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20:47: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0 232659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1:53
第十九章 心慌

    自油港本不叫自油港,陳健是從別人的海圖上發現的這個島嶼,原本的名字陳健也沒有注意。

    在共和國周邊的迷霧打開之前,這個島嶼沒有什麼太大的戰略意義,但現在已經截然不同。

    這裡在閩城以南大約九個緯度,經度估算的話應該是在西經十度到十五度之間,只能估算。

    在迷霧散開之前,這裡不在主要的航道上,距離西班牙的大陸殖民地過遠,也不屬於是印度群島的範疇之內,故而沒有什麼人煙。

    或許有船隊來過這裡,也或許有海盜曾在這裡停泊,但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當旗幟插上之後、當炮台的地址選定後,之前的歷史都是徒然的、之前的名字也不再有意義,以後只會被稱為自油港。

    如今這裡是個很重要的戰略支撐點,距離西班牙的島嶼殖民地不算遠,距離西班牙的大陸殖民地也不算遠,可以作為重要的中轉站。

    島上土地肥沃,適合熱帶種植園,水質潔淨,有天然的良港,水深在二十步以上。

    混合艦隊在港口登陸,熟練的雇工離開開始砍伐樹木,搭建可以棲身的房屋。

    船隊中的人暫時在島上休息,繪圖員圍繞小島開始繪製地圖,不喜歡發聲的繪圖員王哲因為和陳健的關係也跟著陳健出海作為繪圖師。

    船上大量的水泥料卸下來,堆放在已經建起的幾個木屋倉庫中,兩個建築師也在忙著考察地形,繪製炮台和堡壘的圖形。

    那一千五百人的專職建築工就是為了修建這些東西的,除了炮台堡壘和房屋外,還要修建儲存倉庫。

    畢竟從閩城出發到西班牙的殖民地也有將近十七八個緯度的距離,物價波動很難掌握,不如在這裡修建倉儲。

    三百人的駐島士兵下岸之後,陳健和駐軍的指揮官商量了一下,定下了很多的條例。

    縱然有消毒粉和燒開水的習慣,痢疾熱病之類的水土不服的病症也會造成巨大的減員,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這是第一片正式意義上的熱帶殖民地,作為樣板和將來的吸引力標竿,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軍官和一些船長聚集在陳健身邊,看著陳健手中的海圖,問道:「陳先生,這座島到底應該怎麼經營?」

    「島上開闢一些種植園,保證這裡的糧食,此外種植甘蔗也是一筆很大的收入。這是沒有問題的。咱們現在剛剛邁出第一步,不能太快,先把這座島建起炮台堡壘和港口再說吧。」

    船長問道:「在這裡交易?」

    陳健嘆了口氣道:「沒辦法。西班牙王室壟斷著貿易,據說是不准任何外國船隻直接與他們的殖民地進行交易的。短期來看,還是得靠走私販子。這個島的位置很重要。」

    眾人看了看那張海圖,有些不解。

    「如果從閩城出發去歐洲那些國家貿易,這裡可以成為必經之路。所以不管是我們的商人,還是別的國家的商人,與我們進行貿易就要從這裡經過。海盜的劫持會影響周邊的貿易,等到商隊成熟後,一定要保證周邊的海域清淨。見到一個殺一個,通通掛到港口前曬成肉乾,以儆傚尤。」

    「海盜和走私販畢竟不同。走私販需要最基本的信任,他們渴望的是和平。而海盜是唯武力論成敗的,能搶就絕不需要最基本的信任。咱們今後一段時間要依靠走私販,這是必須要搞清楚的。」

    「向南向西的話,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這一次環球航行,如果運氣好可以簽訂哪怕允許一年一艘船的合法貿易,對咱們來說就相當於打開了走私的大門。運氣不好……不同意的話,只能讓這裡成為走私販的交易地,在咱們掌握了語言、人脈之前,恐怕大部分的利潤都要被西班牙殖民地的蛀蟲走私販賺去。」

    幾個人看了看船隊外的海面,笑道:「這裡可是一艘咱們之外的船都沒有啊。」

    陳健也笑道:「現在沒有,將來會有的。這座港口允許所有的船隻停泊,只要保證在海域周邊三十里之內遵守共和國之法律,都可以停留。」

    「包括海盜?」

    「這個看情況吧,看看這次和西班牙人的談判怎麼樣了。如果談的好,他們允許貿易,我們自然是要打擊海盜的。如果談的不好,這座港口也可以成為一個將來談判的砝碼。」

    「砝碼?」

    「對啊,搶劫西班牙的海盜或是私掠船,如果被攻擊,可以往這裡跑嘛。如果西班牙人進港追捕,那是不把共和國放在眼裡,自然視為宣戰。他們也只能乾瞪眼,看著這群人跑過來。」

    陳健指著海邊停泊的那些船隻道:「說到底,還是看自身的實力。我們手工業發達,完全可以滿足殖民地的需求,那自然是要講自由貿易的。反過來,如果我們的手工業不發達,自然是不能講自由貿易的。同樣的,船隊強大、熟悉水文地理、靠行賄和西班牙總督之類的拉上關係,也就不用靠那些走私販中專。反過來,現在沒有這個條件,就只能依靠走私販。」

    「可走私販子在哪呢?」

    「在海上啊。隨著咱們在這裡駐軍,宣示這裡的擁有權,並且擬定這裡作為一個***,很快走私販子就會雲集這裡的。鯊魚嗅到鮮血,就會圍過來;商人嗅到利潤,也會一樣。從這裡到西班牙的殖民地,比起從歐洲走要近得多,而且咱們的各種貨物也和歐洲貨不相上下,有些還要更好一些。商人嘛,無祖國的。」

    「那陳先生,這種一部分利潤被他們賺去的時間要持續多久?」

    「如果一切不順利,少則三年,多則十幾年。如果一切順利,可能一兩年就行。看情況。」

    「你是指和西班牙的談判?」

    「不止。就算談,也不太可能允許咱們直接貿易的,可能會是另一種壟斷貿易。以***為中轉,王室特許貿易,咱們捎帶著可以走走私什麼的。不會這麼容易的。」

    「咱們憑什麼答應呢?」

    「沒辦法,想貿易的是咱們。沒有咱們,他們的壟斷貿易賺的不亦樂乎。求人的,總是比被求的姿態要低啊。」

    一群人都笑,陳健搖頭道:「你們別笑,這事麻煩著呢。」

    事實上,遠比這些人想的要麻煩要複雜。

    西班牙政府馬上又要破產了,他們會想盡辦法摟錢的,壟斷貿易這種事他們絕不會放棄。

    再者,在殖民地的北邊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想來西班牙人也會慌張的很。

    他所熟知的世界線馬上就要發生變動,有些東西已經很難預判了。

    陳健也不想著替荷蘭人和那些新教國家當擋箭牌,但是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必要的時候放出消息要和荷蘭人簽訂軍火貿易協定,也能作為一個砝碼。

    只是會不會引起西班牙人的警覺,從而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到這邊?畢竟這邊是西班牙的產銀地,這邊出了問題西班牙國內要出大問題,這都很那說。

    同樣,東邊也一樣會出問題。

    忽然出現的這樣一個畸形體,如果這邊的手工業可以滿足西班牙殖民地和歐洲的需要,包括生絲、棉布、茶之類,有些東西就不可能沿著原本的世界線走動。

    從這邊開始的貿易距離更近,不管是去殖民地還是去歐洲本土。前者只需要走十幾個緯度,不需要橫跨太平洋;後者不需要繞道開普敦,可以從大荒城中轉轉運。

    這樣一來,明朝江南的手工業必然會遭到重創。

    白銀的流入忽然減少,江南普遍的改糧為桑為棉之類的事已經發生。之前大量白銀已經流入,整個市場已經習慣了這種白銀流入的情況,忽然斷崖式的下滑,恐怕造成的動亂會比歷史上更為嚴峻。

    江南一帶面臨的問題可能就不僅僅是歷史上的抗稅之類的事,矛盾的演化也會比歷史上更為嚴重。

    東西方都會出現很多的改變,陳健估計十幾年後這世界已經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亙古不變的那些東西,比如科學,但是歷史將會在十幾年後失效。

    決定東西方命運的宗教改革戰爭、薩爾滸之戰,基本同時發生在十幾年後,而這兩場戰爭陳健必然會想辦法參與的。

    未必非要親自動手,組織僱傭兵、售賣軍火、貸款、壟斷糧食鐵器之類的供應忽然切斷之類的辦法都有效。

    共和國這邊,十幾年後這邊南方諸郡的工商業逐漸發達;新一代的資產階級民主思想意識形態的年輕人成長起來;政治經濟學和各種權利關鍵逐漸成熟;水力工廠的建立;以及埋下的這顆南洋貿易公司牽扯到十幾萬人的大炸彈……

    同樣的,這個畸形體也算是個只進不出的怪物,幾乎沒有什麼太多需要進口的東西。白銀大量流入,價格革命,底層的生活估計也不會好過。

    加上馬上到來的所謂的小冰期氣候,以往能夠被壓制的矛盾全都會一點點地暴漏出來,加上有組織的推波助瀾和意識形態宣傳,這邊的麻煩也小不了。

    有些東西已經不可避免要變得面目全非,陳健所能利用的歷史先覺也就剩下這十幾年了。

    最大的先知先覺優勢就要消散,陳健心裡也有點慌。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1:53
第二十章 女神島

    上一次陳健的走私貿易交易的地方,在自油港的西南方。

    在自油港的炮台和堡壘開始建設的時候,大荒城的艦隊正式分離出來,他們先繼續運送移民和物資前往大荒城,陳健和他們約定會在大約幾個月後和他們會和。

    除了南洋貿易公司的土地丈量員、聘用製圖師和一些管理人員外,其餘人都上了船,繼續朝西南方前進。

    這一次的目的地是陳健上次走私貿易的那座荒島,要在那裡重新宣示一下主權,同時也為自油港做一個宣傳。

    抵達之後,上次跟隨荷蘭船長去探路的衛轅帶著八十名士兵,搭乘了一艘船朝著那個海盜聚集的隱秘島嶼駛去。

    海圖上,那座經常有走私販活動的島嶼意譯的話大約是星期五島。而荷蘭船長稱之為女神島。

    這座島很大,大約六萬多平方公里,島上還有一座海拔接近四千米的高峰,山脈將女神島分割成了兩半。

    據說當年哥倫布航行至此的時候,正巧是星期五。當時遇到了暴風雨,兩艘船損毀且無法修復,於是就讓那兩艘船上的船員在這裡暫時停留,並且修建了簡單的城堡。

    第二年從歐洲再回到這裡的時候,人已經死絕了,成了一座鬼堡。

    因為發現這座島嶼的時間是星期五,西班牙語和拉丁語是近親,星期五是維納斯之日的變格,於是這座島變成了星期五島或是女神島。

    此時還沒有正式的譯名,無論是從信雅達這個角度還是星期禮拜的文化格格不入等等因素,這座島基本上可以確定為維納斯島或是女神島了。

    從那座鬼堡作為據點,西班牙人逐漸在女神島上建立了統治。

    醫院、大學、教堂,還有督促總督們不忘王室並且宣示效忠的精忠報王塔。島上土地肥沃,還有金礦,以及大量的原住民。

    殖民統治由此開始,逐漸遍佈全島的沿河、沿海地帶。種植園、礦場、養殖場……然而隨著四十年前最後一個原住民死亡宣告了原住民在女神島上徹底絕跡後,這些種植園逐漸開始荒廢。

    黑奴貿易還沒有盛行,西班牙王室壟斷著貿易,只有英國人偶爾走私幾船弄來一些非洲原住民。

    本地原住民又基本死絕了,島上也抓不到,這些種植園無利可圖也沒有廉價勞力,只剩下一些原本的士兵自己耕種苦苦支撐。

    這裡附近就是通往殖民地的航路,大量的海盜開始在女神島附近的小島上出現。

    劫掠船隻、登陸搶劫,靠近東邊的一些西班牙人不得不放棄這些地方往西遷徙或是遷入一些內陸的城鎮。

    海盜們鳩佔鵲巢,法國人也開始悄悄地朝這邊移民,開墾土地,建立小城鎮,與海盜們進行交易,供給海盜們食物。

    因為山脈的阻隔,也因為這裡統治入不敷出,西班牙人並沒有重視這邊的其餘國家移民,對於海盜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加之還有殖民地的走私販通風報信,女神島以及周邊逐漸成為了海盜和走私販的集散地。

    這裡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但是距離閩城太遠,而且一旦共和國在這邊建築堡壘,必然會引起西班牙人的警覺,可能會惹火燒身。

    所以對於這座島,陳健和背後的南洋貿易公司都暫時沒有太大的興趣,就算有興趣也要等到直布羅陀海戰結束或是宗教改革戰爭爆發後趁機奪取。

    衛轅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女神島了,當他乘坐的那艘在小鎮上的人眼中極為特殊的船隻靠港的時候,島上的人都知道那群華夏人又來了。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整齊制服、古怪的槍支、奇怪的伴著鼓點像是軍隊一樣的八十名士兵登陸後,鎮上的人奔走相告。

    上一次陳健走私的時候,曾告訴那些海盜和走私販,一年後自己還會回來。

    從上次他離開之後,更多的商船留下的人在島上等待。返回本國的船隊是否賺到了大錢因為距離的原因還不清楚,但是在西班牙殖民地走私的那些貨物卻是讓走私販大賺一筆。

    除了衛轅之外,八十多士兵還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鎮上的異國風情讓他們感覺到極為興奮,看著那些膚色不同的人滿目驚詫。

    只要有利可圖,這種指點或是驚詫並不會引起任何的不快。海盜們清楚,這艘船的背後有一支船隊,而這艘船上只有一些樣品貨物,也沒有多少可以劫掠的東西。再者,面對正式的、看起來極為整齊的軍隊,他們也是心有餘悸。

    這裡的人說的既非西班牙語、也不是純正的荷蘭語、或是正宗的法語亦或是英語,而是一種融合在一起的語言。

    衛轅會的那幾句荷蘭語也能做一些交流,陳健在用荷蘭語翻譯自己的時候,將自己翻譯為:總督。

    在島上等待著今年走私或是貿易的人很快就知道來自神秘華夏的總督又一次出現了,而且據說這一次的船隊規模更大,有幾十艘船。

    這兩年馬尼拉和澳門出現了很多的問題,屠殺、荷蘭人攻打、劫掠商船等等問題,導致一些貨物在這邊很是緊俏。

    忽然出現的這位總督大人正好可以彌補殖民地的巨大需求,加之前年意大利遭受了天災,蠶絲歉收減產,生絲更是在荷蘭或是法國的搶手貨。

    西班牙王室為了自身的財富,擠壓殖民地的養蠶業嚴禁本地養蠶只准從壟斷貿易購買,也讓生絲的銷量變得極好。

    加之棉布、玻璃、砍刀、木器等物品,不論是準備返回歐洲的商人還是本地的走私販,都對這位華夏總督的到來表示了極大的熱忱。

    衛轅告訴眾人,陳健總督就在上次的那座荒島上,準備交易。而且這一次共和國在東北部開闢了移民地,作為貨物中轉站,希望今後進行長期的貿易。

    走私販們設宴款待了這位總督特使,旁敲側擊地想要弄清楚這位總督大人對海盜的態度。

    如果對海盜的態度是積極剿滅的話,他們願意與這位總督大人建立一種信任關係。而如果這位總督大人同時還是私掠船船隊的司令的話,他們會擔心將來。

    衛轅聽了個大概,想到陳健交代的事,只說他也不清楚,希望這些人跟隨他一同前往那座島嶼與總督面談。

    宴會上,衛轅生出一種奇妙的快感。幾年前自己還是個為了吃頓肉而發愁的窮小子,如今卻可以受到這些有錢人的尊重——雖然西班牙的銀幣粗製濫造,為了趕工只用刀子在上面刻上個十字茶和城堡獅子,連磨圓都懶得做,可畢竟是實打實的銀子,只要在文明世界都可以換來食物。

    對於這種尊重,衛轅明白這來源於自己背後的那支船隊,來源於自己身旁的八十名士兵和他們鼓脹的包裹著牛油的鉛彈,也來源於上一次陳健給這些人演示的齊射和炸藥。

    他聽陳健講過這片島嶼上原住民的故事,明白他們曾經存在過,但現在已經一個都找不到了,連他們在這裡生活的痕跡都被磨滅。

    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尤其是那些荒廢的種植園,裡面不知道埋著多少屍骨。

    在島上逗留了些日子,衛轅看到了很多之前不曾見過只是聽陳健灌輸過的東西,比如奴隸。

    聽人說是一種感覺,親眼看到又是另一種感覺。

    在船隊、大荒城和南安學堂這種「反賊」的聚集地,即便他還只是為了自己過得更好,但心中那些被悄然灌輸的東西卻在親眼看到後逐漸萌發——對與錯、文明與野蠻、平等與奴隸……種種這些,未必需要親身經歷,也許只需要偶然間的一次目睹,之前被灌輸的彷彿芝麻籽大小的種子也會漸漸萌發。

    在女神島上,衛轅還有別的任務。

    陳健給了他不少的金銀,希望能找到一位精通去歐洲航線的荷蘭或是英國船長作為領隊。

    錢不是問題,貨物也不是問題,只要有人就行。

    現在歐洲仍舊亂著,而且一些地方風暴頻發、礁石遍地,沒有一個有水平的船長領航,橫渡大洋問題不大,可是到了歐洲之後麻煩就來了。

    再者,陳健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這邊和走私販商量,另一邊也要走正常渠道去一趟西班牙的殖民地,如果能夠弄到總督或是都督的信函,前往歐洲大陸也方便一些。

    而借助西荷矛盾、西英矛盾,也可以為談判增加不少籌碼。

    如果正常渠道順利,西班牙人可能會派出特使跟著,一定會阻止荷蘭人英國人與陳健接觸。

    尤其是西班牙人認為陳健這些人對歐洲事物一竅不通的時候,定然會採取各種手段阻撓,甚至不惜在路上有些陰謀讓陳健的船隊和其餘國的人發生衝突。

    再者,對於這些走私販和商船或是私掠海盜來說,他們也不希望陳健掌握直接前往歐洲的航路,甚至不願意陳健和西班牙達成協議。

    這種事完全有可能,這個時代的歐洲人對商路的壟斷極為在意。

    這是個爾虞我詐的年代,幾十年前為了阻礙環球航行可以刺殺船長;為了壟斷貿易可以欺騙恐嚇;為了海圖可以潛伏在敵國商業公司二十年……

    再一個,衛轅還要按照陳健書寫的一些文字,由島上的一些人幫著尋找一批可以當做船隊翻譯的人。

    這兩年時間,陳健的荷蘭話說的還算可以交流,去歐洲至少不至於聽不懂。但既然是環球航行,一些另外的語言就要做好準備。

    非洲部落、馬來語等等,這些都需要。

    這裡有黑奴,也有西班牙的殖民地從香料群島一帶過來的馬來語奴僕,只要肯花錢總能找到。

    至於中文,雖然幾十年沒說了,雖然明朝的官話或是閩南語他也不會,但是三五個月之後交流應該不是問題。

    如果有可能,能找到幾個通曉南美印第安語的人就最好了,回來的時候他還準備去南邊的智利去轉一圈。

    那裡是上好的硝石礦,此時唯一能夠大規模獲取的氮肥。

    磷肥和鉀肥不成問題,有而且數量不少,唯獨缺乏大規模的天然氮肥。

    大荒城如果想要種植菸草出口,沒有氮肥最多種三年地力就會退化,再者如果能把那裡佔據,國內的糧食也能保證穩定。

    可惜那裡是硝酸鈉,如果是硝酸鉀就完美了,但不管怎麼樣,在陳健眼中那是比西班牙人的金銀礦更重要的礦產。

    這些提前的準備工作可以為將來的事省卻很大的麻煩。

    衛轅算是第一次獨當一面,也明白自己被器重很可能是因為上次陳健無意中與他的對話,和那次吸菸對火的記憶。

    當然,也和他是最早一批海船實習生有關。

    有時候,一件小事往往可以改變一個人。

    往深了說,這是一道埋在大荒城、墨黨和南洋公司的潛在陰影,任人唯親、一言獨裁之類都能靠上邊。往淺了說,這也算是個人努力與歷史進程。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3 11:53
第二十一章 彼之蛀蟲,我之盟友

    船隊暫時停泊的荒島上,陳健已經等了許多天。

    他既然作為船隊的指揮官,只要離開了故土範圍就有絕對的指揮權,眾人也沒有提出任何的意見。

    逐漸,開始有小船到達這裡,人數漸漸多了起來。

    龐大船隊和火槍大炮在手,海盜們對這裡敬而遠之,絕對不敢來騷擾。

    來的島上的人當中所代表的背後的人物,不乏聖星期五大學或是聖馬科斯大學這樣的高等學府的上流社會人士。

    當然,這些精通拉丁出身的上層人物不會親自出面,他們會派出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出來和陳健商談。

    這群人中,一半是所謂的「國家的蛀蟲」。

    這群人是走私貿易的合作者,也是將來殖民地獨立的發起者。

    西班牙殖民地內等級森嚴,一等國民是從半島來這裡的官吏、教士。土生土長的純種白人,只是二等國民,他們被稱之為克里奧爾。

    他們擁有大量的奴隸、種植園,甚至擁有金銀礦。但是他們仍舊是克里奧爾,仍舊不滿於壟斷貿易的限制。

    他們是最希望獨立的一批人,他們人數不多但是有錢,有思想,有文化。底層的混血種受到壓迫,總會把怒氣撒到官吏和那些一等國民身上,他們人數眾多。

    兩者聯合,搞掉原本的官員,克里奧爾們自己當起了一等人,最根本的東西沒有改變。

    於是這些很早開始殖民地獨立的國家,仍舊缺乏一場真正深入到骨子裡的改變土地制度的資產階級革命,可惜二等人們成了一等人之後那些利用的三四等人已經沒有意義。

    階級社會之下,很多東西拋開表面不過是經濟利益。同族同種這類的東西如果真的那麼有用,土生白人在鬧獨立的時候一定會想到這會損害我的族群,然而他們並沒有這樣想。

    陳健對這些人充滿了興趣,沒有這些走私販,想要賺錢還真不容易。

    同樣,這些走私販很容易接受一些思想,好好把握一百年之內鬧獨立也不是沒有可能。

    來到島上見陳健的人,各式各樣,彼此之間也有矛盾。

    走私販有走私販的矛盾,商船有商船的矛盾,但是面對陳健他們只能隱藏起來,想要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合適的籌碼。

    陳健對此並不擔心,這些人的態度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面對著巨額利潤他們不可能鐵板一塊。

    本想著等到人來齊之後,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招待這些人,順便用荷蘭文弄一篇充滿反封建反重稅反壟斷貿易的宣言演講稿。

    順帶晾一晾這些人,讓他們產生彼此的不信任。

    每天,陳健都以共和國總督的身份單獨召見一些人。無非就是一些宴會,然後送一些特殊的小禮物,與他們用自己半吊子的荷蘭語討論一些風土人情、種植園之類的事。

    為了讓這些人加深印象,陳健談的東西便有些嚇唬人的意思。

    一些和陳健單獨交流的商人,對於陳健的見識表示了肯定和讚賞,不時有些人覺得陳健是個博學多才的年輕總督。

    畢竟一支神秘船隊的總督,一個出現在撒旦之海上的神秘國度,能夠對歐洲的王室、戰爭、矛盾有所瞭解這就很讓人驚奇了。

    然而隨著交流,一些人也發現,陳健對大方向上的確有些瞭解,甚至一些見解遠超他們。

    可是,對於一些細節,這個人問的極多。一些狡猾的商人逐漸發覺陳健想知道的諸如種植園、總督、檢審亭、信風、商路之類,似乎對此知道的並不太多。

    但是很快這種局面就被瓦解了。

    源於一位土生白人和陳健商討一些貿易貨物的時候,陳健問起了關於胭脂紅的事。

    這種染料是西班牙壟斷的,也算是一種商業機密。為了壟斷這種染料,西班牙人對外宣傳這種染料是源於一種紅色的花朵,然而事實上並不是。

    那位土生白人果然和陳健解釋道:「總督先生,這種染料是一種罕見的花朵提取出來的,只有在我們這裡才能得到。不管您是去阿姆斯特丹還是塞維利亞,甚至是蘇丹的伊斯坦布爾,絕對買不到這種鮮豔紅色的染料。」

    陳健冷笑道:「誠信是一種美德,也是交易的基礎。你在欺騙一位華夏共和國的總督。」

    那個土生白人心裡一驚,連忙解釋了一番,陳健卻道:「語言可以欺騙,但是科學卻不能欺騙。你要清楚,我身後的共和國是個崇尚科學的國度。你的謊言在英格蘭、在法蘭西、在尼德蘭都可以欺騙,但是在這裡卻行不通。我們的磨鏡工匠製造出了一種可以觀察微小事物的眼鏡,於是科學告訴我上回我帶回去的染料中有許多蟲子的軀殼和肢體。」

    商人心中大驚,但卻畫著十字道:「上帝啊……總督先生,我要感謝您,否則我也不知道這裡面的秘密。」

    「是嗎?但願。」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幾次後,陳健叫人暗暗傳播了一些謠言,別讓這群商人把自己當冤大頭。

    另外,陳健又拿出了一些新的貨物。

    南安紡紗廠紡織過的紗線織出的棉布。因為運用了水力機械和添加了拉伸裝置,這些棉線極為結實,紡織出的棉布質量已經超過了這裡最上等的印度土布。

    但是價格卻比印度土布低出許多,距離是個因素,沒有二手商人轉賣也是個因素,學宮農學科的品種改良挑選的上等纖維棉種還是個因素,手拉織布機造成的產量翻倍仍是個因素。

    這幾種因素的混合作用下,這種棉布完全可以打敗所有的競爭對手。不論是價格還是質量,都讓一些走私販心動不已。

    另外為礦區經濟特意準備的新炸藥、提煉白銀的汞等,也是一些金銀礦去的緊俏貨物。

    之前已經見過的許多貨物已經可以獲得許多利潤,這些新的東西在商人看來,就是這位總督大人對這裡十分瞭解的證明,否則不會裝著汞和炸藥來這裡售賣。

    各方人之間各懷鬼胎,陳健也嚴禁船隊內的人說船隊要環球航行的事,逐漸讓這裡的商人感覺到了不安。

    很快,一些走私商人的代表們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陳健。

    他們想要知道很多東西,可惜關於從何而來往哪而去的事,陳健閉口不談,刻意營造一種神秘感。

    這些消息打探不到,他們就轉而談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一位商人拿著一張海圖找到了陳健。

    「總督先生,對於您想要和平貿易的決定我們感到十分高興。」

    「是的,和平貿易。我們對於海盜一樣深惡痛絕。在我們的國家,海盜一樣是要被判處絞刑的。」

    商人對於陳健不怎麼流利的荷蘭語並不在意,對於陳健對海盜的態度卻很高興。

    「總督先生,如果您想要進行貿易,恐怕王室政府是不會允許的。這顯然是不合理的。您的船隊十分強大,如果您有興趣,可以派船到更南的地方。」

    說到這,商人指著海圖上的一處地點道:「這裡靠近秘魯總督區,如果您能在這裡停泊,我們會安排小船將您船上的貨物運走。」

    陳健看著海圖,笑道:「你是個合格的商人。這裡可以避開港口的關稅。」

    商人急忙稱讚道:「是的,總督先生。從這裡靠岸,我們可以用馱馬將這些貨物運走。這樣可以省掉百分之二十五的關稅。對於這條路線,海盜們很感興趣,我們難以承受這樣的損失,所以希望您的船隊可以到達那裡與我們的小船進行交易。」

    「這是將風險轉嫁到我們公司的身上。」

    「不,總督先生,沒有風險。您的船隊,除了本土艦隊外,在這裡沒有海盜敢打您的主意。我們希望可以得到這條路線的專有貿易權。」

    陳健笑道:「航海的風險可不止是海盜。況且據我所知,王室對於靠近海岸的船隻會認為是走私船從而有扣押的權利。」

    「這一點,總督先生不必擔心。我們可以將每年護衛船隊的出航時間送出來。只要避開護航船隊,並沒有船隻敢於攻擊您的船隊。但是……對於您的貨物,我們並不敢保證價格或是購買的數量。因為價格的浮動可能會很大。」

    這種走私貿易正是陳健最喜歡的,對於商人提出的問題,他也給出的解答。

    「關於這一點可以不必擔心。在這裡的東北方,是的總督轄地。那裡建立了倉庫,從那裡到你所說的交易地點如果一切順利,只需要二十天的時間。我們的國家很富庶也很繁華,任何貨物,只要你們想要,都可以直接從倉庫中裝船。」

    在這裡建立倉庫這種事,還沒有任何一家貿易公司或是船隊想過。一方面是西班牙人的勢力強大,這裡暫時沒有成規模的船隊和貿易公司。另一方面,大部分走私船都是碰運氣,除了從非洲倒賣奴隸可以確定大賺一筆外,諸如棉布之類的大宗商品有時候也會出現賺不到多少的情況。

    沒有大的貿易公司,就沒有那麼多資本,也就不能積壓那麼多的貨物。

    雖然之前也有不少商人和陳健進行了密談,但是迄今為止這個商人說的東西是最能打動陳健的。

    要的就是繞開二道販子,直接和本地的克里奧爾走私商人直接交流。當然如果能和總督、都督或是檢審亭、教會直接搭上話送上禮,砸上錢,那就最好了。既然暫時沒機會,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商人對於陳健說的建立倉儲的消息震驚不已,明白眼前這個人背後的資本恐怕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不是隨便幾艘船都有能力說建立倉儲這種話的。

    趁著商人還在吃驚,陳健趁熱打鐵道:「風險除了海盜和護衛船隊,還要考慮風暴、觸礁之類的事故。這也是一種風險啊。」

    商人心中暗驚,生怕陳健要拒絕這種交易方式,卻不想陳健又道:「不過我考慮了一下,我們可以保證在秘魯總督區只與你們一家交易,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條件。」

    剛剛的心涼到忽然的希望,讓商人忍不住說道:「總督先生,什麼條件?」

    「一艘捕鯨船的執照。可以在新西班牙港口停靠修理、避風。賄賂的錢我們來出,並保證不會在秘魯總督區的任何港口停靠。」

    商人一愣,很快明白陳健所謂的捕鯨船到底是什麼玩意。

    船上不會有任何捕鯨的工具,可能連偽裝都懶得做,上面裝著的只有走私的貨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1
第二十二章 哪都一樣

    這是陳健想要打開「合法」走私的第一步。

    為了這第一步,各種手段都要嘗試。因為只要有了合法的第一艘可以停泊的船,剩下的那就各顯本事,萬事開頭難。

    可是商人很快給予了回絕,哪怕陳健給出了一些極大的價錢,商人仍舊表示無能為力。

    陳健久談不下,也就只好暫時擱置這件事。

    對於走私貿易的份額,他很有信心,只要線路能夠建立起來,貨物的銷量絕無問題。

    南方的波托西用了不到百年的時間,從五百人不到發展到十幾萬人的大城市。

    那裡算是一個徹底的這個時代的礦業和工業城市,擁有據說此時世界一半的銀產量。

    大量的勞動人口是巨大的消費市場,加上西班牙在南美殖民地的一些政策,讓市場極為廣闊。

    談及到波托西,陳健想到了一樣可能很緊俏銷售前景遠大的貨物。

    從樣品中找出了一個煤油燈,演示了一番後道:「這種油燈明亮,如果在波托西銷售,應該可以大賺一筆。如果你們願意長期合作,我們可以簽訂一個協議。」

    商人對於陳健用火柴點火很是驚奇,看到煤油燈也表示了稱讚,但是卻有些猶豫。

    「總督先生,恕我直言,您的這種漂亮的商品並不會在礦區受到歡迎。」

    陳健搖頭道:「怎麼可能?礦區又不是露天的,難道不需要照明?」

    「總督先生,您要知道下礦採礦的很少用到自由勞工,那些勞工的薪資太高,所以都是用米達役的印第安人。」

    「不管什麼,都需要照明啊。」

    「但是對於礦主來說,並不需要這樣精緻的油燈,只需要簡單的燈芯草或是蠟燭就可以。」

    商人想了一下,又解釋道:「原來那裡是白天晚上換班的制度,但是聰明的礦主發現換班就是在浪費時間。所以現在都是三人一組下礦開採,吃住和排泄都是在礦下,這樣可以節省時間。每個人需要工作一支燈芯草的時間就要換班。如果用了您的油燈,還需要其餘的計時裝置……況且,就算不用油燈,每個人每天的定量也可以完成,那麼礦主又怎麼會需要這種精緻的燈具呢?」

    商人又道:「不過有一樣貨物,如果您能弄到,肯定會大受歡迎。」

    「什麼貨物?」

    陳健有些好奇,商人笑道:「奴隸,黑人奴隸。」

    可能怕陳健不動心,商人連忙道:「總督先生,如今在秘魯總督區的沿海地帶,最好銷售的貨物就是奴隸。印第安人在波托西需要服米達役挖礦,兩年前從七丁抽一變為了三丁抽一,人數越來越少。而且這些骯髒的窮鬼為了逃避徭役,會把自己的手指或是腳趾砍下來,或是逃亡。」

    「所以現在秘魯總督區的沿海一帶,大量的種植園荒蕪,所有的種植園主都需要大量的奴隸。如果您的船隊可以帶來奴隸,我可以保證您獲得三倍到七倍的利潤。您只需要將槍支運送到非洲,那裡的酋長會來交易的……」

    商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陳健打斷了他的話,反問道:「所有的印第安人都需要服徭役嗎?」

    「不。卡西克不用,如果有『血液淨化證書』也不需要。」

    聽到兩個奇怪的專有名詞,陳健也有幾分好奇,問了好久總算是弄清楚了這兩個玩意到底是什麼。

    卡西克類似於本地鄉紳,一般是當地村落有名望的印第安人酋長,被西班牙授予稱號,可以作為底層管理者,不需要納貢賦和徭役。

    這個「淨化血液證書」就是個印第安人的「抬籍」儀式。獲得此證書的酋長後裔,可以作為二等國民,可以與土生白人名義上一個地位,甚至可以去聖馬科斯大學學習。

    需要由王室或是總督頒發,經過檢審亭和教會同意,當然也可以花錢去買。

    聽到可以花錢買的時候,陳健便有些心動,如果弄到一些這種證書,有些事就要簡單的多,也方便在殖民地內搞些活動。

    然而商人的回答卻很堅決。

    「總督先生,您精通拉丁語嗎?」

    「不。」

    「您會唱讚美詩嗎?」

    「不。」

    「您能背誦聖經嗎?」

    「不。」

    「所以,總督先生,這種事不是靠錢可以解決的。這是王室和教會特定頒發的,既要擁有酋長的血統,而且還要在聖馬科斯大學的附屬學堂學習,還要精通拉丁語,必須在出生的時候就要受洗……」

    一聽這麼麻煩,這已經不是錢能解決的事了,便沒了興趣,討論了一些關於商品走私的事。

    等這名商人離開後,陳健又找了一些走私販。

    除了談生意,就是詢問一些西班牙殖民地的細節和制度。

    每談完一筆生意,陳健都會帶一個附加條件,希望這些人可以在交易的時候攜帶一些西班牙的書籍。

    他對神學沒有興趣,要的書籍主要是一些西班牙的法律方面的,尤其是一些王室的法令、殖民地總督法令、通用法和徭役制度之類的東西。

    數日的交流,陳健也逐漸對西班牙的殖民地摸出了大概。

    西班牙人在南美的很多統治方法,是個有趣的演變過程,到處透著一些陳健熟悉的影子。

    在前期,在某些地方而非礦區。

    對於印第安人,西班牙人用的是類似西周初期的統治方法。

    西班牙國人擁有某片地區印第安人的「監護權」,稱之為監護主。

    監護主類似於西周時期的封地貴族,他們擁有收繳貢賦的權利,同時治下的「野民」需要為監護主服徭役。

    某種程度上有些像是公田私田一樣的井田制,監護主擁有的土地或是王室直轄、教會所屬的土地,那些「野民」需要每年在這些公田上勞作時間。當然名義上監護主是沒有土地所有權,但山高皇帝遠並不會阻礙他們。

    只不過發展到現在,公田也不僅僅是田地。還有建築、礦場等等,但是本質是一樣的……幾首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印第安西語歌謠,若用文言文翻譯一下,活脫脫就是一首後農耕時代不同作物和勞作的《豳風、七月》。

    在文化輸出類似於齊國當年在東夷上的政策。

    一方面,以城鎮為中心,建立學堂,推行「雅語」。印第安本地的貴族子弟需要學習拉丁文和西班牙文化,因為這些貴族是掌握文化的那批人,只要把這些人變了,文化這東西也就斷絕了。

    另一方面,也是將一些本土文化本地化。

    比如瓜達盧佩聖母,這不是瑪利亞,而是以當地印第安人為原型弄出的新聖母,這種行為某種程度上是可以火刑架的。

    推廣聖經的時候,允許印第安人用他們習慣的方式禮拜祈禱。也有傳教士為了讓印第安人接受,講最後晚餐故事的時候把餐桌上的東西變為了豚鼠、羊駝、龍舌蘭酒或是扎茅酒……

    短短四十年時間,這種十分適合青銅時代的古典殖民製度的弊病開始顯露出來,因為已經是後農耕時代了,井田加國野之別這一套過時了,但是文化同化上還是別有成效的,這一點值得學習。

    國野之別下,野民去耕「公田」,就要荒廢自己的私田,自然心生不滿。生產力已經進步到鐵器牛耕時代了,這樣弄是沒前途的。

    於是西班牙的王室往前走了一步,集權上走到了類似於半虛爵食邑,掠奪方式上走到了後農耕時代和手工業時代初期。

    監護主仍舊管轄著那些「野民」,但是不再有征發勞役為他們經營「公田」的權利,而是只能收稅。監護主成了食邑多少戶的半虛爵貴族,而非原來的實權貴族,這相當於朝著中央集權走了一小步。

    土地制度也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一開始的土地所有權並不明確,但是隨著十幾年前西班牙王室又一次破產,私有土地制度開始明確王室需要賣地摟錢。

    所有佔有土地的人,繳納一筆贖金稅費,即可獲得佔有的土地的所有權。這是對白人或是土生白人或是買了「神聖血液淨化證書」的酋長後裔而言的。

    對於那些最底層的原住民,則適當地採用了等級分地的制度,按照原住民的不同等級分配一定量數額的土地。同時集村並屯,空出的大片土地由白人「開拓團」合法「購買」。

    一些礦區,則是對原住民七丁抽一,七年一換,進行挖掘礦石的勞動。名義上給錢。但是抽的是丁而非人,給的那點錢比起每年要交的稅和家庭的開支,最多也就是三分之一。

    於是在「自願」的情況下,老婆孩子都要去挖礦,正常一家四口的話正好可以和繳稅消費持平,如果再多出一個並且可以活到二十歲就算是賺到了。

    開採的場面太過嚇人,尤其是一些水銀礦,劇毒的水銀蒸汽讓這些礦工的平均壽命在二十三歲以下。

    一些心疼孩子的母親,往往會在孩子成年前把孩子的手指頭砍下來或是砍下大腳趾,這樣就不用去服米達役。

    說到底,殖民這東西玩來玩去也不過就是這麼幾個花樣。雖然陳健的語言能力一般,可是有些東西用利益問題稍加分析也就猜到了個大概。

    很多東西把名字一換,放到別的地方也沒有多少違和感:把基層統治的印第安卡西克,換成士紳,更容易理解,也都免稅有特權免徭役;買了淨化血液證書的酋長後裔,那就相當於抬籍或是成了二等皇民。

    至於經濟掠奪上,西班牙王室也明白自己的斤兩,明白自己的手工業不發達,也由於紙幣還未流通出現,沒法用軍用券之類的方式掠奪,但是用了更為神奇的方式:商品強制配額購買。

    壟斷貿易的船一來,把王室貿易的貨物分派到各個地方長官的頭上,讓他們把這些東西賣出去。每個村子分一些,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

    這政策若是掌握在先進生產力之代表身上,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能把這些強制攤派的貨物變為國產機械、國產布匹、國產手工業產品,從而積累資金完成手工業發展,從國家主義之角度是未可厚非的。

    問題是賣的東西國產的太少,西班牙作為一個產毛大國,呢絨卻還要從北邊窮鄰居進口,強制攤派的東西也以外國貨為主。

    一比索的貨攤派下去,地方長官可以賣出三比索的價格。

    底層自是不滿。

    然而地方長官主管司法,上告只會出現堂下所跪何人因何狀告本官的情況。

    這是現在,再後來,貝拉斯科總督心說這樣吃棗藥丸,改革吧,定下了詳盡的價格和攤派的數目,明確明目數量。

    地方長官自然有辦法,順勢來個「火耗」,商品攤派得有損耗,於是徵收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六的「火耗」,此乃合法之徵收,而非私自攤派,總督默許。

    再後來王室又破產了,覺得賣官是個摟錢的好辦法,於是眾人紛紛買官當縣長。

    當了縣長是為了摟錢,買個縣長兩萬比索,三年俸祿才八百比索,這明顯是默許摟錢。

    於是一些縣長果斷地在新西班牙和秘魯,把攤派任務攤派到三五年之後。暫時還沒幹出在十七世紀就把攤派收到十八世紀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

    當然,本地的克里奧爾們再過一陣就要喊著與民爭利之口號,痛毆稅監,反對皇室壟斷的寶船貿易,希望走私合法化等等問題……

    當法國人破四舊、打破鄉紳教士特權、平均地權加土改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的時候,西屬殖民地玩的是不用流那麼多血的武昌起義,於是今後的命運也已注定。

    雖然說著不一樣的語言、有著完全不同的文化,竟走出了殊途同歸之意境。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1
第二十三章 正義的走私

    大致摸了摸底,陳健心中多少也有了點判斷。

    知己知彼,才能定下今後施行的路線,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國內那部分極端狂熱的戰爭派,尤其是一些年輕人和軍頭之類的人物,戰爭是他們發財的機會。

    波托西那麼大一個銀礦放在那,北方那些家族和被煽動起來的年輕人不可能不動心不狂熱。

    打不打得過先不說,自己族群這邊在意識形態上就差了一大截。

    在一些東西發展起來之前,實在是沒有什麼能力和一神教抗衡,加之南美還有一大票耶穌會的人,裡面有不少當世之英才。

    耶穌會內部也有分歧。類似利瑪竇等開明派為代表的耶穌會教士,希望因地制宜以方便本土化。以另一群人為代表的守舊派則堅持原則,不希望做改變。

    在明朝以符合本地傳統文化的方式傳播,借用了昊天上帝的名號,允許祭拜祖先等;在南美一些印第安人聚居區,弄出了棕色聖母和有羊駝豚鼠的最後晚餐。

    能做出這樣的事,證明裡面的確是人才濟濟,這是無需諱言的,不教條不本本的人才有希望。

    本身一神教內的人人俱為兄弟就容易被人接受,而以神學邏輯開始的宗教變革也開始嘗試用新的方式方便宗教的傳播。

    基層組織基本崩潰的情況下,這種混雜了人類一些普遍道德的東西就會快速蔓延開。

    這些東西都需要琢磨。大荒城距離這邊和歐洲都太近了。

    西班牙的一些殖民手段沒法學,沒有宗教手段輔助,難度很大。

    英式殖民地的間接統治,學了也沒用。用了的話,用不到幾十年上層就會被一神教滲透的如同篩子。

    在大荒城陳健只能暫時靠階級鬥爭橫掃牛鬼蛇神這些更為普適的東西對抗和同化,而在意識形態方面必須弄出一個體系能夠與之對抗。

    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飯。這個碗不僅僅是士兵槍炮,還有文化。吃得太多,容易把自己撐死。

    在這種文化、宗教、語言完全不在一個體系的現實面前,站在南洋貿易公司和背後的商人和作坊主集團的角度來看,對於西屬南美的長期目標也就很明確了。

    傳播激進思想,培養「美洲人」這種想像共同體的民族意識,寫激進文章抨擊王室、總督和壟斷貿易並翻譯成拉丁文傳播、干涉西班牙本土的戰爭、暫時不煽動南美印第安人起義——他們一旦起義,土生白人會站在王室這邊,只有在底層不能威脅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才會反對王室,他們的搖擺性決定了他們想上升但極為恐懼底層革命。

    這是站在南洋貿易公司背後的利益集團所考慮的。

    陳健也想明白了,有些事他阻止不了。奴隸貿易之類的骯髒東西,對南洋貿易公司背後的利益集團來說不可能錯過,如果要是國內人口過剩抓國內的人當契約奴也未必沒可能。

    這些人終究只是十幾年之內的盟友,陳健覺得該脫身的時候就脫身,將今後的發展戰略方向定下來就撤股或是賣掉。一邊喊著人權平等渴望人民崛起幸福,一邊去販奴,這種婊子不當也罷,沒什麼意思。

    幾天後。

    陳健宴請了所有西班牙殖民地內的走私販、商人和商船的代表,沒有邀請其餘國家的人。

    用的是族群的宴會方式,跪坐分餐,但是考慮到這些人不會用筷子,所以用的是刀叉。

    精美的此時尚且可以算是工藝品的透明玻璃杯和本土瓷器的盤子,讓這場簡單的宴會貴氣逼人。

    商人們雖然不習慣這種宴會的方式,但陳健有人有槍還有利益,他們也只能尊重。

    陳健編造了自己生日的謊言,得來了一堆的祝賀恭賀之詞。

    倒了半杯烈酒,陳健站起身,用從女神島上買到的鍍銀餐叉敲了敲玻璃杯,叮叮的響聲很快讓場面安靜下來,商人們注視著陳健。

    「先生們,在說這番話之前,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們。是西班牙人?克里奧爾人?還是梅斯帝索人?但我想,有個稱呼一定不會錯。」

    「諸位,請允許我稱呼你們為偉大而勤勞的拓荒者。這個稱呼是合適的,沒有你們就沒有新西班牙、秘魯和群島的繁榮。所以,不管是克里奧爾人還是梅斯帝索人,我想稱呼們為東印度人,這是不會錯的。」

    「你們和你們的先輩,懷著對上帝的忠誠來到這片土地,用你們的勤勞開墾著這片肥沃的處女地。東印度是從你們和你們先輩的手中,從蠻荒走向了繁榮,所以你們是東印度人。」

    「你們的先輩皮薩羅總督,曾經這樣評價那些外來者:那些外來者從西班牙而來,表面上是為了主的榮耀,為了王室的偉大。但實際上他們只是想要來享受你們用汗水澆灌的果實、舒舒服服地享受你們用鮮血贏得的一切。」

    「從沒有人懷疑你們對王室的忠誠,你們所做的一切已經證明,但是那些從半島來的外來者卻不勞而獲地獲得了本應該你們享受的果實。這是一件讓我這個外來者感到憤怒與不平的事實。」

    「你們是忠誠的祖國的勤勞者的子孫,祖國是第二上帝,她哺育著你們,教養著你們,讓你們感受到無上的榮光。你們應該和葡萄牙人、低地行省、那不勒斯那裡的人一樣,忠於王室忠於上帝,但卻可以如同他們喊出自己是葡萄牙人一樣,大聲喊出你們是東印度人。」

    「你們的祖先,有過從異教徒手中收復塞維利亞和巴倫西亞的榮耀,也曾為保衛天主在勒班陀與蘇丹決戰的勇氣。但同樣,另一半祖先也曾在這裡創造了可以媲美埃及的文明,先代諸王們英勇頑強而又擁有自我犧牲的品質高尚而又讓人難忘。」

    「東印度是你們的雙手開拓的,所有的財富都源於勞動源於征服,但總督、檢審亭之類的官員,卻永遠輪不到你們東印度人。這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貪婪的官員、商人們壟斷著貿易,我聽說那裡棉布的昂貴、玻璃的稀缺、甚至開採白銀的水銀都需要從那些貪婪的壟斷商手中高價購買。」

    「作為華夏共和國的總督,我對這種事感到悲哀,也感到憤怒。」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東印度人和共和國的人,聚集在這裡。而我們所做的事,將會讓你們所信奉的主感到光榮——我們,你們和我,是為了東印度人獲得更好更便宜的棉布、絲綢、瓷器、玻璃和一切生活所用的東西。沒有什麼,能比讓受主眷顧的人生活的更為富足更讓主感到高興。」

    「造物的主,賦予了人們自由、生存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任何為追求幸福而所做的努力,都是主所希望的。」

    「我為你們今天能夠坐在這裡感到驕傲。或許,有人會污衊你們是走私販,但這一切的污名,掩蓋不了你們為東印度人追求幸福而做的努力。為更多的人的幸福的走私,並不會為你們增添罪惡,相反會讓你們的靈魂升入永生的國度。」

    「諸位,為了共和國所信奉的正義、為了你們所信奉的主的榮光,讓我們為所有東印度人共同的幸福,乾杯。」

    陳健強忍著為走私洗地到如此偉光正而想吐的感覺,微笑著舉起了酒杯。

    他說的這些話,早已經有了基礎,不管是白二代還是混血二代,對於西班牙人的稱呼也在暗地裡變為了「外來者」。

    只是還沒有一個人給出他們一個答案:他們到底是哪裡的人?

    陳健說,他們是東印度人,因為東西顛倒的關係這裡是東印度而非正常線的西印度,不管信還是不信,對於這個稱呼他們並不牴觸。

    片刻後,乾杯的聲音響起,烈酒的作用下陳健又和這些人趁機說了一些別的。

    如今他還不會拉丁文,一些西班牙殖民地的法律法令、南部印第安人的祖先傳說、北邊新西班牙已經改變的歷史線和地形等等都不清楚。

    一旦弄清楚,完全可以炮製出一批西班牙語的文章在走私的時候大量傳播,辯證來看時機還不成熟,但這種傳播可以促進時機的成熟。

    西班牙的衰落是外因,內因的有錢無權和微妙的被壓迫感,需要一個完美的理唸作為導火索。

    無恥的兩場宴會後,終於敲定了一些走私或是合法交易的貿易路線。

    兩條走私路線作為嘗試,也都是群島區和秘魯總督區的北部。南部的波托西礦區沿海一帶,南洋貿易公司的船隊暫時還沒有能力航行到那裡,只能先龜縮在自油港內,進行有限的貿易。

    同時環球航行的船上也有大批的貨物,裡面也有南洋貿易公司的一部分,這一次環球航行也是一場貿易。

    留下了四艘大船,其中一艘武裝商船當做軍艦,這是南洋貿易公司的第一批船,那些還在建造的船隻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加入艦隊。

    在島上,陳健與南洋貿易公司的人分別,留下了幾個粗通荷蘭語的人。

    同時為南洋貿易公司這兩三年他在大海上的發展方向寫了一份報告,除了外交和開戰之外,在他正式開始環球航行之前擁有最後的建議權,一旦開始航行他就只是二十一個董事會成員之一。

    還寫了一篇關於西班牙的報告,交由了海軍方面的年輕軍官,由他帶回去送往都城。

    其餘國家的商人會選擇現在自油港進行交易,不久後南洋貿易公司的艦隊加入和修好的炮台堡壘可以讓那裡不受海盜和小規模部隊的騷擾,無須擔心。

    之後的發展,還要靠南洋貿易公司的人臨機應對。不過這兩三年之內不會出太大的問題,英國的手暫時伸不過來,荷蘭人還在忙著在歐洲和西班牙準備海戰。

    他在信中,給南洋貿易公司的建議是這三年以熟悉語言、拉攏關係、賄賂殖民地官員和少量走私與港口貿易為主,打擊附近的海盜,圍繞南美航行探測航路、購買海圖為第一要務。

    不要急於做大事,且一定要注意暫時不要和西班牙的艦隊發生衝突。

    等到衛轅從女神島返回,帶回來幾個熟悉歐洲沿岸海路的僱傭者和陳健想要的僕從翻譯,出的價高,一切不成問題。

    這些人船上了艦隊的海魂衫,混在艦隊當中。

    處理完這些走私之類的事物後,陳健卸下了南洋貿易公司總督的名頭,換上了共和國議事會及王上授命的環球艦隊指揮官的身份。

    艦隊所有船隻降下了貿易公司的藍底白船的旗幟,升起了陰陽魚和蜿蜒龍的雙重旗幟,朝著西班牙的聖星期五港駛去。

    這是第一次正式的官面上的對外交流,也算是環球航行的正式開始。

    他需要一位殖民地總督的特使隨船,因為需要這位西班牙特使親眼看到他先把船開到阿姆斯特丹或是普利茅斯。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1
第二十四章 兩封信,一本書(上)

    陽光明媚的聖星期五港的下午一點鐘,海風從外面吹進來。

    和往常一樣,轄區都督正在享受悠閒的下午茶,大部分貴族們並不喜歡的可可的濃香在華麗的房間中迴蕩,偶爾發出一聲糖匙與昂貴的中國瓷撞擊在一起的悅耳的叮噹。

    旁邊的書櫃上放著一本嶄新的書,一封來自秘魯總督區的書信,還有一面在歐洲宮廷都可以算作奢侈品的明亮的鏡子。

    那本嶄新的書在第三十頁上夾著一張書籤。

    在轄區都督看來這是一本有趣而又讓他憤怒的、嶄新的與眾不同的騎士小說,小說的主人公是個貴族,名字裡帶有堂。

    這是年前從塞維利亞來的船隊運送貨物的時候捎來的一本小說,去年在西班牙剛剛出版,很快就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小說的作者轄區都督有印象,參加過勒班陀海戰,在海戰中殘廢了左手被截肢,又被摩爾人掠去當奴隸,後來因為作為軍需官貪污而坐牢。

    在轄區都督上任的時候,這個人正好前往首都為他自己伸冤。

    不得不說這樣傳奇的經歷讓這本小說有了迷人的魅力,而那種整個時代的西班牙所顯示出的黃金時代的狂熱感,更讓這本小說有了不同的感覺。

    一句話,就是一個時代。

    當這位叫堂吉訶德的瘋癲騎士對著一無所知的村民說出:「儘管放心,跟我出門,因為可能來個意外奇遇,一眨眼征服了個把海島,就讓你做島上的總督」後,那個村民就愉快地跟隨著這位騎士老爺出發了。

    而這種夢幻般的話語,在皮薩羅、科爾斯特、皮扎諾等人的事蹟面前,變得可以讓一個村民相信。

    這種看似妄想的話語,在時代面前不再是妄想,而是一種可能存在的現實。

    全民對財富的狂熱、對征服的渴望,印刻在每一個啼笑皆非的故事上。

    在這本嶄新的小說旁邊,是一封信函,上面印有友人的私人印章。

    這封信的起因,源於旁邊的那面明亮的昂貴的鏡子。

    這面鏡子是走私品,這是顯而易見的。

    除了這片鏡子外,同一批在半年前忽然出現的走私品還包括玻璃杯、棉布、絲綢、瓷器。

    對於這種事,轄區都督並不在意,每年都會有數不盡的走私貨物流入,正常走港口和壟斷貿易船隊的只有五分之一。

    但是對於這面鏡子背後的故事,讓轄區都督很有興趣。

    據說那是一群奇怪的、來自北邊的撒旦之海的國度。

    那片海域是未知的,充滿風暴的。幾十年的時間,沒有人能夠涉足,充滿了神秘。

    神秘的故事有時候需要一個古老的傳說,有人翻出了柏拉圖關於亞特蘭蒂斯的記載,信誓旦旦地說那片海域就是沉沒的大西洲。

    可是沉沒的大西洲不會有活人,於是人們相信那裡存在著一片陸地。

    由這面鏡子引起的故事,很快在這片群島和兩大總督區引發了熱潮,尤其是對一些渴望榮譽和財富的航海家而言。

    書桌上那封來自友人的信件,就源於此。

    不過友人參加的船隊並不是前往那片神秘海域的,而是從秘魯起航尋找南半球的大陸。

    故事與傳說從古希臘的亞特蘭蒂斯開始,那個時代的其餘的傳說或是「科學」也成為了人們所追捧的。

    一如此時此刻的巨大部分世界地圖、包括流傳到遙遠明朝的萬國全圖,在南半球始終有一片廣闊無邊的未曾探索的大陸。

    從沒有人見到過那片大陸,但所有人都相信南方有一片大陸。

    這源於……「科學」。

    人們相信地球是圓的,並且已經得到了驗證,於是也更相信一些古希臘時代的所謂的「科學」。

    地球是轉動的,所以北邊的大陸和南邊的大陸應該是差不多大的,至少在面積上是對稱的。

    否則的話,地球就會在轉動的時候到處翻跟頭,而地球並沒有翻跟頭,由此可證南邊一定存在著一片廣袤的大陸。

    這個故事在這個時代因為世界線的變動發生了一些變化。

    非洲和西屬美洲的發現,被割裂與風暴包裹的不為人所知的地域,讓一切變得平衡。

    於是,看起來真的就如古希臘人所說的那樣,北半球和南半球的陸地是一樣的,地球沒有翻跟頭證明了這一點,因而此時的世界地圖不承認南半球的太平洋中還有一片巨大的陸地。

    然而隨著那批走私貨物的出現,讓西屬總督區的航海家和探險家們又一次興奮起來。

    按照古希臘那一套古怪的對稱美的學說,肯定會有一片大陸在南半球,於是秘魯總督區的航海家費爾南德奎羅斯在聽到這個傳聞後,決定從秘魯出發,在南半球的太平洋進行探索,這得到了秘魯總督的支持。

    轄區都督的那位友人,也參與了奎羅斯的這次南半球探險,並在信中表達了無限的憧憬:「假如在太平洋擁有一個如同秘魯、新卡斯提爾以及巴西一樣大的陸地,我們可以重現當年征服這裡的榮耀。上帝保佑神眷的西班牙……對於南方大陸的征服,我們必須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正常的世界線中,奎羅斯發現了瓦努阿圖,並認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南方大陸。於是撇下了其餘的船,自己帶著一艘船飛奔回到了秘魯,領功受賞,但是後來的船隊回來後這成了一個笑話,因為被撇下的船隊花了兩天就把這個「大陸」轉了一圈。

    不管怎樣,一本書、一封信,足以說明此時西班牙的強大。

    書是文化,也是普通民眾心理的一種體現。對貴族與封建教會的嘲諷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全民對征服、殖民和獲得財富的渴望。

    而那封書信更證明西班牙此時仍舊不忘尋找新的大陸,新的航線,以保持在海上和殖民地的優勢。

    從哥倫布發現這片大陸群島到現在,沒有什麼時候比這個時候的轄區都督更為愜意更為風光無限,更為輕鬆更為安全。

    二十年前,意大利工程師巴蒂斯塔受腓力二世的委託,用先進的工程學改善了群島的海防,新式炮台和堡壘開始修建,完善的防禦體系守衛著幾個重要的港口和中轉站。

    聖星期五港的特殊位置,使得巴蒂斯塔對於這裡的防禦更為上心,完善的工事修建了四年,早已不是很多年前可以輕易被海盜焚燬攻擊的地方了。

    十年前,西班牙的頭號通緝犯海盜、英國艦隊的象徵人物德雷克在群島殞命。

    面對新防禦體系的進攻不順,讓英國人在一些小港口漁村登陸,燒殺擄掠。聖星期五島上的天主教徒舉行了彌撒,如果德雷克失敗就會在聖星期五港再建一座教堂。

    不管是運氣還是實力對比的原因,德雷克終究還是死在了這裡,更平添了聖星期五港的天主教氣氛和一種神秘感。

    從那之後,群島地區的幾大心腹大患紛紛到了年紀,死的死,病的病。那些曾經可以止小兒啼哭的人物,諸如德雷克、霍金斯終究都成為了歷史。

    再沒有能夠威脅到西班牙港口的人物和船隊出現,那些曾經牛哄哄的海盜們或是偷牛或是洗劫漁村,似乎一切都要歸於平靜。

    歐洲雖然仍舊亂成一團,可是隨著亨利四世從新教徒轉宗為天主教,雖然發佈了南特赦令允許新教自由,但同樣安撫了天主教宣佈天主教為國教。加萊、意大利的那些破事,也暫時安靜下來。

    南特赦令的簽署,讓一些在國內受迫害和屠殺而跑到群島地區當海盜的法國新教徒安穩下來,有些已經選擇回到法國。

    法西矛盾暫時平息。

    德雷克、霍金斯等一批老海盜以及伊麗莎白女王的去世,英國也在混亂之中。

    愛爾蘭起義、奧斯坦德圍城戰失敗、讓英國人撐不下去了。

    股份制的私掠船艦隊和海盜政策的劣勢也逐漸顯現,離開了本土海域沒有了滅國之虞,股份制的艦隊、商人的短視性開始顯現出來。

    他們對於戰略一竅不通,想的只是儘可能劫掠獲得利潤,才不去管什麼十年二十年之後的戰略計畫。

    一年前都已經打累了的英西雙方終於簽訂了和約,英國的私掠船至少不能明著掛著英國的旗幟明搶,西班牙放棄了讓英國恢復天主教,獲得的是終於可以在英國港口停泊的權利以擠壓荷蘭……

    實際上,英國輸了。

    英西矛盾暫時和解。

    隨著英國人的退出,英西和約禁止英國再對荷蘭進行戰爭援助,尼德蘭地區的英軍開始回撤,看上去整個西班牙就剩下荷蘭這麼一個敵人了。

    西英、西法、西荷這一場持續幾十年的三大征馬上就要結束,就如今,當真是一片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盛世場景。

    至少在兩大殖民總督區,沒有了成規模的敵人,再不是二十年前上任的時候隨時可能要面對戰爭、劫掠和那些赫赫有名的海上魔王們侵擾的時候了。

    況且就算還有,轄區都督們也不必害怕。實踐已經證明,意大利工程師的幾何學和建築學造詣十分之高,這裡的堡壘已經不是海盜們可以輕易攻打的了。

    這種情況下,轄區都督的生活不能不愜意。

    都督正準備在享受完午茶後,繼續翻看那本名為《堂吉訶德》的新騎士小說,看看那個傻乎乎的自封的騎士把客棧當成了城堡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然而,一名軍官的匯報卻打亂了他的計畫。

    「一支不明來歷的龐大艦隊,出現在附近的海面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1
第二十五章 兩封信,一本書(下)

    事實上,從兩天前開始,陳健的艦隊就已經繞到了聖星期五港附近的航路上,遇到了幾艘西班牙的船,還有一艘從總督區穿越大洋運送信件的快船。

    大艦隊的消息是藏不住的,等到陳健靠近到聖星期五港的時候,要塞內的西班牙士兵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幾艘經十年前德雷克的最後一戰鍛鍊出的通信快船也已經這裡發現一支艦隊的消息傳遞到了總督區和其餘的港口。

    明著出現的艦隊,讓西班牙的整個群島殖民地都忙碌起來。封鎖港口,嚴禁出港,士兵隨時待命……

    旗艦蘭芳號上,陳健和幾名軍官拿著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動靜。

    一名陸軍的軍官收起望遠鏡,稱讚道:「他們的炮台修建的很好,從幾何學的角度來看,沒有死角。」

    軍官指了指遠處顯然礁石遍佈的地方道:「除非我們去那裡,否則遭到炮擊是不可避免的。」

    另一名海軍軍官道:「想要進入港口,以現在的船速,至少也遭到六到七次的岸上炮擊。但是如果我們熟悉地形,陸軍可以從其餘的地方登陸。但終究還是要靠海軍的優勢,否則登陸的陸軍肯定要被消滅。」

    眼看兩名軍官要吵起來,陳健制止了爭吵的兩人道:「不要討論這個問題,咱們不是來打仗的。」

    喊來了衛轅,讓他帶著陳健寫的一封用簡單拉丁語的單詞寫的文法完全不對的書信,乘了一艘小船。

    岸上,轄區都督也在觀察著外面那支艦隊,不由地想到了這一年一直流傳的那個傳說。

    艦隊並不龐大,旗艦也完全不是主力艦隊的對手,至少在噸位和大小上不能比。

    但在這裡,仍舊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尤其是護航艦隊不在的情況下。

    這支艦隊很警覺,並沒有貿然靠近,而是為可能發生的忽然遇到的西班牙艦隊讓開了足夠的回寰空間。

    這些船的樣式古怪,旗艦的艦身和英國人的船有些相似,低矮的船身,看上去完全放棄了接弦戰——低矮的船身在接弦戰的時候是致命的弱點,擅長接弦的一方可以居高臨下。

    風帆的樣式卻更像是傳說中的中國帆,只是在船首加了一個小的三角帆,這種帆逆風航行和在風向多變的地方航行能力很出色,具體的速度有多快轄區都督並不能知道。

    顯然,這支艦隊的幾艘大艦是明顯的炮艦,其餘的則更像是一些簡單的武裝商船。

    港口的士兵都瀰漫在一種焦躁和不安當中,沒有海盜擁有這樣規模的艦隊,士兵們不知道這群人要幹什麼,只能不斷地祈禱著。

    這時候,艦隊中分離出了一艘小一些的船隻,在靠近到炮台威脅的海角時,降了半旗,似在致意。

    這是此時通行的旗語,是對港口擁有方的尊重,也表示不希望發生任何的意外。

    旗幟降到一半後,遠處的艦隊開始轉向,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降下半旗的船隻也降了半帆,很明顯這是一個示好的信號。

    考慮之後,轄區都督下令允許這艘船通過。

    很快,船隻靠港,一個束著頭髮皮膚黃色的年輕人從船上走下來,用古怪語調的拉丁語叫喊著「和平」。

    只有一個單詞,而且發音極為生硬,聽上去就像是用了某種注音的方法轉的音。

    一封書信也轉交到了轄區都督手中,信的內容很簡單,都是語法錯誤的單詞拼出的東西。

    大意就是共和國的議事會和王,對西班牙國王和萊爾瑪公爵致以敬意,並在補給休息後橫越大洋訪問巴利阿多里德,謹代表華夏共和國議事會與王對西班牙進行訪問。另,艦隊提督需要在這裡補充給養,請求靠港。

    雖然寫的很客氣,轄區都督也鬆了口氣,但隨即就有些不安。

    自己對於對方一無所知,可是對方顯然做足了功課,不管是從走私販還是海盜那裡聽說的,至少不是對國內的情況一無所知。

    萊爾瑪公爵為了私利建議王室從馬德里遷到巴利阿多里德這樣的事不是什麼秘密,可轄區都督卻在此之前連對方是個共和國都不知道,更別提這群人背後的國家在哪裡、有多少人、是否富庶、軍隊如何、信仰什麼……

    一無所知。

    在這封書信的後面,還有一張細緻的用金箔糊裱的絲絹,上面用的是一些在轄區都督看來古怪的方塊字寫的東西,下面印著兩個巨大的璽印。

    看來這就是用來遞交國與國交往的正式文書,這種古怪的遞交兩國交往文書的方式都督並未見過,可是卻也知道海盜或是其餘的什麼人是不會用這麼細緻的金箔來裝飾的。

    同時,這個遞交書信的年輕人還帶來了三箱的禮物,是送與都督本人的。

    據說是一批玻璃器、絲綢和兩支精巧的燧發手槍,還有一箱茶葉。

    這是相當貴重的禮物了,轄區都督對此極為滿意。

    再者涉及到兩個國家,不要說是他,就是總督區的總督也沒有資格決定。對方既然表示了誠意,而且並沒有任何的攻擊行為,又表示要前往歐洲,都督在讓士兵們準備好之後,下令允許船隊進港。

    但是年輕人唯一的請求就是艦隊進港的時候不需要降旗,在考慮之後都督決定允許。

    消息很快傳遍了聖星期五港,許多市民帶著好奇湧出家門,想要看看這群來自神秘國度的人。

    在得到了進港許可後,陳健長鬆一口氣,最後一次在船上進行了之前已經進行過無數次的訓話。

    士兵和水手們連連表示會記住,對於上岸後不得命令嚴禁離開、不准嫖妓以免染上梅毒等等。

    找了六個早已經商量過的年輕人,他們會假裝自己得了肺病,從而在聖星期五港休息,不能隨船旅行。

    實際上,他們是為將來準備的翻譯和記錄官。主要記錄每天入港的船隻有多少、護航艦隊什麼時候抵達、軍隊的作息時間等等。另外兩人是木匠,會在「病好」之後在這裡的造船廠工作以謀生,他們的木匠活水平足夠。

    這是個極好的理由。

    此時的航行一旦發現有病人,會第一時間讓病人下船,否則很可能一整船的人都會傳染,這是不能拒絕的通用規則,只要不是敵對國。

    準備好一切之後,陳健換上了特殊的象徵著身份的長袍,隨行的士兵也在軍官的約束下按照嚴苛的操典準備下船。

    陳健沒有先下船,而是讓敲牛皮鼓和吹笛子的笛手先下船,演奏了軍樂,士兵們陸續下船,排成兩列。

    等到陳健下船的時候,那些看熱鬧的市民忍不住發出一陣陣的呼聲,這群士兵的制服極為鮮豔,雖然有些古怪,但是紀律嚴明很整齊,樂曲極為激昂,更像是閱兵。

    整齊的、此時還未出現的鵝步踏步聲連帶著歡快激昂的橫笛,讓觀看的市民大飽眼福。

    …………

    兩天後,陳健以沒有支付購買淡水糧食的銀幣為理由,被允許在港口內售賣貨物,當然一些賄賂是必不可少的。

    在用結結巴巴的拉丁語單詞表達了來意後,轄區都督表示願意派遣四名船員和一名特使,跟隨陳健的船隊前往西班牙。

    在確定了特使的人選後,轄區都督寫了一封信。

    「尊敬的陛下、王后,以及萊爾瑪公爵。」

    「……請原諒你們忠誠的僕人的疏忽,我並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國家的存在。」

    「據他們的總督和特使說,他們的國家就在群島的北邊。」

    「據我估計,他們應該和那不勒斯差不多大。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必然會對這裡造成極大的影響。」

    「如果他們能夠順利到達西班牙,請一定不要允許他們前往那些異端盛行的國度和地區。英格蘭與尼德蘭,如果他們簽訂了一系列的合約,那將對我們極為不利。」

    「但是,他們的總督對於歐羅巴的局勢有所瞭解。所以,您忠誠的僕人建議,如果他們強行前往,請將他們扣留。不能給予那些叛亂的北方乞丐任何的與這些人接觸的機會。」

    「另外,他們並非天主教徒,而是可怕的無信者,他們對於信仰的態度是可悲的。這一點,從他們的總督身上就能明顯的感覺出來。」

    「他們對我們的態度是曖昧的。他們要進行一次環球航行,希望繞過非洲穿越太平洋。」

    「鑑於他們靈魂的迷失與無信者的態度,請不要讓他們前往格拉納達,並且禁止他們通過直布羅陀與異教徒接觸。當然,如果修士們可以拯救他們迷失的靈魂,讓他們歸於上帝,這是最好的。」

    「據我估計,他們的國家可以組織起一萬五千到兩萬的士兵。」

    「他們的士兵身材高大而且強壯,不穿任何的盔甲,包括棉甲。但是根據我的猜測,他們完全可以製造盔甲。」

    「他們使用一種很精緻的火石槍,上面插有短矛。每個士兵裝備五十枚鉛彈和一種用紙包裹的火藥,射速非常快,可以輕鬆穿透一些簡單的鎧甲。另外,他們船上的大炮很好,總督的旗艦上裝備了大約二十門十六磅或是與之類似的大炮,另外還有一些其餘口徑的大炮,有青銅的也有鐵的。」

    「我看過這些武器的演示,與我們的戰術完全不同,但是並不足以讓我們警覺。」

    「他們的陣線薄弱,只有三到五層,而且似乎沒有騎兵,連他們的總督沒有見過馬——至少我把馬牽來的時候,他用拉丁語稱呼為大綿羊,並且不敢騎。這樣的步兵,只需要一支騎兵發動衝擊就可以將他們沖散。」

    「他們對信仰的態度是可笑的,但是對於商業和貿易是狂熱的。鑑於國內此時格拉納達正在進行驅逐摩爾人和骯髒的猶太人的行動,請不要讓這支船隊與這些異教徒接觸。這些人會將武器賣給任何願意出高價的人,哪怕是撒旦的使徒。」

    「如果可以,總督區新修建的兩座堡壘所需的大炮,可以不必讓馬尼拉從澳門或是果阿購買。」

    「請陛下致信耶穌會,派遣可靠的傳教士去這些人的國度拯救他們迷失的靈魂。」

    「另外,他們的一些貨物很精美,很明顯參與到了走私當中。如果陛下不希望這種走私繼續進行下去,需要增派總督區的艦隊,或是與他們進行王室的壟斷特許貿易。」

    ……寫完了最後一句話,轄區都督蓋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

    拋開那些為國家或是王室所考慮的之外,轄區都督很願意達成貿易,如果可以達成,那麼聖星期五港可以取代馬尼拉的一些地位,成為重要的貿易港口。

    除了收受了陳健的賄賂外,如果這裡成為貿易港口,他這個轄區都督也可以在任上獲得更多的財富,這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看起來是無敵於天下的,所以不需要擔心太多,只要忙著摟錢就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1
第二十六章 大荒城規劃

    裝載著轄區都督特使的船隊並沒有按照那些熟悉航路的西班牙船員的指點,順著海流和信風直接向西前往西班牙。

    陳健讓船隊按照熟悉的路線,向北朝著大荒城駛去。

    這片土地已經不可避免地要被人探索,但是想要在這片土地紮根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陳健搶在了其餘國家的人前面。

    有組織的移民和無組織的自發移民差距太大,而現如今的世界上沒有一個比陳健更熟悉計畫性移民這個套路。上一世怎麼說也幹了幾十年這種事,如此早已駕輕就熟,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的齊全。

    用技術壟斷優勢吸血全力發展這片地區,實際仍舊是一種隱性的宏觀調控和計畫指導。

    源源不斷的資金投入,在短時間不會有回報。尤其是弄出了南洋貿易公司之後,故土的有錢人都會盯住南洋,這裡可以悶聲發大財。

    時隔一年,陳健再一次踏上大荒城的時候,已經是大荒城開始建設的第三個年頭了。

    這裡絕大多數的人名義上都還是殖民公司的僱員,即便最早一批踏足龜島的雇工也還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解除僱傭合同。

    嚴格的計畫性之下,一座有規劃的城市的雛形已經出現。

    這不是一縣一村之人的智慧,而是以黨派為依託集結了大量的優秀人才,加之已經持續了五六年的新式學堂培養模式,各方面的人才都不缺乏。

    這個時代,刨除掉文史,如果想在理工科上當個類似與博物學家的略懂粗通的「全才」還是可以做到的。

    在工程師的規劃下,以河岸的碼頭為中心,一座石頭木頭和泥土搭建的防禦性堡壘已經成型。

    當初留下的四門大炮也被安放在了高地的炮台上,如果大炮的數量再增加一些,配備上六斤的野戰炮,完全可以遏制或是擊敗千人的進攻部隊。

    這裡就是整個大荒城的中心地帶,由於陳健對形式的判斷,人們相信十年之內這裡是安全的。

    加之之前黨委會討論後的長期規劃,大荒城整體是以三萬人為目標規劃的,整體的防禦體系也是以十年為週期。

    關於這一點的判斷,陳健十分確定。

    十年內沒有人可以把手伸到這裡,包括歐洲人也不可能,他們自己那邊還有一堆的破事,重心也放在了東南亞而非這裡,最多迷霧打開後荷蘭人去北邊捯飭毛皮,建立貿易站之類。

    十幾年後,世界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那時候可能會形成短暫的移民潮。但那時候想必自己在這邊也站穩了腳跟,把原住民的上層弄掉,主流文化仍舊是變異的中華文化。

    再次回到這裡,留在這裡的人為艦隊中的人準備了一場特殊的宴會。宴會上是完全不同的飲食,就像是去了另一個國度,但是整體的味道依舊沒變。

    饅頭變為了玉米窩頭,雞肉變為了火雞,沒有豬肉牛肉和羊肉這些需要繼續繁殖的家畜,魚倒是不少。

    茴香花生、土豆湯、烤地瓜之類的東西都是故土所沒有的,菜的滋味也朝著麻辣的方向發展。

    同船隊的一些歐洲人吃的並不習慣,尤其是一些菜色的做法。

    但是故土來的那些人卻很快習慣。無非也就是菜籽油豆油變為了花生油、茱萸換為了辣椒、雞稍微大些肉稍微柴些、麵糊糊變為了玉米粥,別的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這場宴會之後的食物採購,也算是大荒城殖民公司所獲得的第一筆來自外界的銀幣收入。

    這裡還算不上城市,只能說是一個大農村,稍微有一些城市的影子。

    遠處似乎還在建設著什麼,不過船隊中的人不經允許是不能離開的,也就沒有機會仔細觀察這裡。

    陳健和留在這裡的同志們外加那些被流放到這裡的其餘派別的人碰了個頭,內部的歡迎會就簡單的多。

    如今大荒城內成為黨的外圍成員的人已經不少了,那些移民也習慣了這裡的那種氛圍,正處在黨派的上升期和發展期,活潑而又充滿活力。

    大荒城內的人都知道,墨黨這群人,經常開會,會很多。陳健既然回來了,免不了又要開會。

    但是開會之前總要實事求是做調查的,陳健的時間不多,只能在這裡逗留十天左右,再晚一些就要遇到颶風的多發期了。

    第二天一早,也沒有休息,和幾個人圍著大荒城轉了三天。

    堡壘之外,是廣闊無邊的玉米田,還有一些其餘的作物。

    種植方式雖然粗獷,但是壟作技術的成熟仍舊可以達到客觀的畝產。比起亞洲的精耕細作的產量的確沒法比,但是亞洲也一樣不可能擁有人均這麼多的耕地。

    手搖脫粒機在航海之前的兩年就已經準備好,所以玉米可以作為大規模的糧食或是飼料作物。

    加上這裡的土豆、地瓜之類,糧食問題可以自給自足不成問題。

    暫時陳健靠的是鋼錠、炸藥、煤油、玻璃之類的技術壟斷型產業吸國內和全世界的血,也就不需要靠農業來完成積累。

    再者,短時間之內安定的和平環境、世界工業化還早自己這邊反而領先等等優勢,也允許用一種長期的半自然積累的方式進行一些必要的東西。

    三天的考察之後,黨內不可避免地舉行了一次會議。

    會議討論三件事:大荒城今後的發展方向、與本地原住民族群的關係、聽陳健做暫時已知的外面世界的匯報免得悶頭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既是黨內的會議,一些其餘派別被流放到這裡的人無法參加,難免有些鬱鬱。

    這是一次擴大會議,所有黨小組的組長都要參加。

    此時尚且還是公司的形式,要等兩年後才有第一批自由的人,而墨黨成員又基本都是組織者,基本上這就是兩年後的國人代表大會的模子了,可能以後還要多一些人,但也不會差出太多。

    會上先由留守在大荒城的一些人做了些報告,之後由蘭琪總結性的發言,以及解決一件很重要的思想衝突。

    「大荒城此時的發展,是畸形的。這種畸形表現在任何的作坊都不是自由積累的,而是由陳健用在閩郡的工廠和股票支撐的。我希望與會的各位同志能夠認清這一點,在大荒城可以做到的事,在閩郡未必能做,同樣放到別處也不能複製,不能生搬硬套。」

    「不考慮煤和原材料的問題,一套以硫酸、制鹼、玻璃、黃血鹽、肥皂、炸藥、漂白粉為體系的工廠,不計人工和平時的周轉,至少需要二十萬銀幣。」

    「假使沒有陳健的投入,從零開始,從開墾土地開始算,就算不吃不喝,也需要數千人積累數年的時間。」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我說這些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把這裡的情況適用於閩郡或是國內其餘地方,以免將來犯下大錯。」

    「但是,如果完成了積累,建起了這樣一座體系工廠,每年的收入卻很可觀,可以說一切順利的話一年之內就能將投入的錢全都賺回來。」

    說到這,蘭琪看了陳健一眼,笑道:「看了報表和統計數據之後,我才算是真正理解陳健說的原始積累的第一桶金有多麼重要。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陳健的第一桶金是怎麼完成了?看來你父親也不是什麼清廉的官員……」

    眾人都笑,陳健也跟著笑起來。

    真是不得不笑,如果這些錢真是父親貪污走私來的就好了。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積累這第一桶金的過程,害了幾十人家破人亡,十幾人殘疾,幾十人風險投資血本無歸自殺,三十多人在實驗生產中殘疾,八個人因為吸入了過多的毒氣苟延殘喘……

    只是這些東西都是暗暗進行的,如今積累完成,搖身一變就是閩郡數一數二的慈善家。

    眾人笑過之後,蘭琪接著說道:「這種積累的過程能不能越過去?在大荒城可以,因為大荒城如今不過數千人,而陳健的工廠吸著沿海諸郡和都城數百萬人的銀幣。」

    「但是對故土而言,卻不可能。我們要看到土地兼併、行會被打破之後的種種未來的可能,並基於此做出決定。這也是我們和一些派別之間的分歧,雖然他們在心理上最和我們接近,但是他們注定是沒有出路的。」

    「這種過程必然進行,但是進行的過程中我們是不是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如果是那樣,那麼我們聚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麼?」

    「又比如,陳健之前說的奴隸貿易。這也是個完成原始積累的有效手段,我們做不做?可不可以為了我們的目的做這種事?」

    「我要說,不能。如果那樣的話,我們的黨就要改名了。不再是墨黨,而是改名叫國家民族黨。」

    「其中的區別在哪?區別在於,我們在前年的大會上已經確定,我們不可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只能代表一部分人。這是我們在這裡紮根的基礎,也是我們繼續在國內活動的基石。」

    「在沒有發現外面的世界之前,我們是絕對正義的,加入組織的人從沒有半點疑惑。」

    「為什麼?因為當時我們知道的世界,只有我們自己。我們所爭取的東西,就是全世界所希望爭取的。」

    「但是現在,外面的世界出現了,疑惑也就同樣發生了。這種疑惑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在咱們內部、在進步同盟中有很多。」

    「一些人開始疑惑,我們所追求的十一小時工作制、工傷賠償、社會調劑、最低工資、象徵性失業保險這些東西……算不算叛國?」

    「因為我們在追求十一小時工作制的時候,別人卻進行十五個小時的工作制,也沒有工傷賠償最低工資這些東西,積累起來也就更容易。從這個角度上,我們的確是叛國者。」

    「也有人說,你們追求這些東西,人家並不追求。別人往前走,你卻往後退,這是一廂情願。」

    蘭琪深吸一口氣道:「這件事,是個值得思索的問題。此時不需要大家回答,也不需要討論,只是希望大家仔細思索。但是,大荒城必須有大荒城的態度和規矩,就算失敗,我們也曾追求過我們所認為正義的東西。」

    「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大荒城,我們今後的工廠,包括日後在這裡投資的、非我們集體所有的私人的工廠,必須實行十一小時工作制,必須實行我們制定的工傷賠償之類的種種規矩。」

    「就算我們失敗了,就算我們被別人嘲笑,至少我們為我們相信的正義付出了努力。沒試過,怎麼一定知道會失敗?沒試過,怎麼就知道提高最低工資和十一小時工作制下的效率就一定比奴隸低呢?」

    「自由的擁有一丁點福利的雇工,對比那些奴隸。我們大荒城就是要做一個對比,讓世人看看,到底哪個發展的更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2
第二十七章 大荒城規劃(下)

    蘭琪的這番話,算是黨內在警告一些基層成員的心態。

    有一小撮人開始討論購買旁邊原住民的奴隸來勞作的事,並且用洋洋灑灑的一篇文章抒發了這樣做對大家有百利而無一害。

    在陳健返回大荒城之前,黨內會議上已經開除了這些人的黨籍,今天這個會議的開始就算是對這件事的終結。

    之前的討論已經涉及到很多的問題,人的權利、自由之類的東西,修訂成了刊物,陳健也看過了。

    其實,就算是沒有這些意識形態上的東西,從最簡單的利益上去考慮,為什麼要買奴隸呢?

    鼓動奴隸造反搞掉那些原住民的上層奴隸主,轉化為勞動力和人口豈不更好?做殖民地一時爽,爽過之後的分離主義和獨立思潮、間接統治上層子嗣學習新的文化和思想後成為領導者……等等這些問題,可能五十年、一百年內很爽,之後就會面對無休止的抗爭,得不償失。

    對私人而言奴隸是好的,可是對於一個有志向有目的甚至可以單獨控制這裡的組織來說,為什麼要相信不自由的奴隸會比自由的雇工更能發揮勞動的效率呢?

    況且,雇工,不就是沒有一次性出賣完自己全部有生之年的勞動力、而是一次一次一份份出賣勞動力的奴隸。並無區別。

    在全員通過了《大荒城奴隸禁止法案》後,陳健走到前面,做了與農業相關的匯報。

    在糧食得以保證之後,這裡的主要作物就是棉花和菸草。

    靛草的種植需要極為密集的勞動力,既然不能擁有奴隸,在這裡種植靛草就算不上有利可圖。

    菸草的種植倒是可行,陳健嘗過這裡的菸草,味道有些沖,比起熱帶群島地區的煙葉要差得多。

    將來有機會可以偷點種子,但是現在也只能發展低端菸草。這邊還沒有養成吸菸的習慣,背後的數千萬人口的族群距離產生大規模的菸民還要很久,出口歐洲還算可行,利潤雖低,但是用先進的種植方法和窯洞烤煙的新技術還是可以保證薄利多銷的。

    菸草需要很多的肥料,這片新開墾的土地十分肥沃,即便這樣也就只能種植四年,第二年和第三年是長勢最好的時候。

    四年後,土地就會耗盡肥料。

    歷史上歐洲殖民者用的辦法是不斷搬家,就像是刀耕火種的年代一樣肥力耗盡就跑。

    這個問題暫時還沒有出現,但是陳健偽托自己在聖星期五港考察研究為藉口,做了一番規劃。

    「諸位,如今大荒城還是公司的形式,還有兩年多,第一批自由的大荒城移民就會出現。土地問題也是咱們必須要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

    「我是這樣設想的,這裡的土地作為我們的直轄土地,並不分配,而是分配那些荒地。」

    「這裡的土地,依靠每年來到這裡的五年雇工勞動。在勞動的過程中,要學習很多東西。種植、養殖、為自己爭取權利、長遠利益等等這些。這裡將是這些新移民的學堂,不是每個移民都會種地的。」

    「而分出的自由雇工,按照一百戶為基準,分配足夠數量的荒地,由他們自行開墾。成立合作社,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方便集體勞作和開墾。這個是不需要考慮的,一片土地,一個人開墾和一百人開墾完全不同。」

    「而且,就算是種植,一些東西也不是一門一戶可以處理的。比如種棉花,在棉花的搶收季節,一個人能收過來嗎?我們這裡沒有奴隸,勞動力緊缺,也根本雇不到人。」

    「這時候怎麼辦?合作社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規劃好種植的面積,以合作社的人可以搶收為標準。同樣,單獨農戶抗擊風險的能力太差,人多抗擊風險的能力也要強一些。」

    「當然,我們不干預,只是引導。是否願意,一切憑藉自願。但是,我們可以通過貸款和耕牛調控、補貼的方式給予支持。內部的管理者也是合作社自行推選的,一切物價將來按照市場調控,除了必要的糧食種植外不予干涉。」

    「這樣的好處還有什麼?」

    「拿計畫中的菸草種植來說,每個大合作社將土地分為十五份。一份種植菸草兩年,之後十五年這片菸草田將會種植苜蓿或是其餘的豆科飼料作物肥田,從而輪迴。」

    「這樣一來,合作社可以養殖牛馬、種植菸草、種植棉花和其餘作物。比起單獨的沒有奴隸和缺乏自由雇工的一戶來說,這樣的收入肯定是更高的。」

    「這也是一種趨勢,南安的機械廠正在嘗試新的種棉機、木脫粒機、馬拉割穗機等。這些機械,不是一戶可以承擔的,合作社的集體資本卻可以承擔這些東西。」

    「而現在以僱傭形式已經開墾的土地,新的雇工新的移民來到這裡,他們正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學習更多的東西。」

    「也就是說,五年一個週期,保證每年大約三千名移民,可以在這片公營土地上學會他們在這片荒蕪之地的生存本領。」

    「不是說隨便一個人扔到荒蕪之地,都能活下來並且把家業發展壯大的。一切不管,死亡率不會低於百分之五十。」

    「總之,一切自願。願意自己出去開墾的,就自己出去。願意成立合作社的,就成立合作社。但我們在政策上、貸款上,還是要傾斜的。」

    「並且,我們必須要學會這種用政策、貸款之類的方式調控的方式。具體的做法,大家再討論討論。」

    陳健盤算了一下,按照土地休耕肥田十五年一個輪迴來算。如果能撐到十五年後他的船隊形成規模、控制了智利的硝石礦和太平洋島嶼上的鳥糞田,農業產量就會提升。

    原始積累的血,是從別人身上吸的。時間還早,完全可以走輕工積累慢慢發展的路,不需要那麼著急。

    這裡的地理位置優勢可以優先發展輕工業,同時他的技術優勢和批量人才轉移的優勢,一些此時的「重工業」也可以等到人口足夠的時候發展。

    以合作社農業為基礎,保證這裡的棉花生產,可以以紡織為中心起步。

    新式的梳棉機、絞棉機和水力紡紗機,再加上手拉織布機,以這幾種技術為核心的紡織工廠,可以生產出比任何土布都有優勢的棉布。

    成本問題扣除掉所需要的工人福利和公積金,仍舊要比此時的手工業織布更為便宜。

    質量好,價格便宜。

    即便歐洲各種以百分之百的關稅保護自己的棉紡手工業也沒戲,死路一條。

    英國資產階級革命還要些日子,工商業議會還沒有那麼大的發言權,國王忙著搞基沒心思管手工業的屁事。

    荷蘭人雖然名義上算是個資產階級革命,但是主導階層是商業資產階級——西班牙人和荷蘭人打仗沒錢了怎麼辦?問荷蘭的銀行家貸款——荷蘭的船隊也就是個二道販子,商人們不會管國內要死要活的手工業。

    西班牙馬上既要進行大規模排猶和排摩爾人的純淨運動,這兩者都是南部手工業階層的主力,少了他們固然純淨了許多,可是最後一抹手工業發展的可能也算是被自己熄滅了。

    這個短暫的和平期之後,十幾年後就是大規模的戰亂。

    十幾年的積累,可以完成許多事。

    大規模的資本和技術從閩郡轉移到這裡,簡易化工體系可以生產炸藥。冶鐵廠可以生產鋼錠和生鐵,只要礦產問題解決,在閩郡的軍械作坊也可以分出一半在這裡落戶。

    這裡樹木繁多,有水力鋸木場,一旦那些在歐洲造船廠裡學成的學徒和造船師回來,這裡可以興建一座造船廠。

    戰亂,反而是個機會。

    戰爭需要的東西很多。棉布、槍械、炸藥、鋼錠、生鐵、菸草、烈酒、糧食……

    抓住機會,大荒城可以在西邊的戰亂中獲得一個黃金般的發展時機。

    會議的最後一項,是關於外部世界的介紹的。

    陳健用一種類似分析、但實際上是歷史先驗後的穿鑿附會,講訴了歐洲可能戰亂的必然。

    並以此推論,制定了大荒城之後詳細的發展計畫。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對於外面的世界仍舊是茫然無知的,陳健說的很多東西比如宗教之類的東西茫然無知,因此反而讓陳健的話更有說服力。

    黨內的一部分遴選出來的人也跟著陳健一同環球航行,以開闊眼界,同時作為一些特殊事件發生時陳健的後盾。

    對於這場環球航行的大致事件,陳健給出了兩年的預估,可能多,但不會少。

    因此這兩年之內的大荒城的許多安排,都要在這場會議上定下來。

    兩年後,第一批自由的雇工出現。兩年後,也正是當初計畫的搞掉附近那個原住民城市上層的時間。

    這些可以等隨船見識世界的人回來之後再說,但是提前的準備必不可少。

    為此,這兩年需要繼續探礦。

    探礦隊在上游發現了一座銀礦,暫時保密,不能開採,等到兩年後吸納了足夠的勞動力之後再開採。

    以這座銀礦為準備金,將會在兩年後成立大荒城銀行,以確保今後的紙幣可以在區域內推廣。

    同時這兩年需要建起紡織廠,重建簡易化工作坊的分廠,還要建起一座簡單的造船廠和造紙廠。

    以及在海邊建設曬鹽田,先確保食用鹽和化工用鹽可以自給自足。

    堡壘的建設仍舊按照十年規劃緩慢進行,所有五年合同的雇工,在農閒時節進行隊列操練,以保證這裡的安全。

    附近的一些窪地、沼澤和小湖泊,建設可拆卸的風車,利用風車將裡面的水排干,那就是最好最肥沃最上等的土地。這也不是一個人可以干的,必須有規劃地利用專門人員進行。

    此外,在陳健開始環球航行後,大荒城艦隊分離出兩艘船,沿著海岸線北上。

    繪製海岸線的地圖、考察北邊的情況,同時選擇一些有其餘城邦存在的地方建立貿易站。尤其是一些重要的河口地區,一定要先把貿易站建起來,而且大致的地圖一定要畫清楚,這裡的錯綜複雜的城邦關係族群關係也要整理出個大概。

    計畫被通過後,通告全部內部成員,除了一些需要對外保密的事,其餘全部制定出了計畫報表。

    在忙完了這一切後,環球航行的艦隊裡又多出了五十多人,這一次真正的揚帆向西,再不回頭。

    西班牙的特使卻不知道陳健還要去哪裡,於是在穿越了船隊進入了一片新的海域後問道:「總督先生,你的艦隊要去哪?」

    陳健拿著八分儀觀察著北極星,漫不經心地答道:「阿姆斯特丹。」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4:12
第二十八章 影響(上)

    阿姆斯特丹,此時歐洲最有生機的一座城市。

    猶太人、異端、改革派、清教徒的避難之地,銀行家的天堂。

    這裡不是荷蘭政權的所在地,但是來這裡很方便。加之南邊還在打仗,陳健是從北部航線繞過來的,只能選擇在那裡停靠。

    經歷了一個月零七天的航行,陳健終於在大海上看到了荷蘭漁船的身影。傳說中一把小刀和鯡魚改變了荷蘭的命運,這些漁船已經跑到了英國北部的海域去捕魚。

    這裡在英國以北,風高浪急,招募的荷蘭水手和領航員小心翼翼地指揮著航船。

    馬上就要到達,他們也不希望出什麼問題,這樣他們就能得到高額的報酬。

    新航路的開闢並不簡單,船隊裡一艘船沉沒,好在人都救了起來。

    兩艘船被暴風吹的偏離了船隊,不知何所蹤。只能期待那兩艘船沒有觸礁。

    前往尼德蘭,陳健很想見見傳說中的拿騷的莫里斯,這位傳說中的陸軍改革者,最好能夠合個影。

    …………

    此時的阿姆斯特丹歌舞昇平,每天來往的帆船不斷穿行在港口中。南部的戰爭並沒有影響到這裡,打仗的士兵還是以僱傭兵為主,完全不是那種真正的民族國家應有的戰爭場面。

    這些往來的船隊為荷蘭帶來的財富,也帶來了僱傭兵所需要的軍費。

    對於商人而言,戰爭的勝負他們雖然關心,但還是更關心那些商業信息。

    這兩年,有兩件讓商人極為關注的消息。

    兩年前,「西」印度公司的船隊在澳門附近的海域,捕獲了一艘葡萄牙從長崎運送生絲的貨船。

    很快,這艘滿載著生絲的船隻從遙遠的亞洲回到了阿姆斯特丹的交易市場。正趕上意大利養蠶業天災,這些生絲賣出了二百萬荷蘭盾的高價。

    這對這些投資商而言是個好消息,之前在澳門的戰爭大敗而歸,根本無法打開與明朝通商的大門。

    這些生絲的利潤,也讓荷蘭人想要獲得更好的交易渠道,為此他們想要以賄賂官員的方式在明朝取得一個通商口岸,以和葡萄人競爭。

    另一件事。

    就是半年前一艘從美洲返回的荷蘭船,帶來了一船源自另一個神秘國度的貨物。

    這些精美的貨物也賣出了一個高價,讓這位船長一夜成名。

    講訴了他在西班牙殖民地群島地區的冒險經歷後,這名船長成了阿姆斯特丹的名人,講訴的那些故事也越來越玄,可人們喜聞樂見。

    人們一直以為向東航行的北方航線並不存在,或者那裡就是一片滿是風暴的大洋。

    但在這些精巧的貨物和陳健送給他作為禮物的兩支燧發槍面前,這一切都變為了真實的可能。

    一些商人們早已對西印度公司壟斷航線的事十分不滿,之前的幾次探索都沒有音訊。

    這一次卻如同強心針一般,再一次掀起了一股向東探尋北方商路的熱潮。

    這件事還引起了其餘的政治影響。

    從年初開始,尤金尼婭女總督夫婦就已經對北方提出了和談的意願,西班牙的王室無力再戰,對夫婦兩人暗中和談的事給予了默許。

    以大議長奧爾登巴內菲爾特為首的一些人,希望和談能夠趕快進行。

    而莫里斯和弟弟則執意認為西班牙油盡燈枯,只是在用緩兵之計,戰爭應該繼續下去。

    一方面,隨著英國退出,荷蘭這邊也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

    另一方面,看似安穩的內部權利鬥爭也已經開始。莫里斯兄弟兩人的威望日高,支持的越來越多,對一些聯省共和派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消息。一些人想要的,是一個各省自由聯合的尼德蘭,而不是一個總督、一個執政的尼德蘭。

    雙方的分歧越來越大,隨著這一場和談的討論,裂痕也越來越深。

    而那個從東邊群島回來的暴富的船長的消息傳來,這件事也成了內部關於是否和談的一個籌碼。

    有人認為,應該快點和西班牙和談,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向東航行探尋那個神秘國度,並且展開貿易。

    為此可以答應西班牙的一些條件,不在把精力放在西屬美洲,完全可以繞開西班牙與這個富庶的國家展開貿易,轉運商品。

    而那位船長在暴富之後,將一支燧發槍作為禮物送給了莫里斯執政,並且講訴了他所見到的那場表演性質的火槍兵齊射,引起了莫里斯的深思。

    本身他的戰術思想就是儘可能發揮火槍的威力,只不過由於射速的問題導致他的戰術不得不依靠大量的長矛手。

    如果這個船長所講訴的那些都是真的,這場戰爭完全還可以繼續打下去,只要能夠得到足夠的火槍,以他的戰術體系變革可以更加容易。

    在看到那支燧發槍後,莫里斯相信了那名船長所轉述的一切,一支向東航行探尋神秘共和國的船隊也開始準備。

    ……

    陳健的環球航行的艦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抵達的荷蘭。

    事實上在還沒到港口的時候,就遇到了荷蘭的艦隊。

    一番交涉後,遞交了翻譯後的官方文書,這才得以入港。

    對荷蘭人來說,陳健這群人是充滿了異域風情的一群人,而且是一支數量千餘人的巨大團隊。

    對陳健和艦隊中的人也是一樣,他們在這裡找不到一絲熟悉的東西,唯一能找到的相似點就是這裡繁忙的交易和港口,以及那些叮噹作響的錢幣。

    不得不說,此時的荷蘭是最為繁忙的港口,連接著波羅的海和其餘航道的船運優勢,讓閩郡的港口有些黯然失色。

    風帆如林,人口稠密,運河上一艘艘當做房屋的船隻彰顯著這裡的繁華。

    對於陳健身後的軍隊,荷蘭人也沒有表示出太大的震驚。這是一支標準的使節團,擁有軍隊護送也是情理之中。況且,此時的荷蘭還沒有國家軍隊的概念,莫里斯的軍隊中,仍舊是英格蘭、蘇格蘭和德意志的僱傭兵為主,真正的荷蘭人也不過二十多個連隊。

    這裡濃厚的商業氣氛很快得到了驗證,不過一上午的時間,就有大批的商人來和陳健商談貨物買賣的問題。

    陳健把這些事推給了南洋貿易公司的一些僱員,讓他們卻和這些人談論這個問題。

    並在隨後提出了想要會見大議長或是執政官的意見,作為兩國的交往,這種意見也是理應得到重視的。

    阿姆斯特丹雖然繁華,但並不是尼德蘭的議會所在地,應該是在南邊的海牙。不過這個國家本來也不大,消息傳遞的速度應該會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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