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7 16:16
第一百二十章 老不悔,幼不明

  自東漢末年,經三國時期,到如今的新漢,各大世家的族學逐步壯大,其中一個典型的標誌,就是誡子書層出不窮,比較有名的如諸葛亮、羊枯、嵇康的誡子書,前文提及的瑯琊王家王祥,更有《訓子孫遺令》流傳於世。

  「以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家族私學的興起,和門閥政治的壯大有關,由於世家門閥的權力大增,他們逐步意識到,要維持世家特權,必須鞏固門第優勢,而門第優勢的根本在於兩點,家法與教育,家法是戒律條規和處事準則,是維持家風和名望的基石,而教育則是家族存續的關鍵,家族子弟要源源不斷的出現人才,世家才能長興。」

  行走在田間,聞著青草混合著泥土的味道,陳止卻回憶族學摸樣,這在前任的記憶碎片中有著痕跡,同時追究著族學背後隱藏的社會問題。

  小書童陳物則亦步亦趨地跟著。

  「陳家衰落的根源,歸根結底是後輩子弟的成材率太低,沒有能支撐起家族框架的杰出子弟,青黃不接,連陳遲這一輩的人,都算不上優秀,這樣的情況下,家族當然會逐步衰敗,乃至家法也有崩潰的跡象,無論是我這前身的行為,還是陳韻的私心,又或陳邊的肆意行事,都是家法鬆動的表現,也是教育上出了問題,家法傳承、門第鞏固、學術地位,三者結合,門風才能日盛,才有資格升品。」

  歷史上,關於魏晉品第的批評,多數都在批判上品與下品間的通道凝固,上下不通,但在這之前,世家想要得到高品,看得並非都是權術手段,也非軍事實力,這個時代有個說法,很有代表性——

  累世經學,方能累世公卿。

  反之亦然。

  有了累世學業,是世家門第用來炫耀的法寶,也是維持家族不朽的根基,反過來,又能不斷收集知識,促進家族後進,讓人才支撐家族長興。

  陳家的這個根基,其實早就動搖了。

  陳氏的族學,位於城外的陳莊中,這裡也是陳氏宗族的聚集之處,先前的祭祖,就在此地舉行。

  彭城陳家一族,並非只有陳太公這一系,其實還有其他眾多支脈、旁庶,比如陳止被帶去官府的那天夜裡,那位三叔祖就是住在這陳莊中,是為旁系。

  陳莊,其實是一座小村子。

  陳家的族學位於村寨的一角,佔地還不小,不過很久沒有修葺過了,頗為破舊。

  族學一共三間房,最中間堂屋是陳家子弟為學場所,兩邊的屋捨也有作用,一個是用做雜項,另一間是用於開蒙——也就是給四歲到十幾歲的孩童用作蒙學的地方。

  停頓片刻,陳止走進了中間的大堂,放眼望去,就見裡面擺放著一排排座椅,最前面是講學先生的位置,在大堂的後牆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一篇《急就章》,據說是陳登手書,這也是當前主要的蒙學範本。

  看了看這陳氏族學的擺設,陳止就明白了這學堂的大致情況,總的來說,與後世相比,也就少了一塊黑板,大部分的布局,和國子監、太學相似,但在細節上有不少簡陋之處。

  陳止的前身,也曾在這裡就學過。

  本來,陳止是隨著陳息一起過來的,但行至一半,剛入陳莊,就有人找到陳息,說是今日族學還停,西賓先生還是不願授課,無奈之下,陳息先和小伙伴們玩耍去了,留下陳止獨往族學。

  「七少爺,您來了。」

  這個時候,一名老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問候著,在老叟的身邊還跟著一名青衣小廝。

  陳止的記憶中有這兩人,他們是族學中幹活的雜役,是一對祖孫,老的叫陳皓,小的名為陳蟄,並不是奴籍,而是陳莊村的住戶,按著族譜來說,與陳止也是同族,但血源關係較遠。

  陳家到底是大族,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開枝散葉,各家各戶有不同際遇,像陳皓、陳蟄祖孫這樣的人,家中赤貧,只能在族學中幹雜活,以此來賺一點家用。

  通過祖孫二人那充滿敬畏之情的雙眼,就能看出他們和陳止在地位上的不同。

  見陳止點頭後,陳皓小心翼翼地說著︰「七少爺,您來這裡是找王先生的麼?他剛剛還在這裡,但和啟爺有了爭執,宣布今日不講,現在好像去了啟爺家裡,說要商談一番。」他口中的啟爺,名為陳啟,在陳莊村也算一號人物,不過算輩分的話,陳啟見了陳止還要叫一聲叔叔。

  「王先生?是新招的那位西賓先生麼?也好,既然來了,就見見他吧。」陳止說著,就當先離開,按著記憶,朝陳啟的家走去。

  等陳止和書童陳物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拐角,那小廝陳蟄忽然說道︰「這個七少爺,就是那位荒唐少爺吧?」

  邊上的陳皓本來低著頭,聽到這話神色一變,趕緊擺擺手道︰「可不能這麼說,別讓人聽到了。」等他左右看看,見沒人聽到,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摸了摸陳蟄的頭,道︰「這位少爺是宗家的少爺,我前幾天跟著啟爺去縣城,聽祖府裡有人說,這位七少爺現在不得了了,是大人物了,你可不能得罪他,要好好侍候,如果他高興了,說不定乖孫你也能正式入學。」

  小廝陳蟄不以為然地道︰「入學有什麼好的,不如幫啟爺放羊趕雞,每天還有一個大錢。」

  「胡鬧!」陳皓臉色一變,怒喝一聲,那手順勢在陳蟄頭上拍了一下,然後醒悟過來,又心疼地摸了摸孫子的腦袋,語重心長地道︰「我為何讓你來這學堂幫襯?就是想讓你在少爺們聽學時,能跟著學個一兩字,等積少成多,也能讀寫了,那就好了。」

  「能讀寫又如何,還不是要放牛趕雞,你不也識幾個字麼,不也在這幫雜。」陳蟄嘟囔著,但看著祖父眼中的期望,到底沒有再反駁。

  另一邊,陳止離了族學後,按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一家大戶院外,伸手敲了敲門。

  「誰呀……」

  一個頗大的嗓門響起,跟著大門打開,露出一個有著水桶腰的婦人,在婦人背後,隱隱有爭論聲傳出。

  這人陳止也認識,正是那陳啟的妻子李氏。

  「你不是那個陳止……不對,是七叔啊,七叔快快請進!」她臉上一副討好獻媚的表情,這幾日陳止之名在彭城流傳,李氏的丈夫陳啟功利心不淺,雖然論血緣和宗家隔著很遠了,卻盡心巴結,和宗家關係不錯,消息靈動,早就知道陳止這位過去的荒唐少爺,已經崛起了,是陳家一族未來的核心,李氏自然也被交代了一番。

  陳止直接就道︰「我是因為學堂的事,來見陳啟的。」

  「您等等!」李氏一聽,轉臉就朝院子裡喊道,「陳啟,七叔來了,你趕緊出來!」

  「七叔?」

  驚呼自屋中傳出,隨後陳啟急急忙忙地跑出來,一到門前就是一陣問候,然後衝著李氏訓斥道︰「你七叔來了,你還不趕緊端茶倒水。」

  「不必了,」陳止搖搖頭,指了指裡面,「我這次來,是為了族學的事,聽說新請的西賓在你這?」他也不禁感慨這個陳啟,果然善於見風使舵,按記憶中的片段,過去那個陳止,可沒少被這陳啟奚落,結果對方現在卻一副掏心掏肺的樣子。

  「為了族學的事?」陳啟愣了一下,跟著就聽他身後一個聲音傳過來——

  「這位是陳七公子吧,久仰大名,你的墨寶我也有幸在彭府看過,甚是佩服。」

  伴隨聲音同來的,是一名身穿深衣的中年男子,他來到門邊,就拱手為禮,接著說道︰「好叫陳公子得知,陳家請我來,教的是十歲以上的學童,可這大堂一邊的開蒙堂卻不安穩,裡面頑童太過頑劣,亂了教學,若不將這一眾頑童遷往他處,那貴府還是另請高明吧。」

  陳止聽完,已經明白緣由,卻問︰「不知我陳家學童中,可有誠心求學的?」

  中年男子本以為陳止會規勸或詢問,未料卻問起這個,愣了之後點頭道︰「還有真心求學的。」

  陳止當即就拱手行了一禮,道︰「既如此,還望先生不要推辭西賓之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8:44
第一百二十一章 華夏絕嗣,七年又三天

  「七叔,這人不過是個窮文人,何必給他禮遇!」旁邊的陳啟卻不樂意了,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

  這人剛才跟他扯了半天,就是關於蒙學的,哪怕自己說提高酬勞,其人也一副清高模樣,好似缺了他就不行,讓陳啟那個惱怒啊。

  現在陳止來了,讓陳啟覺得有了底氣,中傷了一句後,就對陳止道︰「此人名叫王建,讀了些書,早年以明經科應考,未能通過,如今給人教書。」

  新漢此朝,科舉未立,九品當道,但當官途徑並非只有九品銓選,還有其他途徑,如闢召、察舉、任子、納貲、薦舉等。

  其中察舉就有諸多科目,如孝廉、秀才等,昭烈帝參考陳侯的考舉法後,加以改良,需要經過兩層考舉,才能入備,地方有缺的時候,就有可能從中補缺。

  這王建,通過清白科參加了察舉考試,但未能通過,卻由此得了名望,有了身價,成為許多宗族族學爭取的西賓先生。

  他聽到陳啟的口氣,臉色一下子就黑了,正要開口告辭,卻聽陳止止住陳啟之言,然後對自己說道︰「王先生的名聲我也曾聽聞,能請來先生做我陳家西賓,實乃榮幸。」

  王建不好發作了,只是皺眉道︰「陳公子,你如此禮遇在下,我也不得不把話說清楚,貴族蒙學社的幾個頑童,實在無法管束,關他們自己不學也就罷了,還跑到正堂來擾亂,這些陳啟也是親眼所見。」

  陳止問了陳啟,後者點頭承認,卻有話要說。

  不等陳啟出聲,王建就繼續道︰「陳啟又說那些孩童都是族中血親,不許懲戒,我實在也不是謙虛,我過去在其他宗族為講席,也有些名聲,可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不讓懲戒,那你們陳家的這個西賓,我是當不了了,省得平白壞了名聲。」

  實際上,陳家去請王建,他自是心動的,過去他為大族塾師,可那些大族都是普通宗族,不是世代官宦的士族,陳家再怎麼衰弱,也是實打實的世家,給的米糧錢也足,所以王建毫不猶豫地就應下來了。

  但來了之後才發現,情況和想的不一樣,士族子弟著實不好對付,一個一個不能說無法無天,至少沒多少顧忌。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還有陳啟的態度。

  按著這位陳家人的說法,族學中的都是陳族未來,不容有損,連戒尺都不許用,更不要說其他懲戒手段了,打不得、罵不得。

  陳家原來的西席是個老學究,學了黃老無為的學問,不管風吹雨打、頑童聒噪,都過來將東西講一遍,然後轉身就走,不問其他,深得無為之意,可王建不同,他察舉不成,可有些追求,想教出幾個成才弟子,證明自己的才學,所以忍受不了這樣的課堂環境。

  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王建就要順勢告辭,這一走自然也就是離開陳家,不會執教了。

  陳止卻聽得眉頭皺起。

  「陳家族學,已經衰敗到了這等地步?」接著他臉上泛起一絲尷尬之色,原來是回憶中,自己的前身小時也是族學一霸,屬於帶頭搗亂的那種,正是王建嘴裡的頑童一員。

  想了想,他還是打算替陳家留住王建,一來是這人的名聲不是白來的,教學經驗豐富,有他在族學為教,肯定有好處的。

  這第二個麼,就是王建一旦辭了西賓的差事,傳出去影響不好。

  只是,事情的症結所在,其實是頑童問題。

  「這個問題,正好讓我試驗一番,銅錢也該補充點光暈了。」陳止想著,不等王建再次開口,就笑道︰「王先生,你的顧慮我知道了,不過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孩童愛玩乃是天性,也不等於頑劣,希望先生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番話說下來,王建縱然還想拒絕,總不好落了陳止的顏面,畢竟陳止的名聲擺在那,來到之後對自己處處禮遇,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可陳家的這個情況確實不利。

  想了想,王建只得道︰「我其實是不想拖延,按說這大族西賓的名頭,就值得我多待幾日,可學童年幼,更不可耽擱,拖延下去,他們沒人講學,就是損失,若能將頑童另遷別處,我自當任教,如若不然的話,真的只能請貴府另請高明了。」

  陳止聽了點點頭,也有些好奇了。

  「到底是何等頑童,能將這王建逼到如此地步?」

  這樣想著,他小聲的詢問陳啟︰「王塾師的事,跟府中說過麼?」

  「跟府裡說過了,但府裡的意思,是讓咱自己看著辦。」陳啟臉露苦笑。

  陳止又問起︰「王塾師口中的頑童,到底怎麼回事?」

  陳啟的苦笑更濃了︰「開蒙堂如今不過七個孩童,為首的乃是大老爺的孫子,還有其他幾位小少爺,實在是敢得罪。」

  敢情是陳止下一輩的小子,帶頭的居然是陳遲的孫子。

  陳遲有三子,長子陳須,次子陳順,么子陳傾,其中陳須、陳順都已成家,算算年齡,他們兩人的孩子,正好該在族學中開蒙,這樣的身份,難怪會有恃無恐,更不會有人敢管。

  「陳家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下一代估計更慘。」

  想到這,陳止也不繞彎了,向王建提議道︰「這樣吧,若先生不嫌棄,不妨由我來給幾個頑童講講道理,讓他們收收心,日過還是說不通,先生要走,我絕對不攔!」

  王建以為陳止會提出何等建議,聽到這不由搖頭,反而勸起陳止來︰「陳公子,我不是不信你的才學,你與江東陸映的事,彭城哪個不知?可這開蒙童子、教化頑童的事,和論道不同,有諸多難點,孩童心志不全,善惡不明,光說道理是說不通的,況且名聲難得,公子正是蓄勢的時候,豈能因小失大?」他感激陳止的禮遇,說了肺腑之言,但言下之意,也是不看好陳止能管教得了那些頑童。

  陳止有著自己的打算,他有勸學茶,這些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因此堅持己見,王建見勸不了他,最後只能嘆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等五天,如果五天之後,頑童能略有改觀,那就證明陳公子的言傳有用,我就留下來,那也無妨。」

  「如此,多謝先生了。」陳止拱手致謝,跟著王建就要告辭,他今日已經宣布休學,學生都不在,所以有什麼事都要等到明天。

  不過,陳止卻知道,那幾個開蒙的小子,如今都還在陳莊玩耍,要等到傍晚才有人接他們回府,於是吩咐了陳啟,讓他將幾個小子都召集起來,先在開蒙堂等候,自己則去送王建離開。

  陳啟依令而行,陳止則送著王建離開了村寨,他們並不知道,這邊前腳剛走,那後面就有陳邊、陳羅、陳華等人抵達陳莊。

  送行幾步,來到一座舊廟邊上,王建就道︰「送到這陳侯廟就可以了,公子請回吧,我還有一言提醒,蒙學不比其他,孩童不知厲害,公子身份特殊,如若可以,不妨教以棍棒,或許能有奇效。」

  不聽話就揍!

  王建陷於身份不能動手,可陳止揍起來,陳家該無話可說了吧?

  實際上,王建對那幾個頑童,也是惱怒得很,早就有教訓之心了,既然陳止要出頭,他也不介意借陳止的手,出出氣。

  「在下記得了。」陳止笑著應下,可心裡早就不再這個上面了,而是被王建前面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等王建一走,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那座舊廟上。

  「這就是陳侯廟?」

  看著眼前這座頗為古樸的建築,陳止心緒複雜。

  本來,在得到銅錢的時候,就有陳侯廟的幻想,讓他決定過來探查,但事情不少,加上他心頭還有一點顧忌,並未成行,沒想到會在這樣意外的情況下來到這裡。

  「問輔叔的時候,就說此廟距離貴靜書院和陳家族學不遠,能踫上也不算意外,既然來了,那就進去看看吧。」

  想著想著,他邁開步子,朝著廟中走去,一進其中,頓時就有一股腐舊氣息撲面而來,地上也滿是灰塵。

  「看來是很久沒人來了。」

  見此情景,陳止的心裡一陣複雜,他緩緩前行,一抬頭,目光穿過層層舊幢,在神案上看到了一個泥塑雕像。

  這泥塑雕像也布滿了灰塵,模模糊糊,看不清具體模樣,身前的香壇中,還插著三根半截香。

  「陳侯麼……」

  陳止見此情景,神情更是複雜,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最後不得不搖頭嘆息。

  「可惜,前世已去,從今往後,想來與我也沒什麼聯繫了,就是不知道,那枚銅錢到底有什麼玄機,為何會讓我生出陳侯廟的虛影,莫非不是指的此處?」

  這邊念頭剛落,就有一陣疾風吹來,吹起泥塑雕像前面的垂簾,令陳止脖子後面一寒,緊接著那三根半截香猛然燃起,層層香火,裊裊青煙,瞬間飄蕩,朝著陳止匯聚過去!

  「嗯?」

  陳止見狀一驚,當並未慌亂,而是腳步平穩的迅速後退,只是那青煙來的太快,轉眼將他環繞,緊接著一陣宏大而威嚴的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仿佛無數人齊聲出言——

  「今有陳氏受封稱侯者,錯亂歷史,逆天改勢,令神州黎民有百年安寧,使未來絕學斷絕不存,生靈雖太平,人文卻湮滅,爾若不繼未來之絕學,歷史長河歸位之期,便是華夏絕嗣之日,僅七年又三天。」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8 19:40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8:52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你就做個弟子吧

  隨著宏大之音落下,陳止眼前一陣恍惚,看到了諸多一閃而過的虛幻片段,卻是金戈鐵馬、哭嚎哀鳴,血雨腥風、人間地獄。

  場景一閃而過,卻讓陳止眼皮子直跳。

  他隱隱猜到了,那些景象的來源。

  「這應該就是歷史原本的模樣了,當真人間慘劇、華夏浩劫……」

  深吸一口氣,平定心神,陳止的手指凌空敲動,思索起來。

  「剛才那個聲音,提及歷史長河歸位,還說僅有七年零三天,莫非是說,再過七年零三天,歷史就會恢復原樣,或者更糟?再過七年,按照原本的歷史計算,約莫是東晉立國的日子。」

  那個聲音所言真假,陳止並無懷疑,原因很簡單,這幻覺景象,絕非正常之景,加上簽筒、銅錢都隨之震動,這兩件事物的威力,陳止可是親身體驗過的,有這麼多前提存在,容不得他不相信。

  「抽簽都有副作用,帶來種種惡果,那麼改變了歷史,副作用一旦反噬,帶來更為驚人的後果,並非不可能。不過,明明是太平之世,為何會說絕學斷絕?這個絕學指的什麼?難道是說,由於歷史變化了,原本歷史上的朝代沒了,社會環境變遷之後,該有的學說和思想,因此無法誕生了?」

  陳止搖了搖頭,感覺一陣頭大,但隱隱有了猜測。

  「按照新漢的局面發展下去,未來一樣會有璀璨的文明和文化,不見得就弱於過去,這不見得是壞事,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胡風再臨,重現黑暗,可就真是禍事了。」

  如果歷史進行修正,必然是不分好惡的,歷史關注的不會是原本的文化好,還是新發展出來的好,只會在意原本該有的沒了,既然本來有的,現在沒了,那就是斷絕了。

  「新漢自行發展,原本的絕學加入進去,可以給這個時代增色,不會代替新漢的道路,所以這件事真正的關鍵,就是避免五胡再現,不過,要怎麼做,才算是繼未來之絕學?」

  歷史一變,環境變遷,可能有些原本的無名之人崛起,有些名士沉寂,甚至有些青史留名之人乾脆沒有出生,造成蝴蝶效應;況且境況一變,有些學說思想,或許不適合新的局面,這可不是一拍腦袋,隨便拿出個什麼詩詞文章,就能說是絕學的。

  後世唐朝,因駢文發展到了內容空洞、僵化的地步,於是有了古文運動,可如果現在打出這個旗號,寫出那時候的驚世文章,也不見得就能名傳世間。

  疑問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而後就有一段信息,順著裊裊青煙,傳入陳止心中——

  「收徒一人,可推後十日;繼一絕學,可以推後一年。」之後,便再無信息。

  收徒?繼絕學?

  「收徒,無須多言,可那絕學是怎麼定義的?是不是抄一篇名傳千古的文章,就是絕學了?如果是這樣,只要大抄特抄一番,豈非能一口氣加個幾十上百年?從簽筒的表現來看,我不信會有這麼好的事。再說了,不說我能不能記住這麼多,光是那數量,讓我一個人來重現,就是一天寫到晚,寫到壽終正寢,又能寫多少?而且,這個絕學,指的只是學問、文章?」

  抽一根簽,還得小心副作用,陳止只是隨便一想,就知道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歷史環境不同,思想和觀念也就不同,一二文章未必就能帶來改觀,也許我該換個角度思考……」

  陳止忽然眼中一亮。

  「歷史不會自己出手,要通過當世勢力來達成目標,如果提前將禍亂中土的勢力消弭,是不是黑暗重臨的日期也會延遲,乃至消失?另外,一個家族尚且可以靠著教育延續繁盛,何況是一個國家,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時代,但只要有足夠多的人杰支撐,就可以屹立不倒……」

  想著想著,他又看了泥塑雕像一眼,見燃香熄滅,一切恢復如常,知道在這得不到什麼信息了,於是輕輕搖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座廟。

  一邊走,一邊思索著,很快陳止就有了決定。

  「事情要先易後難,絕學的問題,以後慢慢參悟,周邊有威脅的勢力,以我現在的身份地位,也操心不過來,眼前能做的就只有收徒可選,正好要給孩童開蒙,又有勸學茶在手,是個不錯的開端。」

  這麼想著,他不由加快腳步,等來回到陳家族學的地方,還未進門,就聽到了孩童吵鬧、歡笑的聲音。

  「看來陳啟把人都叫過來了。」

  只是,等他走進門去,看到的卻是幾道意外的身影,卻是陳邊、陳羅,以及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

  這青年衣著華貴,一見陳止進門,就露出笑容,迎了過來,似乎頗為熱情,只是他嘴裡的話,卻讓陳止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陳止是吧,久聞大名,你這人還真有意思,知道我來了,就跑到族學這裡,我還以為你想幹什麼,沒想到是要開蒙童子,這麼有趣的事,我怎麼能錯過,正要看看你這彭城第一才子的教化之能。」

  敵意很大。

  陳止覺得莫名其妙,他與此人素未謀面,怎麼一見面,他就是這麼一副火藥味?登時心中不喜,加上他還記掛著七年之事,根本不願和此人糾纏。

  陳止索性不理會此人,轉而看向陳邊、陳羅,問道︰「二叔、八弟,這位是?」

  「七哥,這位是下邳陳家的陳華,我們這次過來是因為……」陳羅瞪了陳華一眼,來到陳止跟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現在在陳府,陳華就說要來族學,可肯定不能立刻動身,也不可能一群人同來,最後磨蹭磨蹭,就由陳邊和陳羅陪同了,陳邊是有心拉關係,而陳羅則是自薦而來。

  「原來是下邳同族,幸會幸會,我還有事要忙,閣下既然是來聯絡感情的,不妨在陳莊村轉轉,這裡都是同族,足夠你聯絡了。」陳止根本不想跟這個陳華多做牽扯。

  可惜,陳華卻不願意就這麼離開,畢竟之前那晚,他可是丟了大人的,按他所承學說,能不現場爆發出來,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陳止是覺得和陳華沒有恩怨,可陳華已經因為陳止一夜未眠!

  現在被陳止這麼一說,陳華更是怒火上涌,嘿嘿笑道︰「名聲不算大,脾氣還真不小,你可能以為自己有點名望了,被譽為彭城第一才子,但我不妨明白的告訴你,在整個徐州,你什麼都不算,更不要說放到江左了……」

  他想要借此打壓陳止的氣焰,可後者壓根就不理會他,自顧自的前行,朝開蒙堂走去。

  這一幕,讓陳華有種一拳頭打在空處的感覺,胸中怒火難以釋放,越發憋悶。

  「定力不錯,也好,你就去開蒙幼童吧,如果最後沒有成效,就等著徐州聞名吧!」

  陳止依舊不理,可陳羅聽不下去了,到陳華跟前,語氣不善地問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不就是師從那個什麼郭展麼?我看你這教養也有限的緊,你說我七哥沒有成效,要讓他徐州聞名,那如果成了呢?又當如何?總不能什麼話都讓你說了!」

  陳羅這一出面,陳華怒火更盛!

  陳止不理我也就算了,多少有點名氣,你陳羅算個什麼東西,也來聒噪?

  不過,陳華自重身份,沒當場發作,只是在怒氣的刺激下,冷笑道︰「他要能五日就讓頑童明理,這等本事讓人敬佩,我當請教,就算在這族學做個西賓先生又有何妨!」他到底沒有失去理智,還是加了個前綴,說了五日之期。

  五日時間,讓頑童明白道理,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難,尤其是有著背景的頑童。

  不過,走在前面的陳止,卻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重新回到陳華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看得陳華一陣皺眉,忍不住喝問︰「你看什麼?」

  陳止卻微微點頭,反問道︰「陳羅說你在江左乃是名士,名聲很大?」

  「怎麼?知道厲害了?」陳華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沒想到,陳止跟著就道︰「既然如此,等我開蒙了頑童,你也不用任教西賓,乾脆就拜我為師,做個弟子就行了。」他嘴上說著,這心裡還想著,有一個名人徒弟,是不是可以多延長幾日?而且這個陳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陳止也不是泥捏的,一點火氣都沒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8:57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等著你的拜師茶

  陳止的話一出口,莫說陳華,就連陳邊,以及對陳華很是不滿的陳羅,都是愣在原地,顯然對這個突然的提議,感到由衷的意外。

  場面一度陷入安靜,只有開蒙堂中孩童的歡笑聲不時傳來。

  陳華臉色陰沉,死死地看著陳止,一字一句的道︰「安敢如此辱我!」然後又鎮定下來。

  緊接著,陳羅遲疑地問道︰「這個……這個,七哥,你是說讓這人……拜師?」

  陳止點頭說道︰「不錯,以我的名聲,換取陳華在學堂做西賓,未免有些不夠公平,名聲一毀,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而陳華以名士狂傲之身,因守諾而屈就蒙學為先生,傳揚出去,怎麼看都不像是惡名,反而可以助漲名望,其實,陳華你大可不必在這件事上發聲,這本是我要做的事,和你無關,無須你來評判,又何必用名聲威脅?」

  說到最後,他更是直接對著陳華說起來。

  但這話在陳華耳中,仿佛激將一樣,被陳華看做是挑釁和囂張。

  「想用虛實之道,讓我退去?你這空城計一點用都沒有!」陳華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解,「你是知道無法五日訓童,於是就用這話讓我退縮,可惜,這瞞不過我,已經被我識破,不過你說的不錯,守諾為蒙師,確實不能說是壞事,既然如此,就如你所說,只要你能做成,有這樣的本事,我給你做個學生,又有什麼?反過來,如果你做不成,我也不讓你拜師,只是你也要有準備了,我下邳陳氏不會放任陳家子弟妄言無狀!」

  情緒激蕩之下,加上昨夜之事,配合著陳華的性子,居然讓他直接應了下來,一邊說,一邊冷笑。

  陳羅、陳邊一聽,就知道兩人間的矛盾越發激化,尤其是陳邊,他這次來,是想和陳華攀攀交情,同時打打圓場,但他也沒有料到,陳華一見陳止,一出口就是火藥味,這種局面下,陳邊要是插話,很可能兩邊得罪,因此一直默不作聲。

  結果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卻不得不出面了,否則彭城陳家最有希望的子弟,很有可能要栽在這裡。

  「止兒,不要意氣用事,還有陳華世佷,再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鬧了矛盾,讓外人知道了,要笑話我們陳家了。」

  「我意已決,不要多言,陳止,請!」陳華根本就不給陳邊面子,看都不看他,只是盯著陳止,一副針鋒相對到底的樣子。

  陳邊頓時尷尬不已,心裡也自惱怒,卻又十分疑惑,不明白陳華何以對陳止會有這麼大的敵意。

  說是名聲之爭,可論名聲,陳止在彭城有些氣候,但怎麼也比不上陳華。

  說是意氣之爭,更是莫名其妙,兩人今日才該是第一次見面。

  「那是為何?」陳邊頭疼不已,見兩人都沒有退縮的意思,也不再過問,就想著怎麼善後。

  陳止則點點頭,說道︰「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好說什麼,陳物,去泡杯茶,我先去看看孩童。」

  「啊?好的,少爺。」這種場合,本來就沒有陳物可以插話的空間,他在一旁默不作聲,沒想到陳止突然喊了自己。

  離開書林齋的時候,陳止就讓陳物帶了些茶葉。

  「泡茶?」

  陳邊、陳羅面面相覷。

  這時候了,陳止還有閒心泡茶?

  倒是那陳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故作鎮定,還是名士做派?」

  不理他人怎麼想,陳止已然進入了開蒙堂,頓時就是一股嬉鬧聲浪撲面而來,六七個孩童正在屋中玩耍,分成兩撥,互有來去,好不熱鬧。

  這幾個孩童也發現陳止進來了,但根本不放在心上,最多瞥了一眼,就不復關注。

  陳止也不在意,找了張胡椅坐下,盯著幾個孩童看著,見他們玩的開心,儼然將自己當成了領軍將領,彼此攻伐,嚮往著戰場情景。

  看了一會,陳物帶著雜役小廝陳蟄進來,後者端著一杯茶。

  陳止道了聲謝,接過來就抿了一口,心裡轉著想法︰「按正常的做法,得來個素質教育,寓教於樂,讓孩童在快樂中獲得知識。可惜啊,時代不同,不過任何時代,嚴格的精英教育都不會過時……」

  想到這,他站起身,招招手,讓陳羅過來。

  「喊我?」陳羅等人就站在門邊,看著裡面,他們也好奇陳止會怎麼做,結果陳止只是在旁邊看著,半天不見動靜,這讓他們十分疑惑。

  陳華更是冷笑連連。

  現在一見陳止有了動作,陳羅立刻就跑了過去。

  「七哥,找我有什麼事?」

  陳止在他耳邊囑托了一句,聽得陳羅眼睛一瞪,跟著後者就點點頭,來到屋捨一角,微微吸氣。

  陳羅的動靜也被頑童們注意到了,可他們一樣不放在心上,還是玩鬧,這樣的情況他們見得多了,過去的先生也好,新來的先生也罷,都不敢把他們如何。

  小廝陳蟄看著這情景,微微皺眉,想起祖父的話,不由疑惑起來,覺得這個被說的很厲害的宗家七少爺,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管不住頑童。

  陳羅則有一點怒了,再怎麼說,他也是這群小子的長輩,裡面有兩個還見過自己,結果到現在了,連個招呼都不知道打。

  「我小時候,都比他們強!」

  心中感慨,他猛然張口,大吼一聲︰「安靜!都安靜下來!聽先生說話!」

  陳羅這一嗓子來的突然,把玩耍中的孩子都嚇得一哆嗦,頓時滿臉驚恐地看過來。

  別說他們了,連陳邊、陳華都有些愕然,但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就鎮定下來。

  陳止則抓住時機,輕輕拍手,出聲道︰「諸位小君子,都朝這裡看過來,我就是今天來給你們蒙學的先生,我叫陳止。」他的聲音帶著淡淡震顫,將勸學茶的功效施展出來。

  眾孩童本就被驚嚇,猝不及防之下情緒波動巨大,暗合心情激蕩的條件,陳止的話一傳過來,他們立刻就進入了勸學茶的效果中,宛如被催眠了一樣,聲聲入耳。

  緊接著,陳止也沒弄什麼特殊的技巧,也不給孩童講什麼大道理,就是拿出急就章,挨個字挨個字的講解、書寫,讓孩童認知。

  諸孩童跟著陳止的節奏,按部就班的學著,一個個恭敬有理,很快就把今日要認得幾個字都學完了。

  這平常的學堂一幕,卻看得陳羅、陳邊,以及陳華大跌眼鏡,原因無他,就因為這個過程太順利了,一點難度都沒有!

  「不是說都是頑童麼?有這麼聽話、懂事的頑童?我剛才來時,也見這群孩童頑劣不堪,怎麼一轉臉都變得如此乖巧?」陳華眼皮子直跳,覺得好像是被坑了,「我懂了,我明白了,這是故意拿捏我啊,我這一路過來,踫到的人,從陳遲到陳邊,從陳止到那個陳啟,還有這個處處和我不對付的陳羅,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套路!一切都是套路!

  想通了這些,陳華又想到剛才在門外答應的話,這臉登時就成了豬肝色。

  「好呀,你們彭城陳家!這是故意布下陷阱讓我鑽啊!」

  惱怒之際,陳華毫不掩飾心中的憤怒,可話一出口,卻發現身邊的陳邊,連同屋子裡的陳羅,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顯然也十分意外。

  陳羅可不覺得自己那一嗓子,能把頑童吼的如此乖巧。

  「裝的,還是真就如此?」

  這下陳華卻糊塗起來,旋即又肯定了心頭的想法,就要轉身離開。

  「誤會,都是誤會啊!」陳邊一見不好,趕緊過來解釋。

  恰巧陳止的聲音也從屋中傳出——

  「陳華兄,我知道你想著什麼,明日你可以再來一觀,看看這些頑童,是否還是這麼乖巧,相信就能心服口服了,我等著你的拜師茶!」

  陳止一本正經的說著,說的是真心話,對他來說,收徒這事,差不多和世界和平掛鉤了,怎麼能等閒視之,陳華這樣送上門來的實驗對象,肯定不能輕易放過。

  這話落在陳華耳中,卻讓他咬牙切齒地回頭看了一眼,點點頭︰「好好好!我奉陪到底!不過如果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先布局,那就別怪我不認血脈親情了!」話落,一甩袖子,人就走了。

  「你看這事鬧得。」陳邊卻是一臉無奈,只是也不好訓斥陳止,只是嘆氣。

  「二伯,不用擔心。」陳止搖搖頭,然後對著面前恭敬的孩童揮揮手,「行了,今日就到這裡,都各自回家吧,不要忘記溫習剛學會的幾個字。」

  「是,先生!」眾孩童齊聲回應,然後依次離開,看得沉落嘖嘖稱奇,等孩童一走,他就忍不住過來誇起來︰「到底是七哥厲害!不過這群臭小子,到底因為什麼,突然就這麼乖了?就因為我那一嗓子?」

  陳止笑著搖頭,然後說道︰「雕蟲小技,不可持久,想要治本,光靠開蒙堂可不行,我有事要拜托你。」

  陳羅趕緊就道︰「七哥,你說吧,我都聽著呢。」他越來越覺得這個七哥不得了了。

  陳止就道︰「你找個機靈點的僕從,去這幾個孩子的家裡,幫我傳個話。」

  「傳話?」陳羅滿臉疑惑,「傳什麼話?」

  「我要讓他們配合一下,」陳止還是笑著,「今日讓他們回去表揚孩子,就說他們在課堂乖巧,明日則要責罵他們,說他們課上無狀,後天麼則備些好吃的……」

  陳羅一一記下,雖然疑惑,卻沒多問,最後點頭道︰「七哥,放心吧,以你如今在家裡的地位,你的話,沒人敢不遵從!」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19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傳道授業解惑

  勸學茶的效果,陳止也摸索得差不多了。

  簡單來說,就是通過聲音,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心理催眠,持續時間一過,被影響的人就會恢復過來,最多是在潛意識中有著殘留,只有後續接著引導,才有令之發展的機會。

  陳止很清楚,孩童的教育問題靠勸學茶只能治一時,要竟全功還要看家庭,靠的是家風。

  不過,陳家目前的家風確實不利於小輩成長,但陳止借著剛剛積蓄的威望,倒可以強壓一陣子。

  「這事可無法一蹴而就,還是先去廟中看看吧。」

  忙完了開蒙堂的事,拜別了陳邊、陳羅等人,陳止徑直前往陳侯廟,想探查一下變化,畢竟他這一堂課下來,也算教了幾個學生。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如果可以,七個孩童,七名弟子,這就推遲了七十天……」

  他一邊想著,一邊在廟中轉了一圈,也不知是陳物站在廟外,還是不符合弟子要求,這次沒有任何信息出現。

  「可惜,估計弟子的認定不會那麼容易,還得正式選個弟子才行,就是不知道,哪個人是合適人選。」

  感受著銅錢上那新生一層薄薄光暈,陳止知道這次蒙學的效果其實很有限,也不強求。

  ………………

  「少爺!那陳止真這麼說?」

  另一邊,提前歸去的陳華坐在牛車上,邊上跟著慢跑的僕從。

  僕從了解了事情經過,登時大驚失色,一臉憤慨地呵斥︰「他好大膽子!敢對少爺您用激將法!說出這麼離經叛道的話,這……這,下僕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這是個狂妄之徒,不知進退深淺。」陳華微微搖頭,「當務之急不是這個,先去查一查,幾個幼童的家在哪,再把彭城陳家的西賓給我找來,我要問問話,這事沒這麼簡單,別是給我布的局。」

  僕人一聽,反而緊張起來,就問︰「萬一真是陷阱,又該怎麼辦?萬一,嗨!我知道少爺您肯定不會判斷錯,我是說萬一那陳止使詐,那少爺真拜他為師?」

  當下風氣鬆散,這樣的賭約拜師之事並非沒有,他因而擔心。

  陳華卻冷笑起來︰「我乃七品,他連個鄉品都沒有,我拜他為師,傳出去世人都要笑我,真要到了那一步,我拼著毀諾,也是萬萬不能從的!不然後悔終生!」

  ………………

  「如果你能拜七少爺為師,那就好了。」

  同一時間,簡陋的屋捨中,一頭銀髮的陳皓,滿臉欣慰地看著伏案書寫的孫子。

  寫字的紙破舊,上面早有一列列字,陳蟄只能在空白處書寫,那筆墨的品相也不好,寫的字歪歪斜斜,勉強能夠辨認。

  不過,只是看著這幾個字,陳皓就有老淚縱橫的衝動。

  「沒想到啊,你去學堂幫工這麼久,都不如今天一天認得字多,說明過去都沒用心啊!但也是七少爺教得好,唉,可惜,咱家窮,給不起啟爺好處,不然老頭子一定得想法子,讓你也入蒙學。」

  陳蟄的父母在兵亂時身死,與祖父相依為命,而老陳皓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孫子識字讀書,倒是陳蟄覺得讀書不如放羊趕雞,但也知道祖父期望,因此今天一回來,就說自己認了幾個字,想讓他高興。

  陳皓讓陳蟄寫給自己看,沒想到陳蟄真就寫出來了。

  誇了幾句,陳皓興衝衝的起身,佝僂著身子往裡屋走去,邊走邊說︰「你等著,今晚咱家也吃點肉,哈哈。」

  看著祖父高興的樣子,本來只是有心炫耀一下的陳蟄,也有所觸動,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寫下的字,眼神微顫。

  第二日,陳蟄早早就起來,來到陳家族學等待,想著再跟陳止學幾個字,讓祖父繼續高興。

  說來也怪,陳蟄事後回想起來,也覺奇怪,昨日自己只是候在一旁,也不知怎的,聽陳止一講,一個個字就像刻印在心裡一樣,平時難以靜心,更沒多少興趣,可昨天還就真聽進去了。

  「今天再看看,多學幾個字,讓祖父再高興高興,說不定還能吃點好吃的。」

  結果陳止沒來,來的是平時給孩童蒙學的陳氏族人,跟著他求爺爺告奶奶一般的將幾個頑童請了進來。

  一見這個情景,陳蟄滿心失望。

  「七少爺今天不來麼?」

  陳止沒有來,於是今日的學堂又是一片歡笑聲,很快就有頑童四處奔跑,影響了正堂的講學。

  那王先生嘆了口氣,卻沒有再次放休,而是堅持講學,這是他感念陳止對自己禮遇,尤其是經歷過昨日的陳華詢問之後——

  昨天,陳華讓人將這位講學先生叫了去,盤問了一番,那股居高臨下的語氣,令王建很是不快,與陳止一比,更覺陳華面目可憎。

  於是,處於尊重陳止的目的,王建硬是在頑童的干擾下堅持講學。

  不過,他其實也有些失望,因為早上趕過來的時候,還聽人提過,說是昨日陳止開蒙,學堂秩序井然,現在一看滿院子亂跑的頑童,就覺得是世家子弟的場面話,為陳止遮丑的。

  「也對,就算陳止這樣的才子,面對不懂事理的頑童也是毫無辦法啊,畢竟這為師之道也有學問。」想到這裡,王建搖搖頭,卻見窗外來了幾人,為首的正式陳華。

  「又是這個自視甚高的陳華,昨日他將我呼來喝去,宛如自家奴僕一樣,真是見面不如聞名,陳華在徐州名聲不小,沒想到卻是這等人物。」

  想著想著,王建突然發現,陳華看著這院中的頑童也黑著臉,好像很是不喜。

  此時的陳華,看著那一個個頑童,心裡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沒想到啊沒想到,彭城陳氏家風之差,一至於斯!昨日陳止在的時候,這群幼童就一副乖巧模樣,如今陳止不在,又做出頑皮表現!陳止等人布局也就罷了,連這等幼童都兩幅面孔,這麼小就會坑騙,趨炎附勢!以後還得了!」

  他這是覺得,這群頑童也是演技過人,特地坑自己呢,但身邊僕從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少爺,我讓人打聽了,這些頑童平日確實頑劣,無人能治,昨天那樣的情形,據說從未有過,這個……可能陳止真有點本事。」他也不想違逆主上,可如果隱瞞不報,事後被追究起來,問題更嚴重,只能提醒一下。

  「你這話是什意思?」陳華正惱怒呢,一聽這話,自然來氣,但他不願跟個下人計較,一甩袖子,轉身就走,那僕從一見,鬆了口氣,趕緊跟上去。

  「我倒要看看,陳止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次日,陳華再次來到族學,但卻沒了孩童玩樂之聲,開蒙堂中反而傳出零零散散的讀書聲,讀的正是蒙學讀物。

  頓時,來到窗外往裡面一看,陳華的眼皮子跳了跳。

  那一名名幼童又成了乖巧模樣,老老實實地跟讀,學習文字的速度更是快的驚人。

  連隔壁正堂的王建,都被朗朗書聲吸引過來,給正堂的陳家子弟布置個謄寫之事,自己來到隔壁,一看開蒙堂中情景,也是滿臉驚訝。

  「陳家七公子,居然真有如此能耐?」

  昨天他還覺得傳聞是美化粉飾,沒想到今天卻親眼見到,這感覺頓時不同了。

  開蒙堂裡,陳止給孩童說完自,又親自示範書寫,那一手書法讓王建眼中一亮,他在彭府見過陳止的墨寶,但此時再看又有另外一番感悟。

  示範之後,就是讓孩童試著臨摹了,一旦孩童踫上問題,詢問起來,陳止又不厭其煩的、仔仔細細的講解,看得王建默默點頭,看著那幾個示範之字,更是暗自感慨,蒙學臨帖能以這等書法作為字帖,真是福氣,一族之中有個書法家,不說別的,光就這點就是優勢。

  不過,他也清楚,一般的書法家不可能蒙學教字,就算是陳止,也是有幾天的約定,否則斷然不會來此。

  想到這,王建驀地升起一股榮耀感,覺得陳止能因為與自己的一個約定,就來蒙學教學,對自己那真是極為尊重,相比之下,下邳陳家的陳華真是拍馬都趕不上。

  過了好一會,陳止才空出身來,這才來到門邊,跟王建見禮,笑道︰「先生莫怪,剛才不好抽身,怠慢了。」

  「哪裡哪裡,陳公子不用這般客氣,倒是我不告而來,失禮了。」王建一見陳止這般禮遇,更是心折,好感越盛,「說起來,公子講學中的幾句話,也讓我深有感觸,如那傳道授業解惑之說,可謂師道精髓,暗合聖人教誨!」

  原來剛才童子有詢問,問到老師要教他們什麼,陳止就用了這句話回答,又仔細解釋了一下,讓孩童聽懂,給了王建很深的印象,而且這話出自唐代韓愈,這時只有模糊概念,而無具體的語句,王建一聽,自然驚奇。

  陳止見狀,就知道這位先生有了留下的念頭,就趁熱打鐵地道︰「先生謬贊了,這聖人之言,期以明道……」這又是柳宗元的觀點了,又讓王建聽得眼中一亮,對陳止越發敬佩了,只覺這位陳家少爺,不光書法好,論道能與陸映相比,對為師之道的見解也是入木三分,有了結交的心思,連辭去西賓的念頭都淡了許多。

  實際上,陳止雖然對族學有心,但不能日日來此,所以為族學物色一個出色的老師,還是很有必要的,這個王建才學、人品都符合他的要求,這才用這樣的精粹言語吸引對方。

  不過,他們兩人交談時,並未注意到,那小廝陳蟄正站在一邊,凝神屏息,努力記憶著陳止的言論。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23
第一百二十五章 麻紙之上記師言

  「惺惺作態!一個西席而已,值得他如此對待?」

  窗邊的陳華見到這一幕,冷笑一聲,他見陳止絲毫沒有問候自己的意思,臉色陰沉,於是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不過,陳華看似走得乾脆,可眼中也有憂色,看今日情景,五日訓童之事,還真有可能讓陳止做成。

  到時候,他陳華可就真的進退維谷了。

  「這群頑童到底是真頑皮,還是作戲給我看的,陳止來與不來,根本兩個樣子,真有這麼邪門的事?」

  他那僕從也跟了上來,也意識到情況不妙,眼看著陳止就要把一眾頑童馴服了!

  「少爺,我覺得,您也不能太君子了。」

  回城的路上,僕從小心地提議道︰「這個陳止看著是有能耐,但並非無懈可擊,這兩天我打探消息,有所發現,不說他過去的荒唐事,就是現在,此人也有弱點,拿著他的弱點敲打一下,破壞他的威信,讓他在學童面前顏面掃地,我就不信了,他還能開蒙得下去!」

  「嗯?說出你的想法。」陳華也在煩惱此事,聞言留心起來。

  那僕從來到他身邊,低語起來,聽得陳華不時點頭,最後露出一點笑容。

  「也好,你這法子拿來正合適,我也不是欺他陳止,但不拿下他的氣焰,也不好告誡彭城陳家,總不能看著他們的家學衰敗下去。」

  「對對對,少爺都是為了他們彭城陳家好啊。」

  僕從在旁恭維,可這心裡就有些不以為然了,若說剛來時,他可能還信,但眼下難倒自家少爺的,不就是陳氏族學?就憑那個陳止的本事,還用得著他陳華告誡?

  只是這話,僕從可不敢說出來。

  另一邊,陳止與王建的交談,持續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王建就回到了正堂,繼續講學。

  很快,蒙堂中的小家伙們完成了臨帖,一個個在離開學堂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似乎在想著什麼好事。

  王建也結束了教學,看著這一幕,嘖嘖稱奇,又詢問起來,陳止笑著回道︰「我與他們家中說好了獎懲之法,先生教學多年肯定明白,只是礙於陳家陋習,不便施展。」

  陳止一套對孩童的獎懲,不是首創,這些經驗智慧,古人一樣能夠想到,王建推辭西賓之位的時候,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只能獎,不能罰,無法督導,如何教學?

  陳止則沒這麼多顧忌,以他如今地位,如果把幾個孩童的家長叫來批評一番,對方不光不會惱怒,還會覺得是親近表現,是關心自己的後輩。

  王建也明白這個道理,聞言嘆氣,心有感慨。

  陳止知道他擔心什麼,就道︰「先生不必擔憂,我這是在提醒他們,幼童之所以難以管教,就是他們父母在陳家有些地位,我現在連他們一並訓斥,以後你訓斥其他學童,旁人還有什麼話說?」

  「哦?這是要行潛移默化之事?我當輔佐。」

  陳止搖頭道︰「這事由我開頭,先生只管看著就行,以後有什麼問題,讓他們家中來找我。」無論是陳止還是王建,這話裡話外都不再提及辭職的事了,等於王建默認在陳家任職了。

  此事的意義其實不算小。

  王建雖是陳家請來的,但能留下來,是因為陳止的影響力,在家族視角來看,王建就等於是陳止這一系的人了,是陳止對族內管理事物的介入。

  陳止不會在意這些,卻可以給王建加一道護身符,免除他的後顧之憂。

  兩人又說了兩句,接著彼此告辭。

  陳止又慣例一般的在陳侯廟轉了一圈,依舊沒有收獲,不過經過一天沉澱,此時他反倒不怎麼焦急了。

  這種事急也急不來,況且陳止還要推敲推敲其中關鍵,未必真要被幾條規則約束死了。

  「還有,過幾日也該去貴靜書院瞧瞧了,這奉書人的位子,可是能接觸不少典籍,我雖得了記憶典籍,但貴靜書院傳承悠久,其中藏書也值得期待。」

  就在陳止邊走邊想的時候,安靜的陳家學堂中,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道身影,搬著雜物,正是陳皓、陳蟄祖孫二人。

  等兩人忙完,陳皓先急急忙忙地過來,招呼著孫子,就問︰「今日可還記得先生教了哪些字?」

  「記得,記得。」陳蟄回憶了一下,頗有得色地道,「我不光認了字,還記住了七少爺說的話,那位學問很高的王先生,都誇贊那幾句話呢。」

  「還有這事?王先生之前在李家村當西賓,學問可大著呢!聽說他差點就當了大官!」陳皓一聽,滿臉驚喜,「連他都誇贊的話,肯定非同小可,都該記述下來,時時觀摩,對,乖孫你記性不錯,你來說,我來寫,以後你一邊觀摩,一邊認字!」

  陳皓也是個急性子,這邊說完,顧不上回家,從雜房角落抽出珍藏的麻紙,就讓陳蟄回憶著,自己記述,將陳止和王建交談時的語句寫了下來。

  陳皓的筆跡一般,但認識的字不少,不過理解力一般,單靠耳聽,寫了不少的通假字,但大致的語句還是完整的。

  一口氣記述完畢,陳皓放下筆,通讀一遍,不由點頭道︰「果然發人深省,以後你得多多觀摩研讀,對,明日開始,我先把這上面的字都教給你。」

  陳蟄看了看,眉頭一皺道︰「就這麼幾句話,看著很不習慣,像學堂裡教的急就章,還有個名字呢。」

  「幾句話,怎麼起名字?」陳皓也皺起眉頭,但心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一拍大腿,笑道,「有了!」

  「有什麼了?」陳蟄一臉好奇。

  「以後啊,你多記七少爺的話,我呢,都都記在這張紙上,七少爺是大人物,以後不會常來蒙學,但他的話記下來了,你以後一邊認字,一邊跟讀,等於跟著老師在學,豈不是七少爺當了你的老師?那這記錄他話的,就可以叫這個名字……」

  說著,陳皓筆尖再動,在最上面寫了兩個字。

  師說。

  「如何?」陳皓寫完,卻見孫子一臉迷茫,不由笑了起來,「你啊,以後好好識字,自然就能明白裡面的意思了。」

  陳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次日,陳蟄記著祖父的囑托,再次來到學堂,手上幹著雜活,心裡卻留意著陳止的動靜。

  今日和昨天沒有多少變化,不過孩童們的精氣神明顯好轉。

  等學童臨帖,王建又來與陳止交談,等兩人談的差不多了,卻見陳華邁步而來,徑直來到陳止跟前。

  「陳兄有事?」看著面前這人,陳止總不能當做沒看見。

  陳華掃了一眼王建,又看了學堂一眼,搖頭道︰「陳止,我先前不知道你的行徑,才和你定下了五日之約,現在才知道你乃好賭荒唐之人,為師之人,那可是弟子的榜樣,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給孩童開蒙?這不是害人嗎?所以我今天來,就是勸你就此退去,不要再誤人子弟了,都是同族幼童,你於心何忍?」

  「哦?你這是不想信守諾言,所以要直接逼我停止開蒙?」陳止一下就看出了對方打算,「我勸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我給孩童開蒙,不是為什麼五日之約,也不是被你所迫,與你本來就沒有關係,該退去的是你!你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這毫不留情的言語,一下就讓陳華眼露寒芒。

  「不錯,陳華公子,你的名號我過去也聽過,也是名士之流,何必用這樣拙劣的藉口?平白低了身份,這是學堂之地,不是爭執的地方,學子求學耽誤不得,你還是退去吧。」王建也看不過去,出言幫腔。

  這才多久,就和陳止一個鼻孔出氣了!

  冷冷地看了王建一眼,陳華心中冷笑,臉上卻正色對陳止說道︰「我之所以勸你,不光因為你過去的言行,你的才學也堪虞,我聽了你那首戒賭詩,韻亂字白,也沒有引用典例,這等學識,讓你來開蒙,豈非誤人子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27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速速退去,莫污赤子!

  戒賭詩,如今流傳於彭城大街小巷,幾乎無人不知。

  但對這首詩的品評卻沒有多少,就算有,也多是品評這首詩的警示之意,以及寫詩的那字,有多麼的玄妙。

  在戒賭詩原本所在之處暴露之後,更有不少人前往劉家欣賞,都對那手行草贊不絕口。

  不過,單獨看這首詩的韻律和格式,卻有諸多缺陷,但一般不會有人拿來攻擊陳止,因為這首詩誕生的前因後果,他們也都知曉。

  只是,此時陳華卻拿這個為藉口,用以攻訐陳止,刁難之意沒有半點遮掩。

  「此詩來歷如何,彭城上下無人不知,你拿這個此事來說話,未免有失公允吧。」連王建都看不過去了。

  王建很清楚,這詩的好壞,根本影響不了陳止的名聲,真正會受到影響的,還是蒙學中的孩童。

  孩童赤子,對世界的認知簡單直白,好就是好,差就是差,非黑即白,一點壞,就認為全部都壞,陳華借一首詩污蔑了陳止,成人自然嗤之以鼻,可孩童卻難免狐疑,自然會影響開蒙效果,時間不用長,只要十天半個月的,就足夠陳華脫出困境,恢復瀟灑。

  「這陳華手段倒是另闢蹊徑,只是心思著實歹毒!」頓時,王建對陳華的觀感更差了,卻也好奇陳止要如何應對,這事外人可幫不上忙。

  陳止卻是搖搖頭,臉上露出了遺憾之色,說道︰「本以為你師從名師,又在江左有不小的名聲,必有高論,收你做弟子也不算虧,但現在看來,是高看你了。」

  「你什麼意思?」陳華眯起眼睛,臉色十分難看,拜師的事就夠讓他憤怒的了,但聽陳止這口氣,還覺得收自己為徒,是吃虧?辱人過甚!

  倒是王建一臉驚奇,這拜師之事,他事先並不知情。

  陳止笑道︰「你拿首詩來品評我,真是天下奇聞!豈不知子之論《詩》,明存亡,辯得失。故小人歌之以貢其俗,君子賦之以見其志,聖人採之以觀其變。可見詩是言志之物,怎麼到了你的口中,卻只注重玩味韻律了?你只有這種眼界和程度,也敢說我誤人子弟?速速退去,不要留在這學堂之地,污了赤子之心!」

  陳華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貶低的話,可聽到這裡,卻是念頭炸裂,差點衝過來給陳止一拳!好在有殘留一絲理智,勉強站在原地,可是那臉卻已經成了豬肝色。

  這是說他格調太低,站在這,連學童都可能被污染啊!

  陳止這段話的核心思想來自隋代的王通,他記不得原文,但記得核心精神,本意是說,面對一首詩,主要是領悟精神實質,而不是拘泥於形式上的格律。

  這話直接就把陳華壓到了一個非常低的層次,成了一個只注重形式,沒有內涵的位格上,再加上後面的話,沒有髒字,卻足以讓他的名聲跌落許多!誰能受得了?

  有這麼個評判,陳華本來準備了一晚上的說辭,都被生生堵在嗓子裡,根本說不出來,怎麼說,都逃不出一個玩味韻律的範疇,憋屈!

  連王建都愣了愣,然後撫掌而笑,說道︰「好個明存亡,辯得失,這和研讀經典是一個意思啊,不光是要解釋經典的字句,還要把握其中義理,理解通透,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陳先生高才,我當記述今日此事,宣揚彭城同道,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彭城士子中,也有陳先生這等深得經義的人物!比那些徒有虛名的狂妄之人,不知道好上多少!」

  什麼?

  陳華一臉驚恐地看向王建,見此人儀表堂堂,一副正派模樣,可心思怎麼如此歹毒?今天這件事,你還要記下來,再宣揚出去?

  這是拿我的名聲做柴火,給陳止添把火啊!這彭城人,都是什麼人啊!

  咳咳咳!

  氣急之下,陳華一口氣喘不過來,連著咳嗽幾聲,手腳微顫,狠狠瞪了王建一眼,知道不能放任,心念急轉。

  今天這事他只顧著找個突破口,打擊陳止的威信,加上時間緊迫,根本沒有布置後續手段,本以為怎麼也要和陳止辯論幾句,沒想到對方一開口,路就被堵死了,還踫上王建這個見證人。

  「這要是真傳出去,那就太不妙了!我可正準備出仕啊,這事一傳出去,淪為笑柄,那起家官可怎麼辦?」陳華滿身冷汗,也顧不上揚名蓄勢,再進一步了,能否保住現有的鄉品,成了頭等大事。

  危急關頭,陳華反而鎮定下來,索性將心一橫,強撐精神,咬著牙對陳止說道︰「陳止啊陳止,我也不得不承認你巧舌如簧,可你說再多也是無用,除了那麼一首詩,你也就給人寫過幾幅字,可有拿得出手的文章?就你這樣的,江左世家不知凡幾,也想做我陳華的老師?簡直笑話!」

  大義凜然地斥責了幾句,陳華到底是撐不住了,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他一邊走,一邊抬手擦著額頭冷汗,還瞪了身邊的僕從一眼,今天的事,就是這僕從出的主意,結果非但不成,還留下笑柄,事後他定要追究。

  那僕從暗叫苦也,但也無奈。

  回到牛車上面,陳華登時長吐一口氣,癱倒其上,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樣,想到後果,不禁後怕。

  「完了,這名聲沒賺到,還要折下不少,真是晦氣!晦氣!那陳止,連同這彭城陳家,還有這彭城人,都是奸詐無情之輩,我須得早作準備,對!我可不能繼續留在這了,這裡的人,都太壞了!」

  從那日拜賀開始,陳華是處處不順,他現在是打定主意,一會去就收拾行囊,明後兩天就抓緊時間離開,不然陳止或許不追究五日之約,但那陳羅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另一邊,隨著陳華主僕兩人離開,王建卻忍不住道︰「不知這陳華是如何得來的名頭,莫非是靠著家世和他那個老師?陳公子,他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見陳止若有所思,以為是在意陳華指責,就安慰了一句。

  陳止點點頭,琢磨著陳華臨走時的話,今天陳華的作為倒是給了他一個提示,打開了思路。

  「這詩賦文章,單看格律韻腳,恐怕算不上絕學,既然是要言志的,就必須言之有物,這個可以思量思量,另外,不知道書法字體算不算,還有……」

  經過這一段插曲,王建也不好再打擾陳止,說了兩句,就回到正堂,陳止也回了開蒙堂。

  兩人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陳蟄卻是眉頭緊鎖。

  陳蟄家貧早忙,心智比同齡早熟,自然是看出了陳華的惡意,覺得此人卑鄙,他跟著陳止學了幾天字,又天天聽祖父稱贊陳止,情感上自然有了偏向。

  「那個人真是無禮,竟說七少爺無才,他根本不知道,七少爺每天說的話,都藏有深刻道理,對了!」

  突然,他眼中一亮。

  「我把師說上的語句整理一下,不就能成一篇文章了?而且都是七少之言,也好幫他正名!」

  想法很好,可等學堂放休,陳蟄忙完回家,先讓祖父把陳止今天說的幾句記下來,接著就想整理語句,可這一動手,才發現根本就不可能。

  不說他認得字不多,單單是一篇文章,就不可能單純靠字句羅列而成,尤其是這個時候的文章,有自己的格式,好的文章,還必須突出思想。

  要通過組合語句做到這一點,莫說陳蟄,就是陳皓也一籌莫展。

  這位老人聽了陳蟄的想法後,先是惶恐,有心勸誡,他覺得私自記錄陳止的言論,等於偷師,罪名不小,可等他聽到陳華的事,注意到孫子對陳止的維護之意,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說不定這是一個機會,乖孫兒,你過來,我教你一個說法,你明日見了七少爺,拿著這篇師說,如此這般……」

  次日,也是五日約定的最後一天。

  不過對陳止而言,這個五天不是和陳華的約定,而是跟王建的約定,而後者已經決定留下來了。

  今日陳華沒有再露面,陳止料到了此人的想法,昨晚就找來陳羅有了布置,所以並不放在心上。

  一輪教罷,陳止收拾了一下,就要離開。

  「陳華這人是不會守諾了,但我這幾天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補充了銅錢光暈,簽筒也將再滿兩格,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再次抽簽了,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獲……」

  他邊走邊想,但前方卻出現一人,正是陳蟄。

  陳蟄站在門邊,裡拿著一張紙,一副拘謹的樣子,他見陳止走來,先是小聲地叫了一聲先生,然後就把手裡的那張紙遞了過來。

  「我記得你叫陳蟄吧,這是?」陳止看了陳蟄一眼,一低頭,目光掃過那紙,略感驚奇,注意到上面記錄的,都是自己曾說過的話。

  陳止為師的幾日,說過的話有很多,自己並沒有刻意記憶,但此時一看,卻發現了一點端倪。

  原來因為帶入了老師的角色,加上有心留下王建,陳止說的話很有針對性,是他憑著後世記憶,結合眾人之言,總結出的精華。

  古人、今人都有智慧過人之輩,雙方在心智上並無差別,後世的人的一部分優勢,也就是經歷時間衝刷、總結過後的經驗之談。

  此刻,陳止說過的很多經驗結晶,就在這張紙上。

  驀地,他又看到了那個名字,心中一動。

  「師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32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味鑄《師說》

  「這個名字,竟與韓文公的千古之文,有著相同的名字……」

  看著這兩個字,陳止陷入了沉思,心下思緒涌動。

  唐有《師說》一文,出自韓愈之手。

  韓愈的名號,後世之人沒有不知道的,其人承儒家道統、發古文運動,闢佛卻骨、正本歸原,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

  他的那篇《師說》流傳甚廣,名句層出不窮。

  「傳道授業解惑,正是出自師說,現在出現紙上,裡面莫非有什麼聯繫?不過這紙上的其他話,又不是師說的內容了,比如這句聖人之言,期以明道……」

  陳止粗覽一遍,見自己這幾日和王建交談時,被王建稱贊、品味的語句,竟然都被記述下來了,包含了柳宗元、王通、李翱等人的論點。

  陳止說話時,並沒有刻意區分來歷,因為都是幾千年總結下來的智慧結晶,融入了文化血脈,言行舉止中不自覺得就會帶上。

  不過,那紙上只是單純羅列,前後語句並無聯繫。

  「這可不是文章,只是單純的記錄罷了。」

  《師說》一文,是論述老師的議論文,體現的是尊師重道之意,有完整的啟始、事例、宏論,層層遞進,結構完整,並非因為是名人所寫,所以傳世,而是本身有著現實意義,才能被世人稱頌,和這張羅列名句的記述完全不同。

  看著看著,陳止倏地蹦出了一個念頭。

  「論師之道,算不算絕學?只是韓文公寫《師說》時,唐代正處於恥於從師的時期,很多人覺得跟著老師學習是一種羞恥、沒有風度的事,所以這篇文章的出世才有現實意義,眼下我所處的時代,儒學衰退、道佛流傳、百家復顯,族學私學層出不窮,社會環境上並不一樣。」

  想了想,陳止有了一些想法。

  「不過,這個時代的問題也不小,眼前就有一個,王建面對大族的子弟,就得不到尊重,而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族學衰落,人才斷層,最終整個家族陷入危機。」

  前文就曾提到過,家族存續的關鍵就有教育這一環,而族學是當前常態,維持家風、家學。

  「從這個角度入手,尊師重道的道理,在這個時代同樣有意義,另一方面,族學、私學的出現,促進了思想的踫撞,可這種發展也需要引領,這就是老師、先生的現實意義……」

  陳止從再次復甦後,就喜歡解構現象,探究背後的社會意義和歷史規律,此時靈關一閃,就有了一個想法。

  「不過,這事得等我回去之後,集中精力思考,此時只能定個大概。」陳止將目光從紙上收回,落在了陳蟄的身上。

  陳蟄頓時感到了壓力,他之前在心裡評價過陳止,可真正面對時,又是另外一種感受,好在在來之前,陳蟄做好了心理準備,記著祖父的囑托,定了定心神,就想按祖父教的話說上一番。

  可是不等陳蟄開口,陳止先就笑道︰「陳蟄,你拿這個給我,是因為不忿陳華辱我麼?」

  陳蟄下意識地點點頭。

  陳止又問︰「你今年多大了?」

  這問題來得突然,陳蟄依舊是下意識答道︰「再過兩個月,就年滿十歲了。」

  陳止點點頭,說道︰「這個年紀也該讀書為學了,再往後就有些晚了,這幾日你在邊上旁聽,有什麼感想麼?」

  陳蟄總算回過神來,心裡一驚,以為陳止要責怪自己偷師,於是趕緊就道︰「先生,您不要生氣,我沒有聽去多少,也沒有外傳,這些都是祖父記下來的,想讓我慢慢參悟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真的!」

  「不用害怕,我問你,」陳止擺擺手,露出一個自認為慈祥的笑容,「你是不是想跟我讀書?」

  陳蟄一怔,然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連連後退,跟著就滿臉通紅的道︰「我願意!」然後就要跪下磕頭!

  「不急,不急。」陳止趕緊攔住,「你得先回去稟告長輩,再做決定。」他倒沒想到陳蟄的求學之心如此迫切,關於這個小廝的情況,陳止也有所了解,知道是背景乾淨的清白人家。

  此時在陳蟄的心裡,則是念頭翻滾。

  「會有這麼好的事!祖父教我的說辭都沒用上,七少爺就說願意教我讀書了,等我成了他的學生,以後不就有好日子過了?祖父也不用那麼辛勞了,他知道了,肯定很高興!這用功讀書,果然是好的!」

  看著陳蟄蹦蹦跳跳地離去,陳止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就起步回返,途中還是往陳侯廟轉了一圈,依舊沒有回應。到了家中,他拿出那張麻紙看了看,眉頭一皺,坐在椅子上思考起來。

  腦海中,麻紙上的列語句,以及後世的隻言片語,還有記憶典籍中的文字語句,仿佛過山車一樣,在陳止的心頭劃過,其中含義逐步顯現,有的被抓住,有的被略過。

  慢慢地,文字組合在一起,朝著一篇文章的形式匯聚。

  而陳止心中,也慢慢構建出一個頗為宏觀的景象——

  前世,他借簽筒之助,略微了解過後世幾個朝代的社會變遷,此時這些零散記憶也逐步顯現,就好像是看到了未來,與族學、書院、官學,諸多場景雜糅在心,構建成一副畫卷。

  就這樣,陳止在思索中,整個人沉寂下來。

  他的這個樣子被吳掌櫃看到了,這掌櫃的也有經驗,立刻將店門一關,防止陳止被人打擾。

  陳止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塑一樣,等陳輔、陳停前後回來,見了他的樣子,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氣。

  等到了晚飯時間,陳止還是一般模樣,也沒人敢擾亂他的思緒。

  陳止的這個狀態,約莫持續了兩個時辰,他才伸了一個攔腰,長舒一口氣。

  「不如就用這諸多智慧結晶,再鑄一篇《師說》,贈與陳蟄,同時試驗一下,這樣一篇文章,算不算絕學。文章代表諸多特性,主旨精神、學術傾向、文體文風等等,總有一個沾邊的吧。」

  想著想著,他長身而起,飯也顧不上吃了,不理面面相覷的眾人,直接回到房間,鋪紙研磨,提筆就寫!

  「古之學者必有師……」

  以原本師說的開篇一句為起始,筆走龍蛇。

  陳止今生雖未行過完整一文,但前世卻有經驗,曾與文壇宗師級別的人物交流,加上簽筒加持,有著深厚基礎,只是前世戰亂,根本沒多少用武之地,可今日書寫,很快就把握到了節奏。

  師說的原文,乃是「說」,用議論和記述來說明某種道理,相比之下,如今的新漢,玄學盛行,駢文漸起,單純以說為體,難免被人忽視,所以還要加入其他因素。

  於是,在行筆之間,陳止雜糅眾多言論,以韓愈原篇為框,將柳宗元、王通等人的觀點也融合進去,再加入自身情感,使得文章的前期,有了抒情小賦的特徵。

  抒情小賦,沒有主客問答,特點是快節奏、明主旨,開門見山,雜糅心意,所以此文開篇就定了陳止之意,又按照世人習慣,拿出三代之事、聖人之語作為鋪墊,確定政治正確,跟著就是眾家論點為佐。

  等寫到到了文章中期,陳止的文風又有一點變化,將前世了解的私學名人、今生接觸的誡子佳文、族學任職時的親身經歷,作為事例羅列出來。

  這些事例,說的與各大世家切身相關,隱隱指出隱患,所以這一部分文章特點鮮明,在文字上剛健有力,在字句上說理通透,在文體上駢散相間,在文風上揮斥自如,有著論說散文的風格。

  等到了文章的最後部分,陳止反而停下筆來,皺眉細思起來,每過很久才寫下幾個字,寥寥數字,錘字煉句。

  前面通過鋪墊和事例,已然將觀點表達出來,欠缺的就是整理、統合,略作延伸,這也是文章收尾要達成的目標。

  待得收尾字句漸多,形態也逐步清晰,卻是諸多對仗、接連用典,盡顯駢儷,恰合當今名士的審美。

  駢文發展下去,肯定會如原本歷史一樣出現問題,但不能否定其歷史價值,尤其是陳止今日寫文,本有試驗之意,當然不能捨近求遠,總要遷就社會風氣,況且這只是最後的總結,是為了便於「尊師重道」這個觀點的傳播,所採取的策略。

  而整篇文章,並非以駢儷為本,也非空洞堆砌,雖有三味文體,但只是略有偏轉,文風完整,不見鬆散。

  待得最後一字落下,陳止長舒一口氣,只覺神似疲憊,抬頭一看,天已大亮。

  「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夜!這文以載道的事,果然不是那麼輕鬆的,哪怕我有諸多助力,用了取巧的法子,一樣有神思枯竭的感覺了。」

  事情一了,睡意襲來,不過陳止強忍著困意,招來陳輔,陳輔知道陳止一夜未眠,自然是關心一番。

  陳止安撫兩句,又吩咐了一下,說了陳蟄拜師之事。

  陳輔固然疑惑,卻不會質疑陳止的決定,點點頭,好奇地看了桌上文章一眼,就退去準備了。

  陳輔一走,陳止才安心入睡,但書林齋卻忙碌起來。

  與此同時,彭城之外,陳華等人所乘馬車急行而去,眼看就要離開地界,卻被人攔住了。

  「什麼人在外搞事,難道不知道我等身份?」陳華那個僕從過來探查,但一見攔路人的面孔,登時一愣。

  就見陳羅帶著幾人,笑呵呵地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著︰「兄長何故走得這麼急?也不提前告知一聲,也好讓我這做弟弟的,給你送行啊,好在我家七哥早就有了預料,讓我等在這裡,有一幅字特地寫給兄長你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35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士如陳華,背信名不達!

  「外面何人?」

  陳華坐在車上,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問身邊的人來,很快那僕從就回到車前,小心答道︰「回稟少爺,是那陳羅,帶了群人擋在路上,不讓我們過去。」

  「陳羅?」陳華聞言心感不妙,這陳羅從一開始就處處與他作對,自己離開,就有避開他的意思,偏偏被此人堵住了路,稍微一想,就知道問題。

  想到關鍵處,陳華警惕起來,就問︰「他說了什麼?」

  僕從低語道︰「他說陳止寫了一幅字,要說給您聽。」

  「說給我聽?聽什麼?」陳華心中不安越發濃烈起來。

  他急急離開,就是因為知道事不可為,如今這情況,頑童收心、幾日時間就識字近百,這樣的開蒙效率,別說陳家族學,就是放到家風端正、人才輩出的名門族學,也是數得上號的。

  如果這都不能算是成功的話,恐怕沒有哪位開蒙先生,敢說自己能做得比這好。

  這種局面下,陳華已經沒了退路,尤其他還試圖以《戒賭詩》反擊,反被陳止一下將軍,還多了王建這個見證人。

  無奈中,陳華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連夜準備好,一早就上路,無論怎麼樣,他對彭城之地已然心有餘悸,就想著回到自己的地方,再思對策。

  「陳羅怎麼可能料到我要離開,他沒有這樣的本事,看來是陳止的主意了,陳止還說給我寫了幅字,要說給我聽,絕對不是好話!還是趕緊離開,求助老師,讓老師幫我擺平這邊的事,順便打壓陳止的囂張氣焰,老師師承宗師,精研佛法,收拾一個陳止,那是易如反掌的,定然可以保住我的名聲!」

  一念至此,盡管心中擔憂,陳華還是果斷地下達了命令︰「不用管陳羅了,我們直接走!快走!」

  可惜,他這邊話音落下,車外就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聲音,赫然是陳羅帶的那群人在高喊口號——

  「名士如陳華,背信名不達!」

  十幾個嗓門不小的壯漢,反覆喊著這句話,聲音震天響。

  背信棄義者,名聲一文不值!一旦傳開,由北向南,他陳華就要惡名滿徐州了,鄉品哪裡還保得住?仕途更要坎坷了!

  因此這十個字一傳進車中,陳華頓時就臉色慘白,他那僕從也是一愣,跟著臉色大變,轉身就朝陳羅等人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著︰「住口!住口!不許毀我家少爺的清譽!」

  陳羅卻哈哈大笑起來︰「名聲不光是別人給的,也是自己掙的,陳華背信私逃,這等行徑連小人都不如,還不許我等說?」他先是看到那僕從的焦急模樣,跟著又看到陳華從車中探頭出來,臉白如紙,想到此人抵達陳家時的囂張,只覺快慰無比,笑得越發歡暢!

  陳華一來,就存著為難彭城陳家的想法,處處想要彰顯自己,又打壓和敵視陳止,定下五日之約,威脅要讓陳止惡名滿徐州,中途見勢不妙,更妄圖壞了陳止的名聲,最後諸計不成,也不願信守承諾,就要一走了之。

  這樣的人,別說陳羅,陳止都容不了他,才有了此番布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陳華一聽陳羅笑聲,更感難堪,卻還強撐著過來,冷眼注視陳羅,呵斥道︰「你叫這麼些人,在這裡呼喊,想幹什麼?我怎麼私逃了?是我師郭展招我回去,師道深重,豈是你能明白的?我那老師乃是天下名士,承宗師之學,德高望重,陳止狂妄的讓我改拜他為老師,這樣的話,我怎麼能聽從?你不要在這裡敗壞我的名聲!」

  剛開口的時候,他還能勉強保持鎮定,可說到後來,還是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看得陳羅越發歡暢。

  「我敗壞你了?我這可是來給你送行的,這口號也不是無中生有,你不用拿郭展來做擋箭牌,你那點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說什麼都晚了,這十個字,就是你的評語,且看我七哥的書法!」

  說著,他拿出一幅字軸,一打開就是龍飛鳳舞的十個大字——

  名士如陳華,背信名不達!

  陳華一見,身子晃了晃,然後抬手一指,喊道︰「去給我把這幅字撕掉,快!」他車隊裡也有虎背熊腰的護院,領命就要過去,沒想到陳羅一揮手,剛才還齊聲喊著口號的一眾漢子,就都聚集在他身邊,將衣襟一撩,露出了刀柄。

  陳華的護衛頓時不敢動了,陳華本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這……你們這多人,竟然敢帶刀劍?」

  「城中禁刀劍,你聽說過城外也禁刀兵的麼?再說了,誰不知道,我陳羅是彭城有名的紈褲!」陳羅哈哈一笑,自稱紈褲子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氣得陳羅額頭浮現青筋,偏偏無可奈何。

  陳羅氣焰更加囂張,指著手中這幅字,道︰「我七哥的墨寶,彭城上下,哪個人不想得到,你還想撕了?還有這上面的字句,這可是徐州先賢劉向之言,你連先賢都不尊重,還談什麼老師,簡直笑話!」

  劉向,也是彭城劉家的祖先,留下了「人背信則名不達」這一句,眼下那十個字的口號正是變化之意。

  「好好好!算你們厲害!」陳華劇烈的喘息幾口,咬牙切齒地道,「既然如此,就把這幅字拿來給我吧,我……我收下了。」在他想來,這口號喊出去,只能求家族和老師幫忙抵消影響,但這幅字拿過來直接撕毀,相信陳止不會無聊到再寫一幅。

  未料陳羅卻將那幅字重新收好,擺擺手道︰「兄長請上路吧,我都說了,只是讀給你聽的,真正要收藏這字的,可是我陳老八,怎麼能給你呢?請吧,一路順風!」說完,瀟灑地拱拱手,帶著眾人施施然地走到遠方的亭邊,上車離去。

  喊著口號,傳揚惡名,最後連字都不給,自己帶走收藏!

  陳華渾身哆嗦起來,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別的原因,被冷風一吹,渾身一個寒蟬,然後暴跳如雷。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少爺,咱們要不回去……」那僕從還待再說,卻被陳華粗暴打斷︰「回去?回去自取其辱?走!現在就走,直接去廣陵,我要見老師!快快快!遲了就晚了!」

  言罷,他直接上車,催促起來,已然是方寸大亂。

  不過,這心裡多少還有點想法。

  「陳止此舉就是為了擾亂我心,絕不能讓他如願!春後我就要出仕了,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哎,這名聲沒拿到,反要折了名望不成?」

  想到關鍵處,陳華雙目通紅,又忍不住催促起來。

  整個車隊在催促中匆忙而行,沿著大陸一路疾奔,將沿途的行人都驚了不少,其中就有五六個頭戴斗笠的漢子,差點被撞傷!

  其中一人怒喝起來︰「這他娘的是哪家的世家子,還真囂張!要是換成了以前,我非把他剁了喂狗!」

  跟著就有個沉穩、低沉的聲音道︰「三弟,小聲點!莫要引人注意。」

  「是,大當家的。」怒喝之人趕緊縮了縮著脖子,壓低了聲音,「彭城快到了吧,到了那裡,真能找到錢糧?」

  沉穩之人點頭說道︰「我在彭城早有布置,有探子深入世家大族,此人能耐不小,相信已經有了成果,你們只管跟著,切莫張揚。」

  「那就好,那就好……」

  幾人說著,在僕僕風塵中前行,很快消失在遠方。

  另一邊,隨著陳羅歸城,陳家上下也知道了陳華離去的消息,聚在一起。

  「陳華走了?他……他竟然真的就這麼走了?」連陳遲都是一臉詫異,「此人莫非真的不顧名聲了?」

  陳華這幾日的行事,他們也有所耳聞,對陳止能真的馴服一眾頑童感到意外,但陳止屢有驚人言行,他們也已經習慣了,因此比不上陳華離去帶來的衝擊。

  「留下了這麼個局面,自己一走了之,這算個什麼事,他陳華來鵬程一趟到底是幹什麼的?好好的在南邊做名士,積蓄名聲不好麼,非要跑過來丟人,把名聲折騰完了才甘心?」陳迅嘟囔著,招來僕從問道,「此事通知我那七佷子了麼?」

  這僕從立刻回道︰「派人去過了,不過說是七少爺昨日寫了一篇文章,耗費心神,正在修養,沒敢打擾。」

  「寫了一篇文章?」

  幾個老陳面面相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8 19:38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文今日現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寫文章了?」陳迂有些疑惑,「以前沒聽過他寫文章啊。」

  「小七以前幹的是什麼事,你們也都知道,沒什麼好奇怪的。」倒是陳迅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我更好奇,他寫的這篇文章是何內容,相信不會是臨時起意,當有所謀。」

  「這個我倒知道一些,」陳邊遲疑片刻,透露了點消息,「前幾日,止兒和陳華有過爭執,那陳華放言,說止兒沒有一文存世,也許是因為這個,他才選在這個時候作文章。」

  「有可能,」陳迅點點頭,「我也聽說這個消息了,這麼看來,七佷子到底還有爭強好勝之心,可他不知道陳華這人已經跑了,嘿嘿。」說到最後,他嘿嘿笑了起來,顯然覺得能把下邳陳氏的人給嚇跑,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陳遲卻有些不安地道︰「這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陳華過去有過幾篇佳作,他的老師郭展更是詞此中大家,止兒和他比拼這個,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我看未必,大哥你也別踫到個事,就看低小七了,這走眼的時候還少?」陳迅卻看的很開,「再說了,陳華跑都跑了,還比什麼呀,跟這樣的人比,那也夠無趣的。」

  陳遲一聽,也覺得是這個理,又道︰「既然這樣,六弟你不妨幫著他點,我們兄弟幾個,屬你的文采最高。」

  陳迂卻笑道︰「還是等見了陳止的那篇文章,再說這些吧,怕就怕到時我直接被比下去了。」

  陳邊也點頭同意,跟著話鋒一轉︰「當務之急,是跟下邳陳家通個氣,陳華這次過來不懷好意,咱們都是知道的,但他走得這麼急,還留下了惡名,可不是咱們陷害,不說清楚,那邊追究起來,也是個麻煩。」

  陳遲眉頭一皺,不喜陳邊掌握節奏,但也知道這是正理,於是點頭道︰「也好,我等合計合計,然後派個人南下,告知下邳陳氏,另外,也該找個人去催催陳遷,歲旦已過,鄉品的事也該落地了。」

  「這個倒是不急,」陳迅咧嘴一笑,「我有個消息,說是再過幾日,中正就要來到彭城,他畢竟是彭城郡的中正,肯定不能總待在留縣,這人一來,不就好辦了?說不定活動活動,還能稍微提提鄉品,那拜賀的事,不就能拿來做文章麼?五品中郎將都派人來了,寫入品狀書中,何等威風?該不該升品?」

  眾人聞言,都是點頭。

  陳迂卻有些疑惑的問道︰「說起來,那位諸葛先生怎麼就留在留縣了,什麼時候過來?」

  陳迅搖搖頭︰「聽說那位諸葛先生最近一直打探北邊消息,也不動身,具體原因,我還真打聽不到。」

  幾個陳老爺還在交談,小管事陳越卻突然過來,說是有事稟報。

  「沒見我們正商談正事麼?」陳遲一問,陳越趕緊回答︰「回稟幾位老爺,此事和七少爺有關,說是七少爺要收個學生。」

  「原來是這樣,」陳遲等人點點頭,跟著一愣,「陳止要收徒?」

  「這人是誰?是何來歷?難道是那陳華?」

  「陳華已經跑了啊,趕緊去跟止兒說清楚。」

  「不是,」見幾位老爺議論紛紛,陳意急忙解釋,「是個叫陳蟄的族人。」

  「陳蟄?沒聽說過啊!」

  陳意苦笑道︰「此人乃是族學的一個幫工小廝,雖也是陳氏族人,但血脈疏遠,幾位老爺沒聽過,也是正常的……」

  「族學小廝?」

  聽得此言,眾人再次面面相覷。

  三日之後。

  彭城之外,一座宅院中人頭攢動。

  「敬茶!」

  就見院內外廊上,陳止坐於席,正接過一名幼童奉來的茶,品了一口。

  這幼童自然就是陳蟄了。

  在這個時代,拜師可不是簡單的事,不說束修之禮之類的準備,就說以陳止如今名望,想和他攀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突然要收個落魄子為學生,著實讓不少人吃驚,彭城各方關注。

  有了之前的諸事,陳止的一舉一動,哪怕自己不在意,旁人也不敢等閒視之,肯定要推敲一番,看看有什麼深意,就算沒有,能揣摩下心意也是好的,方便投其所好。

  尤其是收徒這樣的事,意義不小,這個時候的師徒關係,論親近程度也不亞於血親了,當然引人遐思。

  另一方面,陳家內部也要做一番準備。

  當下,陳止可以說是陳家的門面,名聲已經打出去了,他的收徒儀式,怎麼也不能無聲無息,就算陳止想低調,陳家也不會允許。

  可問題是,陳止的宅院還沒修好,總不能在書林齋收徒,因此陳家加緊準備了座佔地不小的城外宅院,將地契轉到了陳止名下,就是此時的這座了。

  於是,陳止的弟弟妹妹也從書林齋搬了出來,住進了這座宅院,伴隨著的還有諸多田產,佣戶若干,家畜牲口眾多。

  就因為陳止的一個決定,他這一家一躍成為了大地主。

  與此同時,對陳蟄家庭背景的探查,也耗費了些時間,雖說都是陳家族人,但繁衍至今,支系眾多,很多族人的經歷也需要探究一下才能知道。

  既然是陳止要收徒,陳家可不想留下隱患,當然要仔仔細細地梳理,上查三代。好在陳蟄的祖父陳皓還在世,倒是方便許多,只用了兩天功夫,就完成了準備工作,發出觀禮請帖。

  這一來二去,共花費了三天時間,直到今日,陳蟄才正是拜師。

  陳止收徒的消息傳出去後,城中各家皆有響應。

  歲旦拜賀剛過去沒多久,眾世家自是要趁熱打鐵,派來了觀禮之人,那些沒撈著給陳止拜賀的家族,更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也熱切的派人過來。

  如此一來,這座還算不小的院子,就顯得擁擠許多,家世一般的,只能在門外觀禮,這也從側面烘托了陳家如今的氣象。

  陳遲、陳邊這一輩的人沒有到場,可也接到了消息,當即喜笑顏開,覺得家族中興有望,而過來觀禮的陳順、陳玄、陳署等人也是暗暗吃驚,越發明白了陳止的價值。

  不過,更多的人,是羨慕那個正在遞茶的孩童。

  要說陳蟄的名字,三天之前,根本無人知曉,不過是陳家宗族眾多子弟的一員,別說出色了,根本都排不上號,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因在族學幫工,被陳止認識了,不知道怎的,竟然能在這裡端茶拜師了!

  「這是什麼運氣。」

  「能拜陳止為師,此人好福氣。」

  「早知如此,我也該去族學走走的,我也是陳氏族人啊!」

  ……

  等陳止喝過了拜師茶,儀式禮成,眾人議論紛紛,有的羨慕,有的疑惑,也有的只是純粹地湊熱鬧。

  不過,很多人還是好奇緣由的,他們不信陳止會無緣無故的,就收下這麼一個平平常常的弟子,真要收徒,彭城縣大把人家的孩子排隊等著,根本輪不上陳蟄。

  「恭喜啊,皓叔!」

  「五叔,你們這是要轉運了啊。」

  「叔祖,恭喜恭喜。」

  另一邊,包括陳啟在內的陳家旁庶,給端坐一旁的陳皓拱手拜賀,這位老人已然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最初,拿出那篇《師說》就是陳皓的主意,可他著實沒有料到,竟會如此順利的得償所願。

  自己的孫子能拜陳止為師,從此不用幹雜活、雜役都是小事,最關鍵的是可以讀書為學,這可是陳皓一輩子的心願!

  「都是七少爺看得起,是陳蟄的福氣,這孩子命好,七少爺心好啊!」說到動情處,老叟老淚縱橫,好不容易才勸住。

  很快,眾人的注視中,陳止按陳家訓言告誡了陳蟄一番,這也沒什麼特殊的,十家大族九家類似,不過他接下來的舉動,就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你之前拿來一篇師說,說是想要今後研讀,如今我為你師,就給你一篇《師說》,文中深意,你自品之。」說著說著,陳止從書童手中拿過一紙,貌似隨意地遞了過去。

  陳蟄一見,趕緊接過來,他今日興奮欣喜,被眾人圍著,腦袋裡近乎空白,恍恍惚惚的也沒聽清陳止說了什麼,等接過來一看,才發現是一篇文章,題目正是《師說》。

  「師說?」

  邊上的劉綱靠近兩步,也看了過來,先看到文題兩字,點頭贊道︰「這是行楷,陳兄的書法真是兼容並蓄,難得的是都這麼精妙!」

  旁人一聽是陳止的書法,也都來了興致,紛紛圍了上來,看到了文題,這個點頭,那個稱贊,然後順勢就讀了起來。

  「古之學者必有師……」

  「這句有點味道,是陳止的文章?看著樣子是寫師者的?」

  「聽說他前些天在族學開蒙,莫非心有感悟,寫下此文?」

  「過去可沒聽說過他做文章,都是寫書法,也就那戒賭詩勉強算是,不知道這篇文章寫的如何。」

  「是不是和陳華有關,此人背信之事,這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的,陳止挑這個時候寫師者之文,耐人尋味。」

  「傳道授業解惑?有點意思,這話說的通透,一下就點名了要點,我再看看……」

  眾人本來只是過來看熱鬧,最初還議論兩句,可看著看著,這神色就都不對了,從最初的隨意,慢慢變得凝重,到了最後不少人更是開始倒吸涼氣了。

  「這……這文章真是陳止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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