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誅明 作者:特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7-3-18 10:2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40580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9:46
第三十章人情涼薄

  李家兄弟高大健壯,朱達又矮又瘦,可一個照面,李和直接被打翻在地上,這讓看熱鬧的眾人驚愕不已。

  就連周青雲都湊過來問道:“你挺能打的,看來那人教你不少,會這麼多還要學武啊!”

  從前朱達在村里的表現很多人都是看到,哪有這般剽悍,不過那晚的“野道人”解釋倒給現在找了個理由。

  “會打架而已,和武藝是兩碼事。”朱達干笑著回了句。

  那二十餘年人生,幾乎是從福利院一路打到了大學,反倒是工作後好些,好勇鬥狠這麼久,少不得通過雜誌和網絡學些本事和竅門,加上自身經驗,街頭鬥毆還是不會吃虧的。

  “李家哥倆舒服慣了,在這個村子裡誰也不會得罪他們,他們倆也很少去外面,根本不會打,倒不是我怎麼厲害。”朱達跟著說了句。

  周青雲很有些納悶的說道:“總旗也是個武官,武官應該會些上陣廝殺的本領,李家大兒子應該繼承家業的,難道就沒學嗎?”

  “我估摸著那李總旗不會什麼武藝,李家兩個孩子就更不用說了。”朱達笑著說道。

  “不是武官嗎?”

  “就是個莊頭,是用來管人收租的,可不是用來打仗的。”

  簡單兩句對答,周青雲就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撓頭悶聲說道:“咱倆年紀差不多,你還沒出過這村子,可你比我懂多了。”

  沒等朱達說話,周青雲頗為擔心的說道:“朱達,打了李家兩個,他們老子回來怎麼辦,向伯可說過,要較真起來,李總旗還是比他厲害得多。”

  私鹽販子再怎麼強橫,向岳再怎麼見過血懂武藝,他所做的都是不合王法的,而李總旗是白堡村中的官府代表,當然沒辦法硬抗。

  “……向伯還說,要不在衛所的話,他在村里說話可就好用了……”周青雲補充了句。

  “沒事,咱們站在理上,我打他們是因為他們偷魚,這個理由說出來,李總旗也沒臉揪著不放。”朱達微笑說道。

  剛才暴起動手,之所以強調“偷魚”,就是為了有個名分,真要找大人出頭,一聽自家孩子偷魚,就算有官家身份,也沒臉折騰。

  聽到這個,周青雲才放鬆不少,嘟囔著說道:“那法子怎麼也還能抓些魚,被李二給糟踐了,活該挨打!”

  朱達拍了拍周青雲的肩膀,寬慰說道:“放心,等師父拿回釣具來,咱們吃更大的魚,能抓的更多。”

  剛才這番對話讓朱達心裡感覺很溫暖,周青雲的關心是實實在在的,他是真把自己當成朋友兄弟。

  但剛才的對話也讓朱達心中感慨,那二十餘年的人生,很多都是說打就打了,對方或者叫人叫家長,也不至於這般戰戰兢兢,事先考慮周全,因為在這個時代,稍有不慎,是真有可能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還有一點,從父母村民的零碎議論中聽說,在大同這邊,有衛所的百戶村子,也有地方上的普通村子,在白堡村這樣的百戶裡,家家軍戶,有百戶和總旗管著,儘管也有這樣那樣的不公道,可大體還是要按照衛所的規矩來,其他地方上的村子,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縣里的官差,地方上的豪霸,都可以在那里為所欲為,誰都能割一刀吃一口,也就是有功名的人家好些。

  大同是邊鎮,衛所管制和地方官府的區域差不多,放眼整個大明的話,肯定是官府的地盤更大,這麼說的話……

  “發什麼呆呢!飯快好了!”看著朱達發呆,周青雲連忙提醒了句。

  朱達急忙去廚房那邊,將飯菜端上桌去喊父母的時候,發現父母都睡的很沉,這讓他鬆了口氣,要是讓雙親看到自己和李家兩個小子的衝突,肯定要擔心惶恐,自己解釋安撫要花費不少力氣。

  吃住在朱家,練武還是向家那邊方便,朱達拽著想要偷懶的周青雲開始練習,唯一讓人不太舒服的是天氣有些yīn沉,風很大,也很冷,估摸著要下第一場雪了。

  “該死的豹子,該死的賊兵,要放在去年,向伯就領我進山了,下雪正是打獵的好時候。”周青云不住的念叨。

  本來午飯朱達想要回家吃,讓父母一天也吃三頓飯,沒曾想卻被拒絕,父母的理由很簡單,已經習慣了一天兩頓,要是吃三頓習慣了,家裡的糧食肯定不夠。

  這理由讓朱達心酸,卻也沒辦法改變什麼,最起碼現在不能改變。

  在這一來一去之間,周青雲倒是讓朱達意外了下:“朱達,咱們中午一起回去,要是李家兄弟埋伏你的話,也好有個照應。”

  本以為周青雲喜歡吃比較大大咧咧,沒曾想還有警醒的一面,不過想到這裡,朱達啞然失笑,自己想的太多了,都是十二三歲的少年,考慮的這麼深刻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他家的男丁就他們兄弟兩個,那兩個遠房親戚跟著李總旗去懷仁千戶所了,他們不敢出來!”朱達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

  李總旗家的兩個遠房子侄身兼多職,幫著李家種地做活不說,在某些場合還要充作李總旗的親兵家丁,公差都要跟著去的,總不能讓堂堂總旗事事自己來做,這可就丟了臉面體面了。

  和朱達判斷的差不多,李家兄弟兩個沒敢有什麼別的舉動,但早晨那場說不上鬥毆的衝突卻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導致不管大人小孩對朱達的態度都敬畏起來,出丁前後當眾講話,讓白堡村村民覺得他不尋常,像是個小大人一樣,可打了李家兄弟這個事就不尋常了,李總旗那是村子裡的老爺,管著大家的大人物,他的兒子有一個要子承父業當總旗的,那肯定也是這個村子的老爺,朱達少不得要歸他管,居然還敢打人,以後這日子不知道多麼難過。

  “……李老爺是個厚道人,可自家兒子吃虧能不護著嗎…….”

  “……下馬村的誰不是得罪了他們百戶的老爺,結果那個慘啊,媳婦跟著貨郎跑了,自己去年上吊了……”

  “……朱家兩口子還以為孩子出息了,這是給他們招禍,我看啊,沒準就是山里的妖精投胎……”

  走在路上,村民的議論都很刻薄,而且故意讓走過的朱達聽到,朱達這幾天表現出sè,全村敬服,除了羨慕之外還有嫉妒,在這種閉塞的村子裡,一點惡意的情緒都有可能傳播放大,變得讓人厭惡。

  大家都在幸災樂禍的等結果,明天李總旗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再說,現在這朱家小子好像沒事人一般跑來跑去,等明天,怕是向老漢也護不住他。

  人心就是這般古怪,出丁前後,是朱達為大家分憂解難,可這個時候,居然沒有人去提醒一句,也多虧是這種心態,朱達的父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少了許多無謂的擔心。

  朱達和周青雲吃完午飯之後又去了一次河邊,這次就是單純的跑步鍛煉,沒曾想在河邊看到了李家兄弟兩個,李家兄弟兩個拿著鐵鍬和鎬頭,正在河邊挖坑。

  他們兩個看到朱達和周青雲之後,倒是沒有衝上來做什麼,儘管他們手裡有器械,反倒是下意識的後退兩步,甚至還有點羞慚的意思,李和低著頭拿鐵鍁亂挖,李應則是乾咳幾聲,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青雲冷哼了聲,滿臉鄙視,要不是朱達攔著恐怕就要說幾句傷人臉面的酸話了,朱達倒是笑著揚聲說道:“你們這麼折騰,是抓不到魚的。”

  他的語氣很和緩,帶著許多善意,李家兄弟開始以為朱達在譏刺,臉sè直接冷了下來,但朱達的態度那麼明顯,他們也能感​​受到,覺得詫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看著朱達他們跑遠。

  “這小子肯定是怕了,怕咱們跟爹那邊告狀,這狀我一定要告,讓爹好好收拾這混賬小子!”李和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說道。

  “你還有臉說,要是那小子把偷魚的事一講,爹肯定要收拾咱倆。”李應沒好氣的說道。

  那邊朱達和周青雲跑出幾十步去,周青雲回頭看了眼,很是不忿的說道:“你也不用怕,向伯說過,咱們不找事,可也不用怕事。”

  “你別光看不好的,李家兄弟還知道慚愧。”

  “啥叫慚愧?”

  “就是要臉的意思,那天晚上他們家好歹還是把梆子敲響了,多少有些擔待,真要膽小的,恐怕早就藏地窖裡不出來,這樣的人還是不差的。”

  這些解釋倒是安撫住了周青雲,一路上沒出聲,都在咂摸這些話的意思,快進村的時候才念叨了句:“你心思真是彎彎繞繞。”

  張大家的女眷和昨日里幫著放羊的人正在村口,愁眉苦臉的看著遠方,還有人半是玩笑半是好心的安慰說道:“你們也不要急,這羊丟了多少次,每回都自己回來,沒準明天就回來了。”

  開始見到還有哄笑的心情,現在朱達和周青雲都快習慣了,瞥了眼就直接回去習練。

  一天就這麼過去,等到第二天,村口的百姓看到有人騎馬靠近,本以為是大老爺的家丁,等靠近了才發現是李總旗,只看他快馬入村。

  “李大爺一定是知道兒子被打的消息了,不然怎麼會這麼急火火的趕回來,連親戚都沒帶著,朱家那小子要倒霉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1 18:46
第三十一章打孩子

  李總旗李紀到自家門前才勒停了坐騎,急忙翻身下馬直接拍門,用力砸了幾下,院門從裡面打開。

  看到開門的是長子李應,李總旗才鬆了口氣,沒等有些驚愕的李應問候,就先開口問道:“家裡都好嗎?”

  這問題讓李應繼續愕然,連忙回道:“家裡都好,娘和弟弟小妹都好。”

  聽到這話,依舊緊繃著的李總旗李紀才徹底放鬆下來,臉上露出幾分疲憊表情,擺擺手說道:“快去把馬拴好,弄些飯食來,一早就朝回跑!”

  李應連忙快步出門,出門前吆喝了聲:“爹回來了!”

  聽到這話,李家人都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小女兒李春花快跑幾步撲到李總旗懷裡撒嬌,李總旗也笑著回應,李和則是滿臉興奮,湊近了就是開口。

  “爹,你一不在咱們百戶,這百戶就鬧翻天了,那朱達更是胡作非為!”

  “出了什麼事?”

  “昨晚上大家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什麼事,狗叫了幾聲,朱家那小子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夜裡過來拍門讓咱們敲梆子,鬧得全百戶一夜沒睡,第二天兒子找他們理論,結果那小子居然還敢打人,爹,我這膀子又疼了!”李和添油加醋的說道。

  在李總旗懷裡的李春花眼睛瞪大,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李春花兩個哥哥被比自己小的孩子大了,自然沒臉在家議論。

  “朱達那窮小子居然敢欺負二哥,爹你要狠狠抽他!”李春花氣憤的喊道。

  聽到這話,李總旗把懷裡的閨女放下,盯著李和問道:“是朱達過來喊你們敲的梆子?”

  “對,當時我和大哥都嚇壞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敲響,結果第二天才知道被那小子唬了,爹,這小子現在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不狠狠收拾,下次還不一定折騰出什麼事來,下次真來了賊兵怎麼辦!”李和又湊近了步。

  總旗李紀點點頭,悶聲問道:“下次你會怎麼辦?”

  “下次?下次兒子肯定不會這麼傻了,睡大覺,不理他!”李和大咧咧的說道。

  他這邊話音剛落,卻看到自己親爹李總旗揚起了手臂,這動作怎麼也不像豎起大拇指誇獎,而是要扇耳光的前奏。

  衛所武官家裡管教孩子從來不講道理,都是直接動手抽打,李和挨打也不少了,下意識的身子一縮。

  李總旗動作用到半截,卻看見李和那不方便的肩膀,要扇過去的巴掌就停在半空,嘆了口氣,然後放下,隨即抬起把李和抓了過來,盯著他雙眼說道:“你給老子聽著,下次那朱達讓你幹什麼,你給我乖乖聽著!”

  “爹,你怎麼為了個外人打二哥!”在邊上的李春花尖叫說道,在李家也就她有資格說這個話了。

  正說話間,李總旗的老婆和長子李應都趕了過來,看到屋中這個場面,都是滿頭霧水,這麼急忙忙趕回來,就是為了打自己孩子嗎?李應更是摸不到頭腦,盯著弟弟妹妹,李和和李春花當然不敢說。

  李應送了碗熱水到這邊,總旗李紀大口喝了,這才坐下,他老婆李丁氏嗔怪說道:“孩子們之間鬧騰由著他們就是,可你也不能打自家孩子,不偏幫自家認也不能偏幫外人……”

  “你懂什麼!我為何這麼急趕回來,是因為下馬村里面兩戶人家被血洗了,一個就是管事的百戶,一個就是賣鹽的販子,王百戶你還見過的,他留在家裡的一個都沒剩下,兩個女眷不知死活,十有八九被擄走了,其他的全都殺了,三歲的孩子都沒跑,那鹽販子全家更是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

  總旗李紀打斷了老婆的嗔怪,在堂屋裡咆哮說道,聽到這個,其他人臉sè煞白,越想越是害怕,李應和李和身子更是顫抖起來。

  “……知道怕了,那老王還和說,咱們村敲梆子狗叫是非多,賊兵不敢進村子,是閒的沒事折騰,結果第二天村里就來人報喪,賊兵昨晚連洗了兩個村子,死了十幾個人,家裡被搶的精光,這幫天殺的賊人,專門衝著武官和鹽販子下手……”

  “……現在想想,多虧朱家那小子警醒,打起梆子來,讓外面的賊兵不知道虛實,怕麻煩不敢進來,不然,咱們百戶恐怕是第一個遭殃的,就算那晚上不遭殃,前夜也要遭禍,你們兩個兔崽子還折騰什麼下次不聽,朱達說什麼,你們都要聽著,他是救了你們的命知道嗎!”

  李紀很是激動憤怒,但誰都知道他在後怕,前夜看似無事,卻是凶險無比,如果和尋常夜晚一樣,那賊兵肯定就會摸進村子來肆意妄為,而且目標肯定是李總旗家和向家,因為這百戶裡有餘財寬裕些的就是莊頭總旗和鹽販子兩家,真要進來,自家肯定跑不了的,怎麼可能不後怕。

  “下馬村那邊都聽到動靜不對了,可事先不敲梆子,到這時候也沒個應急的手段,全村人都在貓著不敢動,多虧朱達提前有了預備,把賊人嚇住了……你們知道我嚇成什麼樣子了,早晨就騎馬往回趕……”

  屋子裡眾人都被嚇住了,李丁氏在那裡念起了佛,李應和李和臉sè煞白,都有點站不住的樣子,誰能想到前夜如此凶險,真是在生死邊緣打了個轉,只有李春花在那里莫名其妙的來回看,可也被屋子裡的氣氛嚇住,不敢說話。

  李總旗越說越氣,指著李應和李和喊道:“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去給朱達賠禮,別人救了咱們全家,你們知道不,還在那裡傻愣著作甚,快去,客客氣氣的賠禮,要是有什麼禮數不周的,老子打斷你們腿!”

  昨日上門尋釁被打,早晨去抓魚又被看到,現在要登門賠禮,李家兄弟倆立刻苦了臉,這也太丟人了,還是在全村人面前丟人,剛要解釋求懇,卻看到總旗李紀摸出馬鞭來,兩個人不敢耽誤,快步出門。

  等到兩個兒子出門,李總旗向後靠了靠,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又是念叨了句:“可嚇壞我了。”

  “當家的,咱們家是總旗世官,那朱達是個軍丁的孩子,何苦對他這麼客氣,還讓兩個孩子丟臉。”李丁氏埋怨說道,衛所武官都是互相聯姻,李丁氏也是衛所出身,不是鄉下無知婦人。

  “朱達現在才十二歲,就有這樣的見識,將來還得了,這樣的人物將來是要有大出息的,咱們家和他們走近了,將來肯定有好處。”李總旗說得很明白。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卻又都看向一邊的李春花,他家的小女兒被看得莫名其妙,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朱達正和周青雲練武,周青雲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朱達才練了小半個時辰,他就拽著朱達對打,說是這樣才練得快。

  如果是一竅不通的就被他這話唬住了,朱達卻有經驗,笑著拒絕,套路不熟練到下意識掌握,對實戰沒有一點益處,你學了套路臨到對戰還是亂打,套路一點用不上。

  “我聽人說過一句古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青雲你也不要懈怠,抓緊練習!”

  不知不覺間,朱達已經把自己的威信建立起來,他說話雖然和氣,可周青雲下意識覺得該照做,因為向伯都聽,村子裡的大人們都覺得有道理,那當然不能含糊。

  兩個人沒有練多久,就听到拍門聲,周青雲立刻就停了要跑過去開門,剛一動就被朱達喊住,很是嚴肅的說道:“咱們不是說好了,什麼事我走在前面,你在後面十步。”

  周青雲拍了下腦門,訕笑說道:“我忘了,這光天化日的,你這麼仔細幹啥!”

  “平時咱們不注意,要緊時候也注意不起來。”朱達回答道。

  因為周青雲射術不錯,遠程可以掩護可以偷襲,朱達就和周青雲做個約定,但才約定兩天,周青雲從來不是個細緻的人,還沒形成習慣。

  還沒開院門就听到外面的嘈雜聲,朱達沒開門,而是先趴在門縫上向外看,他在那些年的人生中根本沒這麼謹慎小心,可這些日子朱達卻無比的謹小慎微,生怕有一絲疏忽就萬劫不復。

  向外看了看,朱達笑著回頭說道:“是李家哥倆,後面還跟著不少看熱鬧的。”

  “李總旗沒來?”

  “沒來。”

  “不是回來了嗎?他哥倆不叫大人還敢過來嗎?”

  一聽李總旗沒來,周青雲立刻大大咧咧起來,朱達笑著打開門,看到了神sè古怪的李家兄弟,還看到了圍觀的村民,和昨天李家兄弟尋釁時候比,這時候圍觀的人可是不少,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神情也沒有掩飾。

  朱達臉上的笑容變成冷笑,身後周青雲也按照約定咳嗽了一聲,朱達根本不怕,李家哥倆不懂打架,也不敢豁出去,這次結果不會比昨天好多少。

  李應和李和向前一步,朱達後退到門內,在門邊有一根短棍,隨時可以抓起,只是沒想到李應和李和尷尬的躬身說道:“朱達,昨日是我們兄弟不對,不識好人心,對不住了,請你不要見怪!”

  圍觀眾人哄然,本以為李家哥倆要動手報復,誰能想到居然這麼低聲下氣的賠禮,總旗老爺家的孩子給軍戶和鹽販子家的賠禮,今天日子是不是不對?還真有人下意識的看天。

  “下雪了……”

  不知道誰喊了出來,大家都是抬頭,雪不大,飄落而下。

  距離秋收不到一個月,第一場雪居然這麼早……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17:52
第三十二章比外面好吃

  “下雪了!”

  “還沒過秋就下雪,明年年景怕是懸!”

  “家裡的柴草還沒湊齊,得抓緊出去忙活了。”

  圍觀眾人開始議論,算是給朱達和李家兄弟的衝突做了結尾,當李家兄弟賠禮道歉的時候,大家就沒太有興趣了,天大地大,哪有莊稼地的事情大,來年的收成才最要緊。

  站在朱達後面的周青雲已經收了弓箭,走到門前並肩而立,看著門前的李家兄弟,李家兄弟神sè尷尬委屈,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過來。

  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村民們開始散去,李家兄弟則是沒動,周青雲卻不知道怎麼應付眼前局面,只在那裡看朱達,他知道自家同伴肯定有主意,而且能妥帖處置。

  其實朱達也有些詫異,他之所以有底氣不過是李總旗好歹能講道理,而且抽丁出丁的事自己幫了大忙,有份人情在,不會陪著兩個兒子來無理取鬧,但也想不到李家兄弟兩個會登門賠禮,這面子未免太足了。

  心中詫異,朱達臉上卻有笑容,開口說道:“都是鄉親,這麼客氣作甚。”

  得到這句話,李家兄弟兩個好受了些,李應表情僵硬的回答說道:“好,那我們兄弟就回去了。”

  不知不覺間,他倆已經把朱達當成長輩那麼對待,這邊剛要轉身,身後朱達開口把他們喊住:“李家大哥二哥,先別急著走。”

  眼下這場面看似自家得了面子,可這仇怨也就算結下,如果這麼回去,藏在心裡,閒來無事的時候胡思亂想就會讓怨恨加重,因為這雞毛蒜皮的衝突結下怨恨未免太無聊了,再說了,在這個小環境裡,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你還想幹什麼?”李和回頭問道,語氣很是不善,已經暴露了心中所想。

  “你們不是想要抓魚吃魚嗎?可你們什麼都不會,我教給你們,願意學嗎?”朱達笑著說道。

  一聽這話,李家兄弟在那裡愣住,邊上的周青雲則是發急,拽了把朱達,急忙說道:“你傻了,這法子教給別人幹什麼?”

  “咱們有更好的法子,用這個交朋友有什麼不好。”朱達低聲回答,語氣很是輕鬆。

  李應和李和彼此對視,李和悶聲說道:“你不騙我們,真的肯教,也能像你做飯的時候那麼香嗎?”

  “當然,我既然要教,肯定不會騙你們,你們先回去,等午飯時候帶著乾糧和油鹽過來,一起去河邊,一起吃個午飯。”朱達說道。

  如果現在就去河邊的話,未免太主動熱情,對方反倒覺得你有所圖,這點分寸朱達把握的很清楚。

  年紀小的人忘性大,即便李和十五歲,李應十八歲,對新鮮事物和美食的渴望已經壓過了剛才的怨氣,兩個人現在還有些端著,可那一臉興奮瞞不了別人。

  “中午再說,我爹回來了,可能還有些公事要忙。”李應故作矜持的說了句。

  院門前恢復了清淨,兩個人回到院子練武,沒等周青雲開口,朱達笑著說道:“這條河這麼大,魚這麼多,多幾個人抓不耽誤我們吃魚的,再說了,多幾個朋友不好嗎?”

  周青雲撇撇嘴沒有接話,連李家兄弟這個年紀都記仇不忘,不要說剛十三歲的他,說起來,這幾個年輕人中,年紀最小的朱達反倒是最豁達的一個,這自然有那二十餘年人生的經驗。

  那“羅漢六刀”動作姿勢很是單調,練習重複過程枯燥異常,朱達再怎麼努力專注也是走神,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那二十多年間朱達憤世嫉俗,可不知道怎麼交朋友,參加工作後運氣不錯,有人願意點撥幾句,這才明白很多東西,想通了從前很多不足,但已經晚了。

  這“午飯時候”對白堡村的大多數村民來說是不存在的概念,但李總旗家不同,所以李家兄弟兩個時間掐的很準,雪花很小,不耽誤練武,也不耽誤出門。

  “你們家這日子還過得真不錯,村里誰也不捨得這麼用鐵家甚。”路上朱達調笑了兩句。

  村民們的農具都是幾代傳下來的,使用小心,保養在意,除了農活之外輕易不敢亂用,畢竟找鐵匠修理要花費錢糧,打造一把新的更不用說,而李家兄弟為了抓魚挖坑,直接拿了很齊整的鐵鍁和鎬頭。

  朱達說這個的時候語氣很自然,這倒讓對方又去了幾分彆扭,他們在白堡村也很孤單,同齡人要不就是諂媚討好,要不就是畏懼疏遠,根本沒什麼能玩在一起的,朱達這種自然的態度讓他們覺得親近舒服,這兩兄弟倒也不覺得對方要討好攀附,打都挨了……

  “水有些冷了,用捕魚坑的效果未必會好,這挖坑埋草再放碎料都有因由,挖坑是要有足夠深的水裝魚,埋水草是讓魚不方便動不想動,也讓餌料可以更分散些,魚會一點點尋找,不知不覺困在裡面,碎料就是不讓魚一次吃乾淨,而且先進來的小魚會成為大魚的餌料……”

  朱達把話說得很明白,李家兄弟包括周青雲在內,都聽得恍然大悟,這年頭大家能做的事情不少,但能說清楚道理的不多。

  學會這法子,別說李家兄弟摩拳擦掌要試,就連周青雲都很想自己挖坑動手,但朱達卻攔住大家不讓做:“現在下河不容易了,現在寒氣太重,幹這個起碼要在河里呆半個時辰,到時候落下大病可就不值。”

  如果是昨日前日,朱達真就攔不住,可現在他說話大家都下意識的聽從相信,李和滿臉遺憾,倒是李應很是不好意思的說句:“白吃你家魚,這個不好吧?”

  “天長日久的,等明年你們抓到魚再給我就好。”朱達大方說道。

  年輕人是沒有隔夜仇的,現在一緩和,李家兄弟也記起了朱達的好,真心實意的感激起來,把李總旗的講述一五一十的和朱達他們說了。

  有些話說給別人沒太多感覺,可相鄰的下馬村被洗的兩戶人家,一個是管事百戶,一個鹽販,對應到白堡村可不就是李總旗家和向家,這四個年輕人都在範圍內,的確是要後怕。

  “這幫千刀殺的賊狗,要是來了,要是來了……”周青雲念叨幾句,卻說不下去,他對自己的射術有自信,可也知道憑著自己這張弓殺不了幾個,十幾個賊兵進村,還真是對付不了。

  李家兄弟也不知道怎麼說,自家事自家知,他們家倒是有一張弓兩口朴刀兩柄長矛,可弓箭沒人射的準,朴刀和長矛除了李總旗和李應勉強會用之外,其他人就是拿著裝個樣子。

  氣氛沉重下來,向前走了幾步之後,大家卻都看向朱達,都想起出丁抽丁前後,朱達出的主意,現在想來那的確是好主意,起碼現在能用來應付賊兵的可行法子只有這個了。

  “下馬村這事是喪事,但對咱們村不是壞事,一出這事,大家不願意做也要做了!”朱達知道他們想什麼。

  朱達和周青雲還要跑步健身,先是跑著回到了村子,李家兄弟過了會跟過來,中間還抽空回家一次,按說家裡孩子要油鹽糧食出門,長輩總要攔阻訓斥,但看李家兩兄弟拿來的東西,看來家裡非但不攔阻,還給了支持。

  最讓人驚訝的是一塊豬油,盛在個小碗裡,最多一兩的份量,糧食倒是小事,這白堡村里大部分人家也就是養個雞鴨,養豬的只有兩戶,完全自家吃的就只有李總旗家一戶了,也就是他家能有豬油拿出來……

  加入葷油之後,燉魚的效果直接翻倍,李家兄弟的吃相和周青云不相上下,都是吃的盤幹碗淨,肚飽溜圓。

  “朱達你這手藝真了不得,我爹領我去千戶老爺那邊吃過幾次席面,還比不上你這個,連這醃菜都做得這麼好……”李應感慨不已,他作為總旗繼承人,還是被領著去見識了不少世面。

  這評價讓周青雲和李和都驚訝不已,周青雲更是瞪大了眼睛說道:“我還以為是咱們沒見過吃過才覺得好,原來比外面也好。”

  吃完之後,雙方再沒有任何芥蒂,只在那裡精神飽滿的議論下頓飯怎麼湊起來吃,這天冷有沒有別的法子抓魚,好在兩家都算白堡村的頭面,倒沒有彼此拍著胸脯說“受了欺負來找我”這樣的承諾。

  “……張家那頭羊還沒回來……”臨走時候有人念叨了句,沒什麼人在意。

  午飯之後,全村所有人又被叫到了曬場那邊,李總旗和大家說把人都送到懷仁千戶所,但重點不是說這個,著重說得是下馬村的遭遇,本來大家聽得很不耐煩,初雪之後,收集柴草才是要緊事,聽到這里之後,全場安靜。

  大家在這個時候看向朱達的眼神又不同了,有道理是一回事,事實證明道理是一回事,性命攸關又是另外一回事,白堡村村民這才明白,朱達那晚上的毛躁和“膽小”實際上救了大家。

  接下來輪流出人組織值夜巡邏的提議沒有人反駁,開始挖土修圍子的倡議也沒有人反駁,關係到自家安全,大家還都是分得清輕重的。

  小雪繼續飄落,一天又是過去,向伯就要回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 18:06
第三十三章那隻羊引起的

  從李總旗家出來之後,周青雲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向伯可不知道什麼長桿子用火烤,是那個誰教的?”

  自從朱達說了那個“野道人”的情況之後,所有想不明白的原因都會推到這個緣由,又因為一廂情願以為那“野道人”是教門中人,提起來的時候都很小心。對這個問題,朱達只是乾笑著點點頭,沒有出聲,他也不能說這個是蘇區時期赤衛隊用的法子,或許赤衛隊不是原創,但朱達是在這裡聽說的。

  快要到中午的時候,朱達和周青雲結束了練習,兩個人向著村口走去,小雪還在飄灑,儘管雪花很小,小到是顆粒粉末的程度,畢竟下了半天一夜,村外算得上白茫茫一片,遠處的山也加了層雪白底sè。

  二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東北邊的下馬村,這麼遠遠看過去,看不出什麼異常,如果不是李總旗回來講述,誰能知道那邊有兩家已經被滅門血洗。

  “羊回來了!”耳邊聽到有人高喊。

  這羊跑了又回來的事,開始聽有趣,可這一次次的發生,誰還願意理會,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隻山羊正向村子這邊跑來,幾個人小心翼翼的在那裡等待,生怕再把山羊驚走。

  “朱達,長大了你想做什麼?”兩個人等待的有些無聊。

  這問題讓朱達愣了下,他沉默片刻後笑著反問說道:“你呢?”

  “向伯說要出去,不能呆在這個小村子裡,要不去大同城,要不去偏關,要不就去山西,或者去更南的地方。”周青雲嘻嘻哈哈的說道。

  “大同不就是山西嗎?偏關是哪裡?”

  “山西和大同不是一回事,偏關是山西鎮的鎮城,那邊有水路連著西邊和北邊,過錢糧的地方,比大同和太原都不差的,你別岔開話啊,你長大想做什麼?”

  “我啊,我不想呆在這個小村子裡,想出去看看。”

  朱達回答的很含糊,說到這個問題,他發現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自保,想要自強,但真有什麼目標嗎?過得好些說不上是目標。

  周青雲沒有朱達想得那麼深,他不過隨口一問,說到這時,已經能看到遠處向伯的身影,能看到老人手裡拿著一根長桿子,應該是作為釣竿的竹竿了,看到這個,朱達和周青雲連忙跑步迎了上去。

  向伯大步流星走得很快很急,當看到跑過來的朱達和周青雲的時候,他的步子一下子放慢,等雙方接近碰面後,能清楚看到向伯先前緊繃著的表情放鬆了下來。

  “村里沒事吧?”見面之後,向伯先問出了這句話。

  “沒事,大前晚鄰村狗叫,咱們村敲了一夜梆子,昨天李總旗回來,開始帶著人夜間巡邏。”朱達簡單說道,向伯鬆了口氣。

  看到向伯這個表現,下馬村的消息他應該知道了,這私鹽網絡傳遞起來消息還真是不慢,向伯揮了揮手裡的竹竿,笑著說道:“這次運氣不錯,你要買的東西縣里都有。”

  “……這夥賊兵要不然是盯得緊,要不然就是有探子,他們這次時機抓的好,各村一抽丁,他們就對村子下手了,還真會挑人動手,挑著武官和鹽販子殺……”等到家了,向伯喝了口熱水,開始講述他聽到的消息。

  “……消息已經報上去了,上面做主管事的人總要出頭,他們不動的話,衛里那些老爺也不能不管了……”

  說到這裡,朱達忍不住問了句:“向伯,咱們鹽販充其量比村里其他人家過得好點,可也好的不多,咱們鹽販家裡都有兵器,後面也有靠山,這夥賊兵算計的這麼精,還敢衝咱們下手?”

  “他們也要吃鹽,這就要過冬了,人人都要吃鹽。”向伯簡單回答。

  朱達恍然大悟,鹽是不能缺的要緊東西,沒有鹽,人會生病會虛弱而死,但他總有個慣性思維,朱達總覺得鹽是無處不在,隨時都有的,而且可以無限量充足供應,但在這個時代這個區域卻並不是這般,大多數人家用鹽都要仔細算計。

  他這話卻讓向伯感慨起來:“可惜手裡沒有多餘的鹽貨,不然這次就能佔了下馬村那邊,還能多賺不少,咱家手里屯著的鹽只夠咱們村過年吃的。”

  每家每戶用的鹽都是有限,一年進貨的次數不多,每年年底年初都是賣鹽的好時節,因為那時候冬閑過年,大家相對捨得花銷,向伯給朱達他們講過,過年各處的鹽價都會向上漲個一成或者兩成。

  至於“佔了下馬村”的話,周青雲聽得糊塗,朱達卻明白原因,這兩個村彼此都是相鄰最近的,下馬村鹽販子被洗掉,鹽也被搶了乾淨,販私鹽都是坐商,本村有頭臉有手段的坐地販賣,現在空缺下來,如果向伯過去,正好能佔住這個空缺,而且這生意說不上太大,看到有人操持,外人未必來搶,向伯口中的上面估計也會默認這個。

  但現在向伯手裡沒有多餘的鹽貨,白堡村是根本,要保證這邊的供應,而且一個村子所需要的鹽貨置辦起來所需的錢糧不少,向伯手裡沒有這個餘度

  “向伯,昨天李家的兩個兒子在咱們家吃的,還帶來了塊豬油,今天中午就用這個來燉魚吧!”周青雲急忙說道,然後轉頭對朱達說道:“咱們一起做飯去!”

  折騰一上午,因為等待向伯又耽誤了許久,大家肚子都是餓了,向伯也是如此,往日里朱達就會乾脆答應,可這個時候卻沒有作聲,居然在那裡發呆了。

  本來周青雲還要催促,可看到朱達苦苦思索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師父,我有個法子能弄到鹽……”朱達有些沒把握的說道。

  他這話出口,向伯和周青雲立刻瞪大了眼睛,這鹽都是北邊和南邊販來的,他一個少年從何處弄到鹽。

  “師父,這個法子未必準,可能還要進山,但不會入山太遠,您要試試嗎?”朱達鎮定了下,開口問道。

  “真能弄到?”向伯下意識先問了句,然後又是說道:“準不准的總要試試,只要別夜裡回不來,別進山太深,沒什麼大事。”

  向伯已經興奮起來,他搓搓手,又看了看頗為忐忑的朱達,卻是想起來另外一樁事,笑著開口說道:“真要是有鹽,能把下馬村的生意拿過來,賺來的錢分給你家一半!”

  聽到這話,朱達連忙躬身行禮說道:“多謝師父!”

  當想到可能弄到鹽之後,朱達也想過開口求分潤,但考慮後沒有說,以自己師父的為人處世肯定會主動分配,如果自家開口反倒生分了。

  “中午先吃幾塊餅子將就下,不能耽誤時間,再晚恐怕就找不到了。”朱達急忙說道。

  他這突然著急起來,讓向伯和周青雲都很莫名,但誰都知道這的確要緊,真要耽誤弄到鹽那就耽誤大事了,去廚房裡拿了幾塊餅子用鍋裡的熱開水泡了下,大家就著鹹菜吃了,然後披掛準備。

  進山可含糊不得,遇到野獸甚至遇到賊兵,到時候不求能勝,起碼要有自保之力,向伯把兩把刀都是帶著,又裝了些乾糧,葫蘆裡灌滿了涼開水,周青雲背著弓帶了五根箭,向家一共十支箭,朱達也把匕首別在腰上,除此之外還拿了個口袋,這是裝鹽用的。

  “你也不用想太多,是老漢自己要進山碰碰運氣,要是沒有鹽,就當領著你們倆去見世面。”臨出門前向伯寬慰了句,朱達笑著答應,他越來越認可這個師父了。

  朱達走在最前面帶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領著去了村子另一頭,然後向山那邊走去,邊走邊盯著地上的什麼印記,向伯和周青雲都是經常進山打獵的,很快就知道朱達在看什麼了。

  “羊蹄印有什麼可看的?咱們村那頭羊跑出去多少次了。”

  “就跟著這個進山,我現在說不准,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那裡面肯定有鹽。”

  周青雲和朱達聊了聊,雖然納悶,但還是自告奮勇的去盯著蹄印走,他這方面的經驗可比朱達強太多了,到時候向伯老少也明白朱達為什麼這麼急著出來,這小雪下過,羊蹄印在路上很是顯眼,如果耽誤的時間多了,那些蹄印很可能被雪覆蓋,到時候就沒辦法追踪。

  路上幾乎看不到別的蹄印,因為幾個村子的存在,野獸輕易不敢下山,因為賊兵作案,村民也不敢離開太遠,在村子附近羊蹄印還略難辨認,越遠越是清楚,甚至路上就只有這一種蹄印了。

  開始時候走得很輕鬆,師徒三人說說笑笑,等快要進山的時候,周青雲把弓從背上取下,搭上了一支箭,向伯也抽刀出鞘,並且示意朱達走在自己身後。儘管除了三人外沒有他人,甚至除了鳥叫之外都沒有其他鳥獸活動的跡象,可氣氛還是緊張起來。

  到這個時候,雪已經停了,可羊蹄印已經很模糊難認,時間越長雪蓋住的就越多,好在向伯是老獵手,一直還能分得出。

  那頭羊的足跡沒有入山太深,進山一里左右,就拐到了很隱蔽的山窩裡,那邊因為地形起伏和枯樹遮掩,不走近了根本發現不了還有個山窩,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山窩裡還有個山洞,蹄印就進入那個山洞中。

  看到這個山洞後,向伯和周青雲都有幾分糊塗,但一直忐忑緊張的朱達卻露出笑容,總算能鬆口氣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0:21
第三十四章有騎兵過來了

    看到山洞之後,向伯停下了腳步,滿臉疑惑,但他也注意到了朱達臉上的笑容和放鬆。

    “這裡有鹽?鹽不是海里和湖里出來的嗎?”向伯開口問道。

    大同這邊鹽貨來源有兩處,明路上是長蘆鹽場的海鹽,還有一路則是來自塞外,蒙古部落控制的鹽湖也出食鹽,會有少部分進入大同,這兩種是向伯知道的,但他從不知道山洞裡還有鹽。

    山洞不高,向伯就要彎腰才能進入,在進去前,大家又把兵器什麼的拿出來,因為在山洞口蹄印爪印可不止是羊的。

    到現在朱達也不敢給出確實的保證,他彎腰進了山洞,裡面的氣味並不好聞,動物可不會講什麼規矩,但朱達根本不在意這些,他的注意力在山洞岩壁上,藉著外面的光芒能看到岩壁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朱達靠上去,用舌頭在岩壁上舔了舔,鹹的!

    “有鹽!這裡有鹽!”朱達大聲說道,在山洞中聲音格外大。

    向伯彎腰進來看了幾眼,也學著朱達在岩壁上舔了下,但沒有立刻下結論,反而走出山洞鼓搗一會,弄了根火把進來,昏暗的洞內頓時亮了起來。

    洞內的岩壁並不是尋常的岩石,而是灰白色,看著倒像是品相不同的漢白玉,四壁經常被動物舔舐的區域很平滑,但夠不到的區域很像是凝固的液體。

    向伯抽出刀來試著砍了幾下,碎屑掉落,他拾起又是品了下味道,點點頭說道:“這鹽不差了。”

    “是不是有點不純..... .”朱達念叨了句。

    “回去碾碎了用水泡過再曬,就能出好鹽了!”向伯悶聲回答,邊上的周青雲則是目瞪口呆的狀態,他根本不理解為何山洞裡有鹽。

    向伯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朱達,搖頭說道:“那人還真是什麼都教給你,我這個師父能教你的還真不多,你怎麼知道這邊有鹽的,這裡我和青雲路過不知多少次,從不知道裡面有鹽。”

    “師父那裡說話,那野道人沒準有什麼別的心思,他說鳥獸都要吃鹽,而且鳥獸有靈性能找到有鹽的地方,往往是山洞裡面,禽獸能吃,人也能吃,我看張家那頭羊總是朝著山里跑,就想到了這個,今天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碰上了。

    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朱達先知道的是山西有鹽礦,有些礦脈會外露,外面的會被開採,但山洞中的很難被發現,山中野獸往往會靠這個來補充鹽分,野外旅行中他自己沒有遇到,卻聽別人講過見聞,其中有補充鹽分這一項,“別處要多喝獸類的血,因為裡面含有鹽分,在山西的話,進山多找找山洞,這邊外露的鹽礦不少”。

    這些事朱達沒 有太深的記憶,當年他野外旅行都準備充分,不存在缺鹽的狀況,可在這個時代,鹽是一種緊缺商品,窮苦人家都是節省使用,私下販運還能發財,這些見聞不斷提醒著朱達,讓他越來越多的想起和回憶。

    動物定期去某處補充鹽分的逸聞朱達聽過多次,但一直想不到這裡去,但這次向伯提到缺鹽,正好和這件事撞在一起,讓朱達聯繫了起來。

    不過他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岩壁上的鹽這麼明顯,如果含量不怎麼高的話,那想要取得就很麻煩了。

    “誰能想到這裡有鹽?”向伯一邊唸叨一邊摸著岩壁,不過他沒有沉浸太久,拿過朱達的匕首在岩壁各處都刮了些粉末下來,放在口袋裡小心放好,然後沒有耽擱,帶著朱達和周青雲向山外走去。

    距離太陽落山還有段時間,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沒有太深入山區,可因為山脈遮蔽陽光,周圍已經很昏暗,山坡樹林,偶爾響起幾聲鳥叫,顯得格外陰森。

    “快走,以後再來得一大早出發!”向伯催促了句,帶著兩個少年快步離開,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朱達和周青雲,每走十幾步就要回頭和四下張望。

    這一路其實都很順利,羊的蹄印沒有被雪掩蓋,沒費甚麼周折就找到了山洞,更幸運的是,山洞裡的鹽純度不差,不過向伯沒有絲毫的大意和鬆懈,周青雲也繃得很緊,他們兩個的狀態提醒了朱達。

    從山洞離開後,朱達就很是興奮得意,超出時代的見識終歸會發揮作用,但向家二人的表現讓他很快冷靜下來,山里有野獸也有賊兵,大意放鬆很可能給自家招來殺身之禍,小心謹慎時刻都不能放鬆。

    回到村子的時候天還沒有黑,等進了向家院子,一路上都鎮定戒備的向伯也露出幾分興奮神情,沒有催促朱達和周青雲練武,反倒是在院子裡走了幾圈,然後開口說道:“朱達,你去拿著魚和糧食,讓青雲給你弄兩塊乾肉,今晚去你家吃飯,有事 和你爹商量。”

    “師父,這個事能不能不和我爹說,就說是師父你自己找到,分給我家好處是為了讓我爹出力幫著搬運。”朱達連忙懇求說道。

    向伯的興奮收了幾分,滿是驚訝的盯著朱達說道:“我還沒說我心裡怎麼打算,你這就知道了?這事和你爹媽說有什麼關係,誇獎你幾句不好嗎?”

    “師父,那岩鹽的份量不輕,你一個人挑擔子弄不回多少,可這周圍能放心找著幫忙的就是我爹了,師父你今晚去我家肯定為了這個,徒兒爹媽和師父您都很好,徒兒也不想要那些誇獎,只是這個發現要是讓爹媽知道,他們恐怕又要想東想西,害怕什麼邪祟上身的。”朱達苦笑著解釋了幾句。

    向伯盯著朱達搖搖頭說道:“你何苦和我學本事,有這樣的心思見識,將來什麼幹不了。”

    這頓晚飯大家都吃的高興,朱達本以為父母聽到私鹽上的事會畏縮,自己還要勸幾句,沒曾想父親朱石頭聽了向伯的提議後,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母親那邊都沒有攔阻勸阻,不過朱達也很快想明白了,自家兒子都已經拜了私鹽販子為師,反正都已經受了牽扯,倒不怕多受,而且這半個村子的私鹽收益,對家里當真是個很大的貼補,怎麼會不願意。

    向伯帶著酒來的,本來要和朱石頭喝幾口,但今夜朱石頭要去夜巡,不敢喝酒誤事,下馬村灶遭禍出事的消息已經在白堡村傳開了,村民那還敢含糊巡邏的事。

    這邊晚飯還沒散,外面卻有人拍門,本以為是喊朱家去巡邏的,沒曾想卻是李家的二兒子李和,而且還不是來找朱家人,反倒是來喊向伯去他家商量,看到朱達和周青雲在,一併喊上了。

    白堡村內已經不像從前那麼散漫,這十幾天內發生了很多事 其他百戶有的垮掉散掉,而白堡村反倒是凝聚起來,一聽說公事,向伯也不擺什麼架子,打了個招呼就帶著朱達他們過去了。

    “你這徒弟真是幫了咱們百戶大忙。”見面後李總旗先說了句,向伯很是摸不到頭腦,朱達在邊上乾笑幾聲,估計要和自家師父解釋幾句了。

    李總旗李紀的精神比早晨看到的時候好了不少,喊向伯過來商量的事很簡單,就是這巡夜的事要人帶頭,可村里懂點武藝,有幾分膽量的也就是李總旗和向伯兩個人了,也不能總是一個人熬夜不休,所以李總旗想和向伯定個輪換。

    這件事關係到全村,向伯又是倡議的人之一,自然不會拒絕,李總旗和向伯交待了幾句,約定明晚由向伯帶隊,又誇了朱達幾句,這才散掉。

    從李總旗家出來,天已經黑了,沒等師父詢問,朱達先把早晨出的主意複述了一遍,向伯聽了倒沒有李總旗那麼驚訝,只是冷聲說道:“看來教你那人就是教門的要犯,這一套是造反的本事,你向外說的時候要小心些!”

    斬木為兵,把日常可見的東西加工成殺人的工具,造反要發動民眾百姓,倉促間又不可能拿出大批制式的兵器,加工木槍的法子就是用在此處的。

    夜裡朱達睡得不太沉,梆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敲響,這也是村里的規矩,梆子聲響起就說明安全無事,如果沉默下來那就各自在家小心了,他睡不著倒不是因為這梆子吵人,而是這幾天裡自己傾倒知識和見識的速度加快了,有些自己實踐過,有些只是聽聞見聞,這些東西教出去用出去,對改善自身和自家的處境都有各種好處,但從長遠來看的話,朱達想得很多,最後想到漁具齊全自己怎麼加工,趁著封凍前多釣幾條魚出來,冬天封凍後雖然也有抓魚的手段,畢竟麻煩,就這麼想著想著,在梆子聲再響起之前,朱達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起之後,發現天已經放晴,風比昨日大了些,風中帶著寒意陣陣,天已 冷下來了,天際又出現了烽煙,按照向伯教的法子辨識,發現這次比前面幾次更向南了,而且滋擾邊關的敵人規模更大。

    但村民已經習慣了天際的烽煙,反正一天半天打不到自己這邊來,理會他作甚,值夜的要好好休息,不值夜的要收集柴草,誰也閒不下來,到了中午時分,卻發現幾里外的地方有煙塵揚起,居然有騎兵過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14:26
第三十六章平常日子

  冬日里田土乾燥鬆散,騎兵跑起來當真是煙塵滾滾,配上天際的烽火,還真是讓人心慌膽顫。

  “韃子,韃子騎兵來了!”有人高聲喊道。

  這一嗓子讓整個白堡村立刻大亂,好在一百多戶人家,三十幾個青壯又去了懷仁那邊,亂也亂不到那裡去,這個時候李總旗還在補覺,正在督促練武的向伯快步走了出來,他看了眼到處亂跑的村民,轉身回去拿了根長棍出來,朱達和周青雲連忙跟上。

  只看到向老漢大步走在村中,看到大喊大叫的就是一棍掃倒,幾棍子抽打之後,村子裡的人就安靜了。

  “號喪嗎!韃子騎兵來了,烽火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怎麼就是這麼點煙塵!”

  亂打亂罵,村民都不敢還嘴,可大家也不敢在院外呆著,整個白堡村迅速安靜了下來,想必都是躲到地窖裡面去了。

  向伯搖搖頭,領著朱達他們直接去了村外,大股煙塵距離越來越近,看著騎兵在揚天塵土中若隱若現,分不清楚有多少,隆隆的蹄聲也傳了過來,聲勢的確不小,向伯站在那裡淡定自若,可朱達和周青雲都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真他娘的混賬,這麼不愛惜坐騎,不殺敵追擊,哪有這麼放開跑的,跟窮漢顯擺個屁!”向伯看著靠近的煙塵,滿是不屑的罵道。

  罵了幾句,向伯回頭說道:“這騎兵不會超過二十,估摸著是衛所派出來的,真要是韃子騎兵來了,不要說看到,你們在村里都能聽到動靜,地面都會震起來。”

  遠處過來的那隊騎兵在距離白堡村幾十步的時候放慢了速度,但沒有停下,有一騎分出來,招呼說道:“兄弟先去鄭家集,我晚些趕過去!”然後直奔白堡村而來,其他人轟然而去。

  說話聲音不小,朱達這邊聽得很清楚,這鄭家集是白堡村南邊的一處大鎮子,過千戶人家,幾千口人,是懷仁縣外第一等繁華處,鎮上店鋪不少,尋歡作樂的處所也是不少,不過白堡村的人很少過去,一來手裡沒太多閒錢,二來隔著條夏米河,過河很不容易。

  轉眼間那離隊的騎兵已經到了跟前,這人朱達居然見過兩次,就是來這邊支差傳令的家丁之一,和前幾次不同,這次的家丁渾身披掛,馬鞍兩側掛著刀弓,坐騎前胸有皮障,似乎人也內襯著護身甲。

  全副武裝,人強馬壯,看起來的確很威風,可那家丁的神情跋扈輕佻,看起來像是個春日射獵的富家子,朱達感覺不出絲毫的精悍和殺氣,這騎馬家丁大搖大擺,根本沒理會站在村口的老少三人,熟門熟路的直奔李總旗家去了。

  還沒等向伯他們回去,村子裡的氣氛已經放鬆不少,大老爺派的家丁常見的很,這個沒什麼可怕。

  而向伯和朱石頭兩人都帶上扁擔和籮筐,還借了幾件工具,只說是要去外村幫向伯親友做活,一起向昨日發現的岩洞去了,周青雲興致勃勃的還想跟著去,卻被勒令和朱達在家練武,不能有什麼鬆懈。

  臨走的時候,朱達特意提醒兩句,不要出村就直接奔著山窩走,而要先去別的村子繞路,走一段就要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隨。

  “一次兩次沒人盯著,難保日子久了會有麻煩,小心些沒大錯。”

  “也不知道是師父混江湖,還是徒弟混江湖!”

  向岳向伯沒有否掉朱達的話,只是笑罵了一句,和有些緊張的朱石頭出發了。

  等到午飯時分,李家兄弟過來找向伯,說是讓他早些睡覺,晚上還要領著人值夜,順便說了家丁們帶來的消息,說是衛所指揮使大老爺們傳下了軍令,要各個百戶訓練軍戶,嚴加戒備,一旦有了消息就要上報,任何耽擱拖延的人都會被軍法處置。

  除此之外還告訴各個百戶,說指揮和千戶們的家丁親兵都會出來巡邏剿匪,賊兵不可能囂張多久,很快就會被剿滅。

  “這夥賊兵應該蹦躂不了多久了,那伙家丁雖然張狂,手裡可還是有真本事的。”聽到這個說法之後,周青雲很興奮。

  李和在家丁親兵這些人手裡吃過大虧,但對周青雲的判斷也很認可,只是壓低聲音說道:“我爹說,這夥家丁親兵也很麻煩,把他們放出來各個百戶活動,比起賊兵來,可能也就強個不殺人了……”

  上面派下來這批大爺,下面就要好吃好喝的供著,少不得還要被他們做點別的,各個百戶都是窮苦,交租派差之後底子更薄,被這些大爺們折騰之後,和被賊兵洗掠的區別不大。

  相比於周青雲和李家兄弟的樂觀,朱達則是聽出了更多的意思,衛所的這夥大老爺們分明是在敷衍,把責任和防備都推給了下面,什麼有消息立刻上報,真有了確實消息,肯定案子已經做過,而且防賊手段都是虛弄,唯一實在的就是各個百戶自行辦團操練,嚴加戒備,可想想每個百戶都被抽了幾十人去,力量也是空虛的很,這又怎麼算?

  不過目前來看,白堡村的形勢還算樂觀,和其他村子百戶比起來,白堡村已經開始戒備,村民青壯有凝聚力,管事的李總旗算是個有擔當的,而且朱達打聽過,和附近的百戶比起來,白堡村說不上是最差的,可也說不上富裕,畢竟這邊距離官道有些距離,沒什麼經商販賣的便利好處,油水不大又難啃,賊兵也不願意白找麻煩。

  李應和李和說完了之後卻不急著走,磨磨蹭蹭的又說了幾句閒話,李應還拿出個口袋裡甩了甩,赫然是那天一起吃午飯時裝油鹽和糧食用的,朱達啞然失笑,怪不得這個時候來,應該還想吃頓魚。

  大人不在家,大家湊在一起吃頓飯熱鬧沒什麼不好,周青雲對此也滿心歡迎,熏曬的魚味道越來越好,中午大家又是吃得高興。

  吃完之後李家兄弟倆沒急著走,興致勃勃的看著朱達加工魚竿,這個工序倒是不復雜,無非是將魚線綁到魚竿上,還要加個浮漂,縫衣針在灶膛裡燒的通紅,拿出來仔細捶打成彎鉤,涼了後用線連上。

  “這就能抓到魚嗎?”除了朱達之外,其他三位都不怎麼相信,還催著朱達去河邊試試。

  但朱達沒有答應,他說自己和周青雲還要練武,等明日中午大家約了再去,李家兄弟滿心不願,可也沒什麼辦法。

  “練武不能放鬆,咱們今天跑步的時間已經不夠,沒工夫去釣魚了!”

  “要說你還算我師弟,怎麼跟師父一樣!”

  對朱達的義正言辭,周青雲很不情願的嘟囔了幾句,還是跟著一起操練起來。

  看著天際的烽煙,朱達心裡有一種緊迫感,按照向伯的話,蒙古騎兵即便真的衝破邊牆進入大同鎮,一路上即便沒有人阻攔,來到白堡村這邊也要十天上下,在這幾天中,烽煙示警就足夠讓人準備逃跑和躲藏,即便烽煙不燃起,沿途燒殺搶掠的火光煙氣也給人足夠的反應時間。

  “咱們大同好歹十幾萬兵馬,韃子進來了還有的打,小心是該小心,可也不用那麼害怕!”

  這是向伯的原話,但朱達不覺得十天的距離和什麼示警讓這邊足夠安全,他曾經徒步走過這一代,知道這邊的地形很平坦,儘管朱達不知道騎兵的行進速度,可這一馬平川適合騎兵突進的地形總讓他心裡吊著。

  目前沒有解決的方法,自己離開家庭和白堡村生存下來的可能很小,唯一能增加安全,或者說增加虛幻的安全感的就是練武,讓自己變強,在這個時代能生存下去,但朱達也知道,練武再多,遇到騎兵也沒有用處,不如說現在把身體鍛煉好,到時候可以跑得快些,保全性命。

  想想那時候所看小說,那個改天換地,這個造酒販鹽,自己就只能呆在村里,為了生存,為了活得好一點,拼命和辛苦,或許這才是真實,絕大多數的人在時代的潮流中只能隨波逐流,而不是迎風破浪。

  練刀依舊很枯燥,不過朱達感覺到了進步,儘管這進步很微小,這六套簡單的動作熟練之後,會感覺肌肉發力的協調,從前同樣的動作,可能力氣被軀乾和四肢以及多餘的動作消耗許多,真正用在刀上的反而很少,而現在能確保力氣大部分落在刀上,且不至於僵住。

  這微小的體悟和進步讓朱達聯繫的更加專注,倒是邊上的周青雲心浮氣躁,向伯在的時候周青雲就專心些,人不在的話,那就沉不住氣了。但這樣的差別反倒正常,成年人知道為什麼學習,知道學習的價值和意義,少年只會感覺到學習和聯繫的辛苦和無聊,當然,能努力和勤奮的成年人在任何時候也不是多數。

  那二十多年中,倒是能看到許多人努力爭先,為自己,為自己的將來博榮華富貴,因為在那個時代,有向上的條件和空間,無論是國家還是人民,都是如此,華夏數千年,從未有如此景象。

  走神了,朱達自嘲的笑了笑,重新起手揮動。

  正練習間,聽到外面向伯中氣十足的喊道:“出來幫把手,我們回來了!”

  語氣中帶著喜意,這十幾天接觸,朱達從沒想到師父向伯能忘形到這個地步,收穫一定不少!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21:36
第三十七章趁手的工具

  足足兩擔鹽,一共二百幾十斤,筐里的鹽都很細碎,這說明岩鹽的質地接近食鹽,而不需要做太多的處理。

  朱達極少在父親臉上看到這樣的驚喜之情,每個人得到一大筆意外財貨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驚喜,儘管總數並不多,可對朱家這樣的貧苦人家來說就很多了。

  向伯同樣喜意滿滿,販賣私鹽說起來很大,可只做一個村子的買賣就是小本生意了,現在有機會把這個生意的規模翻上一倍,怎麼可能不高興。要知道,他能拿下鄰村的生意,而且還不需要進貨的本錢,一來一去,這利潤就大了。

  看著兩位長輩的喜悅,朱達心裡卻有幾分慚愧,自己枉有那二十幾年超越時代的見識,能幫上家人和師友的卻很少,釣魚都說不上超越時代,也就是這岩鹽的找尋佔了些。

  自己在小學、中學、大學的課內課外所學和見聞,在那個時代算不得什麼,人人皆知,但在這時代卻價值千金,可價值千金不代表隨時能換來真金白銀,甚至還有巨大的風險,對貧苦軍戶來說有了發財的點子甚至賺到了錢,都是“小兒持金行於鬧市”,非但不能改善,反而會招來大禍。

  朱達考慮的很周全,當年在福利院那麼差的環境下,那麼少的支持,都可以考上還算不錯的學校,並且順利入職,在這個時代,這麼凶險的環境下,他自然要更加謹小慎微。

  “朱家小哥,你先回去歇著,晚上還得出來巡邏,這邊讓孩子們忙活就好。”經歷過這件事之後,兩家的關係已經親近許多,畢竟有共同的利益和保守共同的秘密。

  父親朱石頭笑著答應了,又叮囑朱達說道:“別偷懶,要聽你師父的話。”

  朱達能看出父親的心情不錯,更能感覺到父親不那麼小心畏縮,性格舒展開朗了些。

  等人一走,向伯就讓朱達和周青雲停了練武,從庫房裡拿出錘子和碾子,三人要先把岩鹽粉碎成顆粒,不然沒辦法按照份量販賣。

  “這鹽貨成sè不錯,一鎬頭下去就碎開好多塊。”向伯也很興奮。

  筐里的岩鹽沒有太大的碎塊,拳頭大小的比較多,在岩壁上的時候看起來是灰白sè的,但敲碎這般大小的時候就成了半透明的晶體模樣。

  看到這個樣子,朱達放心下來,這種他很熟悉,那些年餐飲業很喜歡搞某某地岩鹽的噱頭,說是更純更有某種風味云云,當然,這岩鹽不會比經過工業加工的鹽更純,所謂的“風味”則是因為雜質,無非為了迎合富裕起來的人們追求“自然原生態”的扭曲心態。但這種岩鹽的含鹽度已經足夠了,到了可食用的程度。

  至於有毒與否,山羊吃了沒事,山洞周圍看不到什麼鳥獸屍體,這就足夠說明鹽的安全。

  鹽塊比較脆,很容易敲碎,這也是食鹽的特質,朱達和周青雲處理起來並不吃力,用了一個時辰左右就全部碾碎。

  向伯把四筐粗鹽里外取了幾小把,又是仔細驗看,囑咐他們兩個不要耽擱練武,自顧自的出門,等到晚飯時候朱達才知道向伯拿幾把鹽來了自家,纏在餵雞的飼料裡餵雞,還答應如果雞吃壞了他會賠。

  看來對山洞弄下來的岩鹽,向伯心裡沒太有底,一定盡可能的證明安全才去賣。

  晚上向伯帶著村里的民壯巡邏值夜,他打發周青雲來朱家過夜,還叮囑說道:“真要有什麼事,你們兩個小的只管跑,邊跑邊打,別近距離糾纏,別人以為你們是夜瞎子看不見,卻不知道你們能看見還能射箭。”

  朱達的父親朱石頭也拿著家裡的長矛去巡夜,周青雲把弓箭和短刀都帶了過來,現在朱達能用的鐵製兵器還是那把匕首,不過他也給自己削出一根五尺長的木矛,按照自己的法子處理烤製過。

  弓箭木矛匕首短刀都放在院子裡,等到睡覺前得個空子弄到炕邊,不然讓朱達的母親看到,肯定會驚慌擔心。

  兩人忙碌了一天,吃過飯後也沒有耽誤,腦袋沾上枕頭就昏睡過去,本以為這麼睡到天亮,可半夜時分被狗的狂叫警醒,然後是梆子聲和人生呼喊,兩個人剛摸起兵器來,狗叫聲就停了,就听到有人邊走邊喊道:“無事了,無事了!”

  經過這麼一鬧,誰還能睡得安穩,就這麼到了天亮,早飯時候,朱石頭拽著向伯一起到家吃早飯,現在兩家綁在一起,這也是應有之意。

  “還多虧村里養了幾條狗,昨夜裡狗突然叫起來,大夥都知道外面不對,可沒幾個能看清楚的,只能聚在火把跟前。”向伯悶聲說道。

  大部分的村民夜間都看不清楚,賊兵們油水什麼的肯定更足些,真要夜間殺進來,村民青壯一來沒經歷過戰鬥,二來看不清楚,肯定會吃大虧,昨夜那局面朱達也能想到,估摸著賊兵靠近,被狗發覺,然後又看到了村內的火把,聽到了梆子聲,賊兵能不能打不好說,但肯定怕麻煩,所以才迅速離開。

  整夜未睡的向伯臉sè不太好,年紀大了熬不得夜,他面sèyīn沉的說道:“這局面不太妙,現在有兩個可能,要么賊兵能打,一夜活動二三十里,要么賊兵就在這附近,咱們這幾個村子賊兵來了幾次!”

  賊兵躲藏在暗處,夜裡劫掠各處村寨,可最近這些日子,白堡村發現異常就有三次,鄰村下馬村則是被突入血洗,雖然其他處也有消息傳來,可這邊未免來的太多了,所以向伯才有這般結論。

  這些話讓屋中氣氛立刻凝重不少,向伯很快吃完,悶聲說道:“上午你們兩個小子自己練武,我要去補覺,午飯叫醒我,下午去下馬村問問賣鹽的事!”

  說到這個,屋子裡的氣氛輕鬆歡快許多,剛才憂心忡忡的朱家夫婦臉上浮現笑容,向伯伸手摸了摸朱達的腦門,笑著說道:“有這麼一處,三年我不用從上家進貨了,這錢財都是白得的。”

  朱達的父母跟著笑出來,朱達咳嗽一聲,看著向伯說道:“師父,上家的鹽還是要買的,不然他們就發現不對了,咱們可以少買點多賣些!”

  屋子裡一靜,向伯立刻反應過來,用力拍了下朱達的肩膀,粗聲說道:“師父我白活了幾十年,居然還沒你想的清楚周到。”

  說完卻把臉板起來,故作嚴肅的說道:“這幾天老漢不在,你們兩個小子可不能偷懶,到時候我可是查的出來!”

  朱達和周青雲連忙答應,向伯笑著走出門去,朱達的父母雙親表情複雜的看著自家兒子,臉上也有笑容。

  上午練武,朱達和周青雲都不敢鬆懈,做好午飯,把向伯叫醒,一起吃完後,向伯背著二十斤鹽出門,兩個人這才拿著魚竿奔河邊跑去,這是第一天用魚竿,就沒有去喊李家兄弟一起。

  等到了河邊之後,把野菜汁和雜糧餅碎​​屑做成的餌料放在鉤上,然後甩出魚線開始釣魚,有釣竿的幫助,就可以在河流水深處捕魚了,那邊的魚肯定要比河邊捕魚坑的肥大很多。

  向伯帶回來的釣具部件中,竹竿是雜貨舖裡的存貨,用得人不多,但時常要用,所以有備貨,反倒是生絲缺貨,向伯帶回來的是桑皮線,這線也足夠細足夠堅韌,至於浮漂,朱達用了根細樹枝代替,至於鉛墜反倒容易弄到。

  這釣具很簡陋,但卻是個很標準的工具,再簡陋的工具也比那種看天吃飯近乎原始的捕魚坑要好用。

  實際上,效果好的出乎意料,鉤甩過去沒多久,魚漂就開始上下浮動,甚至不用看魚漂,朱達都能從魚線魚竿傳導到手上的力度感覺到魚咬鉤了!

  沒有漁線輪等部件,這簡陋的魚竿很多事做不到,只能用​​人的動作配合,朱達順著傳來的力道向前走了兩步,魚線繃緊,魚竿彎曲,他順著這麼一走,魚線略松,魚竿也繃回來,在這個時候,朱達猛地抬起雙臂,揚起魚竿,看著一條大魚被釣出河面,直接甩到了岸邊河灘地上。

  周青雲一直全神貫注的盯著,突然這釣魚出水,讓他激動的哇哇大叫,卻沒有反應過來該干什麼。

  “你傻了,快砸魚!”

  魚很大,近二尺長,也很肥壯,落在河灘上就開始拼命蹦跳,眼看著就要回到水中,好在反應過來的周青雲動作很快,一棍子狠狠的砸在魚頭上,魚立刻不動了。

  無論釣魚的朱達,還是砸魚的周青雲,都是倉促間爆發,確定收穫之後,兩個人都是喘了幾口粗氣,對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大魚,真釣到大魚了,這法子好用!”周青雲幾乎是跳起來吆喝。

  “不是好用,是這邊好釣,魚都沒人碰,太多了!”朱達笑著回答,任誰都會因為收穫喜悅。

  正在這時候,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兩位小兄弟!”

  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愕然回頭,釣魚時候太專注,剛才又是高興忘形,根本沒留意到有人靠近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21:37
第三十八章河邊的陌生人

  自從鬧了賊兵之後,村民就不敢讓家裡的孩子跑太遠了。

  朱達和周青雲則是家裡管不了和沒人管的,加上河邊來的熟了,也沒太多可擔心的。

  之所以聽到人聲這麼吃驚,是因為河邊向來人少,村里的婦人們洗衣服都是在水渠那邊,畢竟這條河距離白堡村有些遠,因為有孩童在河裡溺死過,所以大人對孩子們靠近水邊約束的很嚴,除了朱達和周青雲來過外,也就是李家兄弟來過,那還是盯上了朱達抓魚的事。

  兩人轉身,看到一名年輕漢子站在十步開外,因為這漢子外表邋遢,鬚髮雜亂,年紀分辨不太清,只能看出個二三十歲的大概範圍,身上胡亂穿著衣服,小腿上綁著兩塊皮子,背後大筐被蒙布蓋著,倒是個行腳商販的常見打扮。

  “別怕,我是收雞毛雜貨的,來河邊歇歇腳,看到你們……”這年輕漢子擠出個和善笑容,說話有點急,可說了一半卻發現那兩位少年沒有害怕的樣子,這話就說不下去了。

  大多數不在官道邊上的村子都閉塞保守,村里的孩童野天野地,淘氣無比,可看到生人下意識的還有畏懼躲避的心思。

  一方面是本能行事,另一方面父母長輩總是說“拐子”“吃孩子的”之類嚇唬孩子,讓他們和外人不敢接近,當然,這也是一種保證安全的手段。

  這年輕漢子身為行腳商人,走多了村寨百戶,這等孩童少年的畏懼畏縮想必見得多了,他一出聲大多數孩童都會跑掉,可眼前的兩位年紀不大,卻是另一種反應,很多準備好的套話就說不下去。

  朱達和周青雲對視了眼,沒有動也沒有出聲,繼續看向這年輕漢子,這漢子眼珠轉了轉,向前走了兩步,和氣的說道:“兩位小哥,知道下馬村怎麼走嗎?”

  “下馬村啊,你一直向北走,能看到我們村子嗎?順著我們村外的那條路一直向北走。”周青雲搶著說道。

  那年輕漢子臉上露出迷惘深sè,偏頭側耳,擺擺手說道:“二位小哥,我這耳朵不太靈光,我走近點聽你們說,我這還有麥芽糖來謝謝你們。”

  說話間又是向前兩步,朱達把魚竿丟在了地上,手背在後面,略壓低聲音說道:“懷仁千戶的騎兵就在你身後。”

  這話說出,周青雲詫異的看過來,而那耳朵不靈的年輕漢子臉上變sè,急忙回頭,但他身後的田地上空無一人。

  “小雜種!”這年輕漢子的和善表情立刻煙消雲散,咬牙切齒罵了句,又是轉身,此時臉上已經全是猙獰。

  可轉過身之後,他又是一愣,本以為誆騙他露了行蹟的兩個少年會跑,沒曾想還在那里站著,這漢子臉上浮現獰笑,到底是小地方蠢笨孩子,小聰明惡作劇誆騙了次,卻想得不長遠,看那個喊話的少年木呆呆的模樣,那個高一點的則是滿臉詫異,等著吧!

  年輕漢子動作很快,轉過身就撲了上來,彼此間距離五步不到,這漢子加速大跨步已經到了跟前。

  唬他的那個少年手背在後面沒有動,看著已經嚇傻了,高些的那個反應不慢,側身閃了下,手中那根木棍就要抽打過來,年輕漢子混不在意,少年用的木棍能有什麼傷害,擋都不必擋,抓到傻的這個,另一個也手到擒來。

  可那高些的少年撤步揮棍,卻不是下意識的抽打,居然擺了個架勢,雙臂發力,直接用那木棍刺了過來。

  要是揮打抽擊硬抗揮動手臂就能擋在外面,可如果刺擊就不那麼容易了,但身體已經冲起來,挨著也只能強忍。

  這一棍刺的很猛,正中肋部,那邊是人身上的脆弱處,被擊中劇痛無比,整個人動作都慢了下。

  只看到傻愣著沒動的那個少年後撤一步,然後猛地向前,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拿了出來,猛地揮下,不是空手,能看到寒光閃爍,這是揮斬而下。

  幾根手指掉落,年輕漢子疼得大叫,斷指的右臂下意識的回縮,只看到那拿著短刀匕首的少年向自己懷裡衝來,他倉促間舉起左臂向前揮動,想要把對方逼開,那少年用匕首直接砍向他的左臂,這個傷害年輕漢子已經準備受了,拼著中刀也要一腳踹中對方,憑著他的力氣,很有把握一腳踹死。

  他一腳踹出,沒曾想那少年居然躲了過去,一頭狠狠撞在他的小腹上,手中匕首沒有砍向手臂,反倒狠狠的刺進了大腿。

  聽到那少年吼道:“你傻著幹什麼!”

  木棍破空的聲音呼嘯,一棍重重砸在他臉上,這次沒有遮擋,正砸在嘴上,鮮血噴出,牙齒掉落幾顆,受不住力,整個人向後翻倒,好在背上有個大筐支在地面上,上半身抬起一定幅度。

  倒在地上之後,還沒等這年輕漢子反應過來,第二棍子又砸了下來,這次正中鼻樑,他含糊著發出一聲痛叫,鼻樑已經被砸斷,滿臉全是鮮血。

  “再動,刀就插進去了!”眼被血淚糊住,腿上手上劇痛,還沒等下一步的反應,聽到少年的聲音,喉嚨上也感覺到一絲寒意,年輕漢子立刻不敢動了,可才僵住就又聽到木棍揮舞的風聲,立刻要掙扎。

  “青雲,別打了!”朱達怒喝一聲,還要揮棍砸下的周青雲立刻停住,喘著粗氣瞪著雙眼,看了看朱達,再看看受傷的那漢子,猛地轉身,“哇”一口吐了出來。

  朱達的狀態比起周青雲來強不到那裡去,他也覺得胸腹翻騰,想要吐出來,渾身上下覺得酸疼,剛才躲避劈砍刺擊,渾身緊繃,緊張至極,現在略微放鬆,各種反應立刻泛起。

  那年輕漢子僵住不動,傷口流血,周青雲拿著棍子愣愣的站在一邊,朱達一邊拿刀逼著對方,一邊吼道:“別傻了,解開這混賬的腰帶,把他兩條腿捆在一起,打死扣!”

  周青雲愣愣的點頭,動作僵硬的開始忙碌,正在這時候,卻看到那人身後大筐的蒙布開了,露出個腦袋來。

  這突然的事件嚇得朱達手一哆嗦,在那年輕漢子咽喉上劃出一道血口,好在很淺,這漢子渾身抽搐了下,不敢妄動。

  周青雲也停了,被朱達又吼了聲才去解下腰帶,那這漢子的兩隻腳踝死死綁在一起。

  “去看看那筐!”朱達悶聲說道。

  到這個時候,周青雲已經從緊張中緩解不少,過去一看,瞪眼嘶聲說道:“朱達,是個女孩子,裡面還有口刀!”

  “人拽出來,刀拿出來!”朱達全是命令,說話已經不怎麼客氣了,剛才那筐的冒出腦袋,他下意識的以為是人頭,被驚嚇到了,現在才緩和許多。

  是個穿著花襖裙的小女孩,長得不瘦,膚sè紅潤,看著不像窮人家的孩子,但衣服上有幾個補丁,嘴被堵著,雙臂捆在背後,雙腳也被簡單綁在一起,臉已經擦破了,涕淚交流,雙眼滿是驚恐。

  朱達瞥了眼就看著那口刀,和向伯所用的刀很像,刀鞘破爛,用布條纏著刀柄,看不出血sè,只看到髒污的油光。

  “把那刀抽出來,放在另一邊脖頸上,這雜碎亂動就戳進去!”

  看著周青雲抽刀,然後刀尖頂在這人的耳根下方脖頸處,這人身子一顫,更不敢亂動了。

  朱達到這個時候才真正鬆了口氣,他不敢去回想,剛才倉促間的戰鬥,自己稍不留神,現在不是死了,或者就會比死更慘。

  “你這麼能打,你本來會武嗎?”周青雲看著也緩過氣的樣子,居然有精神好奇了。

  “會個屁,這都是打架的本事,和武藝有什麼關係!”朱達沒好氣的回答。

  他那二十餘年打架太多了,朱達身為孤兒沒有什麼依仗,不被欺負完全是你狠我更狠的性子撐過來的,動刀動棍的次數也很多,至於躲開這年輕漢子的踢踹,是因為他判斷了對方的支撐腳,人倉促間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會抬支撐腿,那就奔著這裡去,怎麼也能閃開。

  至於動刀這個,當年拿來威嚇人的時候多,可也知道利刃拿出來就最好用上,不用的話麻煩更大,在當年法制社會還有個分寸,如今這人吃人的世道可顧不上那麼多,虧得每天總是居安思危想想,不然這匕首也未必敢全力用出。

  朱達又是慶幸又是後怕,慶幸對方輕敵,慶幸自己警醒的早,沒有被沉溺在家庭溫情中,如果不是這些日子把身體活動開,恐怕真要吃大虧,後怕就是後怕這個,只是學來的武藝沒有什麼用。

  反倒是周青雲第一下閃避刺擊是“羅漢六刀”的動作,當然,是朱達叮囑他閃開打的結果,刺的動作也是訓練幾年養出的下意識反應,而刺中之後整個人反倒是僵住不動,完全不知所措,這個反應反倒正常。

  接下來被朱達喊了一聲之後,才繼續揮動出手,別看他平日里總想偷懶,可畢竟練了幾年,動作標準,力氣也不算小,傷敵的效果不差,這也讓朱達看到了練武的效果,練下去肯定有用。

  “放了我,放了我!不然殺你全家,血洗你們全村!”被綁著那年輕漢子也緩了口氣,粗聲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7 21:46
第三十九章心狠手辣不是少年

  “放了我!”

  喊歸喊,這人卻動彈不得,他受傷的手臂被踩在周青雲腳下,另一條手臂則是被朱達用膝蓋壓住,脖子上頂著兩把刀,這年輕漢子連掙扎都不敢掙扎。

  “你們這幫天殺的雜碎,放了爺爺,你們還有一條活路走,不然的話,讓你們家破人亡!”

  “快放了爺爺我,不然活著把你們一刀刀切了,當著你們的面把你們的肉燙熟了吃掉!”

  “快放了我!不然等爺爺的兄弟們來了,殺到你們家裡去,把你爹切碎了餵狗,把你家的女人都扒光了……”

  受傷的年輕漢子不斷的威脅,周青雲聽得臉sè都有些發白,朱達臉sèyīn沉。

  這漢子話說得越來越難聽,突然感覺咽喉處的刀尖撤掉,還以為威脅起了效果,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雖然古怪,可終究是少年,容易被唬住。

  沒曾想下一刻就覺得大腿上劇痛,他整個人仰躺在地上,劇痛刺激,下意識的就要做起,可兩條手臂被死死壓住,身體顫了下,耳根脖頸處的刀鋒後撤,等他不亂動之後立刻又是貼上。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切你一刀,然後把傷口給你抹上鹽,你知道不知道,這裡是有狼的,他們都是餓極了的狼,等狼來了,一口口咬你的肉,你還不能動彈。”

  要說渲染氣氛嚇人,朱達可是聽過見過無數的例子,那年輕漢子聽了幾句身子就顫抖起來。

  “……給爺…..給我個痛快,嚇……嚇唬人算什麼好漢……”

  聽著對方sè厲內荏的言語,朱達冷笑了一聲,沒有理會,繼續用匕首逼住這漢子,對周青雲說道:“你去筐里翻一翻,應該有繩索什麼的,給這孫子兩隻手也捆上。”

  “朱達,你可真嚇人。”

  “不要喊我的名字,廢話那麼多作甚,快點找繩子!”

  周青雲現在已經恢復正常,剛才朱達所描述的場景不光嚇壞了這漢子,他也聽著恐懼,當然,更多的還是好奇。

  不過他的廢話讓朱達大怒,這漢子來路不明,什麼都不能暴露,免得留後患,現在這個名字都說出來了,萬一被人找到怎麼辦。

  可想到這裡,朱達自己也洩了氣,眼下穩定才想得周全,剛才緊張的時候,“朱達”“青雲”的名字兩個人互相都喊出來,早就讓這漢子聽去了。

  到了現在,朱達也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也知道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跡,刀尖逼住這人傷口處處,流血還沒有停止,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到緊張甚至噁心。

  朱達早就意識到這是個人吃人的時代,可從沒想到有些事會來的這麼快,會這麼血腥噁心,那些年從媒體上看到太多,可看到了解到和親身接觸到是兩碼事,當年和如今,他都設想過自己面對這等場面會如何鎮定自若,但真正遭遇後,這所見所聞所觸,都和設想大相徑庭。

  第一刀刺下之後,接下來就沒那麼重的心理負擔,捆綁這個人雙臂的時候,因為掙扎反抗,朱達又是一刀下去。

  倒是周青雲的捆綁很講究,打了死結後根本掙不開,這應該是上山捆紮獵物的手段。

  “你是什麼人?不說的話就還有一刀!”朱達喝問道。

  這漢子只是咬牙惡狠狠的看著朱達,他四肢被綁,也做不了什麼動作,只能用表情威脅了。

  朱達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把看到和想到的一切套路都考慮了,比如說這人會不會弓身來個頭槌之類,朱達不敢有絲毫的心軟,儘管他已經想吐了,而且手腳酸軟,當年打架再怎麼狠,即便動用刀棍,那也不是眼前這個場面,這實在太血腥殘酷,但還不得不做。

  看對方硬氣,朱達沒有絲毫猶豫的又是一刀下去,這次還特意轉了下匕首的柄,鮮血噴出,疼痛更甚,那漢子“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再不說,我就用匕首攪碎你的舌頭,你想試試,你覺得我敢不敢?”

  這話說出來,那年輕漢子身體顫了下,就連周青雲都禁不住後退一步,看著朱達的眼神都有點古怪,好像從不認識似的。

  “我……我是玉林守備下面的軍兵,跟著我們甚長一起來到這邊的。”

  “為什麼來這邊?”

  “我們甚長說韃子就要打過來了,犯不著陪著大夥送死,不如先逃。”

  “一共來了多少人?”

  “十六個,除了我們這隊的,還有其他營哨的跟出來。”

  “下馬村的案子是你們做的?”

  “對……”

  “你們的人藏在什麼地方?”

  “鐵屏關那邊有個廢掉的山神廟。”

  鐵屏關是山里一處谷底的名字,據說古時候是一處關隘,那邊有座山神廟朱達也是知道,因為他說“野道人”後,幾個人都猜測那“野道人”是不是從這山神廟出來的。

  還是朱達的威脅更有效果,這漢子知無不言,問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可以確認這是“賊兵”的一員了。

  “你來這邊幹什麼?”

  “現在各個村子都防範嚴了,又有騎兵巡邏遊蕩,上次晚上動手還折了一個弟兄,有人說現在各處不好去,不如單對單的過去,弄到孩子什麼的要錢要糧都方便,我瞅空子抓了丫頭,又在外面轉悠,看能不能碰個運氣……”

  朱達和周青雲對視了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後怕來,朱達又瞥了眼那個從筐里甩出來的女孩,女孩依舊不住的流眼淚,臉上的驚恐依舊,方才朱達動手威逼的過程她全都看到,這麼兇殘血腥的場面,五六歲的孩子肯定被嚇壞了。

  “我回去叫人過來。”周青雲到這個時候總算鎮定正常了。

  “別去,村里那些人甚麼都不敢,保不齊還給咱們招來麻煩!”朱達立刻製止。

  到時候這賊兵耍無賴,剛才的話一概不認,朱達和周青雲還真沒什麼辦法,以村民的見識,只會說自家兩個傷人殺人,那五歲的女孩已經嚇壞了,恐怕指望不上作證,再說一個小孩子,作證的可信度也很差。

  朱達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從頭理一遍,自己有什麼漏掉詢問的。

  “這半個月的工夫,你們又是打劫又是綁票,這太急了,按說你們你們弄到的東西夠過冬了。”

  自從朱達聽到有賊兵之後,白堡村他們應該來了不下三次,更不要說周邊出現的案子,以白堡村這樣的閉塞都有各種消息傳來,可見他們活動的頻繁,加上這很冒險的拐賣搶掠孩童,這夥賊兵對錢財的渴望未免太強烈了,根本不像要占山為王盤踞的意思,應該有別的打算。

  “……我們大哥說,他在河套那邊有個老朋友,正在豎旗招兵,那邊平地發財,快活得很,他要帶我們過去…..可要去那邊得過邊關,大哥說他那邊有辦法,只要湊足了銀子,就有人送我們出去…..”

  年輕漢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一個字也不說了,朱達皺起眉頭,剛要威脅,卻發現對方閉上了眼睛,臉sè即便有血跡泥水,可還是透出蒼白來。

  朱達看了看對方幾處傷口的流血量,又用手試了試對方口鼻處,明白髮生了什麼,這漢子因為失血過多斃命。

  這個結果讓朱達鬆了口氣,他本來就沒準備留對方性命,該問的都問出來的,而對方也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這賊兵還有十幾個同伴,要是招過來可是大麻煩,好在這河邊沒什麼人,周青雲又信得過,也不怕小女孩亂說亂講,滅口的條件很完備。

  戰鬥見血,逼問用刑,雖然噁心難受可還能忍了,但殺人這個事,朱達知道該這麼做,可心理上實在難接受。

  朱達深吸口氣站起,悶聲說道:“這賊兵死了!”

  周青雲臉sè一白,捂著嘴又是轉頭,這次沒有嘔吐出來,平靜下來之後惡狠狠的說道:“死的好,來多少咱們殺多少!”

  他說完這個,臉上倒是湧現好奇,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賊兵的?”

  “我不知道他是賊兵,但覺得不對勁,如果耳朵不靈光,那他說話聲音很大,但他聲音不大,所以詐一詐他。”朱達解釋了句,周青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賊兵算什麼,咱們兄弟一起動手,他根本不是對手。”周青雲這時候又得意了起來。

  朱達搖搖頭說道:“這次是咱們運氣好,這賊兵大意了,背著筐沒拿刀就來抓人,他也不知道咱們能打也有刀,只要這賊兵抽出刀來,咱們就要有麻煩!”

  方才那場面,當真是越想越是後怕,稍有不慎,自己和周青雲的下場不是死就是被抓走,再想想這賊兵“切片吃肉”威脅,朱達突然想到,這賊兵能說出這個,恐怕不是編造嚇人,他不敢再想,只覺得渾身發冷。

  閒談胡扯,總算鎮定下來,朱達低頭看了看半天沒人理的花襖裙女孩,笑著說道:“這丫頭運氣還真不錯,要不是遇到咱們,還不知道多慘。”

  在地上的小女孩臉頰通紅,雙眼瞪大,滿是驚恐的看著朱達用匕首割開了綁著她的繩索,然後取下塞嘴的布團。

  “哇”的一聲,女孩大哭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8 12:13
第四十章死而復死天真女童

    孩子一哭,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手忙腳亂,即便算上那些年,朱達也沒有哄孩子的經驗。

    “看來這孩子被綁了沒太久。”

    “你怎麼看出來的?”

    “不然不會哭的這麼大聲。”

    廢話兩句之後還要安慰孩子,或許女童意識到自己安全了,所以嚎哭的肆無忌憚,這更讓人心煩意亂。

    “你家是哪裡的?”“你爹娘呢?”“你怎麼被抓的?”朱達連續提了幾個問題,可女童自顧自的大哭,根本顧不上回答,到最後他也急了,壓低聲音吼道:“再哭,壞人就來抓你了。”

    最後還是這句話管用,女童硬生生憋下了哭聲,只在那裡抽噎抽泣,這邊停了哭聲,朱達和周青雲都鬆了口氣,這安撫孩童不哭的過程居然比剛才的生死搏殺還要吃力。

    “帶著孩子回去?”周青雲問了句,朱達剛要點頭,卻看到了那具屍體,他略一猶豫後說道:“把刀給我,你讓孩子背過身去,不要看這邊。

    “你要回頭,壞人就來了!”順口還要威嚇句,女童實在是嚇壞了,聽到這個,當即乖乖的背轉身去不看,周青雲卻不住的好奇回頭。

    朱達拿過那柄刀之後,深吸了口氣,用這刀在那漢子的脖頸大動脈上狠狠切了下去,當刀刃接觸到這人脖頸的時候,本已經“死去”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朱達沒有停手,鮮血在切口處噴灑而出......

    他這個動作把周青雲嚇了一跳,他那個角度可看不到“屍體”睜眼,心想朱達對死人下手算怎麼回事,周青雲動作太大,連帶著女童也要好奇的回頭,周青雲連忙制止住。

    “人都死了,還要再殺一遍嗎?”

    “萬一沒死呢,求個保險。”朱達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他不想現在解釋細節,也沒那個時間,朱達此時背後全是冷汗,心想自家果然沒有任何經驗,不然還真被對方裝死蒙混過去。

    但這個賊兵沒太有暴起傷人的可能,最多就是洩露消息,這賊兵睜眼時候已經被先前虛弱很多,就連動脈噴血的勁頭也沒那麼猛,因為他傷口失血太多,即便朱達和周青雲沒有發現,這賊兵的下場也很可能是失血而死,但牽涉生死仇殺的事,容不得任何僥倖。

    想歸想,動作沒有停,朱達開始搜檢這個賊兵的屍首,他也不懂什麼法子,索性把屍體上的衣服脫了個精光,然後忍著噁心仔細搜檢,周青雲看得咋舌,索性轉頭不看。

    賊兵身上套著三層外衣,都是打著補丁的袍服,應該是搶掠所得,除此之外看不出比白堡村的窮苦百姓強到那裡去,身體略強壯些,可也沒有超出太多,最後袍子內襯口袋裡摸出 點東西。

    一個應該是銀的手鐲,上面沾著血跡,還有三塊指頭肚大小的碎銀子,幾十個成色不錯的銅錢,價值最高的就是那鐲子,幾兩重總是有的。

    朱達琢磨了下,將碎銀子和銅錢揣到自己懷裡,把那個銀鐲子用力的丟了出去。

    “你扔了什麼?”周青云總是忍不住好奇回頭,這一幕被他看到,愣愣的開口問道。

    朱達示意對方走過來,等到跟前之後,朱達盯著周青雲壓低聲音但鄭重無比的說道: “這事現在就是不能讓向伯之外的別人知道,不然要給咱們招來大禍,現在不能貪任何便宜,不能露出任何這事是咱們幹的痕跡!”

    這次殺人朱達連父母都不敢說,他們沒領過什麼,萬一被驚嚇到手足失措,反而會鬧出亂子來。

    周青雲雖然好奇多動,但輕重分得清,聽朱達這麼說,立刻連連點頭,正在這時,一直沒敢回頭的女童卻在那裡帶著哭腔說道:“我眼睛不好用,看不清你們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這話,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愣住,咧著嘴看了看一旁瑟瑟發抖的女童,朱達搖搖頭,又對周青雲說道:“你回村去借個鎬頭,咱們先把這個人挖坑埋了,有人問你,你就說為了抓魚......先別急著走,去洗洗臉。”

    剛才的戰鬥中,周青雲身上沾染的血跡並不多,臉上的洗掉,身上的直接用土抹幾把,看起來髒污些,卻分不清是不是血跡了,到這個時候,週青雲也沒了平時的嬉笑和輕鬆,快步向村子跑去。

    “這小孩餓了,記得拿點乾糧和開水。”朱達叮囑了句,聽到這話,周青雲擺擺手腳步不停,倒是那女童身子不抖了,又開始哭起來,但這次不是嚎啕,就是抹著眼淚正常哭泣。

    周青雲走後,朱達先把剝下來的衣服給那屍體蓋上,然後把自己的匕首在河水中洗乾淨,那銀鐲子他扔了,可那柄刀卻捨不得,朱達琢磨了下還是決定冒險留下,向伯家裡的兵器不夠三個人用,這把刀是很好的補充,纏在刀柄上的布條可以更換,髒污處能清洗,再略微打磨,任誰也看不出是從前的刀,倒是那銀鐲子上有花紋之類,被人認出來的可能不小。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女童已經轉過身來,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忙碌,朱達不擔心女童逃跑,對方根本逃不了,而且這女童遠比先前表現出來的聰明,應該明白留下來最安全。

    “你叫什麼名字?”

    “秦......秦琴,姓是秦朝那個秦,彈琴的那個琴......”女童脆生生的說道,她這個解釋倒說明她還是小孩子。

    朱達盤腿坐在河灘地上,他現在很疲憊,聽到女童的話下意識用手指在河灘上把兩個字寫了出來,笑著說道:“很雅緻的名字,你認識字?”

    能說出自己名字的大概來歷,肯定是認得字的,能起出這樣諧音雅緻的名字來,且五歲女童就能認得字,尋常百姓家肯定是不行的,但看對方這半新不舊的花襖裙,恐怕也不會是富貴人家,朱達點點頭又是說道:“你爹是讀書人?”

    沒曾想女童沒有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盯著朱達寫出的那兩個字,滿是驚訝的問道:“你認得字?還能寫出來?”

    朱達愣了下,然後立刻把沙地上的字劃掉,這年頭讀書認字的人很稀罕,當年覺得這個時代處處都是讀書人,覺得童生秀才這都是不值錢的,可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白堡村就李總旗勉強認得些數目字,這還是因為做莊頭管事的原因,真正意義上的讀書認字,據說鄰村的鄰村才有個老童生能做到,要說和讀書人的交集,就是那年路過白堡村的讀書人來家裡藉口水喝,順嘴解釋了幾句自家的姓氏,那是唯一的遭遇了。

    自己父母不認字,向伯也不認字,怎麼解釋自己會寫字,儘管這字和這個時代的字體未必一致,朱達先是緊張片刻,隨即自嘲的笑了笑,有什麼可緊張的,就說是那“野道人”教給自己的就好。

    “我爹教我之後,就我學會了,他的幾個學生現在還寫錯呢!”女童驚訝道,她剛才大概看到朱達的字,雖然看的不太仔細,但覺得大體沒錯。

    在這個叫秦琴的女童看來,朱達是個很常見的鄉野小子,這樣的人可能會農活,懂手藝,甚至會武,但和識字沒有一點關係,可這位剛才不光寫出來了,而且還點評很雅緻,這似乎只有和父親來往的那些叔伯才能做到。

    女童瞪著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朱達,到這時候她才表現出些許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朱達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笑,卻把那秦琴嚇了一跳,突然間很緊張的擺著小手說道:“你不認字的,我什麼都沒看到。”

    說著說著,聲音裡帶了哭腔,滿是緊張忐忑的神情,朱達苦笑搖搖頭,開口說道:“不用怕了,我要動手早就動了,你爹到底做什麼的,你怎麼學會這麼多有的沒的?”

    這年頭的女人,從孩童到成年,都在封閉的環境下成長,越是好些的家庭越是如此,往往會讓女性沒有見識頗為愚昧,可這秦琴明顯是讀書人家的孩子,但非但沒有什麼禮數講究,反倒教了很多心計手段,剛才嚎哭掩飾自己,然後又怕被殺人滅口,雖然拙劣了些,可能做到認識到的,很多十幾歲二十幾歲的男人都未必能行。

    提到自己父親,女童秦琴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甚至還揚起了頭:“我爹是鄭家集的秦秀才,大家都對我爹很恭敬很客氣的。”

    說完這話,秦琴可能覺得漏了底,忐忑的看了眼朱達,現在她已經不怎麼害怕了,也知道對方不是壞人,只是聲音放低了點說道:“這位公.. ....公子,送我回去的話,我爹肯定會重謝的......”

    “小孩子別學大人說話。”朱達哭笑不得的回了句,這秦秀才的教育還真駁雜,讓這丫頭學了些什麼出來。

    既然是在鄭家集,順著這條河走十里地下去,那邊有橋能過河,過河再走幾里就是鄭家集,也就是說這賊兵抓了人之後過河,沿著河向上游走,估計準備走到山邊再進山,這樣沒什麼人會發現,湊巧發現了自己和周青雲,想要順手發財,或許只是想問問村里的內情。

    “這賊人怎麼抓住的你?”朱達肅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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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