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3 21:59
第四百章 重游臥冰,心有招攬念

  劉侃、張詠等,都是彭城有名的名士,與陳止在臥冰樓中相識,陳止也是在那天遇到了琅琊王家的書癡王奎,以及琅琊王劉蓋。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現在的陳止被譽為彭城名士,冠絕青徐,風頭一時無兩,而劉侃等人卻依舊還是名士,名聲既沒有增長多少,也沒有下降多少,仿佛靜止了一樣。

  實際上,這樣的名士才是常態,對他們而言,此生能在一地有這般名聲,就已經足夠了,若是還能留下一二逸聞,傳於後世,那就更好了。

  他們的名聲,能將其他人吸引過來,讓遊曆至此的其他名士好奇,從而過來拜訪,因此時常有這樣的宴席展開。

  「最近這半年以來,過來拜訪的名士,比過去同時期要多得多,」徐輝看了陳止一眼,笑道:「從來訪止人的話中,我能聽得出來,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是衝著賢侄你的名頭來的,想來你的名聲漸漸流傳,已從洛陽和青徐等地,朝著天下各處流傳了,這可是要名垂青史的徵兆!」

  「徐師真是抬舉我了,我這點名聲不過是一時流傳罷了,哪裡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陳止謙虛起來,這徐師的叫法,乃是徐輝要求。

  見陳止從善如流,徐輝頓時心情暢快,忍不住就道:「謙虛了,賢侄謙虛了啊,我可是知道的,在你要去的北疆之地,你的名聲就十分響亮,《六國論》在鮮卑各族流傳頗廣,說起來,你未能參加這次的杏壇論道,實在是讓人遺憾啊,不說旁的,就是當場書就《六國論》一事,就值得大書特書,比之後來論道時候的幾篇文章,不知道好上多少,真是可惜了!」

  邊上的陳遲等人聽得此言,也是露出遺憾之色,去年的杏壇論道,動靜很大,不光是中原的不少大家,連同邊疆的諸多部族都有大家前來,可謂是熱鬧非凡,影響深遠,徐州因為離青州較近,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波及,從世家到民間都十分關注論道。

  一開始,陳止被邀請去參加論道,陳家還是頗為興奮,卻沒想到他中途就走了,好在陳止的風頭更大,不光是斬殺了匈奴小王子,更有魯王宴上的一篇《六國論》,相比之下,連杏壇論道的優勝之人,都被蓋住了風頭。

  更不要說,後來又有匈奴王劉淵之死的傳聞,更是將陳止的名號推上了一個新的巔峰,成為彭城父老鄉親們口中津津樂道的同鄉賢達。

  在隨後的日子裡,但凡他在洛陽有什麼動靜了,傳到了徐州這邊,尤其是彭城之地,都會引起議論。

  正因如此,才會有許多百姓自發的過來迎接陳止。

  這樣的民望,當然有利於名聲的傳播,但凡是經過徐州之人,都會聽聞陳止之名,那些不急著趕路的,難免順路過來一探。

  「所以啊,最近這彭城周圍,名士是越來越多了,很多人過來這邊,都會停駐一些時日,前幾日又有消息說你要歸鄉,就有不少人在這裡等著呢。」

  徐輝撫須而笑,看著陳止的面容,也是越發和善。

  自己治下的地方名士越多,越代表著文道昌盛,乃是名教之功的體現,當然讓他高興了。

  陳止知道了這些,笑道:「既然如此,說不得我要去見識一番才行。」

  「那我就讓人去通報一聲,也好讓他們定下具體日子,你這行程沒有確定,他們也沒訂好日子呢。」徐輝的一句話,顯示出這個所謂宴席,其實就是在等陳止,若他不去,真的就毫無意義了。

  話落,徐輝忽然話鋒一轉:「你這一路風塵,趕緊去歇歇吧,也好帶著家眷去探望父母。」他這話,表現出兩人的親近。

  陳止點點頭,他這次過來,本就有帶著妻子給父母掃墓上香的意思,已經成婚一年,若是還沒有行動,放在這個崇尚孝道的國度,很容易變成個人私德的汙點。

  於是,又說了幾句,陳止就在人群的護送中,走入了城中。

  隨著陳止進城,歡迎儀式隨之結束,人群散入城中,就像是無數石子兒落到了平靜的水面中,蕩漾起陣陣漣漪,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有不少人感歎道陳家運勢要起了,又回想諸葛家的嫡子過來時的陣仗,說這才過了多久,陳止就從迎接之人,變成了被迎接的主角,世事變幻,莫過於此。

  此等議論,陳止見過太多,陳家也早已習慣,無需贅述。

  卻說他歸家之後,領著妻子見了留在家裡的小妹,又是一番歡喜,等第二日一早,就去往城外的陳家墳地,給父母祭掃,隨後又馬不停蹄的在祠堂中祭拜。

  這般忙碌的行程,直到傍晚才算是做完,妻子楊悠也是累的一身汗。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聽著丈夫的關懷,楊悠笑著搖頭道:「這本就是妾該為之事,不能侍候公婆跟前,已是遺憾,又豈能在意這點勞累?」事實上,楊氏自從成婚之後,就越發滿意自己的丈夫。

  她本以為,陳止這般才華和名聲,當是志存高遠、目無餘子之人,接觸之後才發現,陳止固然是志向遠大,但為人卻頗為和善,對自己更是溫和、尊重,渾不似其他姐妹口中所說的男子模樣,是以做什麼事,都越發心甘情願。

  等夫妻二人忙完之後,直接回了陳止在城外的莊園,他的學生陳蟄早就等候在那,一見陳止,就乖巧的過來見禮,更是激靈的衝著楊氏叫了一聲師娘。

  一年多不見,陳蟄的樣子有了不小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個頭。

  比之一年前,陳蟄高出了足有一頭他本就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拜入陳止名下之後,身份地位水漲船高,吃得好、住得好,營養和休息都跟上了,再接受正統的世家教學,學習君子六藝,打熬體魄,自然是長得飛快。

  不過,陳止更在意的,還是陳蟄的學問。

  事實上,陳止對這個弟子有著虧欠,還沒怎麼教他,自己就踏上了遊學之路,隨後一年多未歸,只是在走的時候,給陳蟄留了些書冊、教材,又安排了家人監督,但為學這件事,沒有老師督促,主要還看自己,往往進境緩慢。

  有鑒於此,晚飯之後,陳止就叫來陳蟄,考較他的學問。

  師徒二人一陣對答過後,陳止微微點頭,道:「你這一年確實沒有閒著,也沒有偷懶,基礎上該學的東西,都已經學了。」

  陳蟄聽得此言,頓時眉開眼笑。

  他因境遇改變,深刻意識到機會難得,加上祖父督促,所以格外用功,就想著憋著一口氣,等老師回來的時候能得到誇讚,現在總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陳止說過之後,又道:「不過,為學之道,光是看書是不夠的,還得多看看、多走走。」

  陳蟄一聽,趕緊正襟危坐,等著陳止的安排,在他心裡其實很想與陳止同行,他知道陳止將為太守,做一個郡守的弟子,在當地必然大有好處吧?

  只是陳止的話,卻讓他有些失望

  「這幾天,你多和陳物聊聊,他與我同行,走南闖北,頗有見識,學問造詣進境飛速,可為你友,待時機成熟,我會派人來接你,跟在我身邊為學。」

  考慮到陳蟄的基礎薄弱,為學的時日尚短,多打打基礎,並無壞處,至於陳蟄的想法,陳止多少能夠猜到,但還是決定磨一磨對方的性子為好。

  等師徒對答過後,就有僕從過來通報,說有人送來請帖。

  陳止讓人送來,接來一看,正是臥冰樓晚宴的請帖,時間就定在明天。

  「這些名士,也是心急,我剛把事忙完,就來送請帖,也罷,正好去看看有什麼人物,徐郡守說的不錯,北上代郡,為一地太守,乃是父母官,要治理偌大土地,諸多事物,就算一個人能處理的過來,終歸要找些人手的,否則就要被政務纏身,別想再謀劃其他事情了。」

  他又想到徐輝提到了那個人。

  「小仙翁葛洪,在後世很有名氣,我沒刻意去了解過,也知道是道教上有名的人物,還有《抱樸子》流傳於世,就是不知這人有沒有為政之能,但至少在煉丹上有造詣,或許可以加以延伸,但話說回來了,這樣的人,想要招攬也不容易啊。」

  以葛洪的名氣,即便什麼政務都無法處理,但單純養著,也能提升名望,更何況煉丹本身涉及到化學,也能有不小的助力,只是陳止過去也聽過其人名號,知道不是一個容易招攬的人。

  「也罷,先結交了再說,徐郡說了,還有一位大賢,似乎很得幾位名士的推崇,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帶著這樣的想法,等到了第二天,陳止就準時的抵達了臥冰樓。

  遠遠的,就看到有人在門口等待,等他下了車,那人立刻就迎了上來。

  「張先生,使不得!」

  陳止很快就認出了來人,正是彭城名士張詠。

  這位張詠,過去與陳止有過一點衝突,但在認識到陳止的能耐後,立馬就轉變了態度,一門心思的結交。

  「怎麼使不得?莫非是陳郡守看不上我了?」張詠故作姿態,隨後哈哈大笑,「好了,人都到齊了,就等著你來了,快隨我進去,我給你引薦幾位大賢,也好讓你北上的時候,有人幫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4 22:17
第四百零一章 南北名士聚一堂

  「……這青州的名士給你介紹完了,後面就是咱們徐州的名士了,這位是廣陵名士枚顯、這位是他的好友周盎,這位這一年多以來,在廣陵那是名聲越發響亮,哦,對了,周兄要是嚴格算起來,那還是揚州人士,但卻長居廣陵[],算是半個老鄉啊。」

  張詠領著陳止進來之後,就順勢給他介紹著屋子裡的人。

  這次的宴席,說是宴會,其實人數很少,也就十幾人,按著士人名士的標準,這個時候不會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而是一人一張單桌,所以只需要一間稍大的雅閣就夠了。

  人不多,也好辨認,隨著張詠的介紹,陳止大致明白了,今日來此的,大部分其實是北方士族,青州和兗州的人最多,徐州的名士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陳止人士的,比如張詠、劉侃、蕭左等人,此時這幾人都是一副要盡地主之誼的樣子,也無需幫陳止介紹。

  所以,在介紹完兗州、青州的名士後,那張詠介紹徐州名士的時候,就輕鬆許多,待得話語落下,又指著一人道:「這位就是陳君你先前念叨著的小仙翁葛先生了。」

  葛洪!

  陳止心中一動,順勢看去,入目的是一個看上去神色從容的男子,留著長鬚,穿著寬衣大袍,正順著張詠的話拱手為禮,但神色中卻不見多少敬畏和恭敬,卻不讓覺得無禮,有一種讓人親近的柔和、自然之感,這是源於氣度的一種感覺。

  「早就聽聞小仙翁之名了,只是一直未能拜訪,甚為遺憾。」陳止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對方,一邊說著推崇的話。

  他的這些話並不是客套,而是心中的真情實感,因為葛洪的這個名字,他在第一世的時候就聽過了,很多的文藝作品也都涉及這個人物,而在今生,他在復甦之後,也是偶爾能聽到這個名字,伴隨著的也都是種種傳奇一般的故事,當然是如雷貫耳了。

  葛洪卻笑著搖頭道:「我的這點名聲,如何能與陳君相比?而且,陳君的幾篇文章中,也有許多內容,讓我欽佩,真要拜訪的話,也是我來拜訪你,實不相瞞,先前的杏壇論道,我也曾過去,就是想要見一見陳君,可惜最終未能一見啊。」

  「還有這回事?」陳止頗為意外,一個沒想到這位名揚後世的人物,話裡話外居然對自己這般推崇,第二個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前往杏壇論道,要知道,在這之前,可是有傳聞說這位小仙翁在閉關著述的。

  果然,那張詠也頗為意外的道:「還有這回事?葛先生,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出關了,還往青州去了,那你路過這邊的時候,該通知我等一聲啊。」

  葛洪聞言,笑而不語。

  不過,也有那明白人,很清楚的知道,葛洪當下固然沒有什麼官職,但名望甚高,聽說連江左的幾位郡守都曾去拜訪過他,想要請他出山,哪怕不是輔佐自己,只是在旁邊養著,那也是個壯大名望的事,但最後都是铩羽而歸,有些人甚至連葛洪的面都沒見。

  與這等人物相比,張詠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資格,讓葛洪在過境的時候,特地給他通報一聲,這話就是用來客套,都有些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正因如此,等不少人回過神來,都覺得情況有些尷尬,氣氛頓時怪異起來,還是邊上的劉侃,一見情況不對,趕緊接過了話頭,就指著葛洪身邊的一人說道:「這位是鮑敬言、鮑先生,乃是葛先生的好友,在江左一帶也有名氣,同樣也是道學的大家,而且對財貨之道還有研究,他這次過來,也是因為陳君的關係。」

  「鮑敬言?」聽著這個名字,陳止心中微動,覺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隨即就明白了,八成又是第一世的時候,在什麼地方聽過其人的名號了。

  要知道,陳止此生,固然沒有抽到相應的簽,但上輩子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遺留了一部分過來,所以他的記憶力很好,或許時間長了也會遺忘,但最近一年前後的事,都記得比較清楚,所以能讓他記不清的事,不是上輩子的,就是第一世的,是在獲得過目不忘之能前,就已經模糊的記憶。

  「能在後世留名的人,必然都不簡單,但我卻不能全部記住,不知道這個鮑敬言是有什麼過人之能,又或者是做過什麼驚人之事?劉侃說他有財貨之能,難道是靠著這個留名後世的?」

  陳止的心裡想著,表面卻還是親熱的招呼著,卻也沒有虛偽的說什麼久仰,而是說等會要好好的和鮑敬言交談一番,討教討教。

  鮑敬言是一個有著國字臉的男子,氣度沉穩,他笑道:「我是要和陳君你說說話的,但不敢說是教你什麼,而是知道陳君你常為過人之舉,所以過來拜訪,旁的不說,你在洛陽倡導的諸評,就可謂奇思妙想,其中的不少深意,讓我大有啟發。」

  諸評給了他啟發?

  這個說法,倒是讓陳止頗為意外,因為剛才介紹的幾個名士,陳止都在見禮的時候,簡單的交談了兩句,他們也都說了來拜訪陳止的理由。

  這種場合,即便只是客氣的話語,說出來的也肯定是個人認為,陳止最為得意之事,所以那兗州、青州的名士,說的是陳止的名望,談及的是青州的杏壇論道,而徐州之人則說的是陳止對陳家的幫助,以及他的幾篇文章。

  至於葛洪,則明確說出來,是陳止文章中的內容,令他產生了拜訪的念頭。

  唯獨是這個鮑敬言,提到的是陳止在洛陽的諸評。

  要知道,這個諸評雖然讓陳止收獲不小,但在一般的名士眼中,這般經營之舉,其實不如學術、學說來的有用,因此都不認為這會是陳止的得意事。

  當然,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因此見過之後,陳止的目光又落到了最後兩人的身上。

  張詠於是又介紹起來:「這兩位,和陳君你還有點關聯呢。」他笑了笑,也不讓陳止久等,就揭開了謎底:「他們啊,是幽冀名士,這位名為束交,為陽平元城人,其人文章名傳多地,去年的杏壇論道,陳君離去之後,束君之文便起風雲啊!」

  「不敢當,不敢當!」

  陳止還沒有開口,那個束交卻是擺手搖頭:「怎麼敢和入夢君相提並論,我那文章也只是被幾位長輩尊者看好罷了,算不上風雲人物,而且文章早就準備好了,只不過是挑選在杏壇論道的時候拿出來罷了,和《六國論》這等能流傳後世的文章,是不能比的。」

  他的這番話,又讓不少人稱讚他謙虛,但束交卻只是搖頭,說並非謙虛,而是肺腑之言。

  帶的一番客氣過後,陳止終於有空間問道:「束先生,不知你與廣微公如何稱呼?」

  「正是家祖!」束交剛才都是謙虛,乃至被誇讚的有些惶恐,但陳止一提到這個名字,他馬上面露神采,話語中更是包含著自豪之意。

  陳止口中的廣微公,名為束皙,字廣微,乃是之前有名的大儒、經學家,而且博學多才,也曾為官,但最終退而授徒,桃李滿天下,在北方、尤其是河北燕趙之地極有名望,哪怕已經去世多年,依舊被人推崇。

  束交是束皙孫子,那麼不管他學問如何,單純是這個身份,就有不小的影響力。

  「若是操作得當,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個有號召力的旗子,幫我招攬不少人才,」瞬息之間,陳止的心裡就生出了招攬的念頭,「不過,也不急,他既然出現在這裡,其實也該有類似的想法,我先摸清楚他的意思再說。」

  這麼想著,陳止並沒有急著多說,而是客套兩句之後,就將目光轉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束交年齡不大,而這第二個人的年齡稍長,神色也更為從容,而且陳止從這人的眉宇間,還看出了幾絲熟悉的味道。

  張詠則在旁介紹道:「這位張亢張君,安平人士,陳兄應該能想到什麼吧?」

  「安平張家?」陳止心頭一動,不由問道:「不知與張侍郎,是何關係?」陳止口中的張侍郎,其實是中書侍郎張載。

  這個張載,並非是後世那位橫渠先生,而是新漢時期的一位賢達,他也曾擔任著作郎的官職,所以在擔任中書侍郎的時候,也常去東西兩苑,加上他交友廣泛,和諸多宗師都是好友,因此和陳止也有往來,現在一聽介紹,頓時就發現,這張亢眉宇間的熟悉之色,不正是與張載相近?

  「那正是在下兄長!」張亢隨後的一句話,讓陳止明白了其中緣由,再看對方的神色,就有了變化。

  張載的地位,在朝中也是很高,但並不是表現在權柄上,而是名望和人脈上,而且其人更是學者,有諸多著作,影響深遠。

  帶著這個念頭,陳止在看面前的幾人,這感覺頓時就不一樣了。

  「不說別的,就說這張亢、束交,對燕趙之地的人來說,就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再加上葛洪、鮑敬言,小小一場彭城宴會,聚集過來的名士,竟有這許多人傑!若是能盡數招攬,那我北上,該省去多少功夫和精力?」

  注:廣陵所處,接近近今日揚州,但新漢時期的揚州,在長江以南,是平行於徐州的州一級行政單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4 22:18
第四百零二章 入幽州

  「儒者說,天生烹,民而樹之君,此乃欺瞞天下之言也!豈其皇天諄諄言?亦將欲之者為辭哉!今君問我財貨之計,我亦說可答曰,君既非天命,則賦稅亦非必須也,所謂賦稅,無非是後天強弱、智愚之分所致,強、智者征服弱者、愚者後,恃強淩弱的結果!」

  緩緩前行的馬車之上,陳止與鮑敬言相對而坐,聽著對方的言語,心頭蕩漾起陣陣波瀾。

  原因無他,實在是這鮑敬言的話,顛覆了他對這個時代名士、為學者的固有印象。

  畢竟,按照這位的說法,所謂的民需要君王,就是一個騙局,按照鮑敬言的意思,民眾不光不需要君王,連賦稅都不該上交。

  這妥妥的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啊!

  「這就是所謂的擅長財貨之道?按著這位的說法,別說聚斂財貨了,連行政組織都改一概取締,還經營什麼地方,做什麼郡守啊?」

  心裡驚訝著,但陳止還是笑著說道:「鮑君所言甚是,然如今天下次序已定,哪裡能夠妄動?若真按著君之言論而行,怕是又要天下打亂了。」

  鮑敬言點點頭,說道:「君之意,我亦明白,是以當從天下一隅興起,之前陳君你詢問我這財貨之法,我亦有些主張,可暫安眼前局面,但還要等到了代郡,才能詳細施行。」

  聽得此言,陳止不由長舒了一口氣,知道眼前的這位,到底還沒有徹底被理想主義侵蝕,還知道腳踏實地。

  隨後又不由在心中苦笑起來,畢竟這次出乎意料的招攬到了三人,連帶著那位小仙翁都因為好奇,而跟隨過來,一同前往代郡,著實是意外收獲。

  正像陳止當時預料的那樣,有這樣四個人相助,可以讓他如虎添翼,減少許多麻煩,而那日晚宴,他與四人交談之後,也發現這四位各有各的長處,連看起來只是文章出色的束交和張亢,在為政上也有自己的見解,至少在從他們嘴上所說之話來看,最起碼也是個趙括,能說出漂亮的文章,具體手段如何,那就要到了地方,實實在在的考察了。

  只不過,隨著這四人的加入進來,也給陳止帶來了新的麻煩,讓他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畢竟這個年代,有一定地位的士族,而且不是寒門出身的人,願意跟隨一個郡守,去邊疆從幕僚做起來,沒有所求,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講一講,這幾天以來的變化了。

  距離那日宴會已經過去了七天。

  七天的時間,足夠陳止將彭城方面的事都做好安排,在給彭城陳氏站台的同時,借助自身的也影響力,讓家族的根基越發穩固。

  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中,陳止也給自己的兄弟在陳氏一族中謀得了該有的話語權。

  隨後,在和下邳陳氏趕過來的人手碰頭之後,陳止就按著原本的計劃,將自家餘下的一百五十多家丁帶上,除此之外更從陳家名下的民戶中,又挑選了二百多人,進行了簡單的操練之後,就交給了自家的二弟,安排他按照一貫的操練之法,先把這群人稍加訓練,知道行伍之分後,再領著前往北地

  這個時代,世家家丁長途遷徙也算尋常,但也需要一定的後勤供給,陳止地上一百五十人,在他還未在北地建立足夠的人脈網路前,貿然讓太多的人前往,既不現實,也難以操作,這畢竟不是後世,沒有什麼公共交通,家丁若是前往,必須靠著雙腿。

  沒有經過最基礎訓練的家丁,如何能經受得住?更不要說,這個時代的城外,不光有流民、匪患,更是叢林明白,野獸出沒,是以一些基礎的行伍技能是必須要掌握的。

  做好這些安排之後,時間也差不多了,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在這個時代,趕路本身就是一個難以預料的事,是以陳止也要盡早上路。

  但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北疆的幾個鮮卑部族之間,有要相互廝殺的跡象,整個北疆荷槍實彈,似乎又要有變故降臨。

  加上陳止的妻子楊氏,最近被查出來有了身孕,於是他臨時決定,讓楊悠留在徐州,自己則帶著人,先往幽州而去,同行的就有鮑敬言等人。

  這幾位名士,聚集和滯留於彭城,就是為了陳止,陳止當時也有了招攬的念頭,但卻沒有料到,真能如願。

  實際上,這個時代的很多幕僚,都是飽學之士,只是因為出身的問題,得不到中正官的推薦,因而沒有足夠高的鄉品,就沒有太好的出路,最終選擇的,往往是給一方封疆大吏,或者領軍將領為幕僚。

  朱守的幕僚鄭管、張應手下的王布,乃至最後決定投靠陳止的蘇遼,甚至於先前那石勒手下的一些個幕僚,其實都是這樣的來歷。

  但是張亢、束交等人卻不同,他們也出身,也有鄉品,有名望,也有人脈,只要適當經營,不愁出路,卻甘心接受陳止的招攬,雖然打著的名號,是所謂的與陳止言談甚歡,心有所得,所以隨行,時常探討。

  「但是這樣的藉口,根本就說不過去,又不是遊學了,這些人都是成名一方之人,我也不是出去遊山玩水,而是要做一郡太守,是要做實事的,哪裡有多少時間,和他們談玄論道,他們這次投奔,恐怕背後的原因沒有這麼簡單。」

  盡管明白這些,但陳止卻也沒有太多的擔憂,因為這一個人的麾下人數越多,人心就越亂,那種旗子一立,八方歸心,然後同心協力、眾志成城的局面,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帶著這樣的念頭,陳止一路北上,在中途和陳梓、楊宋等人會合,集齊了人手之後,更不停留,就奔著那幽州而去。

  不過,一路上陳止也沒有閒著,他坐在寬敞的馬車上,卻沒有心思欣賞沿途的風景,甚至都沒有多少時間看書、練字,而是拿著陳梓、楊宋等人從洛陽帶來的資料,反覆的研究著。

  在這裡面,他最為看重的,就是有關幽州地界,人口流動方面的問題。

  「照著這個上面的說法,大概在十三年前,大規模的流民遷徙就已經開始了,主要的路線就是由北向南!這種情況,對北方的經濟生活破壞性之大,恐怕還在天災之上,畢竟人沒了,什麼都幹不成!」

  想著想著,他將手上的幾疊資料放下,閉上眼思索起來,對將要到來的困難,作著大概的預估。

  時間就在他的思考中慢慢流逝,再過幾日,他就將抵達幽州地界,按照朝廷的計劃,他最好能先和那位兩州刺史王浚碰個面,然後在去代郡任職。

  不過,眾人越是往北,越是發現這邊的流民越多,很多地方的村鎮更是成為了廢墟,越發荒蕪。

  進入了幽州之後,這樣的情況更加常見,連過去傳聞中,頗為富庶、安康的燕郡境內,也幾乎看不到一個完好的村鎮。

  最後,那車外的混亂和淒慘景象,讓陳止都無法安坐車中進行謀劃了,而是不時下車,問候沿途流民,又或者盡可能的給予幫助。

  不過,他們的這支隊伍人數眾多,每日所需口糧也不少,分不出太多的食物,而且也不該拿出太多,因為助漲流民期待,有可能會帶來災禍。

  於是他們的前行速度也減緩下來。

  「這般世道,真是讓人沒有想到啊。」連一直給人世外高人之感的葛洪,也忍不住感慨起來,「莫非真是朝廷失德?」

  實際上,這位小仙翁並沒有投靠陳止,也不是去輔助他的,而是單純想要遊曆北方,同時也對陳止的一些言論有著看法,更主要的是他和鮑敬言的一些主張對立,雙方一路上時常辯論,但誰都說不服不了誰。

  此時,他一感慨,那鮑敬言就上前說道:「哪裡和朝廷失德有關,不過是天象變遷罷了,自宣武統一南北之後,江河所處,連歲凶災,幾無一年或斷,地震水旱風雹蝗螟霜雪疾疫之災,紛至而來,一時俱現,莫非這三十多年,幾位皇帝都是失德?我雖不喜人君,但也不得不為他們說一句公道話,此事與他們無關!乃是天地運轉之恒則罷了!」

  他這話一說,葛洪的眉頭頓時皺起,而邊上的陳止卻聽得眼中一亮。

  「鮑君,聽你話中之意,對此似有見地?可否詳細說一說?」

  聽得陳止的詢問,鮑敬言笑著點頭,隨後道:「自是可以的,但這些東西,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的書童帶來了些書稿,到時候可以請陳君你過目。」

  葛洪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不知道我能否一觀?」

  鮑敬言點頭道:「那是當然,正要與你看!」

  幾人說著,很快又重新上路。

  與此同時,這支車隊也引起了旁人注意,很快就有一個消息,傳到了燕郡的郡府燕縣。

  「大將軍,那個陳止來了,這是下面遞上來的消息,請您過目……」通報的文書,被帶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之中,擺放在一名面色威嚴的男子跟前。

  但這男子卻看都不看,而是搖搖頭道:「此等小事,等正事忙完了再說,還是先讓我請的幾位進來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5 23:29
第四百零三章 王浚與段部鮮卑

  隨著男子話音落下,報信之人順勢退去,跟著屋外就有陣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有一個個孔武有力之人踏入屋中。

  這些人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左顧右盼,找了胡椅就坐下,一點也不見外。

  為首那人面容剛毅,臉上稜角分明,他一進來,就笑道︰「王大將軍,聽說你又升官了,成了什麼大司馬,執掌天下兵馬,一聽就威風啊!」

  「虛名罷了,天下兵馬之權,朝廷怎麼可能捨得給我?」坐於屋中的男子順勢起身,招呼著來人,「疾陸眷,你們這次來,該提前給我通報一聲,我也好做好準備,現在這樣匆忙,招待不周,豈不是失禮?」

  「哪用得著這麼麻煩?」那稜角分明男子,被稱為「疾陸眷」,並非是中原人的名字,乃是鮮卑人,為段部鮮卑出身,全名為段疾陸眷,他被招呼著坐下,也不客氣,這一落座就說這話,「我們這次過來,是想替大單于問一句,你答應的爵位,什麼時候能冊封?你也是大司馬了,向朝廷建言,問題不大吧?」

  「疾陸眷,你還是這般快言快語,」這男子被稱為王大將軍,自然就是這幽州、平州的涼州刺史,權傾北地的王浚,「其實有些問題,這個問題若是不盡快處理了的話,暫時還無法達成啊。」

  「怎麼?莫非大將軍你想要變卦?」那段疾陸眷似乎一點顧忌都沒有,一副快人快語的樣子,聞言搖搖頭道︰「這可是大將軍你先前說好的,現在又找些說法,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吧?」

  王浚哈哈一笑,搖搖頭道︰「疾陸眷你莫要誤會了,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有些麻煩,需要拖延一段時日罷了,不用太過多想,大單于的名號,我去歲都給你父要來了,更何況一個遼西公的爵位?」

  「哦?」段疾陸眷眯起眼睛,詢問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希望大將軍能說個清楚,這樣我回去了,也好給大單于回話。」

  「這事也簡單的很,」王浚一揮手,先讓僕從上茶,輕抿一口,這才繼續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先前驅逐了兩郡太守,要換上自己的人,其中就有那遼西郡,為的就是給大單于騰出位置,也好讓他能順理成章的得到遼西公的封號。」

  「不錯,」段疾陸眷點點頭,「當時大將軍你可是拍著胸脯保證的,說是一個爵位不在話下,我父如今為大單于,其實已心滿意足,那爵位乃是為了正名,也好讓其他諸部知曉,我等才是真正學會了中原之法的鮮卑正統,那遼西郡我等也不會佔,依舊給大將軍你統領,我父也就是食邑,如此一來,我等得名,大將軍名正言順的掌控遼西郡,兩全其美,怎麼現在又有了變故?」

  「莫著急!」王浚還是笑著搖頭,「你看,怎麼又急了?我驅逐出去,我是真心想讓大單于得一爵位,畢竟大單于對大漢的忠心,我心裡是清楚的,也知道咱們段部鮮卑,在這些年來,為大漢出了多少力,南征北戰,不知道流過多少血!」

  他的話,一字一頓,顯得鏗鏘有力,讓段疾陸眷微微點頭。

  但緊接著,王浚卻是話鋒一轉︰「但是,光我知道是不夠的,朝廷上卻有些人被人蠱惑,總是要警惕大單于,就算是我先後上書,也是沒用,所以才會鬧出這樣的事,我前腳剛把那郡守驅逐,想著經營一陣子,就找個理由,給大單于得個遼西公的封號,結果後腳他們就又派了人來,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啊。」

  「真的是這樣?」段疾陸眷的臉上露出了遲疑和懷疑的神色。

  「當然是這樣了,」王浚點頭笑著,「我何曾欺瞞過你們?之前破了廣寧城,不也是放任你們行動了?你大概還不知道,這次朝廷指派的太守,一共有兩個,除了這遼西的郡守之外,廣寧郡也派了一人過來,你也知道的,廣寧那邊的情況,若是被朝廷知道了,那就算是我也不好交代,偏偏我乃是邊將,不能明著反對朝廷的任命,就只能將代郡拿出來,安置那位廣寧太守了。」

  「讓廣寧太守去代郡?」段疾陸眷的眉毛一皺,「真有此事?」

  「這個我何必要騙你,而且也騙不了你,過些時日你派人去了解一下,自然就能知道真假了,」王浚搖搖頭,嘆息一聲,「廣寧郡的事如果曝光出來,不光是我要被朝廷責難,怕是你們段部鮮卑也要讓人口誅筆伐,到那個時候,遼西公的封號就更難得到了,為此必須隱瞞起來,你也知道的,我在代郡經營許久,做了很多的布置,準備將那裡變成牽制匈奴和拓跋鮮卑的關鍵之地,現在不得已,只能先拿出來安置朝廷派來的郡守,也是不得已為之,韋德就是保護段部鮮卑。」

  這些話,段疾陸眷是半點都不信的,他很清楚王浚對代郡並不重視,只不過看做自己地盤的屏障罷了,過去的些許投入,不過是為了不讓匈奴的觸角延伸過來罷了,現在為了證明自己的用心,就刻意拔高代郡的重要性。

  但這些他段疾陸眷也不說破,只是道︰「那這個事什麼時候能落實?如今鮮卑幾部頗為不寧,那慕容鮮卑越發不安定的了,實在不能放任,我父預料,很快就要與慕容有一戰了,若是在這之前還得不到遼西公的封號,如何能名正言順?」

  「放心吧,耽誤不了你們的事,」王浚再次露出了笑容,「我也是希望你們能名正言順的吞並了慕容部,段部擴張,也代表著我的實力擴張,最近這段時間,高句麗很不老實,但只有你們段部再壯大幾分,我才能有底氣啊,所以啊,我與諸位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怎麼會不盡心幫單于爭取封號?」

  他的這些話,終於讓段疾陸眷放下了心中擔憂,談話的氣氛一時輕鬆下來,隨後就說了些許瑣事。

  但說著說著,段疾陸眷試探性的問道︰「不知道這次朝廷派來的兩位郡守,都是什麼人?別又是不好對付的任務,別又是那個玄菟郡的太守鄧飛一樣,軟硬不吃,讓人見之生厭!」

  他一提到「鄧飛」這個名字,王浚的臉色也頓時陰沉下來。

  不過,隨後王浚就笑道︰「不說這人,平白壞了心情,這次朝廷派來的兩人,那遼西郡乃是從江左調動過來的,為世家子弟,也算有些名號,但過去建樹不多,是個好對付的人,我剛剛藉口軍務、政務將原來的郡守驅逐出去了,短時間內不好再次動手,但要找茬並不困難,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了,至於另外一人,倒是你的熟人。」

  「熟人?」段疾陸眷眉毛一挑,「我見過?莫非是大將軍你的麾下?」

  王浚搖搖頭道︰「不,此人並非我的屬下,你也沒有見過他,但他的名字,你肯定是知道的,不久前你不還拿著他的文章過來,詢問我能否將此人招攬過來麼?」

  「如夢先生?陳止?」段疾陸眷露出意外之色,隨後面露喜色,「竟然是他來做代郡太守麼?這真是個好消息,如此一來,我族也能就近向他請教了!」

  這完全就是下意識的真情流露,卻看王浚眉頭大皺,他不得不出聲提醒道︰「若陳止還在洛陽為秘書監,為學者清貴之職,那你去請教他,也沒有什麼,雙方並不涉及到什麼爭執,可眼下陳止是奉命北上,為一地太守,本身有著立場,你去請教他,也要小心他利用此事,做什麼文章,而且萬一他知道了廣寧郡的事,對段部鮮卑會是什麼態度,也著實難料。」

  段疾陸眷聞言,神色略有變化,隨後又笑了起來︰「如此一來,我更該要盡快去拜訪了,也好留個善緣,若是彼此之間有交情的話,相信入夢先生不至於因此就為難我等吧。」他這話中,明確無比的透露出想要結交的意思。

  王浚聽著心中不喜,卻還是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還要小心應對才是,不可魯莽,不如讓我來安排。」

  「那就有勞大將軍了,我靜候好消息。」段疾陸眷點頭,隨後就被王浚派人安排著下去休息了。

  待鮮卑人一走,王浚看了一眼那封最早被送來的情報,就招人過來,淡淡說道︰「不用讓陳止他們來燕城了,讓他們直接去代郡吧。」

  「這……」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提醒道︰「陳止等人已經快要抵達此處了,按道理,也該讓他先來見過大將軍,告誡一番,才好讓他前往任職。」

  「無需如此,」王浚擺擺手,「這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陳止在代郡能做多久,取決於他知不知道進退,若是願意投靠,那自然好說,若是不願意的話,這一面見起來也沒有意義。」

  那人還待在勸︰「但他畢竟有些來歷,在洛陽也有成就……」

  王浚卻已經沒有耐心,冷冷看了對方一眼,說道︰「他過去有什麼成就,那都是文人、士人推崇的事,乃是務虛為主,脫離了腳下大地,等他到了代郡,真正明白為政不易,我才能和他說通,否則的話,萬一這人名士脾氣上來了,有和我說仁義道德那套,也太過無趣了,你且去吧,給他說清楚。」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5 23:31
第四百零四章 兩方謀劃兩方動

  「不見陳君了?讓我們直接從這裡轉道,前往代郡?這也太突然了吧!」

  廣陽縣的驛站中,剛剛得到了消息的周傲,忍不住抱怨起來,他抓住過來通報的那人,語氣激烈的問道︰「這裡是廣陽縣,離薊縣近在咫尺,就這麼突然讓我們不要過去了?當初通知我們過來的,可也是你們的人!還反復催促,何故又突然改口?」

  周傲是在天前趕過來的,身上還能看出風塵僕僕的痕跡,他在洛陽確認跟隨陳止後,就一直做著準備,官職卻沒有辭去,而是通過陳止的關係,獲得了調動,現在是以征北將軍這個頭餃的下屬跟隨的。

  在陳止的設想中,等周傲在那邊熟悉一下,就想辦法提拔為郡丞、郡長史之類的輔佐官。

  按著新漢之制,這一個郡的郡丞,為六百石,官品為第八品,比之周傲在秘書省的職位、品階、俸祿,其實都有了下降,但他並無怨言,依舊願意跟隨。

  這樣願意降品、從中樞前往地方的行為,是不常見的,但有了這樣的前提,在調動位置的時候,就方便許多了,等於是花費了代價,去往更惡劣的工作環境,除非是非常看好其人的長官,否則都不會刻意阻攔。

  有鑒於此,周傲的追隨才顯得彌足珍貴,連帶著讓陳永、楊結等人都關注起來,並且多次稱贊其人,並且囑咐陳止不可忘記。

  這般近乎破釜沉舟的舉動,也讓周傲理所當然的成了陳止的頭號心腹,對陳止的利益,甚至比他自己還要關注。

  因此一聽到王浚不見陳止的消息,他馬上就顯露出憤怒和不解。

  那被他抓住的人,好說歹說,才讓周傲平靜下來,隨後解釋起來,但理由聽著也很牽強,無非就是大將軍公務繁忙,邊疆又有軍情,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啟程處理之類的。

  「邊疆有軍情,這個我明白,但廣陽與薊縣近在咫尺,又有什麼好說的?我們得了消息,大老遠的繞了路過來,結果到了地方,又說不見了,這不是耍人麼?莫非,那位名傳北疆的大將軍,就是這麼彰顯權威的?」

  薊縣,就是燕縣,燕王還在的時候,稱為燕縣,如今的官方成為則為薊縣。

  「誤會了!誤會了!實在是有事啊!」報信的人面色微變,連連道歉,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傲還待再說,陳止的聲音卻從邊上傳來——

  「既然王刺史這麼說了,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畢竟是去見刺史,若是對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強行過去也無甚意義,不如早日到了地方,做好準備,造福百姓。」

  「可是……」周傲還要說什麼,見陳止微微搖頭,又將話咽回了肚子裡面。

  報信的人聽了,半是愧疚、半是如釋重負的說著感謝的話,跟著就被打發著回去了。

  等人一走,周傲忍不住說道︰「郡守,那大將軍也太過傲慢了,為何還要容忍?」他這次見了陳止之後,始終以郡守稱呼,將自己帶入到了屬下的角色中。

  陳止仿佛並不在意,笑道︰「那又如何?強行過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說不定還要被人羞辱,不如就這麼離去,早日將代郡的事理順,畢竟沒有意外的話,要在那邊至少六年時間,況且我這次過來,消息並不保密,說不定會遇到些許過往仇人,所以行程多變,並無壞處,錯開了時間,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

  新漢的蒞民之官都是六年一屆,所謂蒞民之官,就是指的刺史、太守、縣令。

  「話雖如此,但下官覺得,此舉很可能是那位大將軍趁機立威,」周傲對這樣的情況比較了解,「他將我等喊來,又連薊縣的城門都不讓進,就是要彰顯自己說一不二的權威,給人一種連郡守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

  「當下我等卻無法反抗,也沒有必要反抗,」陳止收斂笑容,正色說道︰「王大將軍不光是兩州刺史,還兼任了兩州都督,統領軍政,在幽州地界有著無可爭議的權威,我等初來乍到,沒必要挑戰他的權威,倒不如先經營代郡,只有在代郡站穩了腳跟,才能有說話的底氣和聲音……」

  說著說著,他搖搖頭。

  「地方上,與中樞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他看了周傲一眼,笑道︰「走吧,啟程前往代郡,我為代郡太守,待在燕郡確實也不安穩。」

  ………………

  「走了?」陳止車隊啟程的消息,傳到王浚的耳中時,他微微錯愕,「還以為要拖延幾日,沒想到這陳止還真是乾脆。」

  他身邊的幕僚第一時間附和道︰「興許是他已經明白了,在這幽州,沒人可以違逆大將軍的意志。」

  王浚搖搖頭道︰「這點小事,無足掛齒,莫非我的權威,就是用來恐嚇郡守的?不過是因為段部鮮卑的關係,暫時不方便讓陳止入城罷了,我的基業越來越大,需要的人才也越來越多,陳止這樣的人物,是值得招攬的,你安排一下,讓人快馬趕去,帶去我的口信,給他送行吧。」

  「諾!」

  隨著王浚的命令下達,幾匹快馬疾奔而去,將王浚的話傳達到了陳止那邊,讓周傲稍稍順心。

  「如此看來,那位大將軍還是知道郡守您的分量的。」

  「我的分量如何,不在於旁人怎麼看,而是我們要怎麼做,等正式主政代郡,一切從頭開始,要留意的事情還很多,王浚看不看重我,都不見得有什麼幫助,還是要一點一點的治理。」

  說話間,車隊在隨後兩日中,穿過了上谷郡和廣寧郡,眼看著就要抵達代郡了。

  不過,在過境廣寧郡的時候,隨著陳止同行的楊宋等人,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因為這裡差點就成為了他們這一行人的終點。

  「這廣寧郡的地界,看起來真是荒涼啊,人口稀少。」

  陳梓卻笑道︰「楊兄,咱們要趕路,所以只是過境,其實這廣寧郡的人口還要往北,就從這裡朝著正北前行,可以抵達涿鹿縣,那邊人就多了,而且也多山。」

  「有空要去看看,不過還是先去代郡再說吧。」楊宋似乎對遊歷一事很感興趣,但分得清主次,「再說了,代郡我也好奇的很,還是先去看看代郡吧。」

  陳止也從車中走出來,看了一眼遠方的大地,搖搖頭道︰「這樣的環境,就算有人要繞路而攻,恐怕也要耽誤些時間,就是不知道,我托趙兄送的信,有沒有到那人手裡,若是到了,也能省些力氣。」

  ………………

  同一時間,距離代郡不遠的並州之內,正有支兵馬駐扎在北鏡,從士兵的臉上能看到殺氣,似乎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戰役。

  「算算時間,陳止快到代郡了吧。」

  軍中大帳有一人坐鎮,身披戰甲,神色陰沉,臉上能看到不少傷疤,正是匈奴大將軍、新晉趙王劉曜。

  他的副將回復道︰「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說陳止已入幽州,但先要去見王浚,在燕郡停駐幾日,大概要再過七八天,才能進入代郡。」

  「七八天?」劉曜沉吟片刻,冷笑起來,「時間正好,讓手下稍事休息,三日後東進,給我的這位老朋友送上一分賀禮!」

  「這……」副將遲疑了起來,忍不住勸道︰「大將軍,劉琨的人馬說不定還在附近,我們又剛剛才與那拓跋郁律交戰一場,我等貿然開拔往東,萬一被他們追在後面,說不定就要有折損,再者說來,代郡多有防範,貿然過去,又無法佔地,豈非徒耗兵力?」

  劉曜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所以我不帶很多人,十中選一,組成一支幾百人的精銳小隊即可,劉琨在北邊盤踞,阻擋著我族的步伐,現在確實不是佔領代郡的合適時候,但正所謂攻心為上,代郡突然調換了郡守,正是人心思動的時候,內部最易生出嫌隙,此時騷擾,讓那新任太守無法安穩任職,再唆使代郡內部,讓他們上下離心,相互內耗,從而動搖根基,日後再取,易如反掌!」

  他每說一句,都會下意識的咬牙,流露出痛恨之色。

  副將看在眼裡,心中明白,自家大將軍說的好聽,仿佛潛心謀劃之舉,實際還是為了復仇,看著其人怒火中燒的樣子,他理智的不再提出反對意見。

  很快,命令傳達下去,軍中沒有多少議論,貫徹著劉曜的意志,一名名菁英被挑選出來,作為東進的成員。

  隨軍司馬等人卻是眉頭皺起,寫下書信往南邊寄出,要將這事通報給匈奴朝廷。

  ………………

  幾乎在劉曜得到消息的同時,也有一封信,隨快馬傳到了更北邊的草原中。

  由拓跋郁律所率領的騎兵,正帶著大大小小幾車財貨回返,等他接到了消息,卻是一拍腦袋。

  「若是沒這封信,我幾乎忘了,陳先生要來代郡為太守,半個月前趙兄就讓人提醒過了,沒想到陳先生這麼快就入了幽州,代郡與我部相連,我豈能不去祝賀?左右,你們帶著財貨回去,我領一軍先往代郡一趟!」

  一名謀士模樣的男子策馬靠近,口中說著︰「少將軍,代郡近匈奴,劉曜屯兵並州之北,他此次吃了虧,說不定正想報復,你去代郡,不妥。」

  「無妨,我領些許兵馬前往,劉曜與陳先生有仇,說不定會有動作,正是打擊他、賣先生人情的機會,你也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即日動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6 22:14
第四百零五章 代縣之迎

  空曠的城門之外,站著一群人。

  這座城池,名為代縣,為代郡的郡府所在,這城門前的一行人,也都穿著官服,其身份不言自明。

  他們是今日早上,才突然接到了消息,說是新一任的代郡郡守,已經到了幾里之外,很快就要抵達了,需要郡府方面做好準備,盡快過去迎接。

  頓時,整個郡府上下,連同代縣的縣令班子,都在這一瞬間,陷入到了混亂之中,忙碌的雞飛狗跳,開始進行安排。

  這個迎接的儀式,並不是陳止他們要拿場子、擺架子,更不是習慣了彭城父老鄉親的迎接,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就要如法炮制,以逞威風,而是按著朝廷標準,在進行例行公事一樣的通報。

  不要小看這樣的形式,這其實也是禮儀的表現之一,而在這個時代,禮儀就是秩序的體現,也是為了維持合法性和權威,通過儀式性的舉動,確定上下所屬、尊卑關係,是最直接,也是較為有效的建立個人權威的方法,從而有利於接下來的治理和統治。

  陳止哪怕還有其他手段,也沒有理由扔掉這個例行之事,另起爐灶。

  只不過,和其他地方相比,此刻的代郡之中,卻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原因十分簡單,那就是原本的代郡太守陸區,人還沒走,他還在代郡,所以這周圍的人,按著朝廷的規矩,準備歡迎儀式的時候,就不得不照顧一下這位老上官的面子,顯得有些畏手畏腳。

  因為這次的陳止上任,和正常的情況是不同的,正常的上任,雖然也有交接,但一般都是前任坐滿了六年任期,然後後任過來,雙方進行簡單的交接,而且這個交接的過程,有的時候並不在當地進行。

  尤其是幽州這樣的地方,在官道的建設上頗為滯後,又有邊疆游牧部族的侵擾,很多時候這交接是在州治所進行的,或者是在王浚經常駐扎的燕郡薊縣進行。

  雙方帶上自己的幕僚或者些許卷宗,進行形式上的交割,具體的清點核實工作,要等新任郡守到了地方,在自己組織人手進行,就算是在當地交割,其實當面也無法清點。

  陳止之前接到通知,就直接前往薊縣,其實也是存著這個心思。

  踫上特殊情況,比如前任郡守被提前拿下來,又或者有什麼病症之類的,交接的過程更是在更遠的地方,乃至就在京城進行,特殊情況下,比如前任乾脆就身故了,或者特殊情況下,喪失了對郡縣的控制,那這個交接就更成了一個形式,一切都得靠新任到了地方,才能一一了解、核實。

  這一次陳止的入職,其實是最為特殊的情況,幽州的郡縣多數都被王浚把持,而他本來要去的廣寧郡,郡守更是因為些許藉口,被直接驅逐了,隨後那郡中變化諸多,所謂郡守也不能盡知,如果陳止去往廣寧郡,交接起來也很複雜。

  更何況,這中間還出現了意外,陳梓最終未能去往廣寧,而是來到了代郡,那代郡的郡守也沒有晉升,而是被生生換到了旁邊的廣寧郡。

  要是陳止能在薊縣見到王浚還好,這位代郡的前任郡守陸區也會過去,兩邊在薊縣交盤,結果又因為段部鮮卑的問題,王浚壓根不讓陳止入縣,更縮短了陳止一行人的停留時間,讓他們提前入了代郡,於是本該在兩天後動身前往燕郡的陸區,就這麼陰差陽錯的和陳止在代郡踫面了。

  代郡作為邊疆郡縣,還是幽州屏障,邊上就是匈奴,環境固然不好,但廣寧郡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作為王浚的爪牙之一,陸區也隱隱知道,那廣寧郡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去了那裡,絕對還不如在代郡了。

  但又有什麼辦法,這是上面做出來的決定,他無力拒絕。

  這樣的情緒,自然會在陸區平時的言行舉止中表現出來,讓他的屬下和其他人注意到,現在要迎接陳止,更是刺激到這個老郡守的情緒,而且人家還不是離開幽州,就在邊上的廣寧郡,既是郡守,又是王浚的親近之人,一時半會對付不了陳止,但這代郡上上下下,要是被這位記恨了,被他報復起來,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但同樣的,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恭敬,未來被那位新郡守記住了,就算新郡守手段不行,最終被架空了,但對付一個兩個下屬、從屬,還是綽綽有餘的。

  「現在的情況可真詭異啊,只是為何這位新任的郡守,會來到這麼快?」

  「是啊,若是陸郡守走了,他再來,也沒有這麼多事了,這下就有些複雜了。」

  「其實陸郡守本就對這個新郡守新存不滿,這幾天處處暗示我們,甚至直接吩咐了自己的幾個心腹,準備然這新郡守好看呢。」

  「可以理解啊,畢竟那廣寧郡最近剛糟了胡人洗劫,聽說情況很複雜,受損十分嚴重,和代郡一比,廣寧郡破敗許多,換成是誰,都不會心甘情願。」

  「其實,就算沒有胡人洗劫這件事,恐怕陸郡守也不會高興,他來代郡三年,好不容易經營下來,剛剛站穩了腳跟,轉臉就被調到隔壁郡去了,換成誰,也無法釋懷,遷怒那位新郡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話說回來,這位新郡守,到底能不能抵擋得住,能不能站穩腳跟,還真不好說。」

  「再怎麼說,那位陳郡守也有不小的名氣,乃是才華橫溢的學術大家,本事肯定是有的吧,他的幾篇文章我也都看過。」

  「這學問如何,和能否治理一郡,可不是一回事啊,紙上談兵之人還少麼?更何況還有陸郡守的吩咐,讓新郡守人還沒來,就多了不少的敵人。」

  站在城門前的人互相交談著,他們都是久經官場沉浮的考驗,自然能從當前的局面下,看出背後的問題,忍不住就討論開來,對於接下來的局面,都有些摸不清了,就等著那位新郡守到了,在看情況而定。

  正當眾人心神不寧之際,忽聽前面有人喊道一句「來了」。

  頓時,所有人都振奮精神,朝前面看了過去,視線所及,是幾輛緩緩駛來的馬車,以及護持在旁邊的諸多家丁。

  這些家丁隨著馬車而行,但步伐整齊,控制著奔跑的速度,身上的衣著裝扮,顏色統一,隨著他們的奔跑靠近,地面微微震動起來。

  這樣的震動,讓迎接之人的心裡也隨之震動,看著那一隊隊的家丁,粗略一看,至少百多人,卻都顯得訓練有素,比他們再城外的駐軍之地,見到的官兵還要顯得精銳許多。

  「這就是那位新上任的郡守,跟著馬車的是家丁?不是說,這位郡守出身於地方世家麼?是陳家的一條分支,早就有了衰落的跡象的,這樣的家族是怎麼訓練出這等家丁的?」

  有幾個稍微知兵的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實際上,在代郡為官、當差的人,很少有人不關係兵家事的,自有一套判斷兵馬精銳程度的標準,此時一見陳止的人手,頓時就留意起來。

  但很快,隨著車隊的接近,眾人順勢就把這點心思拋開,轉而將注意力從家丁身上收了回來,轉而集中到了車隊本身上。

  嘎吱。

  車輪停駐下來,隨後就有人從車上下來,為首的正是陳止,他正按著官場的禮節,給過來迎接自己的眾人行禮。

  「見過陳郡守!」

  陳止的畫像,早就伴隨著通知的文書,傳達到了眾人的手裡,現在很少有人認不出來的了,就算不記得相貌,只是看站位也分得出正主。

  「陳郡守,屬下劉寶,為郡長史,率諸官來迎接上官。」

  「下官盧講,為代縣縣令,見過陳郡守。」

  有兩人一前一後過來給陳止行禮,從他們的衣著上,也能看得出來,正是這一群迎接官吏之中的領頭人物。

  果然,一個是郡長史,另外一個則是郡守府所在縣的縣令。

  這郡長史,其實就相當於郡丞,只不過代郡地處邊疆,涉及兵事,所以以長史為名。

  兩人出來,代表代郡官場給陳止行了禮,這儀式就算結束,陳止的身份得到了肯定,接下來一番寒暄客套,他就隨著眾人入了縣城。

  不過,在入城的時候,陳止卻又叫來陳舉,吩咐了下去,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城中防務,並進行加固。

  代郡的首府代縣,也有著不短的歷史了,而且在過去兩漢的歷史中,還有過不少故事,三國之時同樣也有故事,因此郡長史邊走,邊給陳止介紹著這座城池的歷史,陳止則是游目四望,不時點頭。

  不過跟在陳止身邊的陳梓、楊宋等人,卻是暗暗搖頭,對這座縣城的情況並不滿意。

  代縣作為一郡首府,本該是集中了整個郡的人力、物力,體現出整個郡的底蘊,但代縣卻頗為古舊,除了城牆堅固一些,給人的趕緊,連那中原腹地的尋常郡縣都不如,更不要說和那邊的郡府相比了。

  「要在這裡為政,確實不容易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前面,長史劉寶還在介紹,忽然有一名差役過來,衝著幾人拱手道︰「諸位,郡守得知諸位到來,特遣我來請您過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6 22:15
第四百零六章 想的都很好

  「大將軍,算算時間,陳止差不多該抵達代郡了,但是咱們好像是忘了,提前給陸君那邊透氣了,這萬一兩個人提前碰上了,難免尷尬。」

  幽州城中的大將軍府上,剛剛抵達此城的兩州刺史王浚一落座,他的謀士、也是侄子,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趕,就提醒了這麼一句。

  沒想到,他這邊話音落下,王浚卻是笑了起來。

  「大將軍,為何發笑?」王趕一見此景,其實心裡已經明白過來,所謂的忘記,恐怕是王浚刻意為之,但還是配合著的問了一句,給王浚一個表現自身見識的機會。

  果然,王浚就用淡淡的語氣說道:「此乃有意為之,陸區這人我還是瞭解的,他出身江東陸家,但乃是庶出子弟,甚至一度都沒有鄉品,所以他這個人很不服輸,心高氣傲,自從擔任了那代郡的太守之後,更一直是有心要做出一番成就來,現在卻因為陳止,被我調動到了廣寧郡,我在信中和他說的很清楚了,因為他是我的心腹,所以才這麼安排……」

  「妙哉!」王趕抓住時機稱讚起來:「此信寄的妙,如此一來,陸區反而不會怨恨大將軍將他調職,而是會遷怒陳止,覺得是陳止的到來,造成的這一切,未來必定和陳止暗生齟齬。」

  「不錯,外有匈奴壓力,內有隔郡之仇,這樣的情況下,他陳止一個外來之人,想要盡快站穩腳跟,待我向他伸出援手,就只能投靠於我了,所以這次他和陸區的見面,大概就會有事發生吧,我等只需要等待即可。」

  王趕聽得此言,不由歎道:「原來如此,將軍馭下之道,當真精妙,如今只需要等兩邊郡守發生齟齬,則一切皆會入將軍所料般發展。」

  王浚撫了撫鬍鬚,笑道:「話雖如此,但凡事也有例外,不可大意啊。」

  …………

  彷彿就是為了印證這位大將軍的預料一般,在代縣之中,新老交替之際,兩者之間的矛盾,也開始正式的浮出水面。

  帶來最直觀變化的,正是那名差役。

  當差役的話音落下,正在進行介紹的長史劉寶,還是正在低聲交談的其他人,就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氣氛一時間安靜的有些尷尬。

  隨後,楊宋忍不住低聲對陳梓說道:「這陸區真是好大的架子,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同為郡守,為前後交接之任,迎接的時候不露面也就罷了,也沒有讓人帶話,現在陳君剛剛入城,按著慣例肯定要在城中巡一圈,然後再安排時間正式會面,結果他倒好了,這麼快就讓人過來召喚,這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陳君留,沒見過他這樣做官的。」

  陳梓聞言,默默點頭,卻沒有附和,他和楊宋不同,楊宋背後的楊家,何等強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其他家族,想說就說,但陳梓所在的陳家,不僅威勢不比楊家,還和陳止休戚相關,自己也算是陪同陳止過來的人裡面,最為親近的一個,貿然表態,很容易被看做是陳止的意思,從而讓他人誤判。

  不過,陳梓也很好奇,陳止會如何應對這事。

  「當下的局面十分微妙。」

  隊伍後面,束交和張亢跟著人群,緩緩前行,那束交看著前方忽然安靜下來的局面,低語出聲。

  因為他們沒有官職,也不像楊宋和陳梓這樣,乃是陳止的親族,所以位置靠後,代郡的人不容易注意到二人,因此說話的時候,少了些許顧忌。

  「這些過來迎接的官吏,都是那陸區的老部下,來歷各異,有的是當地的士族、宗族子弟,扎根於此,代表著當地人的利益;也有流官,和陸區、陳止一樣,是他籍派遣過來的,這部分人中,又存在著陸區的死忠,但應該是少數,真正最重要的,還是代表著當地士族、宗族的這部分人,這些人是中間勢力。」

  張亢點點頭,也壓低聲音說道:「陸區突然這般作為,中間勢力都看著呢,若是陳君應對的不當,這群人就會覺得他軟弱可欺,後面難免起其他心思,平白多出許多波折,反之,若是應對得當,這群人知曉厲害,未來也會更方便合作。」

  二人說話間,都朝陳止看了過去,等待著他的決斷和應對。

  眾人矚目之中,陳止卻對那差役說道:「陸郡守乃是前輩,既然他相邀,我自當前往……」

  他話一說,頓時不少人都微微搖頭,各有心思,以為陳止當下就要過去,這樣一來,難免給人一種呼來喝去的趕緊,不利於一把手形象和權威的樹立。

  但沒想到陳止接下來就話鋒一轉:「等我將這代郡大概看了一遍之後,就會過去,你先回去告知陸郡守,讓他等候一下,最多兩個時辰,我就會前往。」

  此言一出,現場再次安靜下來,眾人的表情頓時就古怪起來。

  兩個時辰?

  換算成後世的時間,那就是四個小時了。

  這麼長短時間,都夠別人睡一覺得了,你讓一位郡守在那邊等候,對方如何能夠舒暢,所以眾人也都明白過來了,陳止這話,是綿裡藏針。

  那差役也不傻,一愣之下,趕緊說道:「陳郡守,還請不要為難小人,不然陸郡守責怪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陳止不等那差役說完,就打斷了他,然後問了一個問題。

  差役一怔之下,還是如實回答道:「小人名教段享。」

  陳止點點頭,笑道:「段享,你可以跟著陸郡守,往廣寧郡當差。」

  這話說的那差役再次愣住了,腦一時轉不過彎來,跟著就見到陳止不再說話,轉身就走,還讓那長史劉寶引路,卻看也不看自己了。

  「怎麼回事?這……」他待在原地,不明所以,卻有一名人群中的吏胥忍不住點醒他道:「你因為害怕前任郡守,所以讓現任郡守趕緊過去,這是連自身的定位,都沒有找準啊,你害怕陸郡守責罰你,就不擔心陳郡守把你記住了?除非你跟著去廣寧,否則啊……」

  聽著這話,那差役猛然驚醒,額頭冷汗簌簌而下,終於明白過來,不由暗暗叫苦。

  他先前聽到太多人說過,那位新任太守想要坐穩位置並不容易,又懾於陸區過去的權威,這才會走這一遭,現在也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難怪啊,難怪那幾個人都不願意來,推三堵四的,原來問題在這裡,苦也,我這老母妻兒都在代縣,卻將新太守得罪了,加之奈何?」

  忐忑不安中,這差役看著緩緩離去的人群,苦著臉歎息,卻不敢追上去了,只能轉頭而回。

  等陸區得到了消息,這位前任太守不由笑了起來:「這陳止的脾氣倒也不小,讓我等他兩個時辰?算了吧,既然他不願意,就把交接放在明天,省的旁人說我沒有度量。」話是這麼說,但親近之人還是能從陸區的表情中,看出這位老太守的心中不快。

  陸區出身陸家,但和宗家已經離著很遠,早就出了五服,所以並不受到重視,但其人志向不小,自小就以名士風度要求自己,是以相貌堂堂,留著長鬚,看上去頗為儒雅,只是眼睛稍小,眼神閃爍之間,給人一種狠辣之感。

  尤其是心有怒氣的時候,那目光更顯得尖銳。

  沒有人敢說透,新舊交鋒既然上演,眾人要做的就是圍觀,貿然下場,很有可能成為老郡守的洩憤對象,或者新任太守的立威目標。

  說完這些,陸區甩袖就走。

  邊上有心腹追上去,在旁邊建議道:「不如盡快交接,然後離開代郡,既然大將軍已經有了命令,那主上您留在這裡,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看那陳止也不是能容人的,留在這裡多有不便,不如離開了,再從長計議。」

  陸區聞言,笑道:「此言不假,但也不用等太久了,明日上午交盤,午時就起程,不然留在這裡做什麼?真給他陳止夯實地基麼?總要讓他知道,這地方上郡守的事物,可不是中樞那等清閒衙門能比的,以為在京城有些成就,就目中無人了?總要讓他經歷一番波折,才知道地方為政的不易。」

  「明天午時就走?」那心腹略顯意外,覺得太過倉促了,但見自家主子的目光,理智的沒有多說。

  ………………

  「明天午後,就差不多能抵達代縣周圍了,說不定正好就能截住那陳賊的車馬!」

  另一邊,在代縣往北的地方,正有一支騎兵急速奔馳,為首的正是劉曜!

  這代郡周圍其實多山,但自從東漢末年以來,農耕區域內縮,以至於幽州北部都逐步被遊牧部族佔據,代郡北邊也不例外,代縣往北的一片土地,名義上還是代郡,但統治結構近乎崩潰,胡漢雜居,有各族遊牧,是以難以抵擋騎兵南下,哪怕是那些山林密佈之處,也沒有太多駐軍,碰上對地形和新漢駐防瞭解的將領,可以領著兵馬,繞過駐紮點。

  劉曜帶著騎兵,繞過崎嶇,到了稍微平坦的地方,就立刻策馬奔馳,頓時塵土飛揚,絕塵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7 21:23
第四百零七章 不勞費心

  翌日,郡守衙門之中,陳止與陸區相對而立,彼此身後都站著一些人,是他們兩人的幕僚班子。

  「這次多虧了陸太守了,若非你的幫助,要整理這些卷宗,恐怕還不容易。」陳止笑呵呵的對著陸區說著。

  陸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卻不得不揮揮手,故作大度的道︰「陳太守客氣了,我這算什麼幫忙,還是你的手段高。」

  這話,倒是他的真心話,連身後的幾個幕僚,都不得不暗暗點頭,看向陳止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敬畏。

  按陸區的意思,今天他媽這些人就要走,而且還要給陳止留些麻煩,關鍵就是在交接政務的時候,刻意刁難一下,增加陳止今後的工作難度。

  但凡新近入職,了解和審查前任留下的事務,就是個重要的工作,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過程,蓋因諸事繁多,難免顧此失彼,很多地方如果沒有人講解,不了解前因後果,難免像是無頭蒼蠅一樣。

  過去,也不是沒有前任刻意為難後繼者的例子,留下混亂的攤子,還不講明白,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但這問題在陳止身上全無作用,陸區的幕僚提出一個問題,剛想語焉不詳的一筆帶過,陳止就會針對關鍵地方提問,一來二去,幾個問題下來,往往問得那幕僚滿頭大汗,不得不鄭重以待,全心全意的回答。

  前任固然可以刻意為難後任,但那是在人家搞不清楚的時候,如果這個後繼者是個內行,問的也是關鍵問題,那按著朝廷的規矩,你就得積極配合,否則敵意就暴露的太明顯了,也不符合陸區的一直以來的風度,更不要說,負責具體回答的人,還不是這位太守,而是他在官府掛職的幕僚。

  最後的結果,就是本打算簡單說幾句就走的陸區一行人,不得不在衙門裡待了……四個時辰,連午時就走的計劃,都不得不推遲下來了。

  這個時間頗有些微妙,以至於這衙門內外的不少人,在知道這個消息後,都是神情古怪。

  楊宋更忍不住在私下裡嘀咕著︰「昨天陳君讓這陸太守等四個時辰,結果這位甩袖就走,今天更是擺明了要給陳君好看啊,想糊弄一番就帶人離開,然後看咱們笑話,殊不知他才是個笑話!也不看看陳君是何等人物,京城中多少才子、大家,都佩服陳君之能,自愧不如,他陸區不過是一世家庶子,靠著投靠王浚這樣的兵頭才能有點根基,居然想給陳君臉色看!不自量力!」

  其他人可不敢像楊宋這樣說話,哪怕是私底下也不敢,否則一個不小心傳出去,被陸區記在心裡,得不償失,畢竟陸區再怎麼樣,那也是個五品太守!

  不過,這心裡的想法,肯定都是一樣的。

  陸區也很清楚,所以臉上發燒,有種下不來台的感覺,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在那,否則更要讓人覺得他是怕了陳止。

  好不容易,等陳止將話都問完了,幾個幕僚擦了擦汗,如釋重負,陸區已經忍不住開口說道︰「既然陳太守都了解清楚了,交接也算是完成了,本官也完成了任務,那廣寧郡還需要我去處理,所以就此別過吧,我等這這就離開。」

  這是要立馬就走啊!

  眾人聽到這話,都清楚陸區的意思,也不覺得意外,很多人早就料到了,如楊宋那般,更是暗暗叫好,希望這人趕緊走了,省得在這個跟攪屎棍一樣,處處找事。

  就連陳梓都覺得,陸區等人這時候離開,雖然不給陳止面子,但也能夠容忍,更關鍵的是,陳止要真正掌控代郡,那麼原來的這位郡守,走得越早越好,他相信陳止也會認同這一點。

  只是正當眾人這般想著的時候,陳止卻忽然搖頭道︰「我勸陸太守在等些時候再離開,如今城外恐怕不怎麼太平,你現在就走,可能會有危險,為保險起見,多留兩天,看看情況再說。」

  什麼?

  這下子,不光陸區愣住了,連其他人都是一臉錯愕,即便是追隨陳止的眾人,也都滿心不解,不趁著這個機會,讓陸區趕緊走人,留著過年麼?

  「沒有這個道理。」不等其他人進言,陸區就先搖搖頭道︰「我不是代郡的太守了,又做好了交接,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再者說來,廣寧郡那邊也不可一日無人主持,那裡同樣是地處邊疆,受到北方威脅,空懸郡守之位,隱患更大。」

  說著,他深深的看了陳止一眼,又道︰「至於外面的危險,我自問是比你清楚的,往年的這個時候,雖也有部族南下,但自從上年的大典之後,這兩年北疆的部族,都消停了許多,加上邊疆的互市的影響,至少在這一兩個月內,不會有什麼大批的兵馬過來。」

  陸區的這些話,隱藏著的潛在含義,就是在表明,自己比陳止更清楚這代郡的情況,乃至北疆的局面,想要用這種方法找回一局,同時打壓一下陳止的氣焰。

  當然,經過這一番事情,他在這裡也是根本待不下去了。

  「我說的,並不是尋常的部族,而是……」陳止搖搖頭,還要再說,但對面的陸區卻是半點都不想待在這裡了,一甩袖子,很乾脆的邁步而走。

  陳止固然無奈,卻也只能搖頭嘆息,對面的那人和他同樣都是五品的太守,總不能強令對方留下,況且對方還有敵意,更是難以說通,自己的提議,說不定要讓陸區誤會,是在謀劃著什麼。

  「既然如此,只能祝閣下一路順風。」陳止拱拱手,將人送走,但很快又找了人來,吩咐了幾句

  新老交替的交鋒,至此算是完結了,等陸區帶著人離開之後,這屋子裡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陳止身上,尤其是這代郡之人,眼睛裡多了一絲敬畏。

  畢竟,沒見過對業務這麼嫻熟、對新單位這麼了解的新領導,不由他們不多想一些。

  另一方面,陸區等人離開之後,急匆匆的上了馬車,離開了代縣縣城,這位老郡守都忍不住說道︰「那個陳止,怎麼會對代郡的卷宗,知道的這麼清楚,仿佛已經將裡面的要點,都梳理過了一樣。」

  他今天本來想給陳止一個下馬威,結果卻弄巧成拙,讓陳止在眾官員吏胥的面前,狠狠的耍了一把威風,不由耿耿於懷。

  「我聽到一些風聲,」忽然,有那麼一個人出面,他也是陸區的一名幕僚,但平時並無什麼建樹,只是擅長留意一些傳聞和消息,「聽說陳止昨天,在聽過劉寶的介紹之後,推辭了晚宴的邀請,直接去了衙門,然後就沒有出來,有人看到衙門後堂的燈火,直到大半夜才熄滅。」

  「嗯?你可不要告訴我,陳止昨天熬夜看了卷宗?」陸區眼睛一瞪,「那卷宗何等繁復,就算是十幾個人去整理,也有的忙,他陳止看了一晚上,今天就都能對答如流了?這能耐也太……」

  說著說著,他忽然愣住了,想到了一個傳聞。

  原來,在這事之前,就有些關於陳止的消息,從鮮卑部族傳來,其中就提到陳止有過目不忘之能,又擅長梳理、歸納,更有治政之才學。

  因為幽州不同於南邊的州郡,常年有兵爭,所以這邊關於民間的一些傳聞,不甚靈通,好多事情,還要從邊疆部族傳過來,所以關於陳止的很多消息,陸區都是從胡族的口中得知的。

  所以他並不是怎麼相信的,總覺得有誇張的成分,而且在心裡面,他對於這種快速崛起的年輕高官就沒有好感,再加上陳止的到來,令他三年謀劃成空,更不要說在陸區看來,自己這三年的苦心經營,好不容易要到了出成績的時候了,卻白白便宜了陳止,成了給他人做嫁衣,心裡豈能甘心?

  這種局面,他心中沒有敵意才叫奇怪。

  現在回想起來,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止是有點本事的。

  這邊還在想著,忽然有馬蹄聲從後面傳來。

  「陸太守!請留步!」

  「停一下。」陸區擺擺手,從車窗探出頭來,看到的是一名騎士,看方向是從代郡趕過來的,已經被陸區的家丁圍起來了,防止他有什麼異動。

  「你有什麼事麼?」陸區淡淡問道。

  那騎手亮明身份,乃是陳家的僕從,隨後說道︰「我家老爺讓我來提醒太守一句,若是前往廣寧郡,不放先南下,然後繞行過去,防止有什麼意外。」

  「不勞陳太守費心了,」陸區搖搖頭,「這代郡如何,我自知曉,不用太來提醒,請回吧!」

  聽著這話,那騎手看著周圍的護衛、家丁,無奈搖頭,然後拱手離去,反正話已經傳到了,他完成了任務。

  看人離開,就有陸區的幕僚道︰「反復提醒為哪般?難道陳太守能比主上還了解代郡?他剛才就阻止主上離開,不知道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莫非有什麼算計?」

  陸區便道︰「不用管他,上路!早日抵達廣寧郡吧!」

  車隊前行,朝著東北方行進,目標直指廣寧郡。

  只不過,在即將抵達的時候,遠方的地平線上,卻有塵土揚起,然後席卷過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7 22:58
第四百零八章 你們搞錯了!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帶動地面微微震動,將陸區車隊中的人都給驚動了。

  作為在代郡為官的郡守,陸區的家丁隊伍也頗有規模,分工明確,他同樣很清楚,在這樣的地界行動,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邊疆的部族圍住,別看之前對陳止的提議嗤之以鼻,但對於這件事,陸區絲毫也不敢馬虎。

  平時坐鎮在官府,面對胡族時,陸區代表著天朝上國,對方只能小心對待;可一旦出了城池,來到野外,情況就顛倒過來了,這個時代的野外開發程度很低,很多地方堪稱原始,尤其是這種常年戰亂、地方組織結構不穩固的地方,再加上隨著陳止前世的影響,馬鐙等物也逐步普及,讓游牧部族的續航和衝擊能力,大大提升。

  所以一離開城池,哪怕是五品大員,其實也不能保證萬全,只要有武士近身,一把刀就足以將他的性命終結,所以在他的家丁隊伍中,不光有近身護衛,也有那種斥候、探子一類的角色。

  說白了,他之所以拒絕陳止的提議,還是心中的驕傲在作祟,覺得論對代郡的了解,自己遠在陳止之上,根本不需要聽陳止的勸阻。

  這裡,他陸區才是正主。

  所以,這邊聽到了馬蹄聲,陸區依舊還是鎮定,聽到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家丁回來,說是有一支馬隊正在迅速靠近,從馬上騎手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草原之民。

  「草原部族的人過來了?」陸區的臉色略有變化,但並沒有慌亂,「這支馬隊大概有多少人?」

  「難以判斷,但人數當在百人開外!」

  「百多人,還是更多?」陸區的一名幕僚登時就擔心起來,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所在的這支車隊,沒辦法抵御幾百人的騎兵,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陳止反復發出的警告,不由有些後悔,「萬一他們心存歹念,這可如何是好?」

  「不要慌亂!」陸區眉毛一皺,「這事,其實不用過多擔憂,和你過去在後面籌謀劃策時的情景是一樣的。」他的心裡,其實也在擔心,但要表現出自己的淡定,否則連主心骨都亂了,其他人就更不要說了。

  「其實這事,處理起來也很簡單,過去也遇到過,無非就是草原部族過來打打秋風罷了,派人過去跟他們交涉一下,也不要通報清楚我等身份,只說是路過的官員,秉大將軍之命行事,這群部族的人會知道厲害的,他們不敢得罪大將軍。」

  幕僚聽得此話,終於鎮定下來,點頭道︰「對,這時候能出現在這的,定是個鮮卑的部族人馬,這群人和朝廷有過約定的,跟他們交涉一下,問題不大,若他們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也可以先答應下來,穩住他們,拖延時間,等咱們到了城中,或者聯繫了駐軍,就能扭轉局勢,此處距離屯田不遠,這麼一支騎兵能偷偷潛入幽州,但不可持久,只要被發現,屯兵以來,就無從遁藏。」

  還有句話,他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就是此處離代縣縣城也不遠,完全可以派遣快馬過去求助,但考慮到自家主上對陳止的態度,這個建議他到底沒有說出來。

  幕僚一說,其他人也都平靜下來,猛然間踫上這種事,說不慌亂,都是假的,現在見有人分析、安排,給出了對策,多多少少的放下心來。

  陸區也不耽擱,立刻就安排起來,哪個人等會做什麼,誰上去交涉,哪個在後面警戒,萬一出現了變故,又是誰去外面求援,又有誰護持自己突圍,都做出了安排。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關鍵的時候,陸區也顧不上厭惡了,在他的安排中,那被吩咐外出求援的,也包括了代縣縣城的方向。

  性命攸關,他當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慪氣,只可惜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

  馬蹄聲急!

  塵土之中,一名名孔武有力的騎手,攥緊了韁繩,呼嘯嘶吼,看著遠方的人群,臉上露出了興奮之色。

  他們並非是鮮卑人,而是急行軍趕來的匈奴人!

  「前的那一支車隊!是漢廷官員的車隊!我認得!」

  奔騰的駿馬之中,有個聲音高叫起來,這人就跟在劉曜的邊上,年齡不大,看上去還只是少年,但已是匈奴中有名的勇士了,而且文武雙全,對漢家的制度和衣飾頗為了解。

  劉曜笑道︰「你認得,那你來告訴我,這支車隊裡面,坐的是幾品官?」

  少年勇士迎風笑著,回答道︰「這車隊沒有亮出旗號,看不出具體品階,但漢家官員在出行的時候,講究排場和分工,這支隊伍有開道之人,又有孔武家丁,還有幾輛車馬隨行,看車廂的樣子,裡面坐著的該是幕僚之流,凡此種種,可以看出,這支車隊的主人,最少不會低於六品!而且當是主官,否則沒有資格配備幕僚!」

  「六品?主官?」劉曜眼中一亮,哈哈大笑起來,「這地方之中,六品多為從屬,而主官就只有縣令和郡守,代郡這裡的幾個縣貧瘠而匱乏,哪能有縣令養得起這麼多人,就算養得起,有郡守壓著,不敢這般大張旗鼓,這必然是五品郡守,漢廷的邊疆郡守,不少有將軍頭餃,可以開幕府,而代郡這裡能為郡守的,除了陳止,不做二人想!算算時間,正好他也該來了,該是剛從廣寧郡過來,因為發現了咱們的蹤跡,所以要掉頭回去,豈能讓他如願!」

  話說到這,他忽然頓了頓,然後揚聲高喊︰「勇士們,展現武勇的時候到了,與我將這支車隊殺個乾淨,能擒拿車中人者,賞百金,婦女牛羊任選!」

  「吼吼吼!」

  一句話,點燃了眾騎的熱情!

  伴隨著陣陣喊殺,在飛揚的塵土中,騎兵與車隊踫撞在一起,盡管車隊中有人喊話,說是要與之交涉、交談,但騎兵們卻沒有停歇的意思,宛如深入羊群的虎狼,揮動著短刀,收割著生命!

  這支車隊的護衛、家丁們,也是訓練有素,但他們踫上的卻是十中選一的精銳戰士,而且剛剛經歷了鮮血磨煉,一個個早就殺紅了眼,戰技更是勝出不止一籌,所以甫一接觸,車隊眾人稍作抵擋,很快就潰不成軍了。

  慘叫聲登時此起彼伏。

  「住手!住手!你們知道在做什麼?」

  哀嚎之中,突然就有個聲音叫喊起來,那是名文人裝扮的男子,為陸區的幕僚之一,但有著朝廷授予的官職,這次前往廣寧郡,也有官職落腳。

  他坐於另外一輛馬車中,毫不畏懼的出面,就要斥責來襲的胡人。

  但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少年匈奴勇士獰笑著撲了過去,一刀就砍在這文人的脖子上,然後一劃拉,頓時血流如注,那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再也沒能起來!

  其他幾輛馬車也是一般模樣!

  唯獨陸區的馬車邊上,有幾位漢家勇士護持,且戰且退,眼看就要衝出包圍圈了,沒想到一根根箭矢忽然破空飛來,準確刺中了這護持馬車幾人的脖頸,讓他們接連倒下,隨後劉曜策馬而來,將陸區的馬車攔住,吩咐左右上去,將人抓出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當顫顫巍巍的陸區,被人從馬車裡拽出來的時候,哪裡還有半點名士風度,雖還竭力維持著一點官威,不想被胡人鄙夷,但兩股戰戰,若不是有人抓著,立刻就要癱倒在地上。

  他的心裡,更是驚恐萬分,悔恨莫名。

  陸區已然看出來,這群人絕不是和幽州有約定的鮮卑人,卻不明白,這群人何以凶殘至此,半句話都不多說,更不交涉,一個照面就是殺戮,仿佛根本就沒有其他打算。

  莫名的,陸區回想起陳止反復阻攔自己,不斷訴說此去凶險,結果他卻沒有放在心上,更未能遵從,以至於此,那心中的後悔之意,宛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若再給陸區一次選擇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再堅持己見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至少陸區是沒有的。

  對面,劉曜看到此人的面孔,卻是神色一變,隨後冷冷一笑,問道︰「你是何人,陳止呢?」

  陸區聞言一愣,心中涌起了濃濃的憋屈之意。

  敢情自己的遭遇,是替他陳止受過?

  這念頭一起,就難以抑制,讓他對陳止的感觀越發低劣,正想開口,沒想到劉曜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揮手,身後幾人就一擁而上,手上的冰刃閃爍寒芒,一下就讓陸區愣住了,隨後他的身影,就被幾名壯漢覆蓋。

  幾息之後,伴隨著陣陣馬嘶,眾多匈奴騎手再次上馬,在一陣呼嘯聲中,有如狂風一樣離去,只留下滿地的狼藉和鮮血。

  很快,又有聲音響起,一名漢廷斥候隱沒在遠方的樹叢中,在遠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現場,在確認並無威脅後,這才緩緩靠近過去。

  等他踏入了滿地的鮮血之中,看著那一個個倒地不起的身影,瞳孔不由放大,倒吸了口氣涼氣。

  軍情如火,朝著幽州各處傳遞過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8 23:49
第四百零九章 胡臨代縣

  「新來的太守未免也太膽小了,長史不都跟他說了麼,代縣內外守備森嚴,城牆也厚,還有北邊的屯兵相助,只要點燃烽火,傳信過去,很快就有援軍過來,根本不需要這麼如臨大敵。 」

  代縣的城門處,守門的兵卒正在嘀咕著。

  隨著前任太守的離去,整個城池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如此,但即便他們這些兵卒也很清楚,接下來新太守就要逐步掌握城池的局面,是順利還是被架空,都要經歷一番博弈。

  不過,這邊一個兵卒剛剛說完,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我看啊,那新太守的吩咐,其實是為了要爭權,把幾大家族的人都給鎮壓下去,好掌握權威,所謂的加強城防,不過就是藉口,也不見得就是膽小。」

  說話的是另外一名兵卒,正拿著木杯喝水,放下水杯就笑著說道。

  原來,陸區還沒走的時候,陳止就下達了命令,說是讓都尉注意一些,將城內城外的兵卒集中起來,做好防備,更是傳出命令,讓城裡城外的百姓、布衣,最近幾天盡量減少出門,多在鄔堡和村莊中待著。

  這還不算完,連帶著陳止自己那二百家丁,也被調動起來,熟悉著地形和情況,按著陳止操練的方法,布置著守衛局面。

  除此之外,在長史劉寶介紹城中局面的時候,陳止還特地詢問了糧倉情況,親自過去視察,讓相關的官員、吏胥都十分緊張,以為陳止是要徹查貓膩,沒想到陳止過去,也不深究,只是問若是城池被圍,這倉儲中的糧食,大概能堅持多長時間。

  得知可以支撐三四個月後,他才點點頭,放下心來。

  配合著這種種舉動,不少人都說這新來的太守,可能是因為代縣地處邊疆,畏懼胡人來襲,因此不管其他,先就要布置城防,是膽小的表現。

  連守門的兵卒都議論一二。

  最早說話的那人,笑問︰「李頭,你資格最老,你說說,新來的太守,有沒有本事?能不能鎮得住場面?」

  「這我可看不出來,他們這些官老爺,都不是咱們能看透的,又是家族,又是官職的,好多啊,我老李都聽不懂,不過有點我是知道的,」拿著杯子、被稱作李頭的兵卒說話間,微微壓低了聲音,「這城裡的四大家族,不是很喜歡原本的那位太守。」

  「還有這事?」另外一人詫異起來,「不是說這三年他們配合默契麼,不然也鋪不開這等局面啊。」

  「嗨!你還年輕,看不懂這裡面的道道,」李頭笑了笑,他很享受對面兵卒看待自己的目光,「你是知不知道,那陸太守上任的時候,幹了沒什麼事?」

  「知道啊,那時候我還沒當差,但我爹是城中兵卒,他說過,當時有幾個兵頭仗著家裡和唐家沾親帶故,鬧騰起來,被新來的陸太守抓個正著,直接拿進大牢,連帶著唐家都遭了秧,當時任都尉的唐典引咎辭職,唐家一直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來,這兩年在四大家族裡面,幾乎都是墊底的。」

  「對,其實這個就是殺雞儆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光陸太守是這樣的,他之前的兩任太守也是如此,再往前面,我雖知道的不清楚,但想來也是差不多的。」李頭撫了撫鬍鬚,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這些當官的人啊,就講究一個掌權,所以要立威,讓人害怕他,才好確立權威,從而讓人遵從他,咱們這代縣、代郡,最有面子的就是朱、王、鄭、唐四大家族,還有就是那劉家了,這兩年在陸太守的扶持下也起來了,陸太守直接拿唐家立威,震懾了其他三家,於是接下來施政,也就順利許多。」

  「原來是這麼回事!」最先那人明白過來,不由露出佩服的表情,「那這個新任的太守,抓不住四大家族的痛腳,所以想用城防這件事借題發揮,來彰顯自己的權威?」

  「你小子挺機靈的,這麼快就明白裡面的道道了。」李頭笑了起來,正要再傳授對方一些人生經驗,卻被遠處疾馳而來的快馬打斷了思路,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入目的是一個神色慌亂的男子騎在馬上。

  轟!

  伴隨著那匹快馬入城,代縣的四個城門就都被死死的關上了。

  同時,一個消息也被擺上了城中各大官吏,以及幾個世家掌舵人的桌面上。

  「陸太守被匈奴圍困,車隊全軍覆沒,太守生死不知?」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代郡從上到下,都陷入到了震驚之中,但不等他們將這個消息真正消化,就有另外一個更讓他們不安的消息傳來了——

  那支圍困和殲滅了陸區車隊的騎兵,正直奔代縣而來!

  於是,這城中但凡有些實力的人都慌亂起來,齊聚公堂。

  「這群人很可能是匈奴人,那是比鮮卑人還要凶殘的種族!太守,必須求救啊!」

  公堂上,都尉之一的鄭實,向陳止大聲的建議起來,他的神色有些慌張。

  陳止揮揮手,讓他鎮定下來,說道︰「我在入代縣的時候,就已派人去往北邊,跟領兵屯田的將軍通信了,不過當時他的回信說,沒有大將軍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動,所以我和他約定了,若有胡人兵馬入侵代郡,他就要盡快馳援,將來犯之人擊退,相信現在那邊已經動身了。」

  「那就好,那就好!」鄭實略微放心,做回作為。

  緊接著,又有幾名官員抵達,功曹史蘭洛見狀,出列說道︰「太守,該來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有什麼話,您就明示吧。」這功曹史所負責的正是黜陟,也就是官吏的升降,掌握人事,頗有實權,在官吏之中威望甚高,剛才消息一來到,陳止就讓人通知他過來,然後安排他召集人手。

  陳止點點頭,目光一轉,視線在眾人的身上掃過,看著一張張充滿著慌亂、疑惑和擔憂的面孔,從容說道︰「既然各位都到了,那本官先說一下情況。」

  可能是眾人聚集在一起,讓他們有了底氣,又或是陳止從容的表情,感染了眾人,這聚集的官吏,本來看得出陣陣不安,竊竊私語,但陳止一開口,就都停了下來,將目光集中在陳止身上。

  「諸位都清楚當前的情況,有一支胡人騎兵正在城外奔馳,初步判斷是匈奴人的隊伍,他們已將陸太守的車隊殲滅,陸太守現在生死不知,有消息稱,這支騎兵正在朝代縣奔來,雖沒有具體的情報,但大概很快就會出現在城外。」

  聽到了有關陸區的消息,很多人都露出了擔憂之色。

  五官掾耿擎更是忍不住道︰「這伙胡人相當凶殘,他們此來,不知道是打著什麼主意,必須要重視啊!咱們代縣的兵馬不多,得盡快收攏起來,以防不測。」

  陳止卻搖搖頭道︰「諸位的擔心,主要是因為陸太守的車隊全軍覆沒一事,若是拋開這個情況,單看這支騎兵本身,其實無需過度擔心,這個不用本官來告訴你們,你們在代縣為官多年,見過的陣仗比本官多,見過的胡人也比本官多,現在的情況,你們應該很清楚,只要守住城池,我等就立於不敗!」

  眾人的畏懼,多的是源自前任太守的遭遇,如果將太守換成普通人,或者只是一支普通的馬隊,等消息傳來,代縣上下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反應,這些官員也不可能會露出這般神色。

  「胡人的兵馬,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出現在代郡腹地,說明他們繞了路徑,而能不被邊防發現,則證明人數不少,能快速殲滅陸太守的車隊,說明戰力過人,因為陸太守的家丁本也是操練精銳,所以這是一支有著快速行動能力、戰力過人、人數不多的精銳騎兵小隊,宗旨就是快,一旦失去了這個優勢,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我等只要堅守城池,敵軍得不到補給,又要防備援軍,更無立足之處,乃是劣勢。」

  陳止的一番話說完,一眾官吏對視幾眼,放下了擔憂。

  郡長史劉寶忽然想起一些事,張口欲言,最後卻生生忍住,轉而問起後面如何安排,以及怎麼疏散百姓。

  「胡人人手有限,又是騎兵,目的不在攻城,也沒有能耐攻城,此番奔代縣而來,無非是要恐嚇一番,只要守住城門,堅守不出,則賊兵自退,這個時間不會很長,胡人輕騎快馬,肯定不會帶很多乾糧,又是繞行而來,出其不意尚且能有戰績,既然暴露了,就該擔心怎麼回去了,其實只需讓他們以為援軍來了,根本不用費勁,就可退敵,這樣也可以讓百姓不被影響,況且我早就讓人去鄉中傳令,該有警醒作用。」

  那劉寶聽罷,長舒一口氣,轉身對官道︰「太守都有安排,諸位且自放心。」

  這邊話音落下,就有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叫著︰「來了!來了!那胡人的兵馬,已經衝過來了,就快要到城門前面了,能聽到他們的叫喊聲!他們,他們還挑著一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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