愛卿所言,確實很難判斷他的真正死因,究竟是被人暗算,還是死在梁山亂匪手中?王御史無法下結論,但廂都指揮使王薦防護不力,導致楊戩的護衛出現防御漏洞,他有直接責任,朕已經將王薦革職問罪,另外,朕准備明年開春後剿滅梁山亂匪,不知道愛卿覺得讓誰去比較合適?」

    童貫沒想到天子居然詢問自己,難道他是想讓自己領兵去剿滅梁山嗎?

    他便小心翼翼道:「微臣願為陛下分憂!」

    趙佶搖了搖頭,「朕不是讓你去,你要全力應對方腊,朕是讓你推薦一個得力之人。」

    童貫大喜,這種機會一般是推薦一個自己的心腹,或者是推薦一個自己憎恨之人,他沉思片刻,決定采用後者,便道:「殿前指揮副使高俅雖然位居軍隊高職,但缺乏實際戰功,在軍中權威不彰,梁山亂匪乃烏合之眾,不過數千人,可讓高指揮使率三萬禁軍前去掃蕩,微臣相信他不會讓陛下失望。」

    童貫的推薦正合趙佶之心,高俅也是他的心腹,這種立功的機會當然要留給自己的心腹。」

    「愛卿所言正合朕意,高俅確實很適合,朕就讓高俅先准備吧!」

    「陛下英明!」

    這時,趙佶又笑道:「朕的幾個帝姬、王子都想去看弓馬大賽,你明天准備一下,朕明天也會出席最後一場爭霸賽!」

    蔡京滿心沮喪地從延福宮出來,張邦昌在他身旁小聲道:「或者我們可以把這個李延慶從太學革除,他的所作所為就和太學無關了。」

    蔡京恨恨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糊塗了,若可以開除我早就開除了,還用得著你說?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他是太學生,你把他開除了,你怎麼向天子交代?只怕童貫抓住你這個把柄,將你彈劾一狀,說你公權私用,你這個尚書右丞還要不要當了?」

    蔡京經驗老道,張邦昌是他的心腹,手握吏戶禮三部重權,童貫實在要插手太學,他還可以從容應對,可如果被童貫抓住機會彈劾了張邦昌,那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孰重孰輕,蔡京可拎得清清楚楚。

    張邦昌不敢吭聲了,蔡京沉吟片刻道:「我明明交代是安排弓步太學生參加弓馬大賽,怎麼會出現騎射太學生參加弓馬大賽?說明童貫在太學也安排了人,你去查一查這是誰安排的?」

    張邦昌苦笑一聲說:「其實不用查,弓馬大賽由學錄孫厲負責安排,他是童貫同鄉,應該是被童貫收買了。」

    「該死的混蛋!」

    蔡京罵了一聲,又對張邦昌道:「看來國子監兼管太學很不得力,必須要任命一個太學學正,你留心一下,看看誰比較合適,盡管安排下來。」

    「下官明白了。」

    張邦昌答應一聲便告辭匆匆去了,蔡京這才對旁邊喝道:「你躲什麼躲?我早看見你了。」

    從大柱背後轉出一個年輕侍衛,正是蔡京的四孫蔡征,蔡征只有二十歲,剛進宮當侍衛兩年,他戰戰兢兢上前跪下道:「孫兒參見祖父!」

    蔡京見他換了便裝,似乎是准備出去,便問道:「你這是去哪裡?」

    蔡征吞吞吐吐道:「孫兒想出去找朋友喝酒!」

    蔡京見他目光閃爍,顯然沒有說實話,蔡京今天心情本身就不高興,現在連孫子都要欺騙他,蔡京頓時大怒道:「畜生,你連我都敢欺騙?」

    蔡征見祖父大發雷霆,嚇得他慌忙跪下,連連磕頭,「祖父息怒!息怒!」

    「你到底想去干什麼?說!」

    蔡征再不敢隱瞞,只得低聲道:「向琮發出了英雄令,要大家晚上去礬樓聚會,似乎有什麼要緊之事,孫兒想去看看。」

    所謂英雄令就是京城一幫衙內黨召集同伙的通令,表示有重要事情,蔡征本來沒有加入衙內黨,但蔡京卻鼓勵他加入,和權貴子弟們搞好關系。

    「發生了什麼事?」蔡京隨口問道。

    「孫兒也不太清楚,聽說是一個太學生壞了向家的生意,向琮想教訓此人。」

    蔡京心中一跳,‘太學生’三個字此時對他而言實在太敏感了,他連忙追問道:「太學生叫什麼名字?」

    「好像姓李,參加弓馬大賽的,孫兒一下想不起名字。」

    「是李延慶嗎?」

    「對的,就是這個名字,李延慶。」

    蔡京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李延慶異軍突起影響了向家關撲店的生意,他暗暗慶幸,「真是天助我也!」

    蔡京立刻將蔡征拉到一邊,低聲對他囑咐了幾句。

    蔡征連連點頭,「孫兒明白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6 11:42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弓馬大賽(十五)

     



    夜晚的礬樓格外熱鬧,賓客盈門,幾乎所有的單間雅室都爆滿,連樓邊大堂上也坐滿了客人,中心的花園內,一百名名美貌女妓正輕揮小羅扇,在花園內或嬌態慵懶坐臥青石,或凌波微步,姿態妙曼,令人怦然動心。

    高高的木台上,絲竹聲悅耳,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如珍珠般地傾跳向礬樓的三層大堂。

    在秋樓二層的一間雅室內,李延慶和伙伴正歡聚一堂,飲酒慶祝今天李延慶奪取決賽第一,除了岳飛、王貴四人外,今天還多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那就是太原府的楊再興,楊再興今天也發揮出色,以七十三分的成績奪得第十四名,不過這是漢胡混賽的第十四名,如果單列宋朝武士,他排在第八名,按照規則,單列前十名將參加明天的爭霸賽,楊再興明天也有機會。

    楊家將的英勇事跡在宋朝時便已傳遍天下,聽說楊再興是名將楊業的後人,眾人對他格外尊敬,皆七嘴八舌問他先祖的事跡。

    楊再興苦笑道:「其實也沒有大家傳說的那樣神乎其神,不過楊家子弟世世代代都牢記先祖遺訓,保家衛國,抗擊韃虜,所有男子六歲就開始學武,七歲讀書,文武兼修,我父親也希望我讀太學,但我卻一心想從軍,這次回太原我希望能加入種家軍,父親再反對我也不管了。」

    說到這裡,楊再興望向李延慶,眼中充滿期待,李延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沒有問題,我會寫一封信給種帥,他還欠我一個人情,相信楊兄會得到種帥的器重。」

    楊再興大喜,連忙起身施禮,「多謝延慶為我出頭!」

    李延慶舉杯淡淡一笑道:「這其實是你自己爭取的,沒有你自己在弓馬大賽上的出色表現,我寫一百封信也沒有用。」

    「這裡的酒不錯!」

    王貴品了品葡萄酒,將酒一飲而盡,他有點快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在今天的比賽中他再一次超水平發揮,名列第三十七名,殺進了步弓四十名內,簡直令他心花怒放。

    湯懷連忙用胳膊碰了他一下,給他使個眼色,王貴這才注意一臉陰郁的牛皋,牛皋卻沒有王貴的運氣,在進前四十名的比賽中被淘汰了,他連前一百名都有進去,排在一百五十名之後。

    王貴坐在牛皋身邊,攬著他肩膀笑道:「老牛別沮喪了,咱們步弓本來就是陪襯,連下注的機會都沒有,不像老李那樣風光,要不我叫個美嬌娘來唱歌解解悶如何?」

    牛皋輕輕推開他,「俺想得開的,只是你小子喝了酒渾身就發臭,你自己不知道嗎?」

    「老李,老牛說我喝酒就渾身發臭,你覺得呢?」

    李延慶低下頭聞了聞,連忙扇扇鼻子道:「一股臭肉的味道,你小子怎麼回事?」

    「不會吧!」王貴有點驚恐,連忙對湯懷道:「你聞聞看!」

    湯懷做出個惡心想吐的樣子,「別讓我聞,我要吐了!」

    「五哥!」

    王貴連忙連忙起身跑到岳飛面前,「我身上有味道嗎?」

    岳飛聞了聞,「沒味道呀!不就有點酒味嗎?很正常啊!」

    王貴忽然醒悟,回頭望去,只見李延慶幾人低著頭嗤嗤發笑,他心中大恨,衝上去掐住牛皋的脖子發狠道:「從你開始的,我要一個個掐死你們。」

    這時,從外面快步走進一人,急聲問道:「李少君可在?」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回頭望去,只見是一名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李延慶認出了他,是礬樓的大掌櫃,姓魏,最初給寶妍齋宣傳時,他特地來過新橋的店裡。

    「魏掌櫃,有什麼事嗎?」李延慶走出來問道。

    「李少君帶著朋友快走吧!今天的酒錢我就不收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王貴大怒,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道:「渾蛋!有這樣趕客人的嗎?」

    李延慶知道必然事出有因,他連忙上前制止王貴,「阿貴,別這樣!」

    他拉開王貴,這才問道:「魏掌櫃,究竟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走,但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魏掌櫃滿臉為難,嘆了口氣道:「在春樓最大的雅室雪堂內,一群人在商量如何收拾你,他們不知道你就在不遠處,一旦他們發現,恐怕就會打起來,礬樓惹不起他們啊!」

    李延慶心念一轉,「是高衙內他們嗎?」

    魏掌櫃點點頭,「有十幾個人,都是權貴子弟,歌妓告訴我,好像是和關撲店押注有關。」

    湯懷搖了搖扇子道:「這個我倒知道一點,三叔給我說,關撲店開出的爭雄榜沒有料到延慶會異軍殺出,無論是押第一還是押三都會輸,幾乎所有人都輸了,這時關撲店的大忌,會對關撲店的聲譽造成惡劣影響,我估計是關撲店的後台想對延慶動手。」

    魏掌櫃也連忙道:「這位小官人說得不錯,汴京最大的關撲店玉堂閣是向家的產業,剛才那群人就是向蹤主導。」

    「延慶,我們走還是不走?」岳飛低聲問道。

    李延慶有點擔心御街的胭脂鋪,這幫衙內動不了自己,恐怕會拿胭脂鋪撒氣,他便點點頭道:「我們不給礬樓添麻煩,這就離開。」

    魏掌櫃大喜,連忙道:「我帶你們從內部通道離去,可以直接通往礬樓的東角門,那邊不走客人的。」

    李延慶等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著魏掌櫃出了門,向右拐走了十幾步,走到一扇小門前,這就是礬樓的內部通道,眾人剛要進小門之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騷亂,隱隱有女人尖叫聲,眾人不由停住腳步,好像也是在二層,是從夏樓那邊傳來。

    這時,一名管事匆匆跑來,對魏掌櫃急聲道:「那群西夏蠻子開始鬧事了。」

    魏掌櫃恨得一跺腳,低聲罵了一句,只得對李延慶他們道:「這條路沒有岔道,一直走到底就到東角門了,我就不送你們了,今天失禮之處,請李少君多多包涵。」

    「沒關系,誰沒有難處呢?魏掌櫃去忙吧!」

    李延慶開了門,「我們走吧!」

    眾人走下了漆黑的通道,魏掌櫃一直見他們消失,這才跟著管事匆匆走了。

    走出樓梯便是外花園,一條彎彎曲曲的碎石小道通往遠處一扇隱蔽的小角門。

    李延慶停住腳步對眾人笑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回去一趟。」

    「老李,你還回去做什麼?」眾人不解問道。

    「有個朋友,我要去打個招呼,我馬上就來。」

    「老李,那我陪你去吧!」王貴關心地說道。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你們可以在外面等等我。」

    眾人答應了,快步向外走去,王貴對眾人道:「我陪老李去,你們在外面等等。」

    「阿貴,不用你陪我。」

    王貴卻拉著李延慶壓低聲音笑道:「你想干什麼我心裡有數,別想丟下我!」

    李延慶無奈,只得帶著王貴又回了通道,他們摸著黑暗的樓梯向上樓跑去,王貴低聲問道:「現在告訴我,你想干什麼?」

    「你剛才沒聽見那人說嗎?一群西夏蠻子要鬧事,我估計是西夏武士。」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萬一是別的西夏人呢?」

    「只是推斷,那幫家伙不參加明天的爭霸賽,今天就算結束了,他們十有八九定會來礬樓喝酒。」

    兩人又從內部通道出來,只見爭吵聲還沒有結束,他便向騷亂處走去,迎面遇到一名舞妓哭著匆匆跑來,眼角還有淤青。

    李延慶一把拉住她手腕,「出什麼事了?」

    女妓嚇了一跳,拼命掙扎道:「你快放開我!」

    李延慶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推到角落,盯著她的眼睛惡狠狠道:「你告訴我那群西夏人想干什麼,我就讓你走,否則今天算你倒霉!」

    女妓掙脫不掉,心中害怕,只得低聲道:「他們要找師師陪酒,掌櫃讓我們陪他們,卻被他們打出來了,他們說如果師師不來,他們就拆了酒樓。」

    「是一群西夏武士嗎?」

    舞妓點點頭,「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伙,像魔鬼一樣。」

    她忽然想起眼前這個男子也很凶神惡煞,她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李延慶放開她,歉然行禮道:「剛才是我失禮了,大姐莫怪,我只是想問問西夏人。」

    舞妓見他放了自己,轉身便慌慌張張跑了。

    王貴上前笑嘻嘻道:「第一次見到老李抱女人,當然啦!喜鵲不算,她是小丫頭片子。」

    「別胡說了,你幫我找幾個酒杯或者茶杯來。」

    王貴一轉念便反應過來,立刻道:「我這就去找!」

    他想了想,便將頭上襆頭翻轉過來戴上,又將一塊白毛巾搭在胳膊上,活脫脫就是一個酒保的模樣。

    他轉身推門進了一間雅室,只聽他笑呵呵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各位繼續喝酒,小人是本店酒保,本店提供上等官窯茶杯,如果大家有興趣,小人給大家換一下。」

    李延慶啞然失笑,還上等官窯茶杯,虧他想得出來,片刻,只見王貴出來了,懷中抱著七八個小黑瓷茶碗,向李延慶擠眉弄眼道:「我們快走!」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6 17:29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弓馬大賽(十六)




    穿過一條空中走廊,他們進入夏樓,這時,叫罵聲似乎已經停止了,李延慶遠遠看見魏掌櫃在一間雅室門口點頭哈腰陪笑:「大家盡管放心,我這就去把師師姑娘請來,大家先品嘗一下我們礬樓的眉壽酒,稍等片刻,師師姑娘化完妝馬上就來。」

    「快去!快去!我們可沒有耐心。」

    李延慶聽出了這個聲音,正是撒金粗野的嗓子,他心中不由暗罵掌櫃欺軟怕硬,為了哄這群西夏蠻子,居然把壽眉酒都拿出來了。

    這時,王貴低聲笑道:「我們猜猜看,掌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李延慶撇了撇嘴,「這還用猜嗎?肯定是找個人冒充李師師唄!反正這幫人也沒見過李師師是什麼樣子。」

    「錯!我覺得一定是在壽眉酒裡面下藥,等他們醒來時已經被抬到官衙了,湯陰縣酒樓對付鬧事無賴就是這樣干的。」

    李延慶覺得王貴說得也有道理,找個女子假冒師師,萬一被霸王硬上弓,會壞師師名聲的,酒樓肯定不會這樣做,下藥的可能性最大。

    這時,一名西夏武士醉熏熏走了出來,左右張望一下喝問道:「我要去茅廁,伙計在哪裡?」

    李延慶推了王貴一把,「帶他去茅廁!」

    王貴心中暗罵自己倒霉,早知道就不來了,他只得陪著笑臉上前道:「我是酒保,我送大爺去茅廁。」

    「好!回頭我有賞。」

    西夏武士長得又高又大,一把將王貴拖過去,摟住他脖子,將王貴當成一根拐杖,王貴被他長著黑毛的粗胳膊勒得直翻白眼,帶他向茅廁慢慢走去。

    走到茅廁前,西夏武士放開王貴,令道:「在這裡等我,回頭我賞你一百文錢。」

    西夏武士進了茅廁,很快便傳來嘔吐聲,不多時,只見李延慶從春樓那邊跑來,王貴滿臉不高興地埋怨他道:「你干嘛讓我帶他來茅廁,差點把我勒死!」

    李延慶不理他的埋怨,低聲道:「等他出來,你告訴他,你知道李師師在春樓雪堂,你可以帶他先去見一見。「

    王貴頓時慌亂道:「可是我不知道春樓雪堂在哪裡?我是第一次來。」

    「我剛才去了,你順著走廊一直走到底,門口站著三個大漢,那就是雪堂,你告訴西夏武士,李師師就在房間裡陪酒,裡面幾個小白臉不准她去陪黨項蠻子。」

    「然後呢?」

    「然後你跑回去報信,就說他們同伴被人打了。」

    王貴呆了一下,「這這樣可以嗎?」

    「你怕什麼,你的腦門又沒寫名字,這裡沒人認識你!」

    這時,茅廁裡傳來腳步聲,李延慶瞪了王貴一眼,轉身便閃到一旁。

    西夏武士嘔吐干淨了,又痛痛快快撒了泡尿,頓時酒醒了不少,他走出來,見王貴還在等著自己,便拍拍他肩膀贊許地笑道:「雖然漢人無信,不過你還不錯,這個賞給你!」

    他掏了把錢塞給王貴,王貴接過錢連忙躬身感謝,又擠出笑臉道:「大爺不是要找師師姑娘嗎?」

    西夏武士一怔,隨即大喜,「你知道她在哪裡?」

    「小人知道,要不我帶大爺去看看她,說不定還可以先親一親芳澤。」

    酒壯色心,西夏武士心中一蕩,連忙道:「你快帶我去。」

    王貴回頭偷偷看了後面一眼,李延慶已經不見蹤影,王貴腸子都悔青了,自己干嘛要跟著這家伙回來,他躲在背後,什麼都讓自己出頭,這算什麼好兄弟?

    王貴心中暗罵幾聲,只得硬著頭皮帶著西夏武士繼續向前走,大約走了數十步,前面果然看見三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叉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扇華麗的大門前。

    王貴指了指三名大漢,「師師姑娘就在房間裡陪幾名小白臉喝酒,剛才師師姑娘沒來,就是因為裡面有幾個小白臉拉住她,不准她去陪黨項蠻子喝酒。」

    黨項蠻子是宋人對西夏人的蔑稱,屬於一種侮辱語言,西夏武士極為好勇鬥狠,又喝了酒,聽說幾個宋朝小白臉拉著李師師不放,還辱罵他們,他心中頓時大怒,一把推開王貴,大步走了上去。

    王貴趁機轉身就跑,這時,三名大漢已經看見了快步走來的西夏武士,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喝道:「這裡不准閑人靠近!」

    西夏武士聽見房間裡傳來女人銀鈴般的嬌笑聲,更認定了這就是李師師的聲音,便一把推開大漢,伸手要去推房門,幾名大漢頓時大怒,一起拉住他,「漢子不得無禮!」

    就在這時,一個黑瓷茶碗閃電般打來,‘啪!’一聲打在西夏武士的後腦勺上,茶碗十分沉重,頓時打得西夏武士頭破血流,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西夏武士摸一把後腦勺,只見手上全是黏糊糊的鮮血,他心中勃然大怒,怒吼一聲,轉身便將阻攔自己的大漢按倒在地上,提起缽盂大的老拳便向對方面門狠狠打去。

    另外兩名大漢急了,衝上來便拳打腳踢,這時,正在房間裡喝酒的一群衙內聽見外面有叫罵聲,紛紛開門出來,向琮走在最前面,只見三名手下正按著一名大漢猛揍。

    向琮眉頭一豎,喝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衙內,這個蠻子喝醉了酒,上門挑釁,先動手打人。」

    十幾名衙內聽說居然有人敢上門挑釁,他們頓時大怒,上前也踢了幾腳,向琮更是發狠道:「給我狠狠打,打死了我來負責!」

    有主人這句話,三名大漢下手更狠,向西夏武士的各致命之處拳打腳踢,打得西夏武士連聲慘叫,口鼻鮮血亂噴。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來,大群西夏武士衝來了,他們見幾名大漢將同伴按在地上毒打,同伴已被打得奄奄一息。

    一群西夏武士眼睛頓時紅了,怒吼著衝了上來,十幾名衙內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向屋裡逃去,嚇得聲音都變了,「快快去報官!」

    就在一片哭喊慘叫聲傳來之時,李延慶和王貴已經快步走出小角門,離開了礬樓,剛才王貴還在滿心詛咒李延慶,這會兒他又眉開眼笑贊道:「老李,這一招借刀殺人很高明啊!」

    李延慶淡淡一笑,「衝冠一怒為紅顏嘛!西夏男人也不例外。」

    這時,岳飛等人迎上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

    李延慶笑著一擺手:「我們去高陽店喝流霞酒,我繼續請客!」

    王貴也哈哈大笑,「沒事!沒事!喝酒去。」

    發生在礬樓的鬥毆事件雖然最終被御街巡邏軍隊及時趕來制止,但還是釀成了三死群傷的血案,兩名向琮的手下被西夏武士活活打死,另一名手下被打成重傷,而最初被毒打的西夏武士也因重傷不治而亡。

    十幾名衙內也付出慘重的代價,多人被打成重傷,其中向琮最慘,他的兩條腿皆被打斷,蔡征被打斷三根肋骨,梁晴鼻梁被打斷,眼睛被打出血,其余十幾名衙內都或多或少受了傷,這還是礬樓數十名酒保伙計拼命保護他們,才使這群衙內免遭更慘的傷亡。

    礬樓事件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甚至驚動了天子趙佶,趙佶十分震怒,勒令各家權貴約束子弟,嚴禁結黨,同時下旨免去權知開封府事鄭居中之職,免去鴻臚寺卿嚴俊之職,並令樞密院照會西夏及遼國長駐汴京使臣,在弓馬大賽結束後,相關人員必須立刻回國。

    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夜晚,又是普通民眾無法涉足的礬樓,礬樓事件只是在汴京上層社會偶有耳聞,加上各大權貴家族封鎖消息,使得這件事並沒有傳播開來,也沒有影響到轟轟烈烈的弓馬大賽繼續進行。

    次日天不亮,李延慶再次挎弓出發,在岳飛、王貴等伙伴的簇擁下,向北大營而去,今天將是弓馬大賽的最後一天,也是最為精彩的一場比賽,由十名最頂級的大宋箭武士拉開精彩絕倫的十強爭霸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6 17:29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弓馬大賽(十七)
  



    天還沒有亮,汴京民眾的便陸陸續續湧向北大營,大家都想占個好一點的位子,按照規則,遼國和西夏兩國的箭武士今天只進行一些表演性質的射箭,他們不參與宋朝自己舉行的十強爭霸賽。

    大帳內,十名箭武士聚集一堂,樞密使童貫正臨時召集他們宣布幾件大事。

    「今天有三件大事要告訴你們,第一件事,天子將親臨賽場,觀看今天的比賽,希望大家振奮起精神,拿出最好狀態,發揮出自己的最好的箭技。」

    停一下,童貫觀察一下眾人的表情,見大家眼中都露出激動之色,他滿意點了點頭,又接著道:「第二件事恐怕會讓部分武士失望了,這也是天子的要求,大家只能修改規則,十強爭霸賽將重新計分,也就是說,原本決賽的成績不再帶到爭霸賽中來,我很抱歉!」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消息著實讓大部分人又驚又喜,恐怕除了李延慶外,每個人心中都暗暗歡喜,這意味著他們每個人都又有爭奪第一的希望,畢竟李延慶昨天的八十分已經壓了所有人一頭。

    童貫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延慶,見他面無表情,便又提高提高聲音繼續道:「下面再說第三件事,關於這次弓馬大賽的獎勵!」

    大帳裡頓時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摒住了呼吸,這也是他們極為關心之事,每個人當然都希望能夠升官發財,就連楊再興也希望自己多一點資本,將來進入種家軍後,不用再從小兵做起,至少能當個都頭之類。

    不過李延慶卻有點迷茫,他參加弓馬大賽只是為了滿足師傅的遺願,他只是太學生,基本和軍隊暫時沒有關系,正是沒有期盼,所以他心中平淡如水,如果不是出於禮貌,他甚至想離開了。

    「這次弓馬大賽的獎勵有兩塊,一塊是你們來源地的獎勵,按照上屆的經驗,應該都有,來自禁軍的武士將得到禁軍的獎勵,來自太學的武士,太學也會有獎勵,這一塊每個人都不一樣,也和我們無關,我只說說朝廷的獎勵,上一屆比賽,進入前十名武士朝廷都給予了官升一級的獎勵,這一次也是一樣,如果進入前三,朝廷會給予官升二級的獎勵,敕令天子已經簽署,這裡,我要先恭喜諸位了。」

    大帳內頓時一片竊竊私語聲,童貫笑道:「大家去准備吧!等聖上到來後,比賽正式開始。」

    眾人轉身離帳,童貫喊道:「李延慶留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很多人都向李延慶投去同情的目光,他只是太學生,難道他還能升官不成?

    片刻,眾人走盡,大帳內只剩下童貫和李延慶兩人,童貫歉然道:「昨天的成績不能帶到今天,恐怕就是你的損失最大了,我很抱歉!」

    李延慶搖了搖頭,「太尉不必如此,我並不在意!」

    「是啊!你的箭術高明,今天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只是朝廷的獎勵,作為太學生,有點難辦太學那邊升級得報國子監特殊批准,但有蔡相國橫在中間,恐怕不會太順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升級無非是上舍中等生,學生並不在意。」

    「話雖這樣說,但對你還是不公平。」

    童貫沉吟一下又道:「這樣吧!如果這次你拿不定獎勵,我只是說如果,那就當我欠你的,等你入仕後,我一定會補償給你,我童貫言出必行,絕不失言。」

    李延慶不得不佩服的童貫的老姜,三言兩語之間,原本是朝廷給自己的獎勵,就變成他童貫的獎勵,原本是自己應得的東西,也變成了他童貫的人情。

    不過李延慶對這種升官獎勵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很多時候,尤其在北宋末年,升官未必是幸運,反而會是一個陷阱,他還是得走自己的路,不要跟童貫陷得太深,歷史上,無論從蔡京的心腹,還是童貫的心腹,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自己得悠著點才行。

    童貫見李延慶沒有吭聲,便不再提這件事,又淡淡問道:「延慶,你是太學生,感觸應該比我更深一點,你覺得軍隊和太學之間會有某種關聯嗎?」

    李延慶立刻意識到,這是童貫想把手伸進太學了,只是他似乎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李延慶當然知道該怎麼辦?他笑了笑道:「太尉還記得湯陰縣的士子軍嗎?雖然說蔣知縣的做法有點荒誕,但大家都承認一點,軍事訓練了一個月後,大家紀律觀念和團體觀念都明顯加強了,更重要是身體得到了鍛煉,原本大家都讀書多年,一個個體弱多病,但軍事訓練一個月,身體明顯變得強健了,這個辦法也可以用在太學中,叫做軍訓,每個太學生必須軍訓一年,對他們身體大有好處,將來帶兵打仗也不至於一竅不通了!」

    童貫越聽眼睛越發亮,聽到最後他恨不得抱住李延慶狠狠啃上兩口,簡直讓他心花怒放,軍訓,這是多麼好的借口,童貫開始想像把太學生們拉到軍營來訓練一年的情形,中間施與小恩小惠,還怕他們不效忠自己嗎?

    李延慶見童貫有點失態了,便躬身道:「如果太尉沒有什麼事,學生先去准備了。」

    「啊!去吧!」

    李延慶行一禮便轉身離開了大帳,童貫一人留在帳中繼續思考。

    李延慶回到了准備大帳,他首先需要換上盔甲,只見大帳內楊再興已經換好了盔甲,卻沒有走,顯然是在等他。

    伺候他的士兵連忙上前給他披掛盔甲,楊再興走過來道:「我剛聽說昨天晚上西夏武士在礬樓和一群衙內打架了,怎麼就會這麼巧呢?」

    李延慶看了一眼士兵,又給楊再興使個眼色,笑道:「西夏武士好勇鬥狠,在哪裡都會和人打架,我倒覺得很正常,也有可能他們被人挑撥了一下火氣。」

    李延慶實際上就是暗示楊再興,是他挑撥了西夏武士,楊再興頓時明白了,原來李延慶昨晚又回去,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他也忍不住笑道:「如果真是這樣,估計他們今天也翻不起什麼浪了。」

    「大部分西夏武士都翻不起浪,但有一個人例外。」

    「你是說撒金?」

    李延慶點點頭,「他昨天雖然敗在我的手下,但他絕不會服氣,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服氣,聽鼓斷時本身就有漏洞,容易被鑽空子,萬一這名鼓手比較愛國,在我射箭時把鼓聲放慢了那麼一點點呢?」

    楊再興點點頭,「或許你說得對,他確實不服氣,但他又能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總之今天要留一手才行。」

    天色大亮時,演兵場四周已是人山人海,近八萬汴京民眾和士兵擁擠在東西南三面,五千名士兵負責維持秩序。

    而北面的看台昨天晚上又重新搭建,中間加高了數十個座位,那是給天子以及帝姬王子們的座位,四周的座位則是文武百官,既然天子到來,朝廷很多官員當然也會到來。

    評審官和高級將領們都沒有了座位,都安排在看台下,勉強給他們安排了一些低矮的小凳子,

    日頭越來越高,但比賽卻遲遲沒有開始,周圍民眾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仿佛就像開了鍋一。

    就在這時,一隊隊御林軍士兵出現了,一隊隊旌旗和傘蓋出現在北面的看台上,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民眾和士兵都終於意識到,原來天子也來觀看比賽了。

    這時,一頂巨大的黃羅傘蓋出現在看台上,數十名宮女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正是大宋天子趙佶,他穿著明黃色普通常服,頭戴紗帽,一臉笑容,在他身後跟著十幾名少年男女,一個個精神抖擻,衣著鮮艷,正是他的兒子和女兒們,再後面則跟著大群文武官員。

    童貫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歡迎陛下到來!」

    雖然昨晚上發生了礬樓事件,但並不影響趙佶此時的心情,他在正中龍椅上坐下,看了看四周的人山人海,興致勃勃道:「與民共樂嘛!朕也很久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了。」

    「武士們都聽說陛下到來,都摩拳擦掌,要為陛下一展絕技!」

    趙佶微微一笑,「時間不早了,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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