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德川慶喜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20
413.第五十九章外交技法(7)

    原本無論他們如何謀划,只要攝政嚴加呵斥便相安無事。***然而,由於以近衛內大臣為的三條、九條、柳原等諸卿聚集在一起,紛紛講述自己的恐懼,以至於二條攝政也變得猶豫不決,喪失了拒絕的勇氣。
    議奏、傳奏被趕離朝廷,條約問題再次回到了原點。不,豈止是回到原點,甚至連慶喜未得到敕許便接見外國使臣一事也被歪曲成無視朝廷之舉,其罪堪比井伊直弼。
    奪權派展開如此露骨的陰謀活動,其目的昭然若揭,慶喜的憤怒終於爆了。
    六
    即便是在偏袒薩摩的英國翻譯官埃內斯特?薩托的眼裡,慶喜的外交官姿態也是相當漂亮的,他在自己的回想錄中曾如此讚賞慶喜的風采——
    在我所見的日本人之中,將軍是最具貴族風采的。他容貌俊秀,高額直鼻,實在是一位令人喜歡的紳士。
    擁有如此風采的慶喜為了響應水戶大義和孝明帝以國體為重的聖明,基於日本是一個不可爭鬥的民族這一認知,主動與不請自來的列強展開了外交交涉。
    薩摩和長州對此自然不是完全不予贊成。如今二藩都已向英國靠攏,慶喜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明白」,並懷著對政治機構大改革的期待,打算先行戰勝外患。
    如今正當是二條關白與信賴慶喜的議奏、傳奏齊心協力地戰勝外患之時。而且,只要其見識正常,能夠多少具備一些勇氣,信賴會津、桑名和所司代的保衛力量,便可向天下展現出朝廷的威嚴。
    然而,卻有一隻露骨的謀略之手伸了出來,企圖從宮廷內部將其摧毀。一切都亂作了一團。
    至少,廣橋、久世、野宮等諸卿是基於日本的立場來考慮問題的。
    但是,僅憑這一點卻很難敵過不惜顛倒黑白也要實現奪權的陰謀手段。於是,奪權派利用暴力脅迫攝政及其下公卿,最終將四卿流放,安排一些能任由其擺布的官員繼任,可以說如此行為才真正是一種暴力政變。
    「豈能坐視不理!」
    會津自然坐不住了。倘若令對方達到目的,奪權派甚至可能會變更宮中警衛,被他們視作敵人的幕府中人恐怕將再也無法接近朝廷。
    聽聞此事,法國公使洛奇必定是拍著大腿,惋惜不已。
    他早已料到薩摩會有此舉動,故而才主張在開放兵庫和大阪之前,先開放下關和鹿兒島,搶得先手,而後再徐徐開展朝廷工作……
    如今這一政治權力正掌握在征夷大將軍慶喜手中。法國人認為,所謂權力便應該在這種時候毫不猶豫地使用,但慶喜心懷國體尊嚴,認為應該避免外國勢力介入,便對洛奇的主張置若罔聞。
    (我與夷人的想法存在本質上的區別,你們難道就不明白我的這份誠意嗎……)
    薩摩和長州不理解沒有辦法,至於已變作奪權狂熱者的岩倉具視及其周圍自稱志士之人不理解,亦屬無奈。
    然而,慶喜認為,二條關白和近衛內大臣應該是明白的。
    不,倘若孝明帝在世,也一定會明白的。但現在,如此易懂之事卻變得混沌不清。
    漸漸地,慶喜的憤怒之中也流露出了一絲絕望。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21
414.第六十章權利爭奪(1)

    一
    慶喜此時的絕望將使神州直接通向滅亡。
    一方將日本稱做神州,頻頻高呼勤皇;另一方也同樣以勤皇名義,卻志在實現更高境界的奉公。如今前者不由分說地攻擊後者,企圖將其拉下來讓自己坐上權力的寶座。
    若是任憑他們坐上權力寶座,萬世一系的皇位將何去何從?這與今川、織田、武田和北條相互亂斗的不明大義的戰國時期又有何分別!
    (不能將幼帝迎上這般充滿爭鬥的寶座……)
    通過爭鬥得到的東西一定會有失敗的時候。憎人者被人憎,殺人者被人殺……近侍重臣們難道連如此淺顯易懂的自然之理也已經不理解了嗎?
    當慶喜在二條城聽到原市之進口中說出議奏和傳奏辭職的理由時,他似乎第一次受到沉重打擊,不禁陷入沉思。
    (連殿上之人都忘記了皇位的尊嚴……)
    然而,當時事態的惡化程度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實際上,後來……」
    連市之進都感到難以啟齒。
    「朝廷決定重新由薩、因、備三藩負責京都的警衛工作。」
    「什麼?他們竟無視幕府?」
    「是的,會、桑二藩亦因此感到無比激憤……」
    「嗯。」
    「既然有將軍駐守京都,雖然能力有限,但此外還有守衛職,亦有所司代。如今卻絲毫未同會津及桑名商量便突然決定由三藩出任警衛,實在令人顏面掃地……」
    慶喜突然如疾風一般迅速站起身來。無須市之進說,倘若果真如此任命,那簡直就相當於一場政變,其程度更甚於文久三年(1863年)8月18日長州動的七卿流亡。
    慶喜雙目充血,快步走到走廊,然後又猛地折回。
    (被背叛了!)
    倘若他是那種能夠直接將感訴之於口的人,想必此刻早已破口大罵。這次竟輸給了愚蠢的威脅手段,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無論如何痛罵都不足以宣洩。倘若皇宮宮門皆被他們把守,所有幕臣都將被排擠出宮廷,日本將徹底分裂。
    而且,慶喜萬萬沒有想到,做出此舉的竟然是擁立幼帝、直面國難的宮廷中人……
    (不能就此下去!若是任其展,我國獨特的國體和皇位都將毀滅。)
    慶喜走路很少會出聲音,至於咬牙切齒、緊攥雙拳、臉色大變更是前所未有。他此前一直堅信,將這些表收斂在內,憑藉當前實力已足以救國,而如今,這種自信已經生了極大的動搖。而且,導致這種況的炸彈並非來自他所戒備的一方,而是來自他最信賴的宮廷……
    (難道先帝駕崩已令日本萬民的中心、支柱都被出賣了嗎?)
    倘若繼續任由這些跳樑小丑胡作非為,皇室本身恐怕也將在這場低俗戰爭的旋渦之中消失。
    萬世一系的生命支柱是如此美麗,不僅信長從未染指,秀吉也極為尊敬,家康亦對其尊奉有加,而如今卻漸漸消失……
    慶喜在屋內足足繞了四圈。而後,他突然坐了下來,將扶手拉至近旁。此時他的臉色雖然仍舊蒼白,但聲音已經回復了往日的平靜。
    「市之進。」
    「在。」
    「會、桑的激憤很有道理。」
    「啊?」
    「如此下去,不僅我顏面掃地,守衛職和所司代也將難以立足。既然事關朝憲國威,我就應該親自前往拜訪攝政。」
    有人認為,原市之進的智謀勝過慶喜,並一直隱藏在慶喜身後大展身手。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在慶喜面前,市之進非常老實,就像一個緊緊依附在慶喜身上的少年。
    「市之進也想隨您秘密前往……」
    「好。不必擔心,縱然攝政屈服於暴力,由我加以勸說,他應該也會明白國體的重要性。必須說服他!唉,我現在才明白,此前便應該勸服。我可並非是徒有虛名。」
    「不勝惶恐。」
    「明天是18日,我要帶領所司代(松平越中守)和板倉伊賀守(勝靜)一同前去。你去轉告攝政,務必要將賀陽宮、近衛內大臣、一條、九條兩大納等人全部召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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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第六十章權利爭奪(2)

    「市之進領命……三生有幸。」
    市之進拱手接命,淚水自眼中簌簌而下。
    若是上代將軍家茂面對此事,恐怕至多說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回江戶了」,便將難題留給老中。但慶喜卻打算將重臣全部召集到一起,堂堂正正地說服對方。有主公如此,身為家臣自然也倍感幸甚。
    市之進立刻以使者的身份前往攝政府,慶喜則於翌日——即18日中午十二時整出了二條城,步入攝政府。
    就這樣,直至19日上午十一時,慶喜才結束了自18日正午開始的訪問,離開了二條家。也就是說,雙方的談論長達整整二十三個小時。
    只要事關國家大事,慶喜便是如此堅韌。如此堅韌不拔的將軍想必也是前所未有的。
    慶喜一抵達二條家,便立刻清點了受邀前來的一眾官員。賀陽宮和近衛內大臣二人果然沒有前來,理由自然都是生病。比起脅迫他們的滋野井中將,二人更懼怕其身後的薩摩,故而無顏面對慶喜。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薩摩無視大義的威脅力當真非同小可。
    二
    對於無法理解日本國體特殊性的人而,他們只會將慶喜的做法看做普通的權力鬥爭。
    實際在這一點上,「政治原本便包含如此惡俗性」這一世界共通的常識已經根深蒂固。對日本而,明治維新的起點存在的錯誤是如此巨大,但卻很少有人會對此作出反省。
    慶喜認為,賀陽宮和近衛內大臣之所以未能前來,也是因為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錯誤。倘若不明白薩摩以勤皇名義展開奪權鬥爭、企圖強行打倒真正勤皇之士的態度的話,既不能稱之為朝臣,也成不了一藩之屏障。
    迫於無奈而與慶喜正面交鋒的二條攝政及一條、九條兩大納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自這幾人的臉色及眸子中透露出的驚恐不安便是最好的證明。
    一接觸到慶喜灼熱的目光,所有人都感到忐忑不安,無一例外均低下頭去。
    慶喜輕聲開口說道:「爾等此次根據滋野井中將提議,決定罷免廣橋、六條、久世、野宮等諸卿,如此處置難道不覺過於輕率了嗎?四卿乃天皇近侍,只有公平評議我等所奏與反對派所奏,才可得出公論。滋野井中將卻以為不妥,遽然難。率領徒黨四處脅迫,此等事實不容否認。而迫使滋野井中將難的幕後人物是誰?想必攝政大人您已調查清楚並加以處置,但在下欲知此人姓名。」
    「知道姓名又如何?」
    「在下要同此人直接辯論,為其啟蒙。」
    攝政的目光頓時變得飄忽不定,明顯心有所懼。
    「實際上……他們的暴舉過於突然,下官尚無暇詢問。」
    「豈有此理!朝廷大事本來便是皇國大事,在下掌管政權,事前不曾與我等有絲毫商議,便徑自處置,這成何體統?在下委實不能接受!」
    攝政當時一定老老實實地道出了實。他因懼怕暴力只得按照對方的要求將相關人等罷免。
    慶喜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為何不說此事須與將軍商議之後再行決定,先行避開呢?倘若屈服於此,今後這也是敕命,那也是敕命,最終恐怕將無人再對敕命心懷一絲敬畏。
    「不僅如此,而後竟又重新任命薩、因、備三藩負責警衛,不知用意何在?總該不會是因暴徒如此要求便徑直答應下來的吧?關於此事,還請明確解釋。」
    攝政的雙肩很明顯地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因為他根本無以對。
    看到攝政一不地顫抖,慶喜再次放緩了聲音。
    列強不僅在軍備方面耀武揚威,在外交方面也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完美陣勢。而日本要想站在平等的立場上與之一較高下,單是憑藉一些甚至不如大小名的愚蠢的恐怖陰謀,又能有何作為……
    僅僅想到這一點,慶喜便感到胸中憋悶。
    「負責保衛朝廷者既有守衛職,亦有所司代。倘若有人遽然難,只需告知在下,自會加以鎮壓。如今竟然直接任命薩、因、備三州負責警衛……難道是因為在下不足以信賴嗎?」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21
416.第六十章權利爭奪(3)

    「……」
    「想必是因爾等聽聞世人莫須有的傳,為在下著想才會如此處置。傳說英國人與某人勾結,令屬下廣泛埋伏於京都至敦賀一帶。如此一來,幕府勢必要著手防備,爾等想必是擔心幕府警衛不足。然即便如此,爾等無視守衛職與所司代,直接任命諸侯,仍然等同於無視幕府。」
    「不,並非如此……」
    「您雖然這樣說,但事實便是如此。抑或爾等懷疑幕府與英國勾結,企圖佔領日本?此事亦必須請您解釋清楚。」
    「那是誤解……全無此事。」
    「所謂全無此事,是指您已經不記得下過命令了嗎?」
    「不,命令的確下過,但那只是一時之錯,才會造成如今的尷尬局面。」
    「既然如此,可否儘快撤銷任命三藩負責警衛之命?如若不然,薩摩與會津之間將爆何種衝突,相信不用說您也應該清楚,諸侯各個都會拚命而為的。」
    攝政顯得驚慌無措,屢次擦拭汗水。4月的京都尚未炎熱至此,只因攝政聯想到二者之間的緊張局面而感到窒息之故。
    一條和九條兩大納默然端坐,幾乎未曾開口。然而,二人額頭亦不時滲出豆大的汗珠。
    「那麼……任命三藩負責警衛之命……」
    「會儘快撤銷吧?」
    「是的,全為下官一時之錯。」
    「既然如此,四卿的免職也可撤銷了?」
    慶喜刻不容緩地追問道。
    「啊……這個……」
    攝政慌忙瞥了兩大納一眼,而後竟合上雙眼。
    「只要親王和內大臣(近衛)均同意……」
    「您是說因幕後之人而無法決斷?」
    「若不如此,難以……」
    攝政仍然閉目嘆息,彷彿是在說事並非自己所能決定的。
    三
    時至今日,世人仍將薩摩和岩倉一方稱做勤皇派,將慶喜及幫助慶喜的人稱做佐幕派,劃分得清清楚楚。
    倘若按照這種稱謂劃分,那麼自先帝在位時便擔任關白的二條攝政與其說是佐幕派,倒不如說是公武合體派。至於身為當事人的議奏傳奏的廣橋、六條、久世、野宮四卿,雖然立場相同,但顯然應該視為佐幕派。
    只要有這四卿擔任議奏傳奏,朝廷便不可能下達「討幕」敕命。
    因此,奪權派才將因先帝大喪而得到特赦、自始至終都厭惡幕府的大原三位等人安排在幼帝身邊,尋找機會求得討幕敕命。
    靠攏薩摩的近衛內大臣(忠房)對此策略提供了幫助,此事自不待。然而,由於岩倉、滋野井中將、鷲尾侍從等人的做法過於露骨,完全就是為奪權而謀划,故而近衛內大臣心中亦感到十分迷惑。
    「難道你不想幫助朝廷奪回政權嗎?」
    如此一說,殿上公卿無一不作此想,輕易地便因此而妥協。而且,幕府這邊已與以前完全不同,水戶出身的慶喜意圖貫徹「一君萬民」的大義,以近衛為的五攝家均擔心其過於輕率的妄動會損害皇室尊嚴——這才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慶喜再次一針見血地直指問題核心:「也就是說,關白大人此刻無法決定四卿官復原職一事?」
    「這個……有很多原因……」
    「在下並不這樣認為。身為攝政還需要看他人臉色行事,願聞其詳。」
    然而,攝政似乎仍然無意開口。
    奪權派的意圖太過明顯了,他們計劃安排中山大納為幼帝太傅,隨意掌控玉璽,以便下達討幕敕命。而且在薩摩背後有身為五攝家之雄的近衛家,近衛家在宮廷之中的地位是絕對不可忽視的,並且與薩摩關係密切,甚至在生活方面也不無關係。正因深諳如此內,攝政才會懼怕不已。
    (一分為二的並非只有日本。)
    討幕是一種偏離國體的思想,實際上,這隻毒蛾正是沿著宮廷內部的這種思想與理解的縫隙鑽進來的。
    「不知您認為任命正親町三條前大納為議奏如何……」
    過了片刻,攝政開口說道。慶喜的聲音頓時也變得高亢無比。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7
417.第六十章權利爭奪(4)

    「在下所並非後任之人事安排,而是令四卿官復原職!如今,不管是考慮到列強臨城也好,還是為謀求國內團結也好,日本都不可有絲毫動蕩!倘若因懼怕一些暴徒的脅迫就改變立場,便無異於故意增加困難!攝政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在慶喜的質問之下,不僅攝政,一條、九條兩位大納也開始渾身顫抖。
    二人面色蒼白,偶爾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立刻閉口不語。他們一定是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觀點根本無法與慶喜一爭長短。
    就這樣,問答一直持續到深夜,燭台上的蠟燭也不知更換了多少次。
    「原來如此,為了新帝和日本國,四卿更替乃是必行之事……倘若無法對此達成一致便徑自離開,我慶喜談何奉公?在下定要知道,此事究竟出自何人指使?還請明示。」
    「倘若下官不說,您無論如何都不會離去嗎?」
    「沒錯,身為將軍,倘若您仍刻意隱瞞,在下將無法以將軍的身份執掌政治。」
    慶喜的追問已經變成了一種脅迫。憑藉暴力迫使近衛公罷免四卿的罪魁禍便是薩摩的大久保和岩倉具視等人,慶喜對此應該是一清二楚的。
    雖然知曉此事,但他卻仍憑藉理論不斷地責問對方。
    (必須藉此機會令他們真正銘記維護皇室尊嚴的重要性!)
    慶喜如此做的意圖便在於此,但不知攝政和兩大納是否能夠明白。
    薩、長擁有武力,幕府也擁有武力。而且,幕府兵力近日正逐漸推行西洋式訓練,表現出了不可估量的潛力。
    或許正因如此,當時的宮廷中人才會前怕狼,后怕虎,將雙方都視作以武力威脅的巨人。
    也正因如此,二條攝政縱然應允撤銷任命薩、因、備為新警衛的命令,也一定無法輕易應允被趕出朝廷的四卿之事。
    若是明確地告知實,表示應允,便不得不開始考慮對責任人的處罰。處罰宮廷中人倒非難事,但若要處罰薩摩,就攝政的性格而,終究是無法做到的。
    就這樣,到了黎明時分,一條大納率先離席而去。
    「天亮了,在下感到有點頭暈,今日就到此為止。」
    一條大納走後不久,九條大納也隨之離去。
    「無論如何,此乃國家大事,請容我再思考片刻。」
    但就算只剩下攝政一人,慶喜的論點也沒有絲毫改變。
    「此乃國家大事,在下不能如此不明所以地回去。請您負責地告知在下詳。」
    即便如此,攝政仍無以對,故而在伊達宗城的在京日記中,對慶喜的追問有如下記載——
    「若無法回答,當引咎辭職。」
    那麼慶喜當時是否真的說出了這番話呢?
    事實上,這其中隱藏了維新政府誕生的最大苦楚。
    四
    對慶喜而,倘若決定僅憑權謀術數展開爭鬥的話,還有其他辦法。
    英國與薩摩勾結,故意計劃進行大規模的國內旅行,以此刺激「朝廷厭惡夷人」的緒。然後,他們又反過來宣稱先帝敕許無效,干擾慶喜的開國外交。
    倘若慶喜有意與其對抗,大可以聽從法國公使洛奇的建議,宣布先行開放下關和鹿兒島。如此一來,兵庫的開港便會延期,朝廷也可以鬆一口氣。而薩摩和長州則無異於腳下起火,必然無暇顧及在京都的暗中活動。
    然而,慶喜認為應該儘力避免給外國勢力介入的機會,故而並未採用這種辦法。正因拒絕了這一提議,慶喜向攝政施加的壓力才會如此強硬。
    一方企圖利用外國勢力,將幕府逼至窘境;另一方縱然艱難,也要避免外國勢力介入,謀求萬民統一,平等開國——究竟哪一方更遂天皇心意呢?
    這些近侍毫無識別能力,怎能將重要的天皇託付給他們!想到此處,慶喜心中自然憤怒不已。這種憤怒或許當真會令他說出「若無法回答,當引咎辭職」這樣的話來。
    總而之,當日的慶喜「精悍之氣莫可當」,辯論了整整二十三個小時,一直持續到19日上午十一時。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7
418.第六十章權利爭奪(5)

    慶喜離開后不久,攝政便以「前日英國人之事與事實有所出入,無須警衛搜查」為由,撤銷了薩、因、備三藩的警衛任命。
    從這些文字上我們不難看出,英國與薩摩謀划的此次旅行確實帶有脅迫朝廷的目的。
    撤銷三藩警衛任命的同時,對於煽動公卿過激派的鷲尾侍從和正親町少將以及答應要求、威脅以近衛內大臣為的五攝家的滋野井中將父子,攝政均下令命其待罪候審,同時上表請辭。
    不僅如此,僅餘一人的柳原大納也被罷免了議奏一職,近衛內大臣和一條、九條兩大納也因對國事認識不足而被追究責任,罷免官職。
    如此一來,十六歲的天皇身邊竟至空無一人。
    當此時期,近侍重臣們究竟在想些什麼?對於那些縱不願仍然冷靜地為皇國(神州)未來擔憂的人而,這並非成熟之舉,完全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令人不禁眉頭緊皺……
    如此一來,不久的將來自然會形成一個由岩倉、三條等嚴重偏離正軌的奪權派執牛耳的世界。
    慶喜不得不立刻派遣使者再次前往攝政府,要求攝政收回辭呈。
    有個成語叫「隔靴搔癢」。隔著靴子,無論如何撓都是無濟於事的。慶喜對宮廷重臣的感覺便是如此。這些近侍和過激派的志士們雖然高呼「王政復古」,倡導「朝權回復」,但一以蔽之,他們根本不具備成熟的實力。
    倘若這個尚未成熟的集團不擇手段,不斷盲目地策劃陰謀,政治大改革將毫無希望可。退一步講,縱然令政權重返朝廷,也只是讓因循守舊的幕藩體制變為以薩摩藩為中心的利己體制。
    朝廷重臣們並不具備這種看透根本的想法和實力。
    二條攝政退隱,近衛內大臣及一條、三條、九條等重要的五攝家也紛紛辭職,究竟要由誰來擔任親政的核心呢?每每遇事便以「辭職」為由迴避責任,如何能夠培養「勤皇」思想?
    因此,慶喜又命原市之進八方奔走,先行勸阻了眾人辭職。
    要想穩住眾人辭職的想法,慶喜自然不得不准許流放四卿。事能進展至此,其背後必定隱藏著無比悲切而周密的安排。
    幕府先派遣士兵保護被勒令待罪候審的滋野井中將等四人,以消除其恐懼感;而後又派遣三十二名游擊隊員保護二條攝政,保證其免受暴徒脅迫。
    從暴徒的角度來看,這無疑是慶喜的捲土重來,慶喜對此一清二楚。但若不能先消除恐懼感,近侍重臣的陣容將潰不成軍。
    於是,22日,近衛內大臣及一條、九條兩大納依舊繼續擔任國事掛職務,柳原大納也恢複議奏之職。27日,又另下詔書,駁回攝政辭職,命其出仕。匆匆忙忙地反覆勸說之後,終於避免了重臣潰滅的危機。
    對過激派而,這無疑是一次敗北。鷲尾侍從對全體公卿的威嚇眼看便要大奏全效,最終卻功虧一簣。
    而且四卿的繼任問題被推遲,失敗的浪人們變得更加憤怒,曾三度於反對派門前張貼恐嚇宣。
    以暴力脅迫已成為奪權手段,勤皇思想也遭到了嚴重歪曲。而這些人竟然還能被稱做勤皇之士或革命家,可以說「革命即是戰爭」這一極度不合常理的邏輯時至今日仍然能大搖大擺地橫行於世,也自有其存在的原因。
    暴力主義以不可思議的魅力捕獲並撼動著人們的利己之心……於是,宮廷真正淪落成了一個百鬼夜行的世界。
    五
    4月6日,三條大橋的橋頭堂而皇之地貼上了一張標語——「若不改悔,必加天誅」,並列舉了澀澤成一郎、穗積亮之助及目付、書記官等人的姓名。
    4月18日,新帝侍讀伏原三位府內被投入恐嚇信,內容如下——
    爾有負先帝聖明,阿諛攝政,連同廣橋大納幫助東夷(幕府)施行奸策,愚弄朝廷。若不退隱,必遭不測。
    因此,伏原三位便聲稱過於疲累,辭去了侍讀一職,閉門不出。
    6月26日,鷹司前關白府中也被投入了可怕的恐嚇信。信中內容無一不是以其幫助幕府為由加以責難,聲稱「若不改悔,難保平安」。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7
419.第六十章權利爭奪(6)

    於是,到了7月7日,前關白上書請辭「國事諮詢」一職,賀陽宮也辭去「聖意扶助」這一重要職務,僅僅承擔國事掛一職。***
    至此事態已經十分明顯,暴力脅迫徹底震懾了公卿近侍,迫使他們緘口不語。
    (何等懦弱啊!)
    對此人們自然會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但卻必須將其作為一個事實銘記於心。
    縱然在當今昭和,不具備自衛手段的法官倘若沒有更堅固的保護,便無法期待其論具備獨立的權威。權力時常會令庶民受苦,但我們卻不可忘記,在現實中,暴力猶在權力之上。
    近衛前關白父子其實也是徹頭徹尾的公武合體派,他們內心深處都清楚長州和薩摩的行為著實令人為難,但他們閉口緘默,並未直接向薩州提出過真正的意見。
    因此,完全可以說,令奪權派逐漸得勢的最大功臣實則正是公卿之間對暴力的恐懼。
    而將他們的這一弱點告知薩、長的自然便是岩倉具視和流亡至長州的三條實美及其下公卿。
    倘若先帝尚在人世,這些人自然不會如此放肆,大逞一己私慾。而隨著先帝駕崩,他們當然會針對這一弱點開始動猛烈攻擊。
    可以說,慶喜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這股暴力風潮的走勢,或許從表面上也可以看做贏了。但實際上,只能說是依靠一群毫無骨氣的人才勉強得以維持朝廷的體面。
    新帝尚且年幼,一度穿透雲層的神州理想之光再次被厚厚的烏雲遮掩,政治徹底墮落成了爭權奪利的骯髒競爭。
    究竟有誰和誰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呢……
    就在如此混亂的形下,慶應三年(1867年)6月,慶喜提出了對前將軍家茂追贈勛位官階的請求。
    倘若朝廷的恐懼是慶喜面前的一道障礙,那麼包括大奧在內的江戶的固陋舊習便是其背後吵鬧不休的敵人。
    慶喜周圍對他身為「水戶之子」的反感和疑惑絲毫沒有減少。因為是水戶之子,故而幕府中人一直對慶喜心存戒備,懷疑他可能會毀滅幕府。這真是人生一大諷刺啊!
    慶喜內心之所以早已拋棄對幕府政治的執念,完全是源自家康的構想。家康在大阪夏之陣迫使秀賴母子自盡后已是風燭殘年,便為後世頒布了兩條法令。
    其一便是《武家法度》十三條,另一條則是《公武法制、元和元年(1615年)8月應敕》法度,是由家康、秀忠及左大臣二條昭美(後來的關白)聯名應敕命而制定的。
    該法度自然並非「應該怎樣怎樣」這種格式化的條文。
    倭朝天神地神十二代之天照大神宮確立國政,傳自神代之三種神器乃為天子撫育四海萬民……
    自此起句,之後闡明國體與朝廷關係的共有十八條。其中,第十四條中明確記載了下面一段內容——
    宜賜水戶宰相賴房為副將軍。若將軍施行國政不當,可由老中及諸官員評定,依照水戶家指示,自尾州紀州兩家之中選定繼承將軍之人,上奏朝廷。若兩家之中亦無勝任之人,僅水戶家有權自任意諸侯之中選定器量足以治理天下之人,上奏朝廷。(第十四條)
    這是慶喜刻骨銘記的家康遺志。說到御三家,世人皆以為是尾州、紀州、水戶三家,但家康並不作此想。所謂御三家,應該是將軍家(宗家)、尾州和紀州三家,水戶則是副將軍,肩負著選定賢明繼承人並上奏朝廷的特殊使命。
    家康當然不會認為德川家代代皆為明君,也沒有說必須在御三家之中選定將軍。他在法度中明確表示,當御三家之中並無人品、器量符合將軍要求之人時,可自任意諸侯之中選定足以治理天下之人,並由水戶家向朝廷上奏。
    水戶家的修史大業自然便是源自於此,故而生為水戶之子的慶喜也早早離開本家,以一橋家嗣子的身份繼承了宗家。
    然而,由於他身負水戶血脈,因而有人提出非難,認為上一代將軍家茂的周年忌已經快要臨近,慶喜卻並未及時提出追贈家茂勛位官階的申請。
    「世人原來便是如此……」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8
420.第六十章權利爭奪(7)

    慶喜雖然這樣想,但對於無法看清時代趨向的人們而,這仍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俗事。
    六
    慶喜如今早已放棄中興幕府的打算。他靜靜地順應家康的心意,等待「器量及實力均足以治理天下之人」出現。但遺憾的是,不僅在朝廷中沒有現此等人物,縱是在天下諸侯之中亦無所獲。所有人都與三種神器的理想相去甚遠,僅以己藩利益為重,忘記了為萬民服務的宗旨。
    (如此下去,難成偉大國家……)
    慶喜內心焦慮,卻又不得不向極度混亂的朝廷提出追贈上一代將軍家茂勛位官階的申請。
    二十一歲病逝的家茂並無特殊功勛,但追贈勛位官階乃是將軍家代代慣例,以慶喜的立場而,他必須遵從。
    (這恐怕是最後的家事了……)
    雖然慶喜年齡更長,但對他而,家茂是上一代將軍,是他的養父。雖然混亂的時勢停滯在二人之間,造成了隔閡,但身為一家之長,這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慶喜提出申請后,浪人志士再次變得激昂不已。其時,他們已將家康視作只為篡奪王政的不逞不遜的逆臣,而煽動者自然也會趁此機會煽風點火。
    「事到如今還要為叛臣頭目追贈勛位?」
    「確實如此,但完全不顧先例亦顯生硬,不如僅賜太政大臣封號,至於官階便無須特意下令了。」
    既然如此說,朝廷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於是便命山陵奉行戶田大和守表示:「關於前任大樹追贈官位一事,據秘密消息透露,現任大樹(慶喜)身為養子,被人猜疑誠意不足,委實艱難。前任大樹雖然拙笨,但至少曾三度進京,亦令山陵恢復古制,已盡綿薄之力。念其忠實勤奮,應如幕府所願賜予官位……」
    如此一說也確實如此。自德川家光以來,將軍向來不曾進京,到了德川家茂這一代,卻三度進京,兼之又是皇妹和宮的丈夫,故而到了7月12日,家茂被追贈「正一位太政大臣」官位。
    如此一來,幕府的不滿略有消退,但反對派對慶喜的敵意卻變得愈高漲。而這種敵意又直接集中在了對兵庫開港極端過激的反對之中。在他們看來,反對兵庫開港是打倒朝臣中合體派的最有效手段。
    「先帝原本便反對開港,只因幕府強行脅迫,迫於無奈方才准許。如今正是我等奮起矯枉之時。」竟然連已經駕崩的先帝之名也被再次抬出加以利用。
    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卻仍故意為之。如此一來,不要說神聖的大義了,這隻會令為了滿足一己私慾而形成的陰謀的泥潭越來越深。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8
421.第六十一章權力交涉(1)

    一
    圍繞兵庫開港和議奏、傳奏的補缺問題,宮廷內部爭論不休,而時勢風暴絲毫沒有減速,逐漸吹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該年(慶應三年,1867年)4月,土佐藩士坂本龍馬在長崎組織海援隊,積極開展自由貿易;同樣在4月,幕臣小栗上野介忠順決定提出成立商社的策略。
    宮中到現在還一直圍繞著能否開國爭論不休,並乘機將其用作奪權鬥爭的工具。而在此期間,整個日本已經響徹了西洋式訓練的號令,槍炮、船舶、軍艦等新商品也開始在暗中堂而皇之地進行銷售。
    已經沒有人認為日本可以免於開國,也沒有人認為可以避開與列強的接觸。然而,只有政治問題依然毫無進展,難道人便是如此熱衷於爭權奪利的生物嗎?
    總之,同樣在該年4月,坂本龍馬的土佐同志——中岡慎太郎抵達京都,遊走於諸公卿之間,勸說眾人與三條實美內外呼應,謀划實施王政復古。
    於是,在坂本龍馬的周旋下,5月27日,中岡促使同屬土佐的板垣退助、谷守部等人會見了薩摩的小松帶刀、西鄉吉之助(隆盛)等人,結成了討幕同盟。
    坂本龍馬之所以如此積極斡旋,是因為他與其他藩的志士們的見識略有不同。而且,我們可以推測,在他與最後一代將軍慶喜之間理應存在一條唯一的紐帶,令他得以知曉慶喜的心事。
    顯而易見,這條紐帶便是自慶喜經過勝海舟(麟太郎)再延伸向坂本龍馬的這條難得的人脈。
    這條人脈毫無世俗所謂的官僚性常識。所謂常識有時是維持秩序的重要根源,但在停滯不前的世界中,常識卻很容易變成束縛萬人的詛咒之鏈。
    說到常識,此時受其束縛最深的便是諸大名。因此,面對當時一籌莫展的朝廷所下的詔令,他們總以各種形為由,不予響應。
    諸大名清楚朝廷並無實際的政治權力,故而會作出如此選擇,他們的這種表現至少是無法用勤皇或忠誠來形容的。
    當然,也不能對一切都下此妄斷,或許也有人自負地認為非我不能救國,但在其計劃的背後卻往往還隱藏著拘泥於己藩體面、利益或藩士舉動的利己之心和猶豫不決。
    正因如此,宮廷內的爭鬥才與世間的步調和速度無法合拍。以慶喜為例,在宮廷內的重臣眼中,慶喜的所作所為無異於故意將既定之事多次重提,再次播下爭鬥的種子。當然,這些人心中還懷有自稱為王政復古的形式上的奪權美夢,而這種美夢和貴族的**正是導致一切扭曲的原因。
    一旦事態糾纏不清,便企圖以「請辭」的形式逃避——與其說這是宮廷中人的習慣,倒不如說是他們深入骨髓的本質。
    正如前文所述,5月7日,前關白鷹司輔熙辭去「國事商議」一職,前關白近衛忠熙亦辭去同一職務;賀陽宮朝彥親王辭去了「聖意扶助」一職,二條攝政也提交了辭呈——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如此一來,究竟還有誰來輔佐新帝呢?
    這種況下,幕府自然不得不召集被世間贊為四賢公的松平慶永(春岳)、山內豐信(容堂)、伊達宗城,以及一味向近衛父子施加壓力的島津久光等人,商議如何收拾殘局。
    於是5月8日,幕府命令四侯登城……但此時,卻沒有一人響應命令。顯而易見,政治的齒輪已經暫時停止了轉動。
    既已如此,慶喜只好通過其他敕命阻止攝政等人辭職,同時在內部展開遊說,闡明責任重大,勸說眾人不可存在事不關己的心理。
    現實世界正在急速運轉,在其前進途中,諸藩的領導者們自然不可罷工。若是他們罷工,便相當於現在的大公司社長們表示:「我們不理解國家方針,因此權且怠工!」
    這種說法不僅敷衍其事且毫無道理,簡直一目了然!
    因此,5月24日,四侯登城,在慶喜面前承擔了身為國事掛理應承擔的責任。其時,山內容堂很認真地進行了論述。當然,他的也考慮到了其他三人各自的心思。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12 12:48
422.第六十一章權力交涉(2)

    「王政復古乃是現如今第一要務。」
    這是王政復古一詞次從承擔責任的大名口中說出。
    慶喜並非毫無先見的將軍,故而並未因此大驚失色。他早已有此覺悟,當日為了能讓大家暢所欲,他專門在一旁親自端茶、點煙、上點心,努力營造出一種融洽的氛圍。
    如此無視形式的散漫做法是在歷代將軍身上無法想象的,而老中們反而對這種氛圍感到很不耐煩。
    「其次便是事關重大的防長處置,再次則是老中小笠原長行的罷免。」
    小笠原長行的愚蠢舉動令諸大名紛紛側目……容堂企圖通過此事來重整諸侯的心。
    「如今,兵庫開港已是勢在必行。只要做到以上三點,面對列強朝廷自會作出決定,准許開港。」
    作為打破僵局的策略,此提議可謂正論。以王政復古為前提,先撫平宮廷氣氛,而後實行慶喜的開國。雖然容堂並未使用公武合體一詞,談中卻在主張取得公武合體的實績。
    不出所料,島津久光果然面色不快,不一。
    二
    島津久光一直固執己見,但其主張絕非雄辯,亦不具備任何邏輯性和靈活性。他起初沉默不語,而後竟徑自離席,前往隔壁房間。
    他之所以離開,是想向候在隔壁房間的家臣團徵詢意見,而他也正是這樣做的。候在隔壁房間的人自然便是大久保和小松。
    等他再次回到客廳時,他緩緩開口說道:「天下公道不會因山內殿下所而改變。」
    「哦?公道?」
    「日本國以勤皇為要。所以若無敕許,與外國使臣所定的開港當屬無效。」
    「此著實令人驚訝。如此說來,問題豈非要倒退至井伊大老時代了嗎?以天皇為重的思想在我國通過公道貫徹人心,但此公道究竟是否為新世界的公道,今後方能決定。而且此事先帝亦曾准許,故此事並非問題所在。」
    「非也,此事才是重中之重。先帝厭惡夷人乃眾所周知之事,正是君側奸人迫使先帝背離本意。如今必須先由此事開始糾正,否則王政復古將無從談起。」
    容堂額上驟然青筋暴起。敏感的他已經察覺到,操控久光的家臣團並不打算拯救當前走投無路的危急時局。
    如此一來,無論如何出色的妥協策略都將變得毫無意義。對方擅自斷定有人歪曲先帝遺志,主張應先除掉此人,矛頭無疑直指慶喜。宮廷重臣們已紛紛提交辭呈,慶喜自然也該儘早提出辭呈。
    對方宣稱日本的公道在於勤皇,將罪過轉嫁給已經駕崩的先帝,迫使朝廷必須先行王政復古,而後才能敕許開國。對方的計劃極其明顯——藉此次事件奪權是唯一的機會。
    (這究竟是什麼勤皇?)
    容堂認為此事已經不足為論。依照他的性格,要麼便憤怒地呵斥唾罵,要麼會沉默地閉口不語。容堂以極其輕蔑的目光瞥了久光一眼,而後便不一。
    越前的春岳開口了,彷彿意在居中調停。他與容堂對比鮮明,容堂若是臨濟宗1[1臨濟宗:禪宗南宗五個主要流派之一,自洪州宗門下分出。
    ],春岳便是曹洞宗2[2曹洞宗:禪宗南宗五家之一,由於良價禪師在江西宜豐洞山創立。
    ]。他無論何時何地都在以一派至誠拚命努力。正因如此,他總是立刻就變成說教者的口吻,臉上又總一副反省者的表。
    「依在下愚見,當務之急便是整頓周邊人事,錄用人才。與其追究責任,不如先商議何人足以勝任空缺的議奏、傳奏職務。在下……」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驟然一變。
    「欲推薦長谷信篤、正親町三條實愛等人,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顯而易見,正親町三條正是薩摩欲推舉的人物。久光的表有了些許緩和,因為這相當於是對薩摩作出的極大讓步……
    當日,慶喜幾乎未提出任何真正的意見。
    (什麼人基於何種目在展開行動?)
    他只能令眾人對此開誠布公,各自尋求最佳途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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