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8 23:49
第四百一十章 假兵退匈奴

  「快快投降!否則皆如此人!」

  匈奴的那名少年勇士,用一根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長槍,挑著一顆人頭,朝著城中叫喊。

  城牆之上,陳止等人從高處往下看去,便見匈奴騎兵在城下來回徘徊,塵土飛揚,馬蹄震動,給人心中一種莫名壓力。

  而不少人一見那顆人頭,都忍不住下意識的捂住了嘴,更有人露出了作嘔欲吐的表情。

  人頭被挑的很高,在城樓上也能看個分明,那人頭的頭髮散亂,但特地將面孔露出來,高高挑起,伴隨著夕陽的光輝,能清楚的看到相貌。

  看著那張面孔,陳止面色陰沉,他沒有想到,對方下手這麼乾脆,半點餘地都不留!

  「陸太守,真的糟了他們的毒手!這群匈奴人簡直是無法無天!」縣令盧講看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叫喊起來。

  更多人的人則是脖子後面一涼,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陸區在過去三年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雖算不上朝夕相處,至少經常見面,別管有什麼恩怨,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走了沒有幾個時辰,回來就變成了一顆頭顱,何等殘酷!

  就連楊宋、陳梓、束交等人,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或來歷不凡,或出身大家,或沉穩幹練,但這樣殘酷的陣勢還是第一次見,不久前還和自己交談過的人,轉臉就成了沒有生命的頭顱,這樣的反差,終於讓他們意識到北疆的凶險,以及這片土地和中原腹地的不同。

  刷!

  突然,一支箭矢直飛上來,來勢凶猛,最後踫上城牆,「叮」的一聲跌落下去,但離眾人所立之處也不遠了,將他們嚇了一跳。

  一陣驚慌之下,他們不由的下意識後退,隨後又循著箭矢的來路看了過去,正好見到了拈弓搭箭的劉曜。

  劉曜放下長弓,抬頭看去,目光與陳止四目相對,眼裡迸射出仇恨的火焰,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忽然聽到遠方的叢林中爆發出陣陣呼喊,隨後大大小小的士兵衝殺出來!

  「援軍來了!」

  頓時,城牆上的眾人都來了精神,長鬆了一口氣。

  但也有人露出一點意外之色。

  「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劉曜眉頭一皺,心中隱隱疑惑,但他這次深入,本想截殺,最後未能如願,想在陳止立足未穩之時,在代縣衝殺也沒能做到,最擔心的就是踫上官軍被纏住,因此狠狠一咬牙,看了一眼城牆上的陳止,腦子裡迅速權衡,最後一揮手,艱難的說道︰「撤!」

  他很清楚,自己這次過來,帶的雖然都是精銳,但人手不夠,更不可能攻城,何況匈奴一族本就不善於攻城,否則也不會讓劉琨在晉陽城中抵擋這麼長時間。

  因為時間上的偏差,截住了陸區,得知陳止已入代郡,就知情況不利,之所以還帶著兵馬衝過來,一是考慮到陳止新近入職,和上下關係都沒有捋順,說不定有可乘之機,這二來,也是要用這個方法恐嚇城中,表明自己匈奴身份,伺機挑撥離間。

  所以,他發布了命令,卻猛然抬頭,朝城頭喊道︰「陳止!我劉耀今日過來,就是為了取你首級,今日讓你暫時逃過一劫,但只要你在代郡一日,這裡就休想安寧!我必取你性命!」

  他的聲音洪亮,即便隔著老遠,城牆上的人也能聽得清楚。

  陳梓等人就神色變化,看出了對方的險惡用心。

  劉寶等人同樣眉頭一皺,小心的打量陳止,心思各異。

  「這就走了?」城牆下,少年勇士回頭看了一眼,感覺不夠盡興,但也不敢違逆命令,手上一抖,將長槍尖兒上的人頭甩落,然後拿在手上,跟著將長槍丟在一旁,把人頭拴在馬鞍一側,最後一扯韁繩,撥轉馬頭。

  呼!

  伴隨著一陣狂吼,匈奴騎兵又好像狂風一樣呼嘯而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不能讓他們跑了!必須抓住他們,給太守報仇!」都尉鄭實這時候回過神來,衝著下面的兵卒叫喊起來,話中充滿著焦急。

  敵騎退去,情況就有了變化,陸區慘死,他這個協助郡守執掌駐守兵卒的都尉,難免就要擔責,當然忍不住出聲。

  只是那群兵卒並不聽從他的指揮,況且也無法聽從,騎兵來去如風,這群從林中衝出來的兵卒卻都是步卒,連匹馬都沒有,為首的那名將領都是在地上飛奔的。

  「咦?」

  突然,看著兵卒的陳梓微微一愣,發出了輕咦,朝陳止看了過去。

  陳止點點頭,說道︰「諸位,這群兵卒並非是朝廷的援軍,所以無法追擊。」

  「什麼意思?」

  眾人疑惑,再朝那兵卒看去,卻見為首那人來到城下,將頭盔摘下來後,露出了一張尚顯稚嫩的面孔。

  冉瞻!

  這人赫然是跟在陳止身邊,護衛安全的少年武士冉瞻。

  他因自幼習武,骨架很大,一年以來更是吃得好、睡得好,又有專人教授武藝,個頭竄的很快,此時穿著這一身鎧甲,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人的年齡。

  等冉瞻的面孔一露出來,城牆上的眾人也都明白過來,再看那一名名兵卒,都看出了端倪。

  「這些太守您的家丁?」劉寶小心的詢問起來。

  「不錯,我在之前在城外布置了一支人馬,讓他們潛伏在樹林中,以作疑兵,匈奴人少,畏懼被官兵纏住,因此一見有援軍到來,就會盡快退避,倉促之間,他們也無從仔細探查,才能被人驚走,不過憑著我這百多人,要追他們也是不現實的。」

  劉寶、盧講等人聽到講解,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原來如此,多虧了太守妙算啊!」劉寶等人連連點頭,稱贊起來,也不知真情還是假意。

  盧講更乾脆的說道︰「多虧了太守的這番計謀,讓匈奴人知難而退,否則縱然我等堅守不出,但匈奴人凶殘,難保不驚擾城外的百姓,現在他們匆忙而退,百姓能安穩許多,下官這就代表代縣百姓,多謝太守恩義!」

  他話一說,不少同僚都露出怪異表情,卻也沒人多言。

  陳止搖頭道︰「匈奴人的話已表述的很清楚了,他們過來是尋仇的,是衝著本官來的,是為了報仇,嚴格來說,是我害了陸太守,也讓這代郡更加不安全了。」

  「話不能這麼說!」劉寶等人趕緊表態,「匈奴人過來,為的是報國仇,是要替那死去的匈奴酋首劉淵報仇,但此人乃是叛逆之徒,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太守你算死此人,實乃大功,朝廷表彰,天下皆知,怎麼能算是根源?難道懼怕匈奴報復,這樣的事就不做了?因為擔心壞人會報復,那就連好事都不做了?沒有這樣的道理!」

  其他官吏也都回過神來,想到那匈奴趙王走的時候,喊出的話,讓自己心神動搖,在表情上肯定是表現出了什麼,不由擔心起來。

  不管他們是不是將陳止看做災星,但在這位上官的面前,肯定不能表現出來的。

  縣令盧講也道︰「代郡所處,本就多有游牧部族劫掠驚擾,無法根除,哪都責怪到太守您的身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先把那一支匈奴兵馬畫攔截住,不再讓他們為所欲為!」

  「不錯!」

  眼看著盧講成功的將話題轉移,其他官員趕緊湊上來表態。

  「不能讓他們這麼就跑了!」

  「這匈奴人太過囂張,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們!」

  「只是,要如何將他們攔住呢?」

  最後一句,也是其他人關心的問題,至少表面上如此。

  陳止則道︰「我早有準備,這次匈奴的趙王劉曜親自帶兵過來,斬殺了朝廷的太守,這樣的罪責足夠將他擒拿、處斬了,他既然帶著的人少,那就是一個抓捕他的好機會,我在北邊也有安排,希望能將他們殲滅!即便不能,也得讓他長點教訓,知道厲害,以後進犯之前,就會多想後果。」

  旁人聽到這裡,自是不明所以,但見陳止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也不追問,但心裡猜測著,大概是提前通知北邊的屯田之兵,讓他們過來馳援。

  思考之中,眾人從城牆上下去,劉寶和身邊幾人打了個眼色,其他幾人頓時會意,微微點頭。

  他們是決定等會要私下裡踫個面,探討一些問題。

  另一邊,劉曜的騎兵在離開代縣之後,就一路向北,只是行了還沒有幾里路,就發現地面震動,前方出現了一支軍隊。

  「不好!是邊疆屯兵!」少年勇士認出來歷,看到對方的人馬,不由擔心起來,「咱們可不能昂讓他們纏住,這裡是漢廷之地,若是陷入其中,要脫身就難了。」

  劉曜絲毫也不意外,道︰「咱們還是繞路離開!這群屯兵人雖多,但戰力不濟,他們的戰馬也有限,比不上咱們匈奴,追不上我等的!」

  對面的兵馬也發現了他們,立刻圍攏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陣追趕,在付出了三名騎手的代價後,劉曜等人終於還是脫身出去。

  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劉曜冷笑起來︰「這次算便宜了陳止,但他也無法奈何得了我,還讓我給他埋了禍根,未來有他受的!來日方長,我定要讓此人在北疆難以立足!」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0 00:45
第四百一十一章 陳止,你又算計我!

  「大將軍,以後我還要和你一同來,幫你手刃了陳止那賊!」少年勇士被劉曜的話激發出心底的鬥志,不由高聲附和。

  劉曜露出了笑容,說道:「到時自然不會忘記了你小子,但現在先離開這裡再說!我們走!」說完,策馬狂奔!

  眾騎齊齊點頭,緊跟了上去。

  他們這支人馬,想回歸匈奴地盤,不能直接往西邊跑,而是要往西北,在草原邊緣轉上一圈,才能順勢南下,回歸匈奴國,這是因為在幽州和並州的邊緣,除了山脈之外,還有有許多的軍屯。

  這些軍屯的存在,不光為了防備遊牧部族,同樣也限制了他們的活動空間。

  另一邊,在送走匈奴騎兵之後,身在代縣的陳止,卻沒有鬆一口氣,而是將幾個幕僚找來,又將關於代郡屯田的卷宗抽出來,在衙門的後堂中仔細研討。

  這些卷宗,在交接的時候,都被他記得差不多了,因此能輕鬆遴選出來。

  參加這次會意的有周傲、楊宋、陳梓、蘇遼等,在旁人看來,都是陳止的心腹,而且關係密切,利益捆綁在一起,乃是一個共同體。

  除此之外,最新加入的束交、張亢和鮑敬言也在其中,但從座次上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列席,出於謹慎的考慮,沒有打算出言。

  陳止將他們叫來後,簡單介紹了此舉的目的:「匈奴露面,雖然已經退去,但你們也該看出其中凶險了,他們在試圖將這件事,和我的到來聯繫在一起,未來或許會有更多的匈奴人攻來,就算不考慮匈奴人,其他部族也不可掉以輕心,中原和草原的矛盾,不是因為恩怨,而是要爭奪生存空間。」

  「爭奪生存空間麼?這個說法倒是貼切。」鮑敬言微微點頭,看向陳止的目光中,有一絲審視的味道。

  陳止見眾人都明白了,就繼續說道:「我等初來乍到,要做的事很多,但在邊疆之地,兵家事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短時間內,無論是我的家丁,還是其他什麼力量,都不成氣候,所以要借助這裡本來就有的兵力,但不是郡中駐軍。」

  楊宋點點頭,說道:「中原腹地的諸軍,就算是一個郡,也很少有超過三百的,多數分散在不同的縣城,這裡是邊疆,理論上可以有更多的駐軍,但在軍餉和幽州都督的限制下,實際的兵馬十分有限,不足為戰。」

  陳止接著就道:「因此這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還要借助邊疆的屯兵,所以有必要搞清楚這屯兵的大概情況,這幾部卷宗是記錄有吞兵有關之事的,諸位可以看看,然後說說看法,匈奴的事正好是個引子了,也好順理成章的了解。」

  楊宋就道:「這屯兵的兵權,大部分都掌握在那位大將軍手中,卷宗中該不會有具體的戶籍名冊,可能只是些戰役紀錄,嘿,還真是!」說話間,他翻開手邊的卷宗,看了一眼之後,就笑了起來。

  「論屯田,幽州這邊雖是邊疆,但屯田的規模並不大,遠遠比不上江淮一線。」陳梓在翻看了書籍資料之後,給出了這麼一句判斷。

  楊宋點點頭,笑道:「陳兄,你們家祖上乃是此道的行家,下邳陳家離江淮屯田之地很近,對這些自是清楚的,你不妨簡單讓我長長見識,實不相瞞這卷宗裡面很多東西,我看得頭疼,還是聽別人和輕鬆。「

  三國之時,新漢居於南,而江淮一線就是邊疆,時常與北邊的兩國爭鋒,因此屯田諸多,陳家先祖陳登曾為廣陵太守,家族也在江淮一線,參與過屯田,陳梓作為下邳陳家的子弟,當然知道這些,更對屯田有著很深的了解和認知。

  陳梓看了陳止一眼,見後者默許,這才開口說道:「幽州的屯田多為軍屯,是按著軍隊編製進行管理和組織的,一般是五里放置一營,營中六十人上下,且佃且守,所以能緩解邊疆的糧荒,促進水利,亦可擴大耕地,自桓靈以來,遊牧南下,耕地日縮,這屯田之法堪堪守成,有些北方之地,還因此得以種植水稻,並且還可以吸納流民。」

  「乖乖,有這麼多好處,真是想不到!」楊宋聞言一驚,他本身對於兵事很感興趣,這次過來就有意帶兵,只是對兵家的制度建設卻興趣缺缺,不甚了解。

  陳止則點點頭,總結道:「其一,能緩兵糧,這就可以擴大兵馬,站穩腳跟,其二,能促水利,也可以造福邊民,其三,擴大耕地,更是可以推動諸多作物,其四,吸納流民,就可以恢復和發展農業,減少動蕩,從這方面來看,屯田確實有很大的便利,不過……」

  隨著他的「不過」一說,眾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過來。

  「不過,這糧食還是官府的,並非民田,倉稟滿其實與民關係不大,很多駐守之地,甚至不許民眾靠近,而且我也了解過了,在屯田的過程中,經常征用民田,令很多民眾失地,因此還造成了不少的民變。」

  「對,這個是真的,」陳梓當然不會隱瞞這些,「屯田有利有弊,不過代郡所處的幽州,最近百年之內,胡人越來越多,胡漢雜居,越是往北,胡人越多,多為遊牧,以至耕地荒蕪,因此宣武皇帝定北後,才會決定在北邊屯田,借此阻擋遊牧南擴,所以這邊的屯田之地,沒有多少是從良民手中奪取來的,多是從遊牧部族那邊爭奪過來的。」

  「沒想到小小一個屯田,裡面還有這麼多的道道。」周傲不由感慨了一句,意識到了自己與陳梓之間的差距,本來的一點爭奪首位之心,不由就淡了。

  陳止點點頭,指著那一疊卷宗,道:「代郡北方的屯田,規模不算大,但沿著耕牧分界一線蔓延,聚集起來的兵馬不少,成千上萬,但具體的情況卷宗上沒有標注,只有幽州刺史府才有紀錄,這個紀錄他是不會給我們的,但從代郡整體的情況大致能判斷出,這支屯兵能有效阻擋遊牧南下,卻對小股人馬無法徹底監控,因此偶爾有一些零散的胡人滲透進來。」

  「若是如此,靠著屯兵可以維持代郡境內的安寧,但靠他們圍剿匈奴卻不現實,」楊宋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對屯兵不甚了解,但涉及到具體的軍爭,卻有著自己的看法,「一來,屯兵其實難以調度,二來,還要警戒北邊,防備遊牧,不可能分出太多兵力圍剿那支匈奴人的騎兵。」

  陳止點點頭道:「不錯,但他們可將匈奴人驅趕到一處,逼迫匈奴人難以西去,只得尋道北上,匈奴這次過來,沒有驚動邊軍,說明掌握了小徑,離開的時候大概也是要走小路,從而躲避追捕、繞開邊軍,若是我之前的布置有用,那麼還有一支兵馬會阻止他,或許還能有意外的收獲。」

  楊宋一臉意外:「嗯?莫非太守你還安排了伏兵?但是兵從何來?」

  他們這支車隊一路北來,到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沒穩固根基,人就這麼多,兵馬他也都知道,除了從洛陽和彭城彙聚而來的二百家丁外,幾乎就沒有其他人手了,而這批人都扮作兵勇,才把匈奴人驚走。

  餘下的,還有彭城新招募的幾百家丁,以及下邳陳家準備好的五百精銳家丁,和楊家準備的五十騎兵、一百精銳家丁,但都沒有被派遣過來,要在後面陸陸續續的抵達。

  除了這些人之外,能被陳止調配埋伏的兵馬,根本就不存在。

  「這支兵馬,不是我的人手,」陳止笑著回應,「所以我也不敢肯定,他們能否按著我的要求埋伏在路上,若是不能,也就罷了,畢竟將匈奴驚走已經足夠,我等還不具有將他們殲滅的實力,但如果那支人馬能埋伏起來,則能讓匈奴的這次任性之舉,成為一次慘痛的失利!」

  或許是不能確定那支兵馬能否遵從命令,所以陳止沒有明說兵馬的身份來歷,讓楊宋越聽越是疑惑,心裡仿佛有螞蟻在爬。

  倒是陳梓神色微變,看了陳止一眼,若有所思。

  另一邊,就在陳止話音落下的同時,剛剛離開幽州境內,步入草原邊緣的匈奴騎兵們,就被另外一支騎兵發現了!

  這支騎兵的人數,比他們要多上三倍有餘。

  「不好!是拓跋鮮卑的騎兵!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少年勇士一眼看過去,就認出了來人,神色狂變。

  和面對中原步卒的時候不同,才與鮮卑人打過幾場的匈奴人,很清楚拓跋鮮卑騎兵的厲害,面對這支騎兵,匈奴人機動性強的優勢蕩然無存!更不要說,他們剛從代郡撤出,長途奔襲,本就疲乏,加上被漢家邊軍追擊,又損失了人手和馬匹,精神也時刻緊繃,剛剛鬆了一口氣,又碰上數倍於幾、戰力不弱的敵人,在心理上也居於劣勢。

  「我們是上當了啊!」看著迅速接近的鮮卑騎兵,劉曜眯起了眼睛,心裡卻有種吃了蒼蠅一樣的感覺,「陳止,你又算計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0 00:46
第四百一十二章 禍從口出急從書

  「前面是匈奴人!」

  對面,奔馳的騎兵之,有人高聲歡呼!

  這群人正是拓跋鮮卑的騎兵,帶領著他們的是那拓跋郁律。

  這位拓跋鮮卑的年輕頭領,此時也是面色興奮,看著前面匈奴人的隊伍,露出了笑容。

  「陳先生當真神機妙算,真讓我們在這裡踫匈奴人了,那打頭的不是劉曜麼?他這個匈奴大將軍,過去可是威風的很啊!之前的那場大戰,也讓我們吃了不少的虧,現在卻出現在這裡,怎麼能放他離去!」

  拓跋郁律越說越是興奮,立刻加快的奔馳的速度,向前狂奔!

  「可惜了!匈奴人明顯經歷苦戰了,但我沒有把人都帶來啊!」

  以他久經戰場的經驗,如何還看不出來,這支匈奴騎兵乃是疲兵,而且兵容不整,顯是經歷過一番苦戰,為強弩之末了!

  面對這樣的一支隊伍,他拓跋郁律率領的騎兵,可以說是生力軍了,無論是士氣還是體力,都佔據了優勢,當然不願意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陳先生特地囑托趙兄傳信,是為了這一刻,絕對不能放過劉曜!可惜啊,可惜我之前還將信將疑,所以有所保留,帶來的人馬並不多,把不少人都帶回去了,否則今日毫無懸念了!」

  伴隨著這樣的念頭,他卻沒有猶豫,身先士卒,領著鮮卑騎兵直衝而,憑借著士氣、精力、體力和人數優勢,將那必經之路堵住,隨後呼嘯著撲了過去!

  這麼一下子,便逼得匈奴騎兵要退去!

  「不要退!往前衝!」

  劉曜將腰間長刀一拔,叫喊起來!

  「後面乃是狹窄小徑,無處可走,又有漢兒追兵,如何能夠擺脫?唯有前衝,只有衝過去才有活路!」

  話音未落,他已當先朝前衝擊過去!

  緊隨其後的是那名少年勇士,他是劉曜的死忠,眼見這般情況,毫不猶豫的追隨而去!

  有這兩人做榜樣,其他人頓時也是一般模樣,吼叫著衝了去!

  兩部游牧民族的廝殺此展開!

  寒芒閃爍,馬蹄交踏,金鐵交鳴,鮮血灑落在地面,吼叫聲與慘叫聲不斷交替,構築起一曲最為原始和野蠻的曲調。

  ………………

  「匈奴人此來,明顯是因為那位新太守啊。」功曹史蘭洛搖搖頭,低語嘆息了一聲。

  在他的對面,坐著郡長史劉寶、代縣縣令盧講、五官掾耿擎等人,他們一個個都是愁容滿面。

  若有代郡百姓來此,見到了這屋的陣容,怕是忍不住要要感慨,大半個郡縣的高官都聚集於此了。

  不過,平時官威深重的高官們,現在半點官威都顧不了,他們踫了大難題。

  眾人擔憂的,是蘭洛正在說的問題︰「陳太守來到這,引來了匈奴人,未來不知道有多少匈奴國的攻擊,要落到代郡頭,這過去還能用綏靖之法,讓劉琨在前面頂著,以後咱們代郡怕不是要成了劉琨的誘餌,幫著他吸引匈奴大軍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眉頭緊鎖,愁眉不展。

  在陳止面前,他們一個個表現的深明大義,但那是做給旁人看的,真落到了自己身,情況可不一樣了。

  尤其是蘭洛、耿擎這樣的人,雖是流官,但和當地世家的利益休戚相關,他們的妻子、小妾有當地家族的嫡女、庶女,當官幾年也從當地世家、宗族手裡得到過不少的孝敬,早是一損俱損了。

  更不要說都尉鄭實等人,乾脆是世家出身,因三互法名存實亡,所以不用回避鄉里,得以在當地身居高位。

  這樣的世家子弟,從得位當政以來,不知為自家謀取了多少的實利,主要的表現是產業和土地,以及依附於土地的諸多佃農、部曲。

  他們護衛土地,是在護衛自己的利益,但若是引起了匈奴的注意,大軍三天兩頭的過來,那是想護持都護持不過來了,對陳止的埋怨不知道有多少。

  「這些還是遠的,」那盧講這時開口,「眼前還有一個大問題,是有關陸區太守的,這陸太守過去當政三年,不管咱們與他之間有多少恩怨,又或是否敬佩他的為人、為政之能,但有一點是不能改變的,是此人乃是大將軍的心腹,又是朝廷命官,死在咱們代郡的地盤,朝廷若是追究下來,立刻是個事,而且近在眼前!況且,朝廷的追究不可怕,大將軍如果問責,那誰能擔得起?那一位可是經常殺人的!」

  「對啊,這才是當前最讓人頭疼的!」劉寶也是搖搖頭,眼睛裡滿是擔憂,「誰知道這件事要怎麼定?按理說匈奴乃是叛逆,但之前北軍大敗,朝廷都忍了,這一年以來,更是不再提及,對匈奴寇邊、騷擾,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久前也有縣令被殺的情況,更有軍司馬被殺,最終都不了了之,郡守被殺怕也要大事化小,不和匈奴追究,但對內可不好說了。」

  都尉鄭實點頭,說道︰「那縣令一事過後,整個縣,從到下可以說是被一擼到底,沒有哪個位置的人能幸免,至於幾次軍司馬之死,相關的武將、幕僚、從屬,乃至兵勇,從前軍到輜重營,都有人被追責,或者降職,或者撤職,有的乾脆被問罪了!縣令、司馬尚且如此,何況郡守?尤其是,咱們是眼睜睜的看著陸郡守的……首級,被賊人帶走,更要命的是,之前還被匈奴人,在城門前展示,消息要是傳出去,我等會被如何處置,著實難料啊!」

  劉寶嘆了口氣,道︰「不錯,其實匈奴逞凶,殺了太守,這是大罪,如果我等能救下陸太守的首級,也算是一功,或許可以抵消不少罪責,加匈奴入寇,邊軍守備不利,也該承擔責任,這一加一減,說不定能將事情帶過,但問題是,匈奴人跑了啊!」

  盧講也滿臉苦澀的道︰「陸家還不知道怎麼說呢,陸太守過去不受陸家重視,但自從在北地當差,陸家與他聯繫越發緊密,萬一遷怒我等,如何承受?」

  屋子裡頓時愁雲密布。

  五官掾耿擎忽然說道︰「有件事,你們沒有說到,其實最讓人擔心的,乃是陳太守的背景。」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表情複雜。

  這個問題,幾乎所有人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說出口,是有著顧慮,現在有人起頭,總算是大破了默契。

  「陳太守的背後有著太僕和楊家,他又是新晉任,聽說連皇都對他青睞有加,想來不會讓他一任因故下台,面很可能是要將他的責任壓下來,但陸太守的首級被帶走了,這個事不好辦了,說不定最後要拉幾個人,替他擔責!」

  眾人頓時都面色陰沉,怎麼想,他們都是背鍋的理想人選。

  「乾脆……」忽然,蘭洛遲疑了一下,一咬牙道︰「在座的諸位該很清楚,我等都是一根繩的螞蚱,一損俱損,但如果能統一口徑,將責任都推到新任郡守的身,或許還有轉機,畢竟……法不責眾!」

  他話出口,其餘人都是神色變化,有意動的跡象。

  但他們很清楚,不能輕易表態,因此都不多說。

  「還是得看局面啊。」劉寶順勢帶過,不在這個問題糾纏,「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這麼聚集,其實被人忌諱,今日可以借匈奴人為藉口,但時間太長的話,傳過去的話,難免讓太守心疑,我看還是散了吧。」

  「長史言之有理。」

  其他人紛紛附和,連連點頭之後,很快各自告辭離去。

  看著眾人的反應,蘭洛心後悔,知道自己的提議有些冒失,算其他人是一般心思,在這個局勢不明的時候,也不會輕易表態的,倒讓自己因為一時心急,被推到了前面。

  「不行!萬一有人告密的話,我豈不是要成了替罪羊?」

  回到家,蘭洛越想越是擔心,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最後乾脆半夜起身,到桌前寫著什麼。

  「夫君,可是有什麼心事?是因為匈奴人之故?」

  蘭洛的妻子劉氏乃是代縣劉家之女,也是世家出身,見識不少,匈奴來勢洶洶,城裡的人哪裡會不知道,是以有此一問。

  「娘子,為夫今日是糊塗了,說話不小心,若是傳入新任太守的耳,可是要得罪人的,不知道會怎麼樣,為今之計,只能向大將軍投誠了。」

  「什麼?」劉氏聞言意外,「夫君今日說了什麼?」

  蘭洛把晚間眾人聚集時,自己說的話給她簡單說了一遍,末了又道︰「傳聞說大將軍對這位新太守頗有成見,陸區又是大將軍的心腹,我若願意投靠,編排些話來,得了大將軍的歡心,有他撐腰,料想是陳止,也不能將我如何。」

  「不妥,」沒想到劉氏卻搖搖頭,「夫君請聽妾一言,人都說陳君為青徐名士,胸懷寬廣,夫君素有才幹之能,不過一二言語,料想陳太守不至於這因言懲人,只要夫君接下來盡忠職守,太守自可知你之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0 20:54
第四百一十三章 劉氏勸夫,鮮卑獻禮

  「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蘭洛搖了搖頭,整個人好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唉,官場上的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知不知道,新太守這次過來,帶了多少人?多少財貨?多少家丁?」

  說著,他不等自己的妻子回應,就自顧自的說著:「眾多幕僚,很多都是要在未來,接替代郡上下的職位的,從而更好的輔佐太守,更可以讓太守對這郡內外的控制增強,也是籠絡人心的手段,而那麼多的家丁,也需要財貨來供養,但家族提供終究是有極限的,想要進一步的扎根,就得經營郡縣,就得靠自己的心腹啊,你說說,這種情況下,一個犯了錯的下屬,還是前任留下來的,會是什麼遭遇?」

  說到這裡,他自己先露出了苦澀的表情,搖頭道:「你看,這不是一個送上門來給人立威的靶子麼?換成是,也不會放過啊。」

  「但是,我聽父親提過陳太守的事跡,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劉氏搖搖頭,「你看,之前不是有個當眾得罪過他的差役,事後太守還特意叮囑過,不要為難那人麼?這還是夫君你說的。」

  「那差役無足輕重,多他少他,有何區別?」蘭洛還是搖頭,「根本沒有區別,若是一味追究,還會讓人覺得他心胸狹窄,反倒是這麼交代了一句,給人一種大度的感覺。」

  「那和夫君的情況不是一樣麼?」劉氏微微一笑,伸出手握在蘭洛的手上,阻止他繼續書寫下去,「對陳太守這等人而言,這裡只是一個小地方,他從洛陽而來,眼界肯定不會局限在北地,或許夫君不喜歡他,但妾身以為,無路時差役,還是功曹史,在太守眼中區別不大,莫說太守未必能知道,就算是知道了,若是找夫君的麻煩,也顯得他心胸狹窄,反之則讓人敬佩。」

  蘭洛神色微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微微一笑,看著那些了幾個字的信,又道:「倒是夫君你的這封信一寫,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就真的是覆水難收了,妾聽夫君說過,前任太守離去之前,新任太守反覆勸阻其人離去,思及今日之事,顯是早有預料,那前任太守幾次給陳太守難堪,他尚且原因伸出援手,何況是夫君?反觀陸太守,一旦出城,就再也難回,這與夫君的這封信何其相似?信若寄出,即便陳太守心中並不責怪夫君,夫君又如何自處?豈非只能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蘭洛看了一眼那封寫了一半的信,放下了手中的筆,隨後笑道:「唉,算了,還是先觀望兩日吧,萬一真如愛妻所言,那為夫確實是進退維谷了。」

  想到這裡,他又歎了一口氣,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卻落地了,因為做出了決定,不復忐忑。

  而等到第二日,當他回到衙門,還沒有進去,就被一個人叫住了,回頭看去,喊住他的正是都尉鄭實。

  「蘭功曹,不知你昨日睡得可好?」鄭實一上來就招呼,卻聽得蘭洛滿心疑惑,他過去和這鄭實來往不多,最多是官場上的應酬,昨日也是因為原本的幾個重官都聚在一起,才會私下裡碰面,否則他這個位置,與人相交都不合適。

  更不要說,鄭實乃是代縣本地幾個大族出身,近似於族長一般的身份,而蘭洛雖然祖上闊過,出自中山國,但傳到他這一代,早已落敗,是靠著和劉家聯姻,才得以穩固地位,繼而升遷的,因此和鄭實在陣營上並不統一。

  看著鄭實此刻一副熟稔的姿態,蘭洛就覺得情況不對。

  這人該不是在謀劃著什麼,想要拉我下水吧?

  想到這裡,蘭洛莫名的不安起來,因為當下這個時間節點,要說有什麼動靜,那十有八九是和新太守有關的,他昨晚才在妻子的勸說下,放下了心裡的念頭,真正做出了決定,眼下想要做的,是靜觀其變,可不想再摻和進去。

  一念至此,他下意識的想和鄭實保持距離,對其人的話,也是敷衍起來,幾句後就想要告辭先行入公堂。

  鄭實看得直皺眉頭,他本想寒暄幾句再入正題,見狀也不得不直接說道:「其實,我昨天回去之後,想了想你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認為我等必須要盡快行動起來。」

  「行動起來?」蘭洛心中一突,試探性的問道:「都尉是想起了什麼話?」

  「不就是有關新太守的事麼?」鄭實眉頭大皺,卻還是直接說著,「萬一這太守無事,咱們幾個成了替死鬼,那可就太冤枉了,畢竟代縣是咱們幾家的根,和陳太守關係可不大,若是沒有咱們在這坐鎮,你說著代郡的父老鄉親該怎麼辦?誰給他們做主?」

  稍微鎮定了一下,蘭洛試探性的問道:「那鄭都尉你的意思是?」

  「我昨晚回去,已經修書一封,寄給薊縣的大將軍了,將這邊的情況給他老人家匯報了一遍,」鄭實說著露出了一抹笑容,「功曹史你也是知道的,我那族兄現在正在大將軍帳前當差,有他引薦,我這封信肯定會受到大將軍的重視,到時候也就能讓大將軍關注代郡,搞清楚到底是誰的問題了,因此你我必須挺身而出啊,在大將軍面前,指認他陳止的罪責,還代郡百姓一片青天!」

  聽到這裡,蘭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如何還聽不出來,這鄭實打著的正是和自己一樣的主意,想要向大將軍王浚投誠,將陳止賣了,以此來脫身!

  這樣的事,其實隱患不小,身為下屬,你架空上官也就罷了,還直接出賣,這以後再有新太守過來,瞭解了此事,他會怎麼想?哪裡還敢用你。

  因此不到最後關頭,也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手段,蘭洛昨晚做出這般決定,純粹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留下了禍根,所以要兵行險著,但這個鄭實可還是穩穩當當的,卻突然做出這麼一手,那只能有一種可能。

  他要搞事!

  瞬息之間,蘭洛忽然想通了裡面的關竅,意識到鄭實擔心的,其實是自己都尉職位,帶來的責任,說到底,他負有守備掌兵之責,上面真要追究,很有可能要著落在他的身上,因此才會著急,不惜拿出這樣的解決辦法。

  我可不能摻和!

  帶著這樣的想法,蘭洛唯唯諾諾了兩句,卻不給鄭實任何承諾,只是說這事自己還沒想好,還要再斟酌斟酌。

  「你還斟酌什麼啊!?」鄭實終於變臉了,「蘭洛,你昨天說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這話要是傳到了陳止的耳朵裡,你吃不了兜著走,還在這裡跟我裝,有什麼好裝的?我這是給你一個機會,你居然不知道把握?這件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必須和我站在一起!」

  蘭洛聞言,這心底火氣也是上湧,就要開口再說。

  但突然就聽到公堂之中,傳來了一陣嘩然之聲,緊接著那衙門外面傳來了陣陣馬蹄聲響,緊隨其後的則是幾名體格強健的男子,被幾名差役引領者,從衙門正門走入,朝著大堂而去!

  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這幾人手中捧著的幾個盒子,不知道裝著什麼。

  以蘭洛、鄭實的目光,當然能看得出,這幾人並非中原之人,很可能是鮮卑人種。

  剛剛經歷了昨日匈奴衝城之事,胡人在代縣城人的心裡,算是一個敏感問題,蘭洛和鄭實也不例外。

  「這群胡人過來做什麼?難道還嫌代縣不夠亂?」鄭實眼睛一瞇,嘴裡說著,心裡卻是不由欣喜,覺得這種時候,放鮮卑胡人入城,只要稍加挑撥,就能給陳止頭上扣一盆髒水,就算陳止是太守、是上官,但憑著鄭家在城中的力量,想要陷害一名上官,根本不算難事!

  「這大盒子、小盒子的,難道是因為陳太守新近上任,過來送禮的?這種時候送禮?」鄭實故作歎息,搖頭說著:「陸太守屍骨未寒,陳太守不思找胡人給太守報仇,這就要接受胡人的饋贈了?唉,我真是替陸太守惋惜啊。」

  蘭洛在旁邊聽了,卻忍不住在心裡搖頭。

  且不說這胡人送禮,怎麼就和陸太守扯上關係了,就說殺了陸太守的可是匈奴人,今日過來的是鮮卑人,匈奴和鮮卑可也不對付,更不要說,這事胡人主動上門送禮,又不是陳太守強逼著胡人送禮,這也能扯一起?這個鄭實,恐怕真是包藏禍心,十匹馬都來不回來了。

  想著想著,兩人一前一後入了公堂,也都壓下了各自的心思,懷著不同的目的,想要看看情況再說。

  隨後,一套流程下來,也讓他們知道了今日到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拓跋鮮卑的拓跋郁律?沒想到會是此人,他在拓跋鮮卑中名望不低,聽說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的首領,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給陳止拜賀?」

  鄭實聽著拓跋郁律面對陳止時,滿口的恭賀,心裡謀劃著,此事或許可供利用。

  「若將陸太守的事,和這個拓跋郁律也聯繫在一起,那我就立於不敗之地了!就算是下一任的太守來了,也不會怪我出賣上官啊!」

  想著想著,他很快就看到了機會,當拓跋郁律說著:「這次來得及,沒趕上給陳止準備賀禮,這幾個禮物,還是按著陳君你的吩咐,這才得手,就趕著給你送來了。」

  鄭實突然起身,衝著陳止道:「太守,這怕是不妥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0 22:28
第四百一十四章 盒中人頭

  「鄭都尉,你有什麼話要說?」陳止瞥了鄭實一眼。

  鄭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掃了眾人一眼,見再坐的官員,看向拓跋郁律的目光中,都夾雜著警惕和擔憂,他們的臉上也能看得出一絲心有餘悸的表情,不由心中大定。

  於是,他拱拱手,直言道:「胡人天性凶殘,這一點我想在座的諸君是心知肚明的,而且陳太守屍骨未寒,太守您這個時候接受他們的賀禮,恐怕有些不合適。」

  「哦?你是何人?敢出言挑撥?」拓跋郁律自從進來,都是滿面笑容,更是禮數周到,讓人覺得這位鮮卑人,也是個好相與的,但聽得此言,他忽然臉色一變,朝鄭實看了過去,那冷冽的目光宛如利刃一樣,讓鄭實心中一驚。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鄭實既然已經出言,這個時候又怎麼會退縮,於是他硬著頭皮對陳止道:「太守,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將這裡的事,稟報上面,並將胡人的威脅描述清楚,再安撫因為陸太守的事,而留下來的隱患、動蕩的人心,遲則生變啊!」話語中一副諄諄告誡的樣子,仿佛是忠心為了陳止在考慮,但只要稍有官場嚐試的人,都聽得出來,這番話背後,其實是在指責陳止。

  「不過,鄭實的出面,雖然有些冒失,但點子和時機卻抓的很準!」

  劉寶、盧講、耿擎等人對視一眼,等待著陳止的應對,因為一個處理不好,結合胡人殺太守之事,那眼前的是就會讓陳止落人口實,其實方便這些人將責任推到陳止的頭上。

  連已經做出決定的蘭洛,此時也等待著陳止的回應。

  胡人來訪,你要如何破局?這可是關係到,那匈奴入侵整個事件,責任到底在誰的身上。

  唯獨拓跋郁律冷笑連連,卻不在言語了。

  「諸位可能是搞錯了一件事。」被眾人矚目的陳止,微微搖頭,指著拓跋郁律,「拓跋兄次來,送出的厚禮,不光是給我的,也是給這整個代縣、代郡的。」

  什麼意思?

  眾人聞言滿臉疑惑。

  但旋即陳止衝拓跋郁律點了點頭,後者臉上的寒霜頓時退去,咧嘴笑道:「既然諸位懷疑我等的用心,那也簡單,就把這東西都你們看看吧,省得懷疑我等用心。」

  話一說完,他拍了拍手,那幾個侍候在一邊的鮮卑漢子就走了過來,每個人都提著一個盒子。

  「這是?」

  眾人見狀,疑惑更多了,都不知道太守和這個鮮卑頭領,他們喉嚨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那鄭實更想要再問一句,但驀地停下了動作,隨後鼻子微動,嗅到了一股其他的味道。

  血腥味。

  「怎麼會有血腥味?」

  不只是鄭實聞到了,其他人也是一樣,隨後他們就意識到,這血腥味是因為提著盒子的幾人,不斷靠近,才會傳出來的。

  只是不等他們進一步的探查,拓跋郁律就開口道:「本來不想公之於眾,免得嚇到了各位,但既然你們有所誤會,那說不得,只好在這裡就展露出來,也省的旁人誤會陳君,都打開吧。」

  話音落下,那一名名的壯漢,也都來到了這大堂的中間,站在眾官面前,那股子血腥味,更加的濃烈了,縈繞在眾人的鼻前,讓他們忍不住心悸,不少人看著那幾個盒子,生出種種猜測。

  「該不會……」

  想起前幾日才剛剛看到的一幕,劉寶等人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隨後一個個就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掀開的一個個盒子,露出了驚恐之色!

  那盒子裡面擺放著的,赫然是一個個人頭!

  不少人頭的脖頸斷口處,還有鮮血痕跡,但因為被砍下來的時間很長了,血液大部分都已經凝固了,不會往外面流淌,但那股子濃郁的血腥味,因為沒有蓋子的遮擋,變得更為濃郁了。

  「嘔……」

  劉寶等幾名離得近,看著那一個個頭顱,只感到腹內一陣翻滾,又想到之前的危急情況,整個人腦子一懵,不少都張嘴欲嘔!

  而蘭洛等人也是看的心驚膽戰,但因為距離稍遠,還能維持表面鎮定,尤其是那蘭洛,看著其中一顆頭顱,心底還浮現出熟悉之感,不由生出猜測。

  於是,他強忍著心中的不適,盡量觀察著那顆頭顱,發現那被鮮血遮蓋了大伴的面孔,顯得頗為年輕,那瞪大的雙眼中,除了驚恐和不甘,更有一絲凶狠殘留!

  「是之前在城門處,用長槍挑起陸太守首級的那個匈奴人!」

  隨著蘭洛的這一句話,其他人紛紛回過神來,不少人強忍著心中不適,觀察著這幾顆頭顱,也都覺得越發眼熟。

  「這些……都是匈奴人?之前在城門前叫囂的匈奴人?是害了陸太守的那群匈奴人?」劉寶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陳止,又看了看拓跋郁律。

  「這群匈奴人,應該就是之前,在你們代郡肆虐的那群了。」拓跋郁律一揮手,他的手下又紛紛將一顆顆人頭蓋住,「這群人是不好對付啊,在劉曜的手下,也能算得上是菁英了,哪怕人數少、又是疲兵,一樣不好對付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寶等人瞪大了眼睛,不看拓跋郁律了,轉而去看陳止。

  他們的腦子裡一片漿糊,怎麼都想不明白,怎麼昨天還一副凶悍之色的匈奴人,過了一夜就變成了幾顆人頭,擺在了眾人的面前,他們的心裡,不由冒出了一個念頭

  「難道殺了陸太守的凶手,都被斬殺了?」

  這個念頭落下,眾人不禁都被嚇了一跳,若是這個猜測屬實的話,那代表的意義可就不一般了,之前他們擔憂了一宿的罪責,恐怕都是白白擔心了。

  「這一年以來,朝廷不再提之前的北疆大戰了,但匈奴寇邊之事卻時有發生,屢禁不止,而且因為朝廷大軍大敗,兩邊的勢頭有了逆轉的跡象,因此邊軍多為守勢,而匈奴多攻,是以邊軍斬殺匈奴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幾個月,一戰能斬十人,就算得上是戰績了,這次匈奴在代郡逞凶,我等擔心的主要一個部分,也是匈奴殺了朝廷大員逃遁出去,來去自由,不見折損,但如果這支騎兵,被重創了的話……」

  想著想著,他們一個個心中一跳,看向陳止的目光都不同了,眼底深處透露出渴求,希望陳止能說出他們所希望的話來。

  唯獨鄭實神色大變,臉上露出了慌亂之色,站在那裡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但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陳止身上。

  「正像諸位所想的那樣,」陳止掃視眾人,面容平靜,「拓跋兄的到來,其實與我有關,我在之前,就大致料到了匈奴可能的舉動,因此在來的路上做出了安排,給拓跋兄弟去了一封信,就是請他能在關鍵時刻南下,攔截匈奴的。」

  實際上,這封信是陳止通過趙遠寄出去的,但這樣的事,沒必要給下屬詳細說明,也無需將趙遠牽扯到胡漢相爭的盤子裡來,因此直接略過。

  但眾人聽到這裡,卻忍不住面面相覷,驚訝於陳止事先準備的全面。

  實際上,昨晚回去之後,眾人回憶前事,也都感到了陳止在事情發生之前,明顯就有布置了,所以才會一到代縣,就關心城防,又給城內外的百姓傳令,又勸阻陸太守離開,甚至還埋伏了一支兵馬在林中。

  正是因為陳止的這些布置,才避免了代縣遭遇大損失,甚至於,若是陸區能聽陳止的勸阻,那麼連這位太守也可安然無恙。

  只不過,匈奴的全身而退,讓陳止的算計都不再重要,因為上面問罪,是不會詢問這些細節的,但如果匈奴授首了,情況自然就不同了!

  陳止這時卻道:「其實這事,若是未能算準,會讓拓跋兄弟白跑一趟,可一旦準了,就足以給匈奴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說話間,他看向拓跋郁律,又對眾人道:「匈奴人走後,我就讓人去陸太守遇難處搜尋過了,找到了他的失身,如今有拓跋兄弟相助,總算能讓陸太守完整的離去了。」

  完整的離去?

  眾人一聽這個,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含義。

  陸區的屍體找到了,拓跋郁律則將他的首級帶了回來,因此能讓陸區留下全屍!

  這樣一來,至少讓陸區有個體面的離去,也從側面證明了,匈奴人的騎兵確實受到了重創,讓他們的罪責進一步的削減了。

  一念至此,他們的精神都振奮起來,看向鮮卑人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感激。

  拓跋郁律點點頭,然後面露愧色:「我得了信後,也是將信將疑,沒想到還真讓我碰上了劉曜他們,這種時候我怎麼會放過他們?只是那劉曜到底是匈奴趙王,那群匈奴人不惜拚死,也要護衛他,用人命往裡面填,所以最後還是讓他跑了……」

  讓那個匈奴的趙王跑了?

  「不過……他到底留下了代價!」

  拓跋郁律說著,又朝著一個手下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走上前來,奉上了一個盒子。

  眾人看著這個盒子,都露出了疑惑之色,因為和之前裝著人頭的盒子比起來,這個盒子要細長得多。

  隨後,盒子打開,露出了一條粗壯的手臂!

  「他劉曜的一隻手被我砍下來了,正好拿來給陳君做入職賀禮!」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1 18:35
第四百一十五章 損兵折將失將位,追悔莫及心難安

  「呼呼呼……」

  叢林中,幾道人影飛速奔跑,為首的那人缺了一根胳膊,大半個身子被鮮血染紅,但兀自強忍著疼痛,一路狂奔。

  在他身後,幾名匈奴武士緊緊相隨,一個個也都是身受重傷,衣衫破損不堪、鮮血不時滴落,卻還是在努力前行。

  咔!

  突然,一根突出地面的根鬚,絆住了為首之人,根鬚斷裂的同時,這人也失去平衡倒地,一路翻滾,在樹叢中滾動,沿途的樹枝、碎石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跡。

  「大將軍!」

  「大王!」

  身後幾人趕緊上前,將人扶起。

  這個倒地的獨臂人,赫然就是匈奴趙王、大將軍劉曜!

  此時的他,再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顯得狼狽無比,蒼白臉上的血跡,更是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

  「咳咳咳……」被扶起來後,劉曜咳嗽了兩聲,身子微微顫抖著,筋骨皮膜震顫,大滴大滴的汗液從毛孔中湧出。

  這是體力透支、毛孔鎖不住汗液的表現,換句話來說,就是體能耗盡了,近乎到了油盡燈枯的情況!

  幾個部下看到劉曜的樣子,都露出了擔憂之色,紛紛勸了起來。

  「大將軍,咱們已進入並州境內,再穿過前面的樹林,就可以抵達國土,用不了多久了,您一夜疾行,身上還有重傷,失血過多,就是駿馬也撐不住啊,還是休息一下吧。」

  「是啊,沒有幾步路了,您還是盡快休息一下吧,這片林子中有不少山禽、野獸,我們去抓來一些,先補充一下體力,咱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對,鮮卑人肯定不會追到這裡來的,他們……」

  最後一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曜以拳打地的聲音打斷了,這位匈奴趙王咬牙切齒,滿臉不甘之色,眼睛深處,能看到深深的自責和惱怒。

  他回憶起之前那場遭遇戰的血腥場面,想起被自己看重的少年勇士,為了給自己擋刀,被人一刀斬落馬下的一幕!

  三百多騎騎兵,生生被人鮮卑人衝散,要不是有忠心的屬下,穿著劉曜的衣衫,偽裝成他的樣子,引開了拓跋郁律的大批人馬,恐怕他這個匈奴大將軍,就要死在這場衝突之中了!

  即便如此,劉曜還是身受重傷,不僅中了幾箭,連左臂都被人斬斷,大臂以下,血流如注。

  這還不算完,為了逃命,他不惜馬力,將那匹西羌進貢的好馬都給累斃了,不得不靠著兩條腿逃命。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這樣的情景,讓劉曜想起了從中原一路逃回匈奴的情景,雖然身邊剩下的人,比上次要多,但心腹、手下、精銳盡失,連手臂都去了一條,比上次那是慘多了。

  「我大張旗鼓的去報仇,結果呢?不僅沒有將那陳止如何,自己反倒中了他的算計!按著他們鮮卑人的規矩,拓跋郁律早就領著人馬回歸部族了,怎麼還能留下近千騎在身邊,還正好擋在必經之路上?裡面肯定有人插手布置了!」

  先前,劉曜被復仇的怒火衝昏了頭腦,沒有顧慮很多,只是一味帶著人馬殺戮,為了達成目標,不惜以身犯險,更不聽勸,帶著較少的人手,就殺入了代郡。

  現在一路奔逃,身陷險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虛弱與疲憊襲來,反讓他有了思考的時間,想起了這一路上的遭遇,得到了一個結論!

  「我去找陳止報仇,早就被他料到了!所以才會在最後碰上拓跋郁律!不只是鮮卑人,還有在代縣城城門前,那些突然衝出來的兵卒,他們來的太快了,而且藏在樹林中,不像是官兵的作風,這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很可能都是陳止提前布置好的,是他特地給我留下的陷阱!可笑我還以為給了他足夠的驚嚇,讓他不得安寧!其實真正不得安寧的,是我啊!」

  莫名的,劉曜回憶起中原逃亡之始,也是在忠心屬下的捨身阻攔下,他才能涉水過河,踏上逃亡路,本以為大難不死,必能報仇,沒想到這第二次,比第一次還要慘!

  想到這裡,劉曜的心裡,就有種憋屈到難以舒展的感覺。

  「我這次過去,只殺了個無足輕重的陸區,按陸區死前求饒的說法,他和陳止是政敵,更是王浚的心腹,若有他出面,在王浚面前挑撥一番,足以讓陳止丟官去職,但我執著於要親自手刃陳止,又覺得是陸區為了活命的說辭,沒有採納,現在想來,當時真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又因為接連得勝,在朝中和戰場皆得意,忘乎所以了!以至於落到這等地步!」

  憤怒、不甘,混合著後悔,又憋在心裡,讓他越想越是難受!

  「我去了一趟,到底是幹嘛的?自己損兵折將、身受重傷,平白送了陳止一份功勞!簡直豈有此理!」

  劇烈的情緒變化,使劉曜對身體的掌控錯亂,加上精疲力盡,又身受重傷,一個氣急攻心,口中泛起血腥味,而手臂上的傷口更是再次崩裂,鮮血噴湧而出!

  「大王!」

  「大將軍!」

  「主上!」

  幾名武士大驚失色,趕緊上前護持,用草藥和藥布給劉曜包紮、止血。

  一陣手忙腳亂,傷口終被控制住了,而劉曜本人則面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呼吸微薄,氣若遊絲,卻還保持著一分神志,他低語道:「這片樹林,因劉琨居於雁門,所以控制不穩,時有他的斥候在林中穿梭,不可久留,須盡快離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段話說完,旋即就昏迷過去。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判斷,林中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

  幾名匈奴武士頓時警覺,意識到是有人過來巡查,第一時間護著劉曜隱藏起來。

  隨後,果然看到幾名漢家斥候靠近過來……

  ………………

  「嗯……」

  當劉曜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大帳的頂部。

  「這裡是……?」

  他失身出聲,隨後被耳邊的驚喜聲喚回了思緒,一轉頭,就見到了一張面孔,那是一路上護持自己的武士之一。

  「大王,您終於醒了!」此人悲喜交加。

  從武士的口中,劉曜知道了後來的事情。

  林中遭遇漢家斥候,引來了一支小隊,匈奴武士們在付出近半的人數後,由最後的五人將劉曜帶出了森林,回到了匈奴國控制的疆域。

  回到匈奴駐軍之地後,就有大夫過來,給劉曜診治,穩固了他的傷勢。

  這個時代,這種傷勢,致死的可能極大,劉曜能活下來,實是在鬼門關上走了個來回,也多虧他自幼習武,體格強健,求生慾望強烈,才能熬得過來。

  「他們幾個人沒有走出樹林?」劉曜的精神衰落下去,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左袖,深深的意識到,自己這次真是損失慘重,越發悔恨起來,但與此同時……

  「陳止這個人謀劃眾多,此人若是不除,絕對會成我族大患!我這次雖然損兵折將,但至少證明了陳止的威脅,那就不能耽擱,待我在軍中安排好,就要回朝,稟明王上和眾臣,讓他們除去這個威脅!嗯?」

  一口氣把話說完,劉曜喘息著停下來,卻注意到那名武士的面色有些不對,心中一動,問道:「莫非王上那邊,有什麼話傳來了?」

  武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大王,您出擊的時候,隨軍司馬就把消息傳去南邊了,等損兵折將的消息傳來,您又受了重傷,大臣就上書王上,說您因私廢公,沒有資格掌軍,連幾位大王、長老都出面了,王上受不住眾臣煩擾,所以……所以撤了您的大將軍之職,讓您回封地養傷。」

  「回封地養傷?」劉曜歎了口氣,整個人好像脫力了一般,「是讓我回去反思吧,但至少我要先把陳止的事,當面和王上說一說,否則他不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大王……」武士再次無奈開口,「幾位大王接連入宮施壓,王上不堪其擾,下了詔令,說您若是不回封地,敢去王都,就連封號都一並削去!那話不似作偽,大王您萬萬不可過去!削號事小,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那怎麼辦?」

  劉曜眼底湧出怒意,但左臂一疼,暴怒的神態便又暗淡下來,化作一聲歎息。

  「在警告王上之前,還是先盡量保全我自己吧,以我現在的情況,說出去的話,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會以為是我的推脫之語!可歎!可惜!可恨!陳止啊陳止!莫非我會因為此人,在族中徹底失勢?」

  在劉曜灰心喪氣的同時,遠在代縣的鄭實,卻在家中慌亂。

  從公堂集會回到家中,他就坐臥不寧。

  「這可如何是好?有了鮮卑人之助,這次的事可以平穩的度過了,用匈奴人的頭顱,連同劉曜的手臂,足以換回一個無功無過,運氣好的話,還能算是功勞,代郡上下,皆可安穩,但我那封信已經寄出去了,追不回來了啊!」

  想著想著,他越來越擔心,最後將弟弟鄭宮召來,詢問起來:「太守現在在做什麼?」

  鄭宮奇怪的看了兄長一眼,答道:「太守和幕僚去往城外,說是要去看莊稼的長勢。」

  「不在城裡?那他可曾吩咐什麼?」在反覆詢問後,發現沒有什麼異常,鄭實最終道:「我寫了一封信,你現在就動身,前往薊縣,一定要送交到大將軍的手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1 20:18
第四百一十六章 將軍算盤難如意

  代郡與薊縣之間,其實路途不遠,若以快馬奔馳,不考慮種種的話,一天之內足以傳達。

  不過,幽州作為邊疆,常有邊患,遊牧部族的入侵讓驛傳郵體系受到了很大影響,再加上王浚野心日盛,為了讓洛陽的諸公成為聾子、瞎子,不知幽州局面,更方自己一手遮天,因此改造了幽州的傳訊網路。

  這種改造,在去年達到了巔峰,尤其是廣寧郡周圍,更被直接截斷,使得朝廷對郡中發生的事是一概不知。

  但這樣做也有代價。

  太過激進和急切的行為,在自己的通訊渠道還沒建立完善之前,讓王浚自己的情報接收也受到了影響。

  當然,他這麼大的邊疆軍閥,手下人才眾多,心腹遍布幽州平州,不愁變成瞎子聾子,但在信息的傳送速度上,卻有先後之別。

  比如這次匈奴人的入侵,王浚最先接到的情報,是從軍事途徑傳來的,是通過屯兵、兵營拿到的第一手情報。

  情報中著重提及的,是有一支兵馬潛入到了幽州地界,在代郡周圍遊弋,並且給出了幾個初步的判斷。

  當時,王浚一得到了消息,沒有慌亂,而是撫須笑道:「這支胡人的兵馬,十有八、九是匈奴人的,否則邊疆屯兵不至於認不出來歷,不是鮮卑人,也不是周圍的幾個小部族,因為這些部族,都和邊疆有往來和交流,唯獨匈奴人,不會在屯兵那邊有紀錄,他們恨陳止入骨,所以陳止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入寇。」

  他的幕僚就問:「匈奴入寇,實乃大事,是否要盡快圍剿?」

  沒想到王浚卻道:「匈奴衝著陳止來的,人數也不多,正好給陳止施壓,我先不過問,讓陳止和邊軍自行解決,正好讓代郡的人瞧瞧,他們的新任太守的惹禍能耐,讓陳止難以坐穩,加上有陸區和他相互製約,最後不得不投靠於我,這個陳止能耐是有的,但我料他擅長計謀,不擅長在一方為政,過去並無經驗,所以我要收服他,在身邊做個謀主。」

  幕僚稱讚佩服了兩句,王浚接著說道:「除此之外,要給下面的人都吩咐清楚,都通知到位了,省得節外生枝、弄巧成拙,別被匈奴誤傷了。」

  結果這邊判斷剛下,還沒過多久,又有一個有通過軍情渠道傳遞過來的消息,但這個消息,就讓王浚沒法那麼淡定、那麼成竹在握了!

  「陸區居然……居然在這個時候栽了跟頭,栽在匈奴人的手中!匈奴人是瘋了麼?!他們是來找陳止的麻煩的,為何會把陸區的車隊殲滅、把他的人給抓走了?簡直豈有此理!莫非,他們不是匈奴人?」

  這個消息,就是陸區車隊被全殲之事,當時有幽州軍的斥候抵達那邊,探查清楚的情報後,因為軍情如火,擔心那支遊弋的軍隊肆無忌憚,繼續作惡,就給周邊的郡縣、邊軍、屯兵,連同大將軍府都去了消息。

  因為的距離的關係,王浚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在陳止之後,但他的反應更為激烈。

  「我要收服陳止不假,但沒想要付出陸區作為代價!陸區乃陸家庶子,起初不被重視,但這些年我提拔於他,替他和陸家聯繫,讓他在陸家的地位逐步提升,為的就是有條和陸家聯繫的渠道,與江左世家交好,現在他生死不明,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和陸家的這條線,可就斷了!」

  前文曾經提到過,當今之事,世家子弟若是要為官,只需靠著鄉品,即可步入仕途,那些遊學的、養望的,無非是為了在起步的時候,能更上一層樓,從而讓前途更加光明,而這些世家子弟的當官願望,也是有先後、高低之分的,第一志願是先往中樞去,實在不行才會挑選地方為政,即便是在地方,也傾向於務虛的清貴之官,能探尋論道,而負責繁雜事務的,則被看做是俗官雜人。

  由此可見,這些人多數孤高自傲,不輕易給人做輔佐、幕僚。

  相比之下,受九品官人法壓製的寒門,因在正規的仕途路上有許多障礙,可能奮鬥一輩子也是蹉跎,於是漸漸改變了出仕的目標,喜好給強人做幕僚,或尋權臣,或者就找勢大者,如那東海王、廣漢王,乃至中郎將朱守,其手下府中,皆有這般寒士幕僚。

  身具兩州、權傾北地的王浚自然也不例外。

  隨著勢力擴張,名聲越響,投靠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王浚的手底下人才濟濟。

  但想要成事,光靠寒門人才是不夠的,還要和掌握了大量資源的世家有利益交流,但世家底蘊深厚,不是隨便什麼人都願意合作的,就要先從有交情開始經營。

  「靠著陸區的關係,和陸家搭線,然後與之籌謀,陸家在水路貿易上乃是行家,幽平皆臨海,若有陸家相助,則塞外、鮮卑、烏桓、高句麗、三韓、扶餘乃至肅慎之物,皆可通過海陸販賣,這一年是多大的利益?」

  想到一直以來的謀劃可能成空,王浚也不由焦急起來。

  「相比之下,陳止背後的勢力也略有不足啊,只不過他乃是陳家支柱,有太僕撐腰,涉及馬政,乃吾之念想,又是楊家姑爺,那楊家坐鎮關中,與關外也有聯繫,若能引為外援,則與我一東一西、一左一右,互為犄角,能去我後顧之憂,但相比之下,陸區要從邊緣之人,逐步與陸家親善,是艱難了一點,但這幾年以來,我已經打好了基礎,付出了許多,快到了收獲之時,誰曾想,會出現這種事!」

  原來,王浚看重陳止,乃至布局下來,營造氣氛,要將其人收服,固然是看上了陳止的才學,但同樣也看重他的背景,想要加以利用,和陸區是一樣的道理。

  「這事必須要徹查!一定要給我查個清楚,最好將匈奴人抓住,否則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不過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陸區是生是死,若只是被擄,務必給我救下來!」

  幾年的謀劃,猛然間有了功虧一簣的可能,縱是王浚也有些難以拿捏心意了,露出了凶惡的一面。

  旁邊的幕僚看到這幕,心中清楚,除了謀劃成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將軍本意想讓陸區和陳止相互牽制,用陸區壓製陳止,讓兩人相互敵視,由他這位大將軍裁決,從而增加自身權威,方便駕馭屬下,若是陸區不在了,這個如意算盤也要落空,可謂禍不單行。

  更不要說,如今的廣寧郡需要一個心腹去坐鎮,要不然王浚也用不著非給陳止換個地方當官,就因為廣寧郡局面特殊,不是自己人執掌,讓消息泄露出去,引來口誅筆伐都是輕的,結果陸區一去,這局面就混亂了。

  頃刻之間,讓王浚去哪裡找個又有資格、又放心的人來坐鎮?

  想著想著,幕僚王趕忍不住勸道:「主上莫慌,想來匈奴人知道好歹,不至於真撕破面皮,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的。」

  消息果然很快就傳來了,但卻不是好消息,而且這次不是通過軍方渠道傳來的了,而是走的驛路,是郡縣間傳遞的消息,直接從代縣傳來,說了匈奴人在代縣城門前的所作所為,對匈奴的行徑大加批評。

  但批駁之言,王浚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死死地盯著「挑廣寧太守陸區首級於門前」這一句。

  他就這麼呆呆的看了好半天,看的幾個幕僚都擔憂起來。

  過了好久,王浚才長舒一口氣,重新坐下來,然後眯起眼睛,半晌不語。

  幕僚忍不住上去勸慰,卻被王浚擺手阻退,這位謀劃成空的大將軍,用森然的聲音道:「匈奴欺人太甚,但還不是我和他們翻臉的時候,朝廷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希望我幽州和匈奴為惡,相互削弱,我不能讓他們如願,且讓匈奴再囂張一陣子吧,這件事我就隱忍下來!先讓他們在並州牽制朝廷的精力!」

  眾人聽到這裡,都放下心來,他們最擔心的,就是王浚一怒興軍,將原本的戰略布置打亂,現在看他還分得出輕重,便都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王浚又道:「陸區一去,很多布置就都亂了,廣寧郡那邊,你們盡快再選一個人過去,廣寧的主位空懸了有一陣子了,不能再持續下去了,不然消息擴散,於我不利!」

  幾個幕僚點頭稱諾。

  王浚接著又道:「另外,陸區這事不能輕易帶過,先給朝廷去封信,就說匈奴囂張勢大,此番入侵,讓我損兵折將,無力反擊,但太守被斬首,首級還被匈奴人擄走,乃是恥辱,不可讓朝廷威嚴掃地,請求朝廷再次出兵!」

  王趕一聽,暗暗叫妙,就道:「朝廷當然不會出兵了,說不定還要讓咱們打頭陣。」

  王浚點點頭,說道:「如此一來,就說幽州損失慘重,恐難為繼,需要朝廷支援,要錢要糧要人,等恢復了,本將軍自然出兵,至於期限,那就不好說了。」

  「妙計!」幕僚點頭記下。

  王浚跟著露出一抹冷笑:「然後就是代郡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1 23:28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很被動啊!

  「代郡要如何處置,請大將軍明示!」

  諸幕僚之中有一人始終沉默,現在一聽到王浚提及代郡,他馬上出聲了,看那樣子更仿佛隨時可以為王浚衝鋒陷陣。

  這人年約四十,名叫吳階,出身於寒門,其家族過去也曾強盛過,一直有著重振家風的想法,投靠王浚以來,展露了不少才華,深得重用。

  這次,如果沒有朝廷橫插一手的話,廣寧郡本該由吳階坐鎮,權知太守事,替王浚官吏一郡,結果因為陳止的關係,將廣寧郡、代郡的郡守交換,讓他一下子失去了到手的位子,所以他對陳止、對代郡都有成見,本意是想潛伏起來,尋找機會發難,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送上門來。

  「陸區在代郡地界出事,代郡太守陳止肯定不能擺脫關係,我會派人去責問他的,既然鬧出了這種事,他還想在幽州待下去,就必須得好好想想,怎麼平息我的怒火!」

  王趕卻忽然說道:「大將軍,這事固然發生在代郡地界,但算起時間,陳止是剛剛抵達,朝廷若有心保他,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擺脫關係,些許斥責對他根本無損,反而平白讓大將軍和他交惡……」他作為太原王氏之人,又是王浚的侄子,很多話說起來也不顧及。

  只是這次,不等他說完,吳階就忍不住打斷道:「怎麼?難道還怕陳止不快?他再怎麼有來歷和背景,終究是大將軍麾下的郡守,出了事,要被問責,難道還能有怨言?朝廷有人要保他?可以,那讓他去其他地方保,只要還在幽州,就得按著大將軍的意思來,大將軍要讓他擔責,那他就只能忍著。」

  說著,他朝王浚拱手道:「大將軍,陳止是大家族的子弟,又有姻親相助,最是自視甚高,加上他本身還有一定名望,更是不好控制,不借著這個機會敲打一下,讓他知道上下尊卑,以後肯定還有隱患,若他因為一時的氣憤,就棄官而去,那就更好了,等於提前挖出了一個隱患,省得日後的關鍵時候爆發,讓將軍您難以應對。」

  說到這裡,吳階注意到王浚眉頭一皺,似在思考,好像有什麼難以釋然的事情,念頭一轉,就明白了擔憂,便繼續道:「陳止背後的勢力固然讓人垂涎,但如果他不能和大將軍一條心、不安穩,那這樣的背景不要也罷,反而是個隱患。」他當然知道王浚對陳止的看重,還包括了背後的勢力。

  王浚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見王趕的臉上帶有一點笑意,不由問道:「你還有什麼看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是,」王趕也不囉嗦,「我並非反對大將軍您敲打陳止,而是覺得不該立刻敲打,理由就是之前說的那些,現在出面,等於大將軍您直接對上陳止,沒有多少轉圜餘地。」

  王浚眉毛微微一挑,笑道:「莫非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委婉一些?」他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似乎從陸區的壞消息中走出來了,不復擔憂。

  「只需等待即可,」王趕淡淡一笑,瞥了吳階一眼,「這事發生,除了大將軍煩惱、陳止牽扯其中之外,還有群人會擔憂,大將軍是北地的擎天巨柱,可以承擔這等噩耗,陳止背後有陳家、楊家,一樣能從朝廷得到支持,但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的根子在代郡,碰上這樣的事,擔心被波及,卻無法以陳止為靠山,權衡之後,大概會選擇越過陳止,讓大將軍您來做主。」

  「你說的那群人是?」王浚眼睛一亮,邊上的吳階則是眉頭一皺。

  「到時候,一旦有了這群人的請求,就不是大將軍您主動出面敲打陳止了,而是應邀而為,作為一個仲裁者,過去主持公道,」王趕撫了撫細長的五柳長鬚,露出笑容,「那種情況下,只要稍加操作,就能讓陳止覺得敲打他,也是在維護我,會讓陳止把敵視的目標,轉變成他下面的那群人。」

  「不錯,這是穩妥之言!那就先等等吧,我還是等得起的。」王浚拍拍手,表示明白了,又安撫吳階道:「階許,你的話也不錯,你們二人之策結合起來,當可完全,吾無憂矣!」

  吳階縱然心裡不滿,也只能應下。

  「另外,陸區的事也不能忘了,他對中心侍我,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需得厚葬,只可惜其人首級被匈奴人拿去……」看了一眼眾人,王浚決定下一個不用本錢的命令,來收買人心,「傳令下去,若有人能奪回陸區首級,本將軍當為他向朝廷表功,再請中正為他正名!」

  「大將軍仁義!」

  眾人皆稱讚,但心裡都明鏡一樣。

  這種情況下,從匈奴手裡搶人頭的人?不存在的!

  王浚卻撫須而笑。

  但這笑容還沒落下,就有快馬來報,說是有代縣傳來的書信,是要寄給大將軍的,請他主持公道。

  王浚停下話頭,看著眾多幕僚,指著王趕稱讚道:「吾之子房也!」

  等他拿到了信,粗略看了一眼之後,就展示給眾人,道:「這信是代郡都尉鄭實寫的,你們看他怎麼說?這人把責任都推到了陳止身上,匈奴過來的緣由、代郡的不作為,都成了陳止的罪責,你該怎麼應對?」

  「既有當地都尉為證,當然要秉公而行,相信陳止也沒什麼怨言,有的話,也會找這個鄭實。」吳階倒是毫不客氣,當先出言建議。

  王趕點頭同意,跟著又道:「借此行事,最後再免除一二責任,也好讓陳止知道是大將軍在維護他。」

  「還是你的套路深啊。」王浚滿意的點點頭,對眾人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為防止朝廷干涉、插手,得盡快把這事的性質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等會你們就著手準備,吳階,這事我就交給你去辦,你代表本將軍前往代郡,懲戒陳止!」他當然知道吳階的心思,也有意利用。

  吳階大喜,點頭應下,心裡就想著將事情辦妥,展現價值,爭奪廣寧郡太守的位置。

  隨著王浚的定計,整個大將軍都行動起來,很快列出了章程,當天晚上,吳階就在王浚的叮囑中上路了。

  不過,有了陸區的前車之鑒,又為了收買人心,王浚給吳階配備了不少人手,為了爭分奪秒,還都是騎兵,速度很快。

  所以吳階剛剛拜別了王浚,轉身上馬,一揮手一眾騎兵就疾馳而去,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中。

  送走此人,王浚放下了一樁心事,隨後就要處理因陸區死去,而生出的種種問題,還要給朝廷的上書,這書中內容倒也簡單,其實是衝著陳永和楊家去的,以表明陳止的罪責為手段,就是為了和兩家做個交易。

  待得一切做完,已經到了深夜,王浚精力一連串的消息,也是困乏了,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夜深人靜,歸於安寧。

  大將軍府作為幽平兩州的核心,守備森嚴,沒有什麼人敢輕犯,晚上也是安靜的很,除非有重大情況,沒人敢去打擾將軍清夢。

  只是到了後半夜,忽然有急切的腳步聲在平靜的宅子裡響,伴隨著的就是一陣雞飛狗跳,漆黑的後院點亮了燈,在陣陣聲響過後,王浚從後堂而來,直達正堂,看著自己的侄子,臉有困意,更多的是清夢被打斷的慍意。

  「叔父息怒,勿怪小侄。」私下裡王趕的稱呼有了變化,「實在是剛剛接到了一個消息,不得不來稟報,這消息涉及不小。」

  「什麼消息?」王浚知道自己這個侄子,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神色也鄭重了幾分。

  「叔父請看。」王趕將手中的戰報遞了過去。

  王浚接過來一看,起先臉上還有困意,但看到一半,頓時瞪大了眼睛,眼裡睡意全無,抬頭看了王趕一眼:「此事千真萬確?」

  王趕鄭重點頭道:「還未確認,不過有邊將傳訊,該不會有錯。」

  「陳止聯絡拓跋鮮卑,將那支匈奴騎兵近乎全滅,俘虜五十,斬首近百,餘者四散,連劉曜的手臂都給拿來了,連帶著陸區的首級也奪回來了,好一個陳止啊,我真是小看他了!近年來,這般大勝何等少見,有這個功勞護身,暫時怕是難以動他了,連帶著這次的斥責也……不好!」

  突然,王浚意識到了什麼,終於知道為什麼王趕要連夜通報了。

  「去把吳階叫回來,這次的事,陳止已從有過變成了有功,怎能斥責?反倒要讓人看笑話,覺得我這個大將軍,和地方小族沆瀣一氣了,連帶著權威都要受到影響。」

  「我過來之前,已經讓人去追了,」王趕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有憂色,「只是吳階走的甚急,怕追之不及!」

  「無論如何,先把人叫回來再說!」王浚心中煩躁,別說睡意了,連躺下的心情都沒有了,「你看這事弄得,我很被動啊!」

  等王趕退下,王浚回返後宅,正要躺下,卻忽然一愣,然後一拍腦袋。

  「不好!那封給朝廷的上書也送去了,吳階若是追不回來,只是讓代郡的人看笑話,可如果那封上書送過去了,那可就是讓朝廷的人看笑話了!還有我那個許諾,這許諾該給誰?」

  頓時,王浚的臉色苦澀起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 21:50
第四百一十八章 塢堡不藏民

  「代縣的百姓,似乎懼怕官府之人。」

  在冉瞻和諸多武士的護持下,陳止整個上午都在城外的農莊、農田中巡查,並穿過了幾個塢堡、莊園。

  他注意到了,百姓表面恭順,但看自己等人的目光中,卻充斥著排斥和恐懼。

  除了百姓之外,他對這裡的基層組織也很感興趣。

  塢堡、莊園,這種奇特的土地形式,陳止在徐州、青州,乃至前往洛陽的途中,也見過不少,但相對來說還不是那麼頻繁、普遍,不過,隨著他這一路北上,沿途所見的塢堡卻越來越多,等入了幽州地界,幾乎遍地都是。

  所謂塢堡,在陳止的第一印象中,就是個封閉的、自給自足的村寨,村寨中可以生產糧食,可以種植經濟作物,可以養魚、養鴨、飼養豬樣、栽種果木,有這麼多的內容,所以塢堡的占地往往不小,規模上堪比村鎮,除了生產生活的地區外,往往包山帶湖,建塘修堰,有著餘錢、或者乾脆整個地界都是某個地主的塢堡,還會修築亭台樓閣。

  將這種種所有,用塢壁圍起來,形成一個堡寨式的集群,配備有民兵守備、尋甲,就是塢堡了。

  陳止很清楚,這樣一個集合了生產、生活、加工、乃至簡易的手工業、工業為一體,樣樣俱全的組織形式,在任何時候都能自給自足。

  催生出塢堡的主要原因,就是東漢末年、三國以來的戰亂,混亂的時候,不聯合起來保護私家、抵禦兵災,根本就活不下去。

  尤其是多災多難的北方,在曹操和袁紹兼並戰爭中,那些沒有塢堡田莊護持的百姓,要嘛被強拉壯丁,要嘛乾脆就死於戰亂,起碼在大軍肆虐的過程中,也會失去自己的土地。

  這是一種逆向淘汰,使得不生活在塢堡中的人迅速減少,與之相對的,就是塢堡百姓們存留下來,慢慢變成主流,似乎只有等到天下一統,重歸太平的時候,這種發展趨勢,才會逐步減少。

  陳止在秘書省時,曾經查閱過相關資料,相互比對幾本之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在宣武皇帝統一了南北之後,天下進入相對太平的時期,但塢堡和田莊化的趨勢,並沒有逐步消失,而是維持在一個頗為穩定的水平上,甚至北方的塢堡數目還在迅速的增加。

  其中原因何在,陳止從文獻書籍上總結了些,但畢竟是紙上談兵,需要親眼看過之後,才能進一步的確定。

  「幽州作為邊疆,時有部族入侵,代郡更是在鮮卑、匈奴之間,兩邊都時常入寇,民眾稍微就警惕了些,太守您是新近上任,這群百姓過去沒見過您,不知道您的品性,也不知道您的能耐,因此會顯得拘謹,也是人之常情。」

  代縣的縣令盧講跟在陳止邊上,小心翼翼的解釋,解釋著百姓的警惕是因何而來。

  昨日鮮卑獻禮,代縣的官場從上到下都經歷了一番動蕩,拓跋郁律一行人的到來、送來的禮物和消息,足夠扭轉當前不利的局勢,讓憂心忡忡的代郡官場重新安定,覺得可以恢復平靜了。

  結果第二天,陳止忽然外出巡視城外,打著的旗號,是看看百姓們有沒有在匈奴的驚擾下,受到影響。

  這個理由和切入點找的恰到好處,以至連劉寶等人,都不能用太守新到、還要先熟悉一下官府結構的理由阻擋。

  作為代縣的一把手,盧講則藉口引路,與陳止一同視察,但整個巡查的過程中,他的身邊差役不斷,不斷有人來來往往,給盧講帶來消息,又把盧講的指示傳達下去。

  這樣的情況,陳止不陌生,無論第一世還是第二世,他都見過、也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知道是上級突然視察,下面的人在匆匆忙忙的做著布置、應對。

  陳止也不阻止,他這次巡查,可以說是出乎了各方的意料,本來自己一行人就比預定的時候提前抵達,再加上陸區之死、匈奴來襲、鮮卑獻禮這一連串的突發意外,讓代郡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陷入了顧此失彼的情況下,哪還有心思考慮其他。

  陳止今日的突然行動,讓剛剛放下心來的代郡官場,再次動蕩,偏偏因為前面的一連串事件,早就將他們震懾住了,也來不及提前布置,只能匆忙之間略作修正,將實在無法入眼的事物隱藏起來,再盡可能的將種種情況,加以解釋。

  陳止也沒有必要非得將一切都揭露出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是懂的。

  但眼下,看著百姓的奇特表情,陳止還是忍不住留心起來,他不會相信盧講的說辭,但也沒有追問深究,讓盧講和隨來的官員都鬆了一口氣。

  「太守,時間不早了,午時將至,咱們是不是該回城了?拓跋先生也該起來了,他這次出了大力,為朝廷、為咱們代郡挽回了顏面,為陸太守討回了公道,怎麼都不能怠慢,午時的宴席,您肯定要鄭重招待的,現在再不回去,可就來不及了。」

  盧講看了一眼天上的日頭,找了一個藉口,就想要讓陳止回城。

  拓跋郁律一行人,經過一番廝殺,耗費了不少體力和精力,來到了代縣,有陳止在,不用太過擔心安全,所以昨日獻禮之後,稍作休整,就都去歇息了,睡眠是補充體力的重要方式,因此都日上三竿了,還都沒有起來。

  他們這群功臣不起來,也沒有人敢去驚擾,否則的話,代縣的官員早就以拓跋鮮卑為藉口,阻止陳止外出巡查了。

  陳止點點頭,沒有當即表態,又看了周圍幾眼,目光掃過前面的一座塢堡,道:「你說的有道理,但咱們都來到這座塢堡跟前了,總要進去看看才行,否則讓這堡中百姓看到了,事後了解我這太守至門而不入,也不是個好事,你說對不對?」

  「對,對,」盧講趕緊點點頭,「不能讓百姓誤會。」可他心裡卻暗暗叫苦,經過匈奴一事,見識了這位太守事先謀劃的手段,代郡上下可沒有人敢小看他,盧講更不敢有半點輕視,所以尤為苦惱。

  要知道,他這一路相隨,可以說是心力交瘁,一邊要安排瑣事,防止一些弊病被這位新太守抓住,成為整治官場、敲打自己的藉口,一方面又要應對陳止的詢問,給種種怪異景象,找一個說得過的藉口,可謂是絞盡腦汁。

  陳止的問題,開始的時候還比較普遍,像是普通下來視察的官員一樣,盧講當時還比較輕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問題就越發刁鑽和直接,很多直指核心,讓盧講應對起來勞心勞力,既不能以謊言相對,防止被秋後算賬,又不能直言不諱,因為那樣得罪人、更暴露問題。

  三分真七分假的回答,太考驗見識和底蘊,應對起來何等辛苦,所以盧講就想著趕緊回城,也好結束煎熬,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結果還要再巡查一個莊子,這讓他有些不堪重負了,好在聽陳止的口氣,這是最後一個了,多少讓他有了盼頭,因此強打精神,準備走完最後一程。

  一行五十多人,就這麼緩緩前行。

  看著路兩邊的莊稼,又看著農田中警惕和排斥的百姓,陳止推算著緣由。

  身邊的陳梓忽然道:「塢堡近在眼前,怎麼百姓還在堡外耕種?」

  盧講趕緊就道:「塢堡和莊園,固然是北地主體,但放著大片土地不去耕作,還是不現實的,因為種種原因,這些莊外的土地,時常能夠看到人,其中詳情,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陳止忽然說道:「盧縣令,之前我讓人通報百姓,說有胡人、賊人入侵,讓他們不要輕易外出,沒有分兵護持,或者將百姓聚集城中,就是因為來的時候,見沿途多為塢堡,百姓住在裡面,有塢牆護持,當可無憂,但現在一看,還有這麼多百姓在塢堡外面勞作,未免太過危險了,萬一賊人來了,該當如何?」

  這次是陳止問的,盧講就不能不答了,但心裡卻鬆了口氣,說道:「回稟太守,這些人能在堡外耕種,多是受塢主恩義,若是賊人過來,塢堡裡面會有人出來傳話,讓他們盡快歸去,不用擔心會被波及。」

  「原來是這樣。」陳止點點頭,不再追問,卻讓盧講越發放心了。

  盧講的心裡,轉著念頭:「我倒忘了,這位是世家子弟,雖然手段驚人,但沒見過多少底層之事,問出這樣的話來,顯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我是被匈奴、鮮卑和陸太守的事鎮住了,以至於忘了這點,這陳太守對繁瑣雜物只要不甚了解,那要敷衍起來,倒也簡單。」

  他正想著,陳止忽然再次開口:「對了,你說塢主恩義,莫非城外的土地,還和塢主有關?我在青州、徐州,乃至兗州等地,見到的塢堡,多是村人聚合之地,田地各有所屬,以塢壁圍起,相互扶助,莫非這幽州有所不同?」

  盧講聞言,不由愕然。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 21:51
第四百一十九章 四大家族有五家

  注意到陳止的神色,盧講頗為謹慎,稍微思考了一下,才道:「邊疆之地,因戰亂和胡族南下,很多百姓背井離鄉,留下不少的土地,王將軍經營幽州以來,多次頒布占田法令,如今這幽州土地大部分都重新有主了,咱們代郡的田莊、土地,則多在幾個大家族的手中,塢堡裡面種地的多為佃戶、部曲。」

  盧講對這些話有著遲疑,但最終還是如實說著,在他看來,陳止也是世家子弟,彭城陳家在家鄉彭城,必然也有大量土地,對這種局面就算不怎麼了解,肯定也不會反對。

  「塢堡有主,裡面的百姓,是在幫他們種地啊……」陳止感慨了一句,神色有細微變化。

  品味著陳止口氣,盧講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又道:「也不全是,若非有幾大世家經營的塢堡,這代縣的百姓不知道要被胡人掠去多少。」

  陳止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很乾脆的就問:「塢堡既然有主,那其中土地都是佃農耕作,這地租怕是不輕吧。」

  盧講估摸著陳止的想法,嘴上則有些模糊的說道:「其實也不算太多,就比尋常的中原主家多收兩三成而已,再說了,要維持塢堡、護衛百姓,少不了家丁民兵,幾個世家有的還不只一處塢堡莊子,兵力分散,要維持這麼多的家丁,也是不小的開銷,多收一些地租,也是為了讓百姓更為安康,不被胡人威脅。」

  他說到這裡,抬頭一看陳止,見對方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心中一突,趕緊補充道:「塢主很多也是宅心仁厚的,剛才陳君不還問麼,怎麼有百姓在塢堡外面耕種,其實這塢堡外面的土地,大部分是世家所有,之所以能吸引農人耕種,就是因為那些塢主恩義,這外面的土地,地租比之塢堡裡面要減免一半,才會讓人趨之若鶩。」

  「外面的土地,居然也有地租?也都屬於那些世家所有?」陳止聞言,表面只是點頭,可這心裡卻不由警惕起來,他隱隱意識到了代郡潛藏著的危險,此地的土地兼並,恐怕已經到了一個警戒線的程度了。

  塢堡的出現就是為了安全,但農人寧願外出耕種,也不想多留其中,那裡面該是什麼情況?

  想到這些,雖然還缺失不少的細節,但陳止對百姓那種警惕、排斥的態度,多少能夠理解了。

  「恐怕代縣周邊,乃至整個代郡,塢堡土地的劃分過程,官府沒少參與,甚至可能與世家沆瀣一氣,這盧講乃是流官,他的家族根子在冀州不在幽州,就算距離再近,也不至於處處維護這裡的世家,除非有利益牽扯。」

  官場的利益,就像是一張網,每個官員就是一個網扣,牽一髮而動全身,稍微觸碰一方,整個官場可能都要警惕,因此陳止按下心中念頭,不再追問,準備日後再抽絲剝繭。

  正好這時,前面有一隊人迎了上來,為首之人年約四十,高冠博帶、衣著不凡,身後跟著孔武有力的武士,滿臉笑容的衝著陳止行禮。

  「見過太守!在下唐允,是這解山堡的塢主,特地過來迎接您的。」帶頭的人,笑呵呵的說著,就請陳止等人入堡。

  「又是一個姓唐的。」陳止表面不動聲色,跟人進了堡,心裡卻暗暗盤算,這次外出,前後經過三個塢堡、兩個莊園,所見塢主、莊主,有兩個姓唐的,一個姓鄭的,一個姓劉的,一個姓王的。

  「代郡有四大家族之說,排名為朱、王、鄭、唐,為老牌的世家大族,族中不少人為官,做到中樞的也不在少數,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新崛起的家族,勢力膨脹迅速,比如陸區支持的劉氏。」

  這邊,唐允引著陳止等人入堡,而陳止心裡則閃過蘇遼彙報的情報。

  他的這個幕僚在陳永那邊侍奉過,專業技能過關,在太僕府還有人脈留存,北上之前就做好了功課,抵達代縣後,雖然也受到局面影響,但還是盡心留意細節,因此事情一過,就能奉上整理過後的資料。

  「按蘇遼的介紹,代郡朱家是江左朱家的分支,三十年前隨著宣武北統,朱家幾位在北地坐鎮,留下了這支分支,得益於朱家在江左的穩固經營,在朝中的深厚人脈和影響力,代郡朱氏的發展也算順利、平穩,在本家的支持下穩步提升,三十多年的時間,兩代人的經營,到現在第三代人慢慢崛起,已是樹大根深了,在代郡排名第一;」

  「代郡王家,則是太原王氏的分支,這裡離並州不遠,王氏將之視為擴張的方向之一,所以代郡王家勢力不小,與並州相互扶持,擴張迅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代郡王氏都為代郡世家之首,這兩年因為匈奴崛起,太原王氏遭遇困境,沒有功夫顧得上這些小宗了,以至於代郡王家的排名下降許多,不復之前的高調,讓朱家得了頭名;」

  「至於鄭家,倒是代郡土生土長的世家,自東漢末年起家,經過百多年發展,已初現氣象,但有傳聞,說此家祖上實為胡人改姓,鄭家的人是不會承認的,也曾經大肆打壓過相關的言論,結果弄巧成拙,越傳越廣,最近幾年鄭家放任不理,這種說法反而逐步平息了;」

  「至於唐家,按說也本地世家,不過擅長商賈,是最近二十年來崛起的家族,底蘊比起其他幾家稍有不足,多被打壓,之前陸區為太守,就是以唐家為切入口,震懾了代郡上下,確立權威,其家族事後曾試圖反抗,卻被反覆打壓,到現在還沒恢復元氣,不過到了陸區為政的後期,唐家已經學乖了,行事頗為低調,也學會了逢迎,在陸區離開前,已經有了一絲起色。」

  陳止心中轉過資料,表面則和唐允客氣的交流,說著沒有營養的場面話,聽著對方介紹塢堡裡的種種特色、事項。

  這人話裡話外都在標榜他唐家對朝廷、對郡守的忠心,以及在地方上經營有方,免去了不少人的後顧之憂。

  「匈奴來時,兄長唐典就立刻安排起來,讓我們做好準備,塢堡中的布置和安排,都我兄長的一番苦心,命令一下達,裡裡外外忙碌起來,很快就將事情安排妥當,所以損失極少,除了我這邊,唐家的幾個村莊,皆因兄長之故,幾乎沒有損傷。」

  唐允一副盡心盡責介紹的樣子,指著幾個防禦工事的時候,順勢提到了自家兄長,字裡行間充斥著敬佩和推崇。

  陳止已明其意,詢問了幾句之後,然後就對盧講說道:「我記得唐典此人,好像曾經擔任過都尉吧?」

  盧講暗暗埋怨唐允多事,卻不得不點頭回應:「不錯,太守真是好記性,只是看了一遍名冊,就記下來了,唐典曾為都尉,也頗有建樹。」他當然知道,唐家一直渴望改變頹勢,扭轉當下的局面,但被其他幾家阻攔,收效甚微,若能押寶新太守,無疑是一個理想的選擇。

  「聽唐允的介紹,塢堡內外的防禦事宜都是他布置的,如此看來,這個唐典是有些能耐的,嗯。」陳止順著話就說了下去,讓唐允面露喜色。

  唐允正想再接再厲,看了一眼天時,就道:「太守,這時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在我這裡用過午膳再回去?我這就讓……」

  「不用了,城中還有拓跋部來的賓客,太守要過去招待。」盧講可不想再讓唐允說什麼了,防止節外生枝,因此提前打斷,陳止也順勢點頭。

  唐允滿臉遺憾的道:「真是遺憾啊,那只能等其他時候,再設宴邀請太守您了,若是太守有暇,隨時可以來我唐家,家中上下,掃榻相迎。」

  隨著這句話落下,整個行程也算完結,陳止領著眾人告辭,離開了塢堡,走在路上,陳止貌似無意的問道:「這座塢堡名為解山堡,但我看這附近沒有什麼山,是如何得名的?」

  盧講也搖頭道:「這個下官倒不甚清楚。」

  突然,他身後卻有一人說道:「屬下倒是略知一二。」

  盧講轉頭看去,見是自己的主簿劉廣,點頭道:「嗯,劉廣你來說說。」

  劉廣拱拱手,先給陳止行了禮,這才說出緣由。

  「太守、縣令,二位剛才入堡不深,所以才不未發現,其實此堡是建在小丘之上,也就是原本的解山,只是並不陡峭,本是解家村借地勢抵禦賊匪的,久而久之就成了莊園,待唐家接手,就發展成了塢堡。」

  「原來是這樣,」陳止點點頭,對盧講稱讚道:「你這個主簿,倒是博聞。」

  盧講笑道:「劉廣出身代縣劉氏,對這代郡,尤其是代縣內外的事尤為了解。」

  陳止看了劉廣一眼,點點頭,腦中則閃過了有關劉家的一些記錄和信息。

  代縣劉家,也是大族,最近幾年,更是被稱為四大家族之外的第五大族,影響力逐步從代縣,朝著整個代郡輻射,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當地大族,很多外地來人,不明所以,往往錯把劉家列入代郡四大家族之中,被戲稱為四大家族有五家。

  這些大族,都是陳止著重了解的對方,要治理地方,免不了要和他們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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