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20:47: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0 232630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二章 兩條線


    如果閩城已是一頭骯髒與希望並存的怪獸,那麼南洋貿易公司就是這頭怪獸最為閃亮的眼睛。

    幾天後,陳健打開了這扇心靈的窗口,走入了怪獸的心房,他是為數不多可以直接走進來的人之一。

    在閩郡的董事會成員都已到齊,只有內部股東,再無其餘人。他們明白陳健是來和他們商量退股的事,而他們也樂於如此,雖然有些不捨陳健所帶來的發展和被印證的基本正確的政策,卻明白有些底線是陳健不能接受的。

    會場中很沉默,只有淡淡的從南部運來的高級菸草的味道和濃郁的陳酒的醇香。

    董事會中的人不需要聽陳健解釋原因,他們也明白原因,但還是有人忍不住或是為了勸解、或是為了自己的良心,和陳健說了一句。

    「陳先生,說起來,奴隸沒什麼不好的。至少,奴隸是我的財產,奴隸死了就像是丟了錢一樣心痛,所以我會儘可能保證奴隸的存活。而且越是生而為奴,這種保證越能持續,如果只是一輩子的事,那麼我才不會讓奴隸生孩子,而是會選擇壓榨掉他們最後一點力氣。」

    「所以,至少奴隸還有吃有喝,說起來日子過得並不比那些雇工要差。你可以看看南安上游的那些水力作坊,那裡的童工女工過的是什麼日子?要知道,對作坊主來說,財產是機器、皮棉,雇工的死活和他們毫無關係。累死一個,明天就再雇一個就是,至於生孩子之類的,我敢保證絕對不如奴隸。這就是你們要的自由?雇工生下來的孩子是自由的,同樣也就可以自由的餓死。而奴隸嘛,不自由,是我的財產,所以我還得養著,我可不會輕易把我的幾枚銀幣扔到海裡。」

    「所以,陳先生,我知道辯不過你,但董事會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的,因為我們做的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事,相反還是一件好事。董事會和所有的持股市民是絕對不會放棄奴隸貿易的……」

    陳健點頭道:「所以我也沒準備說這個問題。只是我不同意,所以我要退股就是。我不是來爭辯什麼的,毫無意義。」

    「但在退股之前,我還是董事會的成員,還是有談事的資格的。再者,這次環球航行有公司的資助,按照當初說好的,海圖公司也有一份。我會盡快整理出來,送過來的。」

    「在我正式退股之前,我也有資格知道公司的一些業務、賬本、計畫之類的東西吧?」

    眾人都道:「這是自然的。就算是陳先生退股了,董事會仍舊會保留陳先生的建議權的。」

    「那就免了,到時候我們敵對派的小報再說你們的奴隸貿易都是我在暗中唆使的,我可說不明白了。」

    董事會的其餘人都笑了,不多時有人送來了幾箱子的海圖,這在此時就是無價之寶,也是壟斷海運的保證。同樣的,陳健也獲得了公司畫出的南部熱帶群島地區的一些海圖,同樣也是價值連城,都是花了高價偷買或是用人命航海換來的。

    陳健隨意翻出了幾張南部群島地區的海圖看了幾眼,邊道:「我也知道大家的胃口現在都大了,我這點股本大家想吃下去易如反掌。但我覺得還是分給更多的人,不要吃獨食,擴股的事咱們不可能,這部分股權就轉讓到那些急著想要入股的海商,免得他們動什麼歪心思。」

    「嗯,這個大家也討論過。到時候董事會成員削減一人就是。陳先生手中的股權可以轉讓給別人,但絕對不能讓一人持。」

    「那就好。怎麼說呢,除了奴隸貿易和你們琢磨的投資收取地租這兩件事外,我還是很希望你們發展起來的,因為你們能帶動我們這群作坊主的事業。說句你們不愛聽的,如今制海權還不穩定,真到了海盜都死的差不多了、外部的市場也開拓了,我還是支持自由貿易而反對壟斷專營的。只不過如今分散開那就是讓荷蘭人、英國人或是西班牙人一點點把咱們都吃了。」

    對面一人笑道:「陳先生這就是卸磨殺驢啊。爭奪制海權的事,公司肯定很在意,只不過按照陳先生所言,等到制海權獲得之後你們又該鼓吹自由貿易、反對壟斷專營了。」

    陳健也笑道:「這是我們一貫鼓吹的,又不是忽然變的。不過還早著呢,大家還能和平相處十幾年或是更多時間呢。公司的壟斷權是有時間期限的,將來指不定什麼樣呢。」

    這是懸在公司頭上的一柄利劍,在場的很多人卻知道將來該怎麼辦,只是這時候沒法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很自然地繞開了這個話題,有人又問道:「我們知道陳先生反對哪些事,但是我們可以確定投資到控制國家、發起戰爭以及在富庶地區收取地租是個有長效和高額回報的方向。我們今天就不當是在討論公司的業務,就當是很簡單的、沒有善惡之分的分析,陳先生有什麼看法?」

    陳健從圖紙箱中抽出一張並不精確的世界地圖,很多部分是從歐洲人的地圖上照抄的,該有的地方有,不該有的地方沒有。

    在場眾人頓時嚴肅起來,以為陳健要出點什麼主意,卻不想陳健拿出一支石墨筆在上面敲了敲道:「我反對的事,不會提任何一件,包括你們說的沒有善惡的分析。」

    說完拿起石墨筆在地圖上刷刷地畫了兩條經線,一條畫在大荒城附近,一條畫在了馬六甲海峽。

    「如今我雖然在公司退股了,但是我們黨派還是有船有人有錢的。對你們的事,我們該譴責的譴責,該批判的批判,但是我們不會把手伸向你們伸的地方,因為我們還有更為重要的事。」

    「大荒城,你們不要動。動了也沒意義,那不是你們願意投資的地方。這個我希望你們能夠清楚。」

    眾人看了看那條經度線,明白陳健即便退股了,他所在的組織仍舊有大量的金錢和屬於組織的艦隊、糾察隊或是一個空頭的名義公司。

    於公理法律,大荒城移民公司是議事會授權的,陳健每年也要繳納專營稅的。

    於敵友關係,眾人也都聽出來陳健這是在做妥協和劃分,申訴自己的底線。算是一種實力相近的警告,這個底線不要碰,那麼就不會搞你們。大家該罵仗罵仗、該互相批判就互相批判、該扯皮就扯皮,但不會動真格的。真要動真格的,互相間都要扒層皮不說,還會讓潛在的共同敵人得利。

    於私利利潤,陳健說的那破地方他們也是真的沒興趣,可能北邊還有點毛皮,但是那裡歐洲人也容易涉足,雙方之間在那發生爭執,還不如把這錢投資到別處,得不償失。

    按他們所想,一個破大荒城附近的土地,絕對比不過一座更近的自油港附近的可開闢熱帶種植園的島嶼。

    然而除了大荒城附近的那條經線,陳健還在上面畫了另一條經線,豎直穿過馬六甲。一邊是印度洋,一邊是南中國海。一邊是印度非洲,一邊是中國日本。

    大致講了一下歐洲各國的關係和在這邊的競爭,陳健道:「這條線,也希望大家清醒一點。與荷蘭人的關係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該動手的時候我們動手你們也不會閒著。但是就以這條線為準,往這邊公司就不要伸手了,伸手也沒意義。太遠不說,你們去了也站不住腳,你們對那裡一無所知,而我們在那裡的經營不比大荒城差。」

    「線這邊,是我們的。線那邊,你們隨意折騰。我們反對,但反對需要手段,現在我們能用的手段就只能是口頭譴責,不是我們不反對而是我們沒能力。是建立據點販賣奴隸,是想辦法獲得地租收益,我和我們的組織都對此表示反對。」

    一人笑道:「你們反對的事,大多都是獲利最高的事。哎,陳先生,你們不好號稱未來派嗎?這樣吧,你們在你們的報紙上,用將來我們可能要做的種種你們看來的『罪惡』,將我們批判一番。一個呢你們出海的人多,見識也廣,推測的也更準確。二呢,萬一你們猜對了,比如說二十年後五十年後,哪裡最容易被我們『作惡』、『挑唆』之類的,也顯得你們水平不是?留此存證,數十年後見分曉。」

    眾人都看著陳健,陳健想了一陣點頭道:「會的。」

    「那這份報紙我們一定會好好研讀收藏,到時候再見分曉,若是臆造污衊,將來我們可是要罵回來的。」

    興奮的笑聲中,陳健再一次指著那張畫了兩條經度線的地圖道:「這份地圖我就留在這裡了。這是警告,也是底線。」

    「請放心,我們知道你們這群人的底線有多可怕。連這麼賺錢的股權都會因為一個底線而退掉,我們又怎麼會去招惹這樣的底線?」

    這一次的回答極為鄭重,既是無利可圖,也是為了杜絕一些私自的為了蠅頭小利而可能做出的舉動。在場的人知道底線對眼前的這個人或者說他背後的那個勢力意味著什麼,當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底線可以放棄讓數百萬人眼紅的利益時,這樣的底線千萬不要碰。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三章 科學在偷偷進步(一)

    兩條看不到的經線,就是兩個有資本在海外搞事的有活力的社會組織的瓜分線。

    這兩條線的背後,是一個已經成型的、最不希望分裂或是沿海獨立的大型資本集團。此時的共和國是資本最好的宿主,工業資本和商業資本的利益一致,正在被逐利性逼著對外擴張。

    分裂、獨立這樣的事,於南洋公司這樣的資本集團來說是他們最不想見到的事,對工廠主大作坊主來說也是不想見到的。反正收稅均衡之類的有中層和底層,他們不需要承擔更多的義務,卻更需要一個龐大而統一的國內市場。反倒是小市民之類的中層自由主義思想有些蔓延,少部分人覺得獨立出去可以過上好日子,只不過大資本對市場、原材料和廉價人工、以及對更便於宣傳的廉價炮灰的追求會把這點小心思碾的粉碎。

    殖民地還要大量的武力投資以確保收益,外部市場還有關稅和武力威脅,哪裡及得上在國內進行合理合法的地域傾銷。

    陳健在國內要做的很多事就是幫這群人擦屁股。把小資產者、小農們的怨氣儘可能找到一個發洩點,不管是移民還是鼓吹政治變革還是爭取輿論和宣傳主導權,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替資本爭取時間,否則很可能被舊時代的那些掌權家族藉著這些人的不滿形成詭異的急速右轉的新財閥集團和狂熱底層,這需要再撐一段時間讓資本這個舊時代的腫瘤深入到國家的每一處血肉之中,無法割除。

    南洋公司的這群人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利用歐洲的矛盾爭取到了三艘合法的對西班牙殖民地的貿易船,靠的只是巨大身形的威懾和足夠當攪屎棍子的能力,沒有花費一分錢和一兵一卒。

    荷蘭人流了五十年的血,換來的還是不能在西班牙殖民地和本土貿易的休戰而非停戰和正式獨立。英國人在無敵艦隊面前嚇出的汗,換來的是在亞洲香料問題上被荷蘭找到新盟友後徹底拋棄。西班牙被荷蘭人逼到破產無奈和平,換來的是陳健抓緊時機插了一腳以不干涉、不貸款、不與荷蘭結盟、共同打擊海盜為名頭換來的三艘合法貿易船。

    完美的起跑線已經替南洋公司畫好,剩下的事就要靠這個資本集團自己去做了。

    退股意味著和這群人徹底剝離了關係,從原本的利益同盟變為互相獨立的短期政治同盟。

    相對於這一支已經脫身的商業資本,陳健明白今後十年的精力都要花在工業、技術和發展教育上。

    退股的事處理完畢後,陳健準備在前往都城前看看從六七年前就開始投入每年收益一部分的科學實用技術研究院和藍翔技校。

    正常來說,此時是一個工匠凌駕於理論科學家之上的年代,但這種情況被陳健強行顛倒,以系統的簡單力學、化學為基礎培養出的一大批具備了初級水平理論知識的年輕人經過七年的時間已經成長起來。

    原本無序的、偶然的工匠技術的進步,也被大量的金錢和資本作擔保的專利保護手段養育起來,閩城和南安擁有很多技術水平很高的工匠,拿著超額的薪水,拿著陳健的資本、黨組織和資本集團聯合背書的專利壟斷的高價,與那些經過初級水平理論知識的年輕人組成了研發集團。

    正常的技術進步是資本有需求、某項發明有利可圖、工匠嘗試、發明出來、改進、資本拿去使用。

    這是一個漫長的週期,也是無預見性的正常的發展模式。

    但在閩郡的實用技術研究院則完全不同。陳健出錢,提出一個「設想」或是改進的方向,靠預估資本的需求提前準備,投入大量的金錢由工匠完成研發,方向確定地砸錢砸人。

    這是一種別處不可複製的辦法,也是一種別人不可複製的辦法,但這種「計畫」式的研究方向對陳健來說是最好的選擇,遠好過無序的「自由」式發展。

    從他獲得第一桶金之後,在這方面的投入一直沒少,主要就是五件事。

    精密的天平、在學宮展示過的玻璃的蒸汽機模型的現實化、航海鐘、新式的泵式的非風箱式的鼓風機、可控移動的腳踏式或是水力的鏜床。

    這五件極為燒錢耗人的事,每年的資金保障都是充足的,不斷有通過工匠認證的外敵工匠慕名而來,加入到這五件事的研發之中。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項目,他出海前最重要的叮囑就是這方面的錢不要斷絕,各式各樣的改進都要持續投入。

    這些項目到底進行的怎麼樣了他還不清楚,但他相信走的不會太慢。工匠與科學之間的關係,需要有人歸納,也需要有人利用科學變為技術,系統的初級力學讓這一切結合的速度變得更快。

    在前往那裡之前,陳健先翻閱了出海這幾年發表的科學方面的文章,這些東西有專門的人收集整理,可以說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沒有落下。

    在他出海的這幾年,學術界出了很多事,一場場的爭論不可避免,而基於那些基礎理論的東西造成的研究加速也可以明顯低感覺出來。

    這些書本和小冊子大致翻閱了一遍後,陳健確信的是科學圈內出了兩件大事。

    在出海之前,陳健在學宮做過小球斜面下滑的實驗,講了七八天定義了質量這個哲學上的概念,算出了圓周運動的向心力,給出了萬有引力這個定理的猜想。

    到如今,這一切被基礎定義的東西已經開始發力,並在這些基礎定義之內不斷完善。

    但很多東西陳健只是開了個頭,挖了個大坑陷進去許多的人,拍拍屁股出了海。陷入坑中的人卻不以為苦,相反還為坑中那些煩躁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赤。

    關於重力加速度的測量就是陳健挖出的一個大坑,圍繞著這個大坑人們大致上分為了兩派。

    一派可以稱之為斜面測量派,另一派被稱作基礎反推派。

    斜面測量派的人繼續著陳健當初的實驗,不斷製造更為光滑的斜面、更為光滑的小球、更為完美的球體、更為準確的計時裝置,更多次的可重複的實驗。

    他們確信只要斜面足夠光滑、只要球體足夠完美、只要計時裝置足夠準確,重複的多次實驗後利用三角函數就一定可以計算出更為準確的重力加速度。

    而另一派的人則認為無論如何斜面都不可能光滑,現在也造不出完美的球體,所以這種測量方式的誤差實在是太大了,完全可以用別的辦法。

    比如鐘擺,人們早已經通過了眼睛發現了鐘擺的等長等時性,就像是發現了物體從天而降越來越快一樣,靠的是雙眼的總結,並且給出了這樣的定理,但為什麼會等時並沒有人知道。

    可隨著力學概念、加速度、向心力等問題的提出,鐘擺成為了基礎反推派的一件利器。

    根據力和加速度以及向心力的關係,用當初陳健在學宮算向心力的那種原始微積分的手段,反推出了鐘擺的週期性公式和重力之間的關係他們確信空氣的阻力比斜面更小,這樣測量的結果更為精確。

    基礎反推派需要的是理論基礎,但不得不說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所有需要的理論基礎都已經出現。圓周率的計算早已完成、十分為單位的三角寒暑表也早已出現而且最早從歐洲回來的人還帶回了對照版本加以修正、以及力學加速度這些歸納成公式的最基礎的東西。

    利用基礎力學反推出鐘擺的週期公式後,只需要確定鐘擺的長度,利用已有的計時器算出來鐘擺的擺動時間,再套入到公式中算出來重力的大小即可。

    內部邏輯是無懈可擊的,外部操作也肯定是小於斜面的摩擦的,而且為了儘可能精確還可以利用密封玻璃罩充二氧化碳以燒鹼吸收的方式理論上連空氣的阻力都儘可能排除了在計時裝置水平一樣的前提下,無疑後者更為精確。

    前期,斜面測量派穩穩地佔據著優勢。

    但是當單擺公式被另一派反推出來後,整個形式發生了極大的扭轉,一場巧妙的利用了數學、化學和基礎力學的公式和實驗,戰勝了傳統的單科實驗派,並且證明了內部邏輯是可以通過演繹戰勝經驗的。

    陳健按照自己熟悉的公式換算了一下他們得出的結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結果距離正確的答案已經很接近了,大約在九點六左右,可以說這個數字已經完全可以套用了。

    這個經典的故事到此並沒有結束,獲勝的一派為了回報陳健提出的理論,按照邏輯演繹的推理又做了一場轟動全國的實驗。

    他們提出,既然地球是自轉的,那麼地球的赤道應該是比兩條經線要長一些的。同樣,按照萬有引力之間的聯繫,是和半徑的平方成反比的。同時,因為地球的自轉帶來的離心力,會讓重力變小。

    所以按照這個推論,同樣的擺長,如果在南方的山區測量,擺會慢。而在北方的峽谷凹地,擺會快。

    這是一件幫助陳健的理論驗證的大事,即便陳健當時在大海上,這些人還是得到了足夠的金錢支持去完成這個實驗。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四章 科學在偷偷進步(二)

    一年後,實驗結果出籠,一如基礎反推派推論出的一樣,在南方山區的擺比起北方峽谷凹地的等長、等條件的擺鐘要少擺動了很多天,算起來平均每天要少擺動七十下。

    其實這不是個完美的實驗,因為這個實驗中有兩個變量而非單一變量。地心距離和自轉離心力。

    也的確有人提出了批評,但在眾人的驚嘆中,這明明是實驗不可原諒的錯誤成為了無傷大雅的小事實際上這個實驗無法證明他們想要得到的結論全部存在,只能證明他們想要得到的結論存在,但具體是哪個還是全部是不清楚的。

    但即便這個出現了重大失誤的實驗,也確定了陳健所說的那些基礎理論的正確性:即便挑出了實驗的兩個變量的錯誤,但卻不可否認這兩個變量的基礎都是陳健提出的體系。要麼是距離和引力的關係;要麼是離心力與作用力反作用力的平衡問題。只不過是體系之內的失誤,而不是漏洞足以推翻體系邏輯。

    這場為期三年的爭論和實驗,不僅僅帶來的轟動、帶來了很多市民看熱鬧、帶來了一場場暗地裡的賭博、帶來了更為準確的重力加速度值,也帶來了一場計時裝置的革命。

    既然鐘擺有等時性、既然鐘擺的擺動週期有公式、既然鐘擺的週期時間是不可更改的數學時間,那麼以單擺為新計時裝置基礎的鐘錶也成為了各種鐘錶匠、工匠們的研究方向,也有更多的工匠帶著新的想法來到了閩城投身到那場據說成功就有五萬銀幣外加石油作坊股票的「精確鐘錶製造計畫」之中。

    陳健認為這件事是他出海的這幾年中科學圈最為重要的兩件事之一。

    並非是一個他就能抄襲出來的單擺週期公式或是極為接近的重力加速度值或是擺鐘之類。

    而是一整套邏輯演繹和傳統觀察經驗的對抗、宣告物理學離開了觀察性階段步入了推理階段、嘗試了一件雖然不完善但卻自信的實驗證偽、認可了數學走入其餘學科並且成為一種必備工具……以及給那些研究算學的人一個大大的提醒:類似微分積分之類的東西你們再不總結出來,那就要跟不上時代的需求了。

    重要的不是抄來的公式,而是一種可以自己前進的思維方式,而這個很轟動的實驗讓陳健確信自己當初在學宮口乾舌燥地從哲學定義的質量開始講起而不是直接抄公式裝神棍的做法是正確的,並且已經開始給他回饋了。

    至於他認為的第二件極為重要的事,可能要比這件事還要重要也還要複雜,只不過暫時來看轟動遠不如單擺事件。

    一如前幾天他聽到的那個五餅二魚的故事一樣,正所謂無知者無畏,而剛剛知道了一點的人往往會盲目自信,知道的越多才會發覺自然的宏偉……

    那些學生們認為五餅的故事太過可笑,因為他們剛剛學到了灌輸性的尚屬於哲學與世界觀範疇的化學,所以他們認為自己距離所謂的神已經不遠。

    而真正投身到這些學科的人,卻知道即便陳健的體系與世界觀是正確的,五餅的事簡直就是幻想與不可踰越的深溝這些體系宣告了煉金術時代的結束,宣告了化合與分解時代的降臨,但卻沒解釋生於死之間的界限。

    就物質不滅這個世界觀,有人不斷嘗試做一些實驗試圖推倒,但很快被陳健的支持者駁倒陳健現在屬於學閥,壟斷著很多事的話語權,又有大量金錢支持、還在閩郡控制的學堂中推行自己編寫的啟蒙化學課本,支持者自然眾多。

    有三種反對者。

    一種反對者沒有任何證據,直接狂噴陳健的說法純屬扯淡,完全違背傳統的認知,物質怎麼可能不滅?靈魂怎麼可能不決定物質?

    另一部分反對者在經受了數次批駁之後,終於明白過來想要從根源上幹掉陳健的體系,只能從陳健的體系中尋找漏洞。他們在一件事上與陳健這個大學閥的支持者上追求是一致的:更為精確的天平。只要精確的天平出現後一個實驗,就能用陳健的邏輯體系打倒陳健,從而徹底推翻物質不滅的定律。

    還有一部分反對者這是希望修正陳健的理論,從而確保他們靈魂與物質二元的世界觀在某種程度上支持陳健的理論,但在理論內部修正,從而證明物質不是單獨組成全部世界的,生命與非生命之間有一條不可踰越的、難以琢磨的鴻溝,而這道鴻溝就是此時還沒有看到的與靈魂或者說生靈有關的東西。

    三種反對者反對的方式各不相同,第一種自然無視,第二種遙遙無期,第三種卻在陳健離開後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做實驗的人支持陳健的部分理論,並且以陳健提出的理論為基礎,做了一個找到了陳健理論漏洞的實驗。

    陳健將氮磷鉀對植物生長作用的榮耀送給了木老先生,這位自己混成學閥的引路人,而且完美的對比試驗證明了這個結果是正確的。

    於是才有了化學科的師兄已經有死在用濃硫酸和磷灰石嘗試制取磷肥而產生的氟化氫上這件事。

    按照陳健的物質不滅理論,既然植物需要氮磷鉀,那麼成熟的植物植株中一定含有氮磷鉀。這也不是問題,草木灰本來就含有碳酸鉀,這是玩了數百年的東西。剩下兩種反對的人也沒辦法找出來不存在的證據,支持者又拿著草木灰含鉀這件事噴回去,也就無法在這上面打開突破口。

    然而有人提出了這樣的疑問:如果是物質不滅守恆,世界真的像是陳健說的那樣只是微粒的重新組合。那麼植物焚燒後可以產生碳酸氣、水。

    那麼刨除掉空氣中氧氣的存在,可以證明植物中肯定有炭和氫,有沒有氧還不清楚。

    氫很好解釋,植物生長要澆水嘛,不澆水植物就活不了,所以不管有沒有氧,氫的問題可以解決。

    但是碳呢?碳從哪來的?

    植物施肥,不需要施木炭。原本以為草木灰中含有植物的生靈所以可以促進植物的生長,但按照陳健的說法施氯化鉀或是碳酸鉀有一樣的效果。所以排除掉草木灰中的碳的存在。

    然後這個質疑的人將種植植物的沙土進行了加熱、燃燒,確定沙土中沒有碳的存在,加熱後澄清的石灰水沒有變渾濁。然後又將可以確定沒有碳的砂礫和配好的肥料進行了植株培養,這可以確保植物不會從根部獲得碳。

    於是前兩派的反對者們都興奮起來,認為這件事徹底扭轉了局勢。陳健的那套體系明顯錯了,如果真的是物質不滅重新組合而且不可分之物不可轉化,那麼植物中的碳從何來?如果植物可以變出碳,是不是煉金術並不是沒有可能的?只是大家沒有找到辦法?

    然而想要搞修正的那一派卻主動幫陳健找出了這個實驗的漏洞,認為這個實驗沒有考慮到空氣中的碳酸氣的存在。

    他們這一派大約明白陳健的這個體系只怕內部是圓的上的,基本上沒辦法在邏輯上反駁。與其在直接推翻上浪費時間,還不如深入內部進行修正,他們可以承認物質不滅守恆,但卻可以找出生於死之間的鴻溝,從而完成在物質不滅前提下生靈或是人格靈魂這種神秘植物存在的概念。

    不是瓦解,只是修正。

    第三支反對派的人不但設計了一個植物可以從空氣中獲取碳酸氣的實驗,還同樣驗證了一件事:植物在白天吸收碳酸氣放出氧氣,晚上吸收氧氣排出碳酸氣。

    在陳健的微粒體系之內提出了植物呼吸這一說法,生動詳實而又不可反駁的實驗讓這個人獲得了很高的名聲。

    獲得名聲後,他立刻開始修正陳健的那套體系。

    既以陳健的支持者自居,又尊陳健為先生,卻又趁著陳健在海上不能回答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要將陳健弄出的這套體系在世界觀上修正掉。

    按照物質不滅的體系,天地之初是否有生命都是無意義的,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所謂生命只是微粒的某種聚合。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可以是必然也可以是偶然。

    既然這樣,一切天地人格論、靈魂論、生靈論、生死鴻溝論,都從世界觀上失去了統治地位。

    這是很多人所不能接受的,而且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但是,如果物質不滅,但是生命從天地初開之時就已經誕生、生者與無生機者之間有一條不可踰越的鴻溝,不管是人格、靈魂、萬物之靈等等,都可以變得和陳健的體系不矛盾。

    的確,物質不滅,但生物死物之間有越不過去的鴻溝啊,物質的不滅的,可生命卻是早已注定的,生命屬於物質但又不同於物質,所以對人而言物質不是第一性。

    生者之物高於無生之物,生者之物可以依據物質不滅理論拆分成一切,也可以將無生之物變為有生之物,但這個過程卻是不可逆的。之所以不可逆,那就是有某種神秘的、開天闢地之初就存在的、和生命靈魂之類息息相關的東西。

    基本上到了這時候,之前痛罵這人的反對派們才明白此人的良苦用心,頓覺可以互相扶持一起對抗陳健的體系,扭扭捏捏地承認了陳健的體系「或許有一定道理,但很顯然不完善」,大張旗鼓地為那個人站台。

    往小了看,這就是個屁事,或者只是個化學或是植物學上的事。

    但實際上,這是世界觀之爭,也是物質第一性和唯物無神論的化學基礎:物質與人格天之間的創世之爭。人格天到底有沒有生命的世界觀之爭。

    一番造勢之後,那人用了陳健的那本《歸納總結和邏輯演繹》狂抽陳健的臉如今還沒有任何實驗可以踰越生物與無生之物,所以他的說法未必對也未必不對,但說他不對是肯定不對的。你們不是講邏輯嗎?你們講邏輯就不能說我說的不對,除非你們真的創生。你們要是不講邏輯,那你們的一切體系都是錯誤的崩塌的。

    這番修正與造勢的時候,陳健正在海上飄蕩,因而這大嘴巴子抽的啪啪響,卻沒人能反駁,造成了巨大的思想混亂。修正的東西最難反駁,而且看起來比之直接反對派更溫和也更無害,也更容易蠱惑更多的人,畢竟這理論還是承認物質不滅論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五章 科學在偷偷進步(三)

    想要反駁回這種反駁,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還需要想辦法挖一個坑讓對方跳下去。

    看過這篇文章後,陳健就在琢磨怎麼挖這個坑。

    這個坑要深,要讓對方對方跳的時候還興高采烈,並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大坑反倒覺得這是通往勝利的彩虹之橋。

    實際上這是一個此時無解的問題,生命本身不是陳健能解釋的,也不是這個時代所有實驗室法或是不計成本的方法可以創造的。

    所以必須要把這個問題挖成一個偷換概念的坑,將生命本身偷換為與生命有關的物質,而非生命本身。只要對方上當,再利用自己學閥的身份製造輿論壓力,造成另一種混亂,才能偷換概念渾水摸魚。

    先討論、後討論、再造勢、露破綻,造成巨大的轟動之後吸引所有的目光,再完成反殺,這樣才能獲得最大的成果對陳健而言,輸贏或是名譽那都是狗屁,他想要的是因為這件事引發的討論和廣泛的影響力和參與度。

    盤算了一下,恐怕又需要一年到兩年的時間造勢和引誘,最後才能進行反擊。

    而且反擊的過程要不留破綻,還要足夠吸引目光,而且還要在對方的體系之內找茬。看似很簡單,實則這個問題很難。

    想要做到不留破綻,就需要以最為廣泛的、公認的和生命完全無關的物質,利用多重的步驟變成與生命有關的。所以任何此時不能夠用最基礎的東西合成的物質都是無意義且有破綻的,必須依靠最簡單的碳、水、金屬、鹵素、氧氣、氮氣這六種種東西完成從頭到尾的全部實驗才行。

    閉門思索許久,陳健拿著紙筆,把如今可以利用的六種東西琢磨了一夜,尋找著任何可能的關係,終有找到了一絲頭緒。

    但最重要的挖坑、造勢、誘騙這三件事卻需要漫長的過程,比起前者花了一夜的時間琢磨,後者這種人心的事需要的時間更長但也更有意義。

    幾天後,陳健暫時放下了挖坑的事,整理好心情去了那所投入金錢眾多以致數年的地方,去看看他最關注的五件事到現在到底往前走了多少。

    蒸汽機他是最不著急的,手工業革命的起源並非蒸汽機,而是大規模的生產關係和模式的變革,這個已經在進行了。沒有濃煙滾滾的浪漫,只有血腥血汗的現實,但這就是正在發生的革命,最不浪漫的革命。

    而航海鐘則是他最著急的,這是真正把世界變為一個可測量的世界的至巧之物,至巧到似乎看不出重要到卻真正讓世界變成了世界而非分散的地區的東西。

    著急與不著急是主觀的,論起來客觀上最重要的實際上卻是看似最不起眼的「精確天平」之類的度量衡的貴金屬惰金屬精密化,這也是最早立項的項目,早在手中只有兩萬個銀幣的時候就拿出了一千作為懸賞。不只是天平,還包括其餘的各種度量裝置,客觀說起來重要因為這東西就是「科學」的「科」字。

    時隔數年,陳健再一次步入到投錢無數的這所實用技術研究院的時候,這裡已經和當初完全不同了。

    沿海各地的工匠為了各式各樣的目的,或是金錢或是榮譽,通過同行的推薦和認可後來到這裡。

    免去了各種繁文縟節之後,陳健還是按照自己的主觀意願來到了航海鐘製造的建築中,門口有人守衛只是為了防止可能的破壞。

    最早在這裡的一批工匠很快圍了過來,幾名嶄露頭角的技校出身的接受了陳健編寫的自然常識基礎教材的年輕人也跟在後面。

    陳健看著四周那些昂貴的、若是讓別人來非要心痛死的黃銅的零部件,感受著據說存在的機械的美感,終究發現自己缺乏這方面的審美情趣。

    圍過來的人當然知道陳健想要什麼,可能是怕陳健覺得投入了這麼多錢沒看到想要的東西,一名工匠解釋道:「陳先生,雖然你要的可以在大海上保持準確的鐘錶還沒有製作出來,但是收穫也不少。這麼說吧,五年前製作鐘錶最好的地方是欽天監、其次是都城的鐘錶匠。但現在,最好的製作鐘錶的地方,就是這間屋子,尤其是在擺鐘這個新事物上,咱們這裡的工匠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並且可以確信的是擺鐘必將代替以往的那些鐘錶。」

    陳健哦了一聲,問道:「這樣說來,正常擺在家中的擺鐘是沒問題了?」

    「這個本來問題也不大,尤其是學宮的那些人給出了鐘擺的公式後,問題就簡單多了。我們雖然不懂,但是你們學堂出來的那些年輕人懂,與我們平時的經驗一對比,大家雖然還不明白重力到底是什麼玩意,但是心中也大致有數了。」

    「陳先生暫且放心,現在就算是賣擺鐘,很快也能收回這些投入了。雖然這裡的技術都是大家共享的,將來離開後可以利用這些技術回去開個比以前更好的鐘錶店在這間屋子裡做過這麼久,就是最大的名聲。不過大家都商量過了,到時候肯定會製作一批擺鐘替陳先生換回來這些投入。」

    陳健笑道:「那就不必了,一碼歸一碼,我答應的那筆錢和那些股份,肯定不會少的。這點黃銅零件和平日的開銷我還是出得起的,榮譽歸你們,我只要東西。你們覺得可能還要多久?」

    這話問出口,旁邊的幾個工匠都皺著眉,一個拿著小本子的年輕人說道:「這個很難說。我們仔細研究了那個單擺的故事,請教了工匠師傅的擺鐘製作,歸納出的問題可是一點不少,只能一點點地解決。」

    一聽這個,陳健也來了興致,連忙道:「能總結出問題,解決起來也要容易得多。說說看,需要解決什麼問題?」

    那年輕人嘆了口氣,合上本子道:「一共十四項,已經解決了九項,還剩下五項。」

    「十四變成五,這豈不是近在眼前了?」

    年輕人苦笑道:「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啊,前九個加在一起可能都不如後面這五個中的一個有難度。擺鐘內的彈簧和擒縱器之間的摩擦要儘量減少;因為擺鐘的長度必須固定,所以要解決鐘擺熱脹冷縮的問題;因為船隻顛簸搖晃會導致鐘擺失去平衡,所以要解決因為船隻搖晃導致的失衡;因為船隻在轉彎的時候會有離心力,所以要解決船隻轉彎的離心力對擺鐘造成的問題;因為轉動時候的摩擦靠油脂來減少不能長久,所以要解決轉動摩擦的問題。這五項,哪一項想要解決都要讓人絞盡腦汁的。」

    陳健想了想這五項,單單是聽著名字就知道想要解決真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問題。

    似乎有些問題有些小題大做,但仔細想想既然要精確測量,那就不得不考慮熱脹冷縮之類的問題。

    尤其是在閩郡的第一個水泥廣場建成的時候眾人對割出的縫隙不解而陳健用熱脹冷縮給出了解釋之後;在玻璃管和水銀變為了溫度計並且公佈了其中原理之後;熱脹冷縮已經從工匠的常識變為了一個可以用課本傳承的道理。

    對精確計時的追求,也讓這些工匠們不得不考慮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一天二十四小時是一千四百四十分鐘,除掉三百六也就是四分鐘就是一個經度。這時候航海動輒一個月,若是一天差一分鐘,一個月就是七個經度,正好半個時區的誤差……看看表你以為自己在上海,實際上船卻在長崎。

    所以這個擺鐘如果想要得到四捨五入的整數經度,哪怕按照一個月這樣的最短的航行週期來算,每天的誤差必須要在十秒鐘之內。假設是一個秒擺,一天之內的四萬三千二百次擺動,要均分這十秒的誤差不考慮熱脹冷縮可以宣告這就是白日做夢了。

    至於摩擦、轉彎的向心力、顛簸導致的擺動失衡……這些更不需提,任何一項都可以讓鐘錶一天之內差個三兩分鐘。

    「這幾件事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那倒不是說一點頭緒都沒有,有工匠提出了一些解決的辦法,陳先生所熟悉的一些學宮的先生也給出了一些建議,但還需要不斷地嘗試。所以大家覺得解決並非不可能,但是具體的時間我們是真的不能給出保證。」

    「那就好。時間不是問題,工匠們的開銷我儘可能保證吧。我知道鐘錶匠此時都是收入很高的工匠,就按照每年的收入給予百分之一百二的補償就是,這個錢我暫時還能出得起。就記住一點,錢不是問題,掙錢的事交給我。名譽和榮耀也不是問題,我不想要。材料的問題,只要是工匠們提出來的,就去買去嘗試去收集。此事若成,任何一個參與這件事的工匠,都能拿來吹一輩子,從閩郡吹到亞洲吹到歐洲,都可以暢行無阻,想在哪裡開鐘錶匠鋪子就能在哪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六章 科學在偷偷進步(四)

    提振了一番士氣,年輕人拿出一張紙道:「就像是熱脹冷縮的問題,有位工匠想出了個辦法,現在正在嘗試。大家琢磨了一下,都覺得可行。」

    陳健拿過本子看了看,年輕人解釋道:「熱脹冷縮肯定存在,工匠們之前也都清楚。既然兩種材料熱脹冷縮的比例不同,這完全可以嘗試著用兩種材料互相牽引,從而達到一種平衡。」

    本子上畫著一張精妙的結構圖,整個鐘擺完全顛覆了陳健的認知。整體上看這的確是一根鐘擺,但細分下來看,則是用一種類似柵欄的結構從一個一緯的線擺變為了二維的平面擺。

    一維線擺的單一材料的缺點,被二維的平面擺解決了。整個鐘擺不再是一條線,而是由多條線組成的長度特定的面。

    整個擺的形狀,像是一個倒立的凹字,而且在倒立的凹字的中間還垂下了一條。倒立的凹的兩側,用的是相同的材料;凹字中間的兩條,用的是另一種材料;倒立凹的中間下垂的那條用的是和最外側相同的材料。

    當中間下垂的那條因為受熱變長的時候,臨近的兩條異種材料會將這個長度變成「多餘」的長度。

    不管哪一根單獨的邊在一緯概念內變長了,整體的這個二維的平面擺的總長度卻是不變的,仍舊作為一個整體行使著單擺週期公式中的那個長度的意義。

    年輕人又說道:「思路基本是對的,解釋了一番大家也都明白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嘗試各種不同的材料了,計算出膨脹後變長的比例,再用除法算出兩種材料之間的長度比就可以了。只是在用料上有些麻煩,最好是不容易生鏽的,但又不能像黃金一樣軟。再一個,這個的測量也需要更為精確的計量工具,還要等做天平和刻度尺那邊的消息。據說有位博物學家發現了一種新的彷彿白銀一樣的金屬,也不容易生鏽,但是數量稀少,可能又要一大筆錢。」

    陳健又看了一遍這個精巧的化一維為二維的精巧結構,稱讚道:「只要能做成,這可真是可以稱得上是精妙設計了。你說的那種礦石金屬,由我找人去辦,總歸我在都城或是學宮還是有些熟人的。提出這個建議的工匠,要記上一筆啊,知識就是金錢,到時候評功的時候免不得要評個上功。」

    「嗯,之前說的那五個問題,只要能解決一樣,就都會被記住的。陳先生,看起來鐘擺的問題有望在幾個月之內解決,但是具體這樣的鐘錶什麼時候能做出來,也請陳先生不要太過充滿希望。或許三年,或許五載,甚至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

    陳健點頭道:「這個我省的,暫時來看我也等得起,現在我馬上三十了。就算二十年,到時候也不過五十,仍舊騎得馬上得船,到時候一副最為精確的世界地圖還是可以畫出來的。我等得起。」

    說是等得起,實則十分急。

    航海鐘是陳健個人主觀上最為著急的一件事物,而且在親耳聽到工匠們說起製造難度之前,他認為這是那五件事中最簡單的一項,比起蒸汽機不知道要簡單多少。

    然而等他離開了航海鐘的製作作坊,去了別處轉了一圈之後,才明白自己的主觀臆測犯了多大的錯誤。

    相對於暫時看來進展不大、差之分毫謬以千里的航海鐘而言,蒸汽機的研究速度要快出許多。

    不考慮實用性或是效率性,這裡的工匠們已經研究出了許多種……模型,還有一種已經投入到使用的笨拙的、效率極低的最原始蒸汽機,已經在礦區取代了馬拉動的水車和砸礦石的畜力錘,但也只能在礦區使用,因為能耗太高效率太低。

    這種最為原始的已經嘗試使用的蒸汽機透出一種最粗獷和原始的笨拙,靠的是蒸汽將活塞頂起來後,朝蒸汽中噴灑冷水,將蒸汽冷凝為水,人為製造真空,再利用大氣壓將活塞壓回去。

    因為原理如此,所以效率極低,而且很大,除了在煤礦能用,放到別處誰也用不起。

    蒸汽中的那點熱量一盆冷水潑下來全沒了,下一次再頂起來還要靠新的煤燃燒的熱量生成,冷凝室和氣缸都在一個地方,每一次都相當於重新加熱,這效率要是能高了反倒鬼了。

    可即便是這樣,仍舊是一個巨大的進步,雖然實用性真的不是很高,卻宣告了陳健當初畫的那個大餅真的不是妄想。

    南安的煤礦聯合集團已經在自己的礦區使用這種可怕的冒著黑煙的原始機械了大約一匹馬的功率,好處是可以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用,而且就地取材用煤就行。

    炸礦法和鐵軌路讓煤在運輸之前的成本大大降低,煤老闆眼中的煤和閩城其餘作坊主眼中的煤是不一樣的。在南安,煤比馬便宜,可運到閩城那就不一定了。

    相較於這種效率極低的笨拙原始水冷真空蒸汽機,由當初陳健在學宮展示的玻璃制的蒸汽機模型衍化出的各種銅鐵的手工銼刀製作的蒸汽機模型可謂是百花齊放。

    思路一旦展開,腦洞便停不下來,反正每種模型都有一筆獎金可拿,而理論基礎也已經存在。

    密封的不與外界交換的熱脹冷縮機模型、黃銅的往複式蒸汽機模型、黃銅的可帶動連桿的低壓機模型……奇奇怪怪的東西擺在陳健的面前,讓陳健明白自己真的是想錯了比起看似簡單的航海鐘,這看似複雜的蒸汽機並不比航海鐘的難度要大,只不過實用性的話還要很長的路要走。

    一群工匠給陳健展示了一番那種笨拙的燒煤蒸汽機用來提水、打鐵、鍛打之後,陳健問道:「你們就沒覺得這東西除了煤礦別處都用不了?」

    工匠們嘿嘿笑道:「肯定知道啊,但問題不在我們。思路有了、想法有了、甚至我們連蒸汽機出現之後怎麼帶動紡紗機的連桿都已經想出來了,問題是剩下的問題不歸我們管啊。」

    「那歸誰管?」

    「陳先生,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們這群人真是無能為力了。你看看這些手工銼刀弄出來的模型,哪一個都比現在給你看的這個要強,可是做不出來啊。就算是最為簡化的方式,我們也不是沒想過,可是挖不出來氣缸,我們有什麼辦法?」

    「是啊,你看這些模型,我們靠多年練出來的手藝可以挖出來,可以用失蠟法用黃銅弄出來,可以用銼刀一點點地憑眼睛去修,我這雙手就是度量尺……可是真要弄成實用的、兩三人大小的東西,手就用不上了。」

    「這東西你和我們說了之後,我們就覺得道理真的簡單、將來用處也很多,可問題就是知易行難啊。塊鐵沒有問題、連桿沒有問題、注水沒有問題、往復換氣也沒問題,但是氣缸挖不出來……就像是大炮一樣太容易炸膛了。」

    陳健失笑道:「已經到這一步了?」

    「可以這麼說吧。我們這錢也不是白拿的,連桿結構古書上就有,咱們玩了幾百年了,這點技術還難不倒我們,一點就通。煉鐵、攪拌、塊鐵或是鋼錠,咱們也都有。密封、潤滑這也都不是問題。但是挖氣缸,我們也嘗試過,但是難度太大。你要是願意,我們不是不可以花上十幾年時間用手給你弄出來,但是沒用啊。」

    陳健道:「挖炮膛的鏜床不能用?」

    「不是不能用,是現在只能修炮膛而不能挖炮膛。那麼長的東西,真挖起來的時候肯定會偏斜擾動,這個精確的程度控制不好。那邊也在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大家都知道陳先生在這裡最花錢的地方就這五個地方,鏜床那邊現在還在嘗試,度量衡那邊也在不斷細化,什麼時候這兩邊把他們的問題解決了,我們這邊很快就會給出陳先生要的東西。所以這問題不在我們,而在於那邊。」

    「也就是說,他們那邊給出來新的挖炮膛的鏜床,確定了精度之後,你們就能給我成品?」

    「當然。現在除了氣缸之外的一切東西我們基本都弄出來了,但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就算有了那東西,氣缸挖成什麼樣、具體多大的口徑這些也需要嘗試。現在能嘗試的那些辦法和弄出模型差不多,你肯定要不樂意要,所以我們就只能等那邊的消息。」

    「控制閥門進氣量的東西也弄出來了?」

    「弄出來了啊,是那些科班出身的年輕人弄出來的。從單擺測出來你們說的重力大小之後,這群人連公式都寫出來了,到時候按照需求套公式就行,會算數就能算出來。」

    那工匠看著陳健一臉的不可思議,笑道:「陳先生,我們是工匠。你畫在圖上的那些東西,只要是手工能敲出來的,我們都能給你敲出來。很多靈光一閃的東西,我們也有。雖然不敢說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吧,但是這東西和一匹馬拉動的機械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馬是轉圈的,而這個是上下往復的,把這個力頭用連桿換成需要的方向就是。這玩意從磨房、水車、水力風箱的時候咱們就在用,真的不難。難的就是怎麼把馬變成這個鐵疙瘩。你以為難的,對我們工匠而言未必難。你以為簡單的,對我們而言未必簡單。」

    「你們就這麼自信?「

    「不是自信。你要說一下子弄成無可改進、完美無瑕,我們不敢說。但你要說不炸、能動、燒煤、能有一匹馬的勁兒,只要氣缸的問題解決我們就敢保證。」

    陳健連忙點頭,想了一下道:「既是這樣,那你們在等鏜床和度量衡那邊完成之前,倒是可以幹點別的。」

    「什麼事?」

    「用銼刀、黃銅、失蠟、錫焊、簧片這些技巧,做幾個小玩意唄。具體做什麼我再想想,但都是些不實用的、可以靠手工完成的、不能複製的精巧玩意。」

    「什麼用呢?」

    「我想開個萬國博覽會,透過你們的雙手和這些精巧的模型,讓更多的人看到未來,看到我當初許諾或是描繪的未來不是遙不可及的,也讓一些人早點睜開眼睛去看看五十年後的世界。」

    「緣何非要現在看五十年後?」

    「震撼。」

    「緣何不等五十年後再看?」

    「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7
第十七章 科學在偷偷進步(完)

    見陳健其意已決,工匠們都來了精神。他們中本來就有很多人精於這些小玩意兒,尤其是如今那些跟著他們學習的「學徒」們都是一批受過了基礎教育的,很多東西可以量化也可以計算,各種奇思妙想的以往只能是用來自娛自樂的東西如今有人花錢請他們做,心情自然不同。

    所謂的自由人的聯合,在此時最為接近的不是宗教式的禁慾,不是聖人般的道德,而是這些工匠或是可能出現的木匠皇帝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所熱愛的行業之中,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發揮自由人的創造力了。

    工匠們唯一不解的就是陳健為什麼要辦這樣一個展覽會,他所說的震撼或是晚了又是針對誰。

    陳健想了一個說辭,找了一處小矮凳坐下來,從懷裡摸出煙荷包,給每人敬了一把昂貴的西班牙熱帶菸草。

    煙霧繚繞中,陳健把自己的臉藏在青灰灰的煙霧中說道:「這一次出海,我見識了很多的東西,比如一些其餘的國家所信奉的神明。他們在書中描繪了理想中的世界,流淌著牛奶和蜂蜜,每個人可以發很多的用來發洩的類似女人的物體。我很震撼,很多人也很震撼,震撼之後要麼是相信,要麼是不信。」

    「然而我也在大庭廣眾之下描繪一個未來。未來是什麼樣?單靠想像總歸是少了些味道。我們這群人是群很務實的人,所以我們描繪的未來首先要解決的是『遍地流淌的牛奶和蜂蜜』是從哪來的?這個可以簡稱為從哪來。」

    「然後呢,我們要描繪未來的城市是什麼樣。就像是之前尊嚴進軍的時候,那些人描繪的未來,其實只是過去的重現。以那種分散的土地、小作坊、鄉愿一樣的夢想我覺得沒資格稱之為未來,可人們難以想像未來的世界到底什麼樣,所以我們這邊的宣傳總歸是被他們壓了一頭。既是未來,這可以簡稱為到哪去。」

    「從哪來,到哪去。這兩個問題總要解決,而且我們一直在解決這個問題。但現在距離未來太遠,所以只能依靠你們的一雙巧手,敲出來一個微縮的未來,一個微縮的冒著濃煙的未來,一個微縮的冒著濃煙的大作坊大工廠為藍圖的未來。」

    「就像是……那些人說的遍地流淌著奶和蜜的世界,只不過我們的世界看得見摸得著,有生之年有望。或是孩子們有生之年有望,總歸有個實實在在的盼頭。」

    「所以啊,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工匠們帶著吞雲吐霧後那種暈乎乎的感覺,連連點頭,又問了陳健一些出海的見聞,最終還是繞回了這個問題。

    「陳先生,你說的我們都懂,但是未來是什麼樣的?這需要有個人知道,然後才能告讓我們按照計畫將這些精巧的小東西敲打出來。還是說憑著我們的想像,自由發揮著我們的想像,然後陳列在光怪陸離的黑煙黃銅熟鐵之間?」

    陳健想了想此時這些工匠、學徒或是接受了自然啟蒙的一些浪漫情懷的文藝工作者,腦洞肯定是停不下來的。不管是模型、圖紙、想像亦或是小說,都會出現一種極端詭異的風格,而且這種風格他都可以想像的到:黑煙、鋼鐵,以及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認為已經可以操控萬物征服自然的豪情。

    從科學的角度上來講,此時和未來的百年肯定不是科學的終點。

    但從情懷的角度,此時和未來的百年必將是人們最為浪漫的時候。

    從無到有地開始系統的認識世界,但還沒有觸摸到更深的難以企及的境界,於是那種初生的太陽般的情懷將是不可複製的。即便當科學發達到回首這百年所看到的一切都覺得可笑的時代,也不會再有這種無邊的浪漫,因為缺乏了那份被殘酷的自然壓抑了數千年忽然翻身的對比情懷。

    就像是眼前的這些工匠,他們所想像的、設計的很多東西,或許將來都是無用的。比如永動機之類的東西也會層出不窮,甚至可能會耗費掉工匠一輩子的心血,乃至延後數代的孜孜追求。

    然而陳健並不想去扼殺這些東西,最多也就是提供一部分他所熟悉的思路,剩餘的那些則靠工匠的自由發揮。

    至於說到底什麼樣的東西最能震撼人心,陳健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很多東西工業化生產此時絕無可能,但很多東西的模型或是概念卻可以靠工匠的手弄出來。

    比如微縮的水泥磚石和鐵條預製板結構的大樓、昂貴陶瓷的此時尚且不能批量生產的抽水馬桶、蒸汽模型驅動的磨坊水車、靠酒精或是煤油加熱的以黃銅和精鐵銼刀弄出的蒸汽小火車、發條彈簧驅動的微縮的氫氣飛艇、發條彈簧驅動的不需要風帆的明輪船、手工敲打的雙層夾片的滾動軸承、手工吹制和手動抽氣的壽命很短的炭絲燈泡、近距離的電磁鐵滴答的概念有線電報、可以電人的電容器萊頓瓶……

    這些東西都是此時的工匠可以弄出來的,包括聽起來玄之又玄的蒸汽小火車模型,靠銼刀就能完成全部,只不過小的彷彿手臂大小就是。

    難的不是概念或是微縮模型,難的只是批量的工業化生產和可延續性。其實只要懂原理,這裡的很多東西唐宋時代的工匠有人指導不計成本一樣能做出來,而且可能更為精巧。

    這些東西既要描繪彷彿天堂一般的、具象化且似乎可以達到的未來,又要掃清原本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靠著奇技淫巧衝擊此時人們想像力的邊界。同樣,也是為了自己黨派組織的社會學意識形態站台,以這種微縮模型的蒸汽時代的世界去構想將來的生活,而不是以小作坊小生產者和完美宗法行會為藍圖去構想將來的社會。

    可能這些只是玩具,但比起書本的描繪,三維的東西更容易讓人產生震撼的感覺。

    面對著這些躍躍欲試的工匠,陳健回道:「既要有計畫,也要有自由。我會去想一些東西,你們做完了之後還是要發揮你們的想像,去做你們真正喜歡的東西。」

    「這要多久?」

    「時間肯定夠,但現在就要準備了。我琢磨著三年時間,三年後我會邀請這天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的各個國家的人前來觀看。懂的,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懂的,可以讓他們產生想要懂的想法。只不過那些東西不能變出來,只能現在就開始積累嘗試。或許在很多人看來,花了大筆錢換來了三年後的一堆玩物,但你們不要這樣想,等將來你們構想或是敲打出的那些東西變成實用的現實的時候,人們總會記住你們的名字。」

    工匠們想想,三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但陳健給出的東西向來超乎人們的想像,也不知道三年能否做的出來。

    陳健此時並沒有說此時要做什麼,很多東西還需要回去後仔細地規劃琢磨,這時候也就只是讓工匠們先知道可能要幹什麼而已。

    從這裡離開後,陳健也去看了看其餘地方,總體上發展的都還不錯。提前計畫的、有方向的發展要快於資本需求催生或是工匠愛好的偶然,這一點毋庸置疑。

    諸如精準度量衡,這個是陳健要求的,按說之前還並不需要這些東西,所以嘗試去做的人很少。這是今後很多東西的基礎,就像此時航海鐘和蒸汽氣缸的瓶頸出現之後,精準度量衡的意義也就顯現了出來。

    但要說那種叫人眼前突然一亮直接可以立刻改變世界的東西,並沒有,只能說在不斷進步,距離突破那個瓶頸越來越近,只是越近越讓人感覺彷彿停滯。

    總的來說,五件最重要的事,這幾年都在前進,但是大部分都還沒有最終完成。

    唯一可以算是最終完成的,就是那種可以代替原始的木箱鼓風機的鐵製的泵式鼓風機。

    相對於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的風箱而言,這種泵式鼓風機在技術上沒有太大的革新。該有的結構在數百年前的風箱冶鐵和冶銅的時候就已經完成,如今要做的只是完善,將木箱變為可以承受更高風壓的鐵泵。

    閥門、進氣、出氣,這些有風箱皮橐的技術積累都已完善;離心泵式的此時還沒可能,其實這就是個風壓更大、更為流暢、能夠提供更多空氣的大型鐵製水力驅動的鼓風機。

    雖然沒有驚天一躍的進步,可對於此時日趨發展的用鐵需求來說這東西的作用不可小覷。

    它的出現意味著每天可以生產更多的鐵、更大的生鐵高爐、更高的爐膛溫度、更充分的送氧。

    如果說蒸汽機、航海鐘之類屬於一種從無到有的進步,而泵式鼓風機對於這個族群而言更像是替換材料替換時日已久的理所當然的另一種改良式進步。

    前者是技術積累直至改天換地。後者是立足現實改良進步變更規模。陳建確信,科學與技術真的在偷偷摸摸地進步著,也確信距離突破那道瓶頸的日子越來越近。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8
第十八章 海外投資(上)

    以今後用鐵量會越來越多為推測,這種新式的大型鼓風機的應用已經迫在眉睫,而且第一家大型的焦炭泵鼓風的生鐵高爐必須要捏在自己人的手中。

    今後用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鋼鐵的重要性也越來越高,壟斷閩郡或是沿海的生鐵或是佔據絕對優勢,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技術條件已經成熟,趁著鐵的使用量還沒有忽然提升的節點,提前做好準備是明智之選。

    在確定了鐵泵鼓風機已經可以實用的事實後,陳健趁著離開閩郡前往都城之前剩餘不多的時間,與組織內的人商量了一下,先行開始準備。

    如果只是開辦個大型冶鐵作坊,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還要為其餘的事提前佈局,所以動靜也要鬧得大一些。

    先是陳健在外人看來只是禮節性地去拜訪了南安的煤礦聯合集團。

    雙方身份上的緣故,導致了關係有些微妙。運河捏在陳健手中,煤老闆們不敢招惹。礦工協會基本都被墨黨掌控著,雇工消費合作社或是種種類似於工團或無政府主義模式的基層合作也在不斷進行,加上一些技術型的礦井人才都是藍翔技校批量培訓的,以及如今用煤量的激增和壟斷後的利潤,讓雙方之間的矛盾並未激化。

    確定了焦炭和用煤得以確保後,陳健又在閩河的上游選定了一處將來準備建造冶鐵作坊的地址,計算了一下距離和成本。

    隨後,陳健利用自己手中的南洋公司的即將脫手的一小部分股權,換來了幾座規模不大的冶鐵作坊,此時正是南洋貿易公司風頭正盛的時候,對股票的狂熱並沒有因為數年前的蘭花風潮而影響太多人。

    陳健準備涉足冶鐵行業的消息迅速在閩郡傳開,之前幹哪一行哪一行出事的名聲讓那些冶鐵行業的作坊主緊張兮兮,坐立不安。

    此時與數年前還不同。最開始陳健只是孤身一人,現在則是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和充足的資本。數年前可能還會有人小覷,但現在這些冶鐵作坊的作坊主卻會第一時間選擇來拜訪。

    例子就活生生地擺在那,玻璃廠初建的時候,對抗的家破人亡不知所蹤、合作的成為股東日進斗金。

    況且就算不是親自涉足,只是露出來有要行動的意思,後果往往也很不妙閩郡的棉紡行會的墳頭上草都七尺高了。

    此時這樣的風頭一起,閩郡的冶鐵行業主們立刻明白要幹什麼。小資本小作坊對抗大組織大資本,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最好的結果就是成為附庸做個屁事不問的小股東,對抗的話只能是死路一條,尤其是沒有太多技術壟斷的作坊。

    拜訪的越多,終於發了請柬,閩郡冶煉行業的絕大多數作坊主都來齊了。內心忐忑之時,陳健卻寬慰道:「我這一次來是給大家送個發財機會的。」

    「陳先生若是想要送發財的機會,只要轉手給我們你手中的南洋公司的股票就好。在座的都比不得那些人,很多事都是暗裡交易的,我們手中空有些錢財,卻沒辦法全都換成南洋公司的股票。」

    「是啊,我們也知道如今很多行業賺錢。但是除了南洋公司的股票讓人確定信任之外,其餘的回報率並不是太高。若是干其餘行業,實在是沒有涉足過,錢投進去就是打水漂……」

    話說到這個份上,終於有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還請陳先生給條活路。」

    陳健笑道:「這話說的,倒像是我橫行霸道一樣。若是換了不知道的人,聽到這話免不得要以為我是欺男霸女的人物。」

    眾人也覺得這話說的不妥,可事已至此,實在是再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道:「陳先生自然不是什麼欺男霸女的人物,可是陳先生手中的資本卻是吞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如今閩郡每天發財的無數,每天破敗的也有不少。我們除了幹這一行,實在是干不了別的。」

    陳健搖頭道:「我也沒說不讓你們繼續幹這一行啊。」

    「陳先生這話說的不對啊。先不提你們要涉足這一行業肯定是又能如同玻璃廠、紡紗廠一樣建起大工廠來,就算是建不起來單單靠現在的作坊模式,我們也鬥不過你們啊。錢是一個方面,你們要是建起來雇工嗖嗖地往你們那跑我們也承受不住啊……」

    這話暗裡有些諷刺的意味,陳健卻不在意,只問道:「那你們到底是為了賺錢還是為了這份行業啊?」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賺錢啊。若是會幹別的、而且賺的比這還多,我們今天就不來了。陳先生既然涉足,我們便收攏錢財去幹別的行業就是。然而我們並不會幹別的,手裡空有點錢卻也知道斤兩,比不過你們,又不能換成穩賺不賠的南洋公司的股票,我們也是沒辦法不是?」

    倒不是真的沒辦法,比如去南洋公司控制的熱帶島嶼,投資種植園回報也很高。

    但是這些作坊主畢竟干習慣了老本行,忽然之間讓他們去幹別的確實很難接受。陳健做出這麼一個態勢,由不得這些人不去多想。

    「諸位,這麼說吧,我,或者說我們組織吧,的確是準備干冶鐵這一行的。要不然大家今天也不可能聚集到這裡。不過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恐怖,你們看那些玻璃行業的人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嗎?如今每年的分紅收入難道比以前自己開小作坊的時候少嗎?」

    一人搖頭道:「陳先生,話就說明了吧。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你剛剛起步,身上才幾個錢?在閩郡又有幾人認得你?那時候你只能拉一邊打一邊,不可能把全行業都得罪了。現在呢?不說現在,就說當年棉紡行業是什麼情勢?如今一個個大水力作坊,又有幾個原本棉紡行會裡的老面孔?」

    「就是,陳先生,我們真是不得不怕啊。如今這鐵雖然有幾分賺頭,可是哪裡比得上別的行業?陳先生人脈廣泛,你們組織之內又藏龍臥虎,為什麼非要盯著我們這一行不怎麼賺錢的啊?」

    「就算陳先生反對奴隸,從南洋公司退股。可是不觸及到底線的行業有的是,還請陳先生高抬貴手,幹點別的吧。」

    和陳健同來的一些人聽的只想笑,陳健也憋住笑,明白此時用鐵量還沒有達到一個巨量提升的階段,短期來看也沒有戰爭之類,市場似乎就那麼大,這些人難免憂心忡忡。

    此時社會上的資金分佈的極為不均衡,幾個巨型的股份制公司吸取了一部分資金,剩餘的則是投入到各種新興行業之中,但是仍舊還有一大部分處在閒置狀態。

    買耕地此時並非是資本流向的第一選擇,尤其是在閩郡這個大港口的資本。

    有野心的、膽子大的,將錢投入到那些小型的股份制分工製作坊中、投入到海外種植園之類,或是一夜暴富或是一夜至貧。

    然而還有一部分謹小慎微的,即便也有著發財的願望,但是除了諸如銀行、南洋公司、船運保險等幾個大公司之外,並不知道這些閒錢該用在什麼地方。尤其是以一些作坊主階層為主,出於傳統或是習慣,大部分仍舊是干自己的本行,一些行業也還沒到出現大工廠大作坊的階段。

    陳健盯上的是這些人的閒置資本,還有這些人的傳統改變給那些旁觀者帶來的思想觀念上的衝擊,以及借他們的資本來影響一些將來的局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8
第十九章 海外投資(中)

    「陳先生,貴黨到底要幹什麼?你們做的這些事,顯然不是為了賺錢,賺錢只是你們做事所必要的手段。可我們不同啊,我們就是想要賺錢。所以呢,不妨大家各讓一步。錢我們來賺,但是我們會捐出來一部分做慈善,或者直接提供給你們,讓你們去做你們要做的事,反正你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做事。這樣一來,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話一說完,坐在陳健身邊的眾人都笑了起來。現在這是他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但要是放在七年前,他們或許真的會動心。

    陳健笑的前仰後合,半晌等到這邊的笑聲都停了後,搖頭道:「這事我們不是沒這麼辦過,準確來說舊的墨黨變成鬆散的進步同盟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們還很幼稚,也的確是這麼想的而且是這麼做的。然而……等到真需要的時候,進步同盟的幾個人不是滿懷著理想去都城請願了嗎?結果呢?絞死了好幾個。這麼大一個大嘴巴子抽到我們臉上,我們要是還不醒醒,那我們不是永遠長不大了?」

    那人連忙道:「那是他們找的人不對,但是閩郡自有特殊的情況,這裡是不一樣的。」

    「沒什麼不一樣的,暫不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說今天我們這些人坐在左邊,你們自覺地坐在右邊,為啥?真以為靠的是我們的這點名聲?或者說我陳健又是學宮留名又是環球航行的這點威望?其實你們都知道,根本不是,是因為我們有足夠的資本、有屬於我們黨的大作坊和大產業,還有我們的組織。你看,上回礦工運動,組織募集了大量的罷工基金,我在後面靠著幾個壟斷的大作坊撐著,這不就成了?而要是沒有的話,恐怕我墳頭都長草了。的確,錢是我們所需的手段,但我們必須得捏在自己手裡。」

    對面的那些作坊主和小工廠主有些尷尬,從礦工事件之後他們就清楚墨黨這群人最為可惡,但又因為各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又不可能徹底翻臉,只能將這種厭惡暫時隱藏在心底——當初做出讓步的煤礦主現在成了沿海諸郡最大的煤礦產業,當初那些絲毫沒讓步準備死扛到底的如今要麼破產要麼改行,而一些位置比較尷尬的地方則完全就是墨黨鼓動罷工把這些死硬的煤礦逼得幹不下去,只能併入到成立的煤礦集團之中。

    陳健為了堅定這些人確信自己不可能讓步的決心,又道:「你們也知道,進步同盟已經正式解體,原本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人現在動輒在街頭報紙上對罵。的確,還是有人如你們這麼想的,他們要做的就是靠改變道德。當做慈善成為正確、而不做慈善會被眾人唾棄的時候,他們的路就走通了。但說到底,不過是在告訴一些人:把這些貓啊狗啊當個人看,可憐可憐他們。因為他們默認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政治變革,需要的只是在道德上確定正確的事。」

    微微攤手聳肩道:「很顯然,你們知道我們從不諱言我們想要做出政治變革和所有權的變革。為什麼非要把貓啊狗啊當個人看?為什麼不能讓他們成為人呢?你們肯定喜歡那些和我們分道揚鑣的人,因為他們沒有動你們的根,只是在幫你們塗脂抹粉。我們的想法有些聽起來是要動你們的根啊,所以我們就很可怕了。你看,現在我們都沒動你們的根,只是在你們的旁邊栽了棵大樹,你們就嚇得想要去選擇他們提出的做法了。」

    對面尬笑,不知道怎麼回答,許久有人道:「陳先生,如今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比起來偷偷摸摸吃的行會,我們原本還是喜歡這種局面的。因為我們往上爬的比以前更容易了,所以我們高聲歡呼你們對行會制度的批評,對原本進步同盟的一些人提出的自由競爭歡呼不已。」

    「但是現在你們忽然出來,這麼大一個龐然大物,這麼大一條魚,我們既想吃蝦米,又不想被大魚吃了,我們該怎麼辦?」

    陳健嘖了一聲道:「物質不滅嘛,你們讓大魚吃了,變成大魚身上的肉,變成大魚的一部分,這就是個解決的辦法。這才叫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來的這些作坊主明白陳健的意思,卻對這個說法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

    「只怕池子太小,容不下這麼大的魚啊。」

    「海闊憑魚躍,跳出池子去大海,難道還容不下嗎?」

    「陳先生,冶鐵這一行和別的是不一樣的。鐵就是鐵,和之前的玻璃不一樣。玻璃可以改進技術,從而獲得更大的池子。但是鐵能怎麼樣呢?鐵不是鋼,這一點我想陳先生自然是分得清的,因為閩郡的鋼錠都是你壟斷的。若是陳先生弄出來更為適合大作坊大工廠的煉鋼辦法,想必也輪不到我們進來摻和,這裡面的利潤以貴黨和陳先生現在的資本與產業,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

    說話的人看了一眼陳健,見陳健沒有反駁,鼓足勇氣道:「可鐵不是鋼,鐵就是鐵,再怎麼熔煉還是鐵。北方的一些地方鐵的產量和技術都不比這裡差,尤其是故都附近,從開國之初就煉鐵,那裡家族縱橫盤根錯節,咱們根本沒能力將鐵弄到別處。」

    陳健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真要是有什麼新的東西,我們也不可能找你們合作。冶煉行業也確實特殊,但你們想的海闊還是三十六郡,我說的海闊真的是大海之外。當然,國內的冶鐵行業咱們還是聯合一下比較好,南洋公司的事你們也看到了,如今還有哪家小海商能在海外和南洋公司競爭?」

    「陳先生說笑了,如今在海外哪裡還有海商能和南洋公司競爭?和航海保險、銀行之間的關係密不可分,說句難聽的,如今陳先生已經退股,就算是陳先生和貴黨的人想要涉足海外貿易恐怕如今也不是這個龐然大物的對手了。但是南洋公司並不願意出口大量的鐵,相較於其餘的東西,鐵的利潤太低了……」

    「是,這個的確是這樣。我說南洋公司的意思並不是說指望他們幫助出口,而是說咱們也可以採用這種辦法,海外賺錢未必只有貿易一項的。鐵靠船運利潤不高他們肯定不會選擇,但如果這鐵就在需求很大的地方不遠呢?難道這不是一個賺大錢的辦法?」

    跳出了閩郡或是國內這個小空間的話,登時讓在座的作坊主們興奮起來,之前幾次成功的商業行為給陳健的信譽背書,眾人又燃起了希望。

    「我從南洋公司退股的事,你們也都知道。除了我對奴隸和佔領收取地租之類的投資不認同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如今大量的錢都湧向了海外、島嶼、種植園和短期出口大為有利可圖的東西。但是一些不怎麼賺錢的行業很難募集到足夠的資金。」

    「我離開閩郡的時候,曾想過可能會有第二條商業運河出現,畢竟我已經證明了這是有利可圖的。可我沒想到我圍著地球轉了一圈了,仍舊還是那麼一條。需要的人,分散著很難湊夠足夠的金錢;大量的從地租積累來的資金又不不願意投資到這條雖然賺錢但不是最賺錢的行業。」

    「就像是閩郡的那些鐵礦產區,你們是冶鐵為生的,難道你們就不想著搞一些基礎建設,降低自己的成本?」

    質問之後,許多作坊主有些羞赧,說道:「這件事沒人牽頭。如今大家的目光都盯著那些回報率高的行業,我們還是各自負責,修建運河之類的事不是一兩家可以募集到流動資金的。再說,作坊分散,這運河可能與我有關,可能與同行的其餘不在附近的作坊就無關了,所以這事一直也就耽擱著。」

    陳健又道:「對啊,所以說分散的小作坊很多事做不成。於國內,你們向來知道我們是支持大作坊大工廠的,咱們有合作的基礎。於海外,大家湊在一起的資本可能閩郡真的容不下這麼多銅鐵,但是海外還有不少有利可圖的投資方向,而且是你們的本行。一個人勢單力薄,但人多分散一下風險,也是可以的。既然南洋貿易公司可以壟斷貿易,讓還在貿易無人可以與之競爭,那麼咱們為什麼不繞開貿易,投資與南洋公司沒有競爭的產業。」

    作坊主們終於鬆了口氣,暗自盤算了一下。

    且不說海外投資這種由陳健這個至今為止似乎沒有賠過錢的人牽頭,就算是閩郡的冶煉行業整合後,修建連接鐵礦區和煤礦區的運河,這就是一個巨大的成本降低。

    之前擔心的是閩郡的池塘太小,被吃下去之後分的利潤太少。但陳健信誓旦旦地說了一些海外投資的事,讓他們心中又燃起了不一樣的希望。

    「諸位,在海外,確切說是在歐洲,也就是和南洋貿易公司最為密切的商業往來的地方,有一個小國,在極北之地。但是這個小國擁有咱們這一行都羨慕的高品位鐵礦,還有大量的銅礦。如今西班牙正在鑄造銅幣,歐洲也是戰雲密佈,不管是銅還是鐵,都是大有賺頭的行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3:58
第二十章 海外投資(下)

    「一些壟斷的、技術革新的產業,我們是不可能和別人分享的。但是這種投資卻也能獲得不低的利潤,只是前期的投資有些大。而我們雖然有錢,但是用錢的地方也多,真要是慢慢來,靠著資本擠垮你們需要的時間太久,我們等不及。所以思來想去,我們在討論之後,還是決定和大家合作,一起分享這些利潤。這是雙贏。」

    「這個國家的鐵礦極好,這一點我可以確定也可以擔保。銅礦也有不少。但是這個國家的技術極為落後,而且如今巨大部分的稅收還是實物稅,你們可以想像一下。」

    「但是這個國家距離那些用鐵、用銅的國家不遠。只要在那裡開礦,可以說大為有利可圖。」

    「就說銅鐵這件事,我想的就是以股份合作的方式,在閩郡建立大型的冶鐵作坊,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的資本。剩餘的資本就可以投入到海外的一些礦產冶煉行業之中。」

    「當然了,若是你們願意將資本投入到大荒城移民之類的事上,那就最好。但我估計你們肯定不願意,那我們也沒辦法,只要想辦法賺到錢再把錢用在移民之類的事上了。」

    眾人嘿嘿笑道:「陳先生,你所欲的,未必是我們想要的。把錢投入到大荒城移民這件事上,我們肯定不願意。但是投入到你說的海外投資開礦上,這完全可以考慮,我們信得過貴黨賺錢的眼光。若是這消息在你退股南洋公司之前說出來,說不準南洋公司的股票還會停滯一段時間呢……大家肯定會以為你又找到了回報率更高、而且沒有那麼多道德輿論壓力的行業了。」

    陳健也笑道:「所以說嘛,這是雙贏。我們不需要投入那麼大的股本,因為我們還要應付很多事的開銷。你們呢,也可以把空閒的資本繼續生錢。但是要是分散的話,我們會猶豫這一項投資,你們沒有人牽頭短期之內也不會把錢投過去。」

    一干人紛紛點頭,聽起來的確前景光明。這個和南洋公司還不同,除了資本的投入,還需要一些干這一行的人物投入其中。

    然而唯一擔憂的事,也終於有人提出來。

    「陳先生,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那個小國將來出了什麼變動,咱們的投資會不會有損失?」

    「這個……要看你們投多少錢了。要是投入的他們國家的戰爭運轉都需要這些資本和礦業冶金行業支撐,恐怕他們也沒這個膽子。不管誰想要奪權,首先要聯繫你們,獲取你們的支持。再者,還涉及到一個被承認的問題,如果政變的貴族們不承認,那共和國也一樣不承認這個奪權的貴族的統治權。」

    大約是為了將來某一天真到了天翻地覆的時候立下基調,陳健又補充道:「當然,如果說有一天爆發了底層的革命,要求廢黜國王、驅逐海外資本、收歸國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自然資源和土地歸全面所有之類,我們基於信念會退出。但到時候肯定會有願意和你們合作一起鎮壓以換取你們支持的人。只是這些東西是在挑戰舊的世界秩序,面對的將是所有資本的聯合反對,能打得贏站得住,其實我們會歡欣鼓舞的。」

    那些作坊主笑道:「這就是遙遙無期的事了,再說陳先生說那是一個小國,一個小國不可能改變整個世界的秩序的。與其擔心那個,倒不如擔心有一天你們在國內弄出大動靜,那到時候我們就逃到國外就是。但現在大家還是可以合作的,我們再怎麼差也比那些農奴貴族要強,是吧?」

    「這倒是。之所以現在就急著找大家商量,主要是我馬上要去都城,將這一路的見聞訴說出來,在議事會爭取咱們在海外的政策。所以我希望大家盡快做出決定,在咱們的使節正式出使的時候,咱們也能夠一同前往,簽訂下關於開礦的一些條約。」

    「這麼急?」

    「是的,就是這麼急。如果我們不主動不提前,歐洲其餘國家的資本就會捷足先登。現在歐洲剛剛平靜,但這平靜持續不了多久的。」

    陳健說的很著急,說的這個極北之地的小國正是此時默默無聞的瑞典,古斯塔夫即將繼位,急需大量的外國資本和技術投入到鐵礦和銅礦的開採之中,會給予很大的優惠政策。

    瑞典有歐洲最高品位的鐵礦石,還有不少的銅礦,這是自然資源的優勢。

    一方面組織需要更多的金錢應付越來越大的開銷,這是一個不錯的海外投資機會。

    另一方面,早點給瑞典支持,也便於日後歐洲局勢的巨大變化,而且也可以早點以資本控制瑞典將來的政治,取得一個合適的立足點涉足歐洲的宗教戰爭。

    一旦一個以新教的瑞典為中心的新教德意志諸邦聯盟出現,俄羅斯的基本上不太可能再成為歐洲壓路機,面對著北方鄰居的巨大壓力,就算是俄羅斯經過順利的改革,也不太可能有雙頭鷹兩望歐亞的心氣和精力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拖延俄羅斯向亞洲擴張的腳步,贏取更多的時間。

    反正瑞典的海軍差得遠,就算陸軍強大到可以崛起為波羅的海的一霸,只要海軍不行陳健就不用擔心。海軍不是一天兩天能訓練出來的,而且俄羅斯的韌性也足以把打俄土戰爭的精力放在打北方戰爭上,瑞典就算站穩了腳跟、掐死了即將冒頭的普魯士,也最多是個陸軍強國,沒有精力去海外擴張。

    並且,這是一個可以確定的穩賺不賠的海外投資,作為第一筆買賣開個好頭吸引更多的人投入是很有必要的。

    短期能賺錢,銅鐵的價格正在上漲,短距離的海運供應歐洲市場,同時建立槍炮作坊大規模軍售,把三十年戰爭強行拖拽到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的陸戰水平是有可能的。

    長期看更是回報率驚人,就算不幫忙和大量的資本投入,瑞典也可以贏。而一旦資本幫助,得到的回報也必然不少,很多更為優惠的條件也會成為貸款抵押的一部分。

    如果能夠在開戰之前以大量的資金、武器幫助,讓瑞典以將來的關稅作為抵押,或者以包稅的形式包戰爭結束後瑞典控制範圍的關稅,而且很容易就會把南洋貿易公司的資本拉入到歐洲戰爭之中。

    至於其餘的諸如條約、體系、公約之類的價值觀輸出和世界體係引導之類的潛在價值,更是不可估量的。只不過陳健不想把大把的錢都投入在這邊,只能引導著國內的一部分過剩資本涉足,以最少的現金和資本投入獲得最大的利益。

    和在場的人用百年前列國紛爭的局勢大致講了一下歐洲的情況後,在場的人也都覺得陳健說的沒錯——銅、鐵以及槍炮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是要大漲的,而海外種植園的蔗糖如果僅僅滿足國內需求價格肯定不會這麼高下去,所以投資到銅鐵冶煉上長期看的確是值得。

    「諸位,我當然不是僅僅準備與你們聯合在瑞典投資開採冶煉,也不僅僅是在閩郡建立咱們聯合的大冶鐵、鍛打、攪拌、鑄造一體的大作坊,而是希望以此為基礎成立一個新的公司。」

    「南洋貿易公司固然收益極高,但是暫時不可能繼續擴股,而且就算擴股恐怕也輪不到你們。所以咱們就退而求其次,成立一個『礦業、冶煉和基礎建設投資公司』,將大家手頭的資本集中起來做些長期收益未必低於南洋公司貿易的大事。」

    「這樣一來,我們和南洋公司之間並無衝突,而且對南洋公司有利,可以減少很多的掣肘,但又不受南洋公司的資本影響。」

    「國內、國外,只要礦業、冶煉或是基建有利可圖的地方,我們就會進行投資。這些投資可能回報的週期稍微有些長,但勝在穩定,不像是海上貿易那麼冒險。」

    「也不怕告訴大家,我在海外還發現了幾處特殊的礦產,收益率很高,但是需要的資本也極大。具體是什麼、具體在哪,現在我不能說,只能以我個人的信譽來保證這是真的。我想,這點信譽我還是有的。」

    「今天請大家來,主要就是談這些事的。總之一句話,合則贏、爭則損。道理已經和大家講清楚了,前景也和大家說明白了,大家如何選擇還要再去考慮考慮。這件事我會盡快把消息散出去的,爭取募集到更多的投資。」

    「一方面投入到收益很高的海外投資當中,一方面公司之內的礦產產業之間的道路、運河、軌路之類的基礎建設也可以投資完成。」

    「如你們說的,分散的作坊沒有投資修建運河的慾望和實力,合成一家按照股本分紅,這就變得有價值有意義了。」

    「再者,如今閩郡亂的很,很多人暴富的同時也有很多人比以往更加貧困,湧入城市。一些運河、道路之類的修建,也算是你們幫助一下這些人。這可比你們捐些錢發發善心要強,順便也好過這些人被人鼓動央求退回到行會宗法的時代,這對大家可都不妙。」

    「這件事我也知道需要時間去考慮,但最好快點決定。一會大家離開的時候,可以看看關於這個新成立的公司的幾個投資方向、計畫和收益的預估,這還是一些現在可以說的,還有一些暫時不能說的等到成立後再談。也算是讓大家快點做出決定的引誘吧。」

    「總而言之,公司就是公司,不是全額控股的黨產,我們不會違背股東的利益去做你們認為完全無收益的事,比如移民大荒城、扶助農戶合作、培訓鄉村教師或是簡單鄉民醫生之類的,我們不會用股份去做,我們會用自己的收益去做。我知道現在你們最擔心的是這一點,這一點我們絕對可以保證。」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0:55
第二十一章 賣藥


    「如果你們可以保證這一點,其實大家還是願意將錢投入的。只不過你們之前從南洋公司退出的時候,很多人覺得風向不對,覺得你們……呃,覺得你們事兒太多。事一多,錢就不好賺。這個不好,那個不合理……大家都有些怕。」

    陳健抖了抖手中的計畫書道:「有些底線是現在就要秉持的,有些底線是可以將來再說的。路要一步步地走,當然越沒有底線越容易賺錢,但有些錢也是可以有底線就能賺到的。正常的工商業我們這個階段還是支持的,包括南洋公司如果不是涉足奴隸貿易和搾取地租這兩件事,我們也不會退股。」

    「再一個,奴隸貿易和搾取地租需要僱傭的士兵和水手支持,這個需要的投入相當不少。咱們組建這個公司絕對不是為了和南洋公司搶生意,主要還是投入到礦產、冶煉、修運河道路之類的行業之中。」

    眾人也深以為然,這兩項利潤超高的行業需要投入的本金也實在有些大。

    海外投資需要有強大的武力才能保護,但未必需要公司親自上陣。

    陳建也是擔心再養出一個如同南洋公司一樣的怪物,手中有錢有槍,到時候誰也控制不住。

    一旦開了這個頭,到時候國內僱傭個萬兒八千的僱傭兵,鎮壓雇工的時候肯定不會手軟。

    鑑於此時還需要這些社會資本凝聚在一起,幫著閩郡度過這個嚴峻的過渡期,陳健這邊已經退讓了許多。

    這也是沒有辦法,要做的事太多,陳健又太過著急,到處需要用錢,可是自己這邊又沒有收稅權和調控權,只能借助這些人的力量儘可能有計畫而不是無序地發展。

    再一個他也是擔心社會上的過剩資本學一番南洋公司,正是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學著同樣的事把手伸到亞洲,畢竟和歐洲不一樣,歐洲的殖民者需要先佔據了印度才能繼續深入,而這邊只隔著一個太平洋。

    而且他也需要這些人幫著組織培訓大量的冶煉、礦產行業的底層雇工和技術骨幹,這樣可以用最少的錢培訓最多需要的人才,主要還是節省時間。

    這件事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定下來,陳健讓眾人再考慮考慮,之後的幾天又拜訪邀請了一些熟悉的其餘行業的人,尤其是一大批被排斥在南洋公司體系之內的一些人。

    商量的大致結果還是不錯的,此時陳健還有著之前賺錢手段作為基礎,在閩郡和沿海地區很多人對他賺錢的能力相當認同,也明白此時聯合在一起的資本可以輕易擠垮一些小資本的產業,一些大事的回報率也不會低,甚至高過正常放貸的回報,只是個人的那點資本相對於大型礦業、修路、運河之類的事過於渺小。

    數日後,一艘從大荒城運送菸草和靛藍的船靠岸,一同上岸的還有幾名大荒城的高層,他們並不知道陳健已經回來,但是之前先行返航的船隻通知了他們陳健即將回來,所以帶足了文件返回,討論一些事情。

    會場中,從大荒城回來的人匯報了一下大荒城的情況,最關鍵的是在大荒城已經站穩了腳跟,準備幹掉附近的那個奴隸制邦國的上層,解放奴隸擴展勞動力的時候了。

    再一個,因為第一批屬於包身契約工的週期已經到了,不再如同之前幾年一樣完全從屬於「移民公司」。土地問題、所有權問題、制度、稅收種種問題都要討論,做出決定,大荒城那邊只能有建議權沒有最終的決定權。

    大致地問詢之後,陳健問道:「現在大荒城那邊的糧食夠嗎?」

    「糧食足夠,之前既然是雇工制度,所以可以強制繞開市場和利潤。菸草、靛藍這些賺錢的東西種植量保持在一個範圍之內,其餘的土地還是以糧食為主。運往歐洲售賣,價格上爭不過荷蘭人從北邊運來的。運回國內更是不行,國內的糧價也不高,閩郡雖然大量種植棉花,但是北方的糧食一直源源不斷,所以這些糧食也都積壓了。」

    「主要收入呢?」

    「內部還是流通紙幣,外部貿易以白銀結算。咱們的棉布、靛藍、菸草之類的,換取白銀。現在是糧食很多,但是不能變成錢,錢也不能投回到閩郡這邊。那邊的銀礦已經勘探的差不多了,組織也派人去西班牙的銀礦看了看。汞這些年也偷偷積攢了一部分,但是現在還是沒有開採銀礦,所以大荒城整體上是賺的……但是糧食不能進入市場流通,所以從白銀上看還是賠的。」

    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看了眼陳健,陳健問道:「就現在的糧食產量來看,如果正常的話,每年最多可以接受多少移民?不計白銀成本,只算能不能保持正常的生活。」

    「七萬左右,並無問題。再多也不是不行,比如將那些已經完成了契約的雇工強制種糧。但大家在這一點上意見不同。」

    「怎麼說?」

    「主要是兩方面。幹掉那個奴隸制城邦的上層,解放奴隸,糧食產量又能提升一些,這是肯定的。但是那些自由雇工們分到的新墾地,如果不進行強制手段的話,他們會儘可能種植菸草靛藍甚至是棉花之類的收益較高的作物。那咱們這些已經開墾出的熟地和大片的可以進行大範圍馬耕的土地,就還是要保證糧食的生產,也就是說徹底放棄利潤,淪為大荒城地區的糧食保護地。」

    說話的人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道:「咱們在大荒城面臨的問題,是怎麼在城市中留住人。雇工的生活比起農民要差太多,大片的適宜開墾的土地,分出去的農戶日子過得要遠勝於雇工。一旦徹底放開,咱們在大荒城的幾個大作坊想要留住人實在有些難。」

    幾個和陳健一同參與了環球航行,見過黑天鵝河以及附近那些土地的人也都皺眉。這是個當初就要考慮的問題,和地少人多的地方不同,在地多人少的地區、工業化城市的魅力還遠遠沒有顯現出來的時候,做個擁有百十畝地的農民這樣的夢想不是雇工能比的。

    「還一個。咱們一直致力於十個半小時工作制,以及一旬休息一天這樣的底線,再加上城鎮建設的花費,咱們雇工的成本要遠高於閩城的作坊。這裡的童工、女工之類的工資很低,每天十四五個小時的工作,這個成本是咱們根本無法比的。」

    陳健考慮了一下道:「的確,往國內銷售棉布、玻璃之類,就完全不如在閩城建廠。但是咱們也有個優勢,距離歐洲很近,咱們作坊生產的東西可以外銷歐洲。這就比從閩郡運省了一個海運成本的優勢。再者,那裡的鹽咱們可以自己生產,是無稅的,原料也更便宜。再一個第一批移民的勞動積極性還是很高的,同一個小時的效率肯定要高於閩郡的作坊。」

    那人也道:「這個問題我們也考慮過,但是這種不合理的競爭,我們真的是沒有優勢。世外桃源要是僅僅自給自足,並無問題,可是外部世界的規則已經確定,我們又不太可能在短期之內爭取到工廠法和十一小時工作制,長久競爭下去我們會撐不住的。」

    旁邊一人嘿了一聲道:「之前大家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有一部分人的意見,是暫時不顧咱們的理念,別的作坊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咱們的工廠也是一樣,法律所沒有的福利一律取消,只要保證咱們的目的不變,積累錢財推動變革,爭取十一小時工作制立法。只要我們的目的確定不變,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一些底線,我們不是要建世外桃源,也不可能在一郡建成,除非我們關上門不參與外部的一切競爭,也不再管國內的這些事,包括貧民、失業者、流民的事,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海外那些無人之地……」

    立刻有人反駁道:「那這樣的話,只要目的確定,咱們就可以參與奴隸貿易?到時候你確定咱們這些人還會堅守咱們的信念?」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不解決,咱們黨產所控制的許多不能壟斷技術的產業,全都不可能賺錢,只能拿著那些壟斷技術的產業往裡面貼錢。如果只滿足內部需求,這個可以,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比外面的成本高。但如果想要參與到外部的市場競爭中,根本爭不過那些毫無底線的工廠。你看看現在的閩城,一個童工一個月才拿多少錢?怎麼比?」

    「莫吵,莫吵。要我說,這也是件好事。至少有一點,咱們可以確定,建世外桃源的這種想法絕對是不可能的,對吧?如果關於這件事的爭吵能夠把這個意見統一了,我個人覺得這件事引發的討論還是值得的。」

    陳健站起來制止了雙方的爭吵,這個問題很重要,既是底線、目的、過程的正義性問題,又是一個無解的廉價勞動力衝擊下怎麼賺錢的問題。

    「關於大荒城的事,咱們以後再慢慢討論,至少也要大荒城去看看那裡具體的情況。今天就是知道個大概,但關於賺錢的途徑,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可以賺一筆的辦法,而且絕對不會涉及到咱們的底線。」

    看了一眼從大荒城來的幾個人,陳健問道:「北方的海岸線海圖繪製的怎麼樣了?貿易站建立的如何?再往北的情況怎麼樣?」

    「差不多了。不敢說內部全都知曉,但是河流的入海口、地圖的緯度線之類的都已經繪製出來了。」

    陳健想了一下道:「是這樣。在明帝國,有一種草藥很值錢。這種草藥只長在緯度大約在北緯四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間。至少我在泉州的時候,有人送過我幾支,價格貴到離譜,主要是從北方的蠻族那裡獲得。我琢磨著,是不是在大荒城以北四十度到四十五度左右的地方也會有這種草藥?或是類似的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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