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2 21:03
第四百二十章 太守死,各家人心動

  簡單說了幾句後,陳止又提到:「你說這個解山,之前是解家村聚集之地,後來被唐家得手,這裡面有什麼緣故麼?」

  盧講默然不語,而劉廣倒是給陳止解惑道:「這事我略知一二,解山莊又被叫做解莊,順山而建,易守難攻,所以傳承甚久,但後來戰亂,又有天災,村中存糧耗盡,他們不得不向唐家借種耕種,後來難以歸還利息,慢慢就被唐家拿到了田地,整個村子的子弟,都為唐家佃農,唐家後來又出資出力將塢壁圍起來,成了塢堡,也就是解山堡。」

  「哦?是因為貨貸之故,最終被唐家入主了?」陳止微微眯起眼睛,隨後笑著稱讚劉廣,後者連連謙虛。

  盧講則始終在一旁,並不插話。

  等一行人坐上馬車,踏上回程,陳止坐於車上,對身邊的陳梓、蘇遼說道:「劉家的人,說起話來倒是沒有顧忌,他話說得簡單,但其中的巧取豪奪,著實讓人心驚,唐家在代郡四大家中排名末席,但觀其行事也是霸道異常,一個氏族村落,說奪就奪。」

  蘇遼就答道:「唐家行事,其實還是秉持著一套規則的,但這個劉廣今日的表現,有點意思,說不定是劉家動心思了。」

  代郡的劉家,據說是宗室出身,但按著蘇遼的說法,在官府的記載中,並無相應的紀錄,因此這代郡劉氏崛起之後,也沒有獲得宗室該有的待遇。

  當然,也有種說法,說代郡的劉家確實是宗室出身,但朝廷之所以不承認,是由於這個家族在崛起的過程中,有太多讓人詬病的地方了。

  劉家在幾代之前,只能被叫做豪族,屬於那種趁著亂世占山為王,最終洗白了跟腳,又在治世嶄露頭角,獲得一席之地的家族。

  如果打比方的話,代郡的劉家很像彭城的白家。

  白家為了能夠上位,用了不少的手段,更是涉足包括賭坊在內的諸多產業,甚至有心以陳止為突破口,想孤注一擲的踩著陳家上位,可惜失敗了。

  與白家相比,代郡劉家則是那個成功了的代表。

  在利用種種手段上位之後,劉家就迅速分割了產業,經過一兩代人的努力,頓時煥然一新,然後朝著官場邁進。

  正好這時候,幽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兵災胡禍之後,王浚趁勢而起,成了幽州的實際掌控者,於是劉家又迅速朝王浚靠攏。

  以王浚的眼界、以及劉家的體量,兩者在地位上並不對等,王浚也不是很看重一個縣內家族的效忠,但還是習慣性的給予好處,加以拉攏。

  這也為劉家和陸區的合作打下了基礎。

  陸區入主代郡後,打擊唐家立威,隨後就找到劉家,扶植這個家族,以製衡其他家族,逐倚為左膀右臂,可以說,陸區的離開,受到最大影響的就是劉家。

  蘇遼則說道:「劉家的勢力,靠著陸太守得以擴張,他們家族對陸太守肯定是忠心的,這不光涉及到道德層面,更有利益層面的考量,本來陸太守前往廣寧郡,雖然換了地方,但距離不遠,嚴格算起來,劉家還能順勢將家族觸角,深入到廣寧郡,但若如此,劉家為了和陸太守保持合作,必然要幫其做事,而其家族的主要影響力在代郡,這要做的事,也就很清楚了。」

  在回城的路上,陳止坐在馬車上,談論著這次巡查碰到的事情,分析著局面,陳梓和蘇遼看重的,就是幾大家族的影響力。

  「你是說,如果陸區沒死,劉家依舊還會追隨?為此不惜和我作對?」陳止笑著反問,「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劉家現在的情況,靠著扶植而崛起,擴張太快,需要的是沉澱,是鞏固根基,原本的後台走了,失去了護持,那麼應該先收斂勢力,免得被其他幾家盯著,這時候不該想著擴張,而該是守成,若為了討好一個過去的陸區,和我作對,他劉家就不怕成為下一個唐家?」

  蘇遼趕緊打起精神,解釋起來:「主上所言甚是,屬下所言的,實是劉家的一種生存策略,他固然不敢明著和主上作對的,但官場上有的是拖延之法,只要不作為,就足夠拖後腿了,也就表現出他對陸太守的重要性了。」

  隨著陳止正式入主代郡,擁有了切切實實的一片地,蘇遼的態度也越發恭謹,想著借此建功立業,體現價值,因此片刻都不敢疏忽,生恐被陳止誤會了。

  見陳止沒繼續反問,蘇遼趕緊進入下一階段:「當然,這都是屬下的猜測,如今陸太守身死,一切自然不同了,劉家的靠山徹底失去,想來已經亂了陣腳,正像主上所說的那樣,他們根基不穩,急需找一個新靠山,試問,有比主上更合適的選擇麼?那個劉廣主動出面講解,其實就是個例子,也是試探,他所透露的話,已有些得罪唐家了,隱隱有站隊的意思。」

  陳止點點頭,又道:「不過,這些家族都是人精,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能指望他們真心投靠,因為我還未能證明自己可以掌控代郡的局面,因此還不到他們下注的時候。」

  蘇遼和陳梓同時點頭。

  陳梓笑道:「不過,比起其他時候,太守您的開局算是順利的了,有匈奴送上門來給您立威,就使幾大家族都驚訝於您的手段,否則的話,哪裡能有這樣的情況,那官府也好、世家也罷,估計都還在相互推諉呢。」

  「不錯,」蘇遼也點頭道:「劉家的勢力是最接近四大家族的,這樣的家族都考慮著投靠您,足見對太守的重視,至於四大家族也都表現出了善意,他們最想知道的,其實是哪個家族,會成為下一個』唐家』。」

  陳梓也道:「利益就這麼多,想讓這些家族服氣、服從,除了震懾、恐嚇,更要給予好處,加以拉攏,否則一味高壓,只能積蓄不滿,必須輔之以利,所謂恩威並用,之前陸太守是打壓唐家,將唐家的產業、田地用種種藉口裁撤,轉給其他家族,又扶持劉家作為臂膀,使幾個家族無法擰成一股,相互製約,這已經證明是一個可行的方法了,太守不妨先拿來用用。」

  「這個法子要用,但也不能貿然用,」陳止沉吟片刻,才道:「具體拿哪一家出來,也得仔細權衡,否則難以服眾,不過我估計,很快就有藉口送上門來,就看哪家先沉不住氣,可惜我等初來,相關的探子、情報盤子都還沒搭起來,否則只需盯著那幾家,看哪家有異動,就能提前布置了,這方面,蘇遼你得盡快抓起來。」

  蘇遼先是一怔,隨即大喜,趕緊表態:「主上放心,我定竭盡全力,將這攤子鋪好!」他如何聽不出來,陳止是讓他來做情報頭子!

  這樣的位置,必須是心腹才能坐的,陳止此舉,無疑是將蘇遼徹底納入了自己的體系之中。

  「很好,你做事我是放心的,」陳止點點頭,又吩咐道:「等彭城新招的家丁來了,先分出五十人讓你操練,我這也有一套訓練探子的章法,可以拿去參考,除此之外,代郡內外可以招募些輕俠為眼線,給予一定報酬,還有來往的流民,也擇選些作為種子,至於這所需財貨,我自會籌備。」

  他對蘇遼確實放心,一方面這個人的背景來歷,自己很清楚,另一方面,蘇遼的家人宗族都依附於陳家,而其人算是寒門,在忠誠和動力上都沒有問題。

  「屬下定然不會辜負主上的期望!」蘇遼鄭重的單膝跪地,一手舉過頭頂,做出了正式宣誓效忠的表現。

  陳止並未阻止,待蘇遼重新站起來,他才拍拍對方的肩膀,說著:「待我這邊穩固下來,會在官府立給你找個職位,也好做個遮掩。」

  蘇遼點點頭。

  陳梓在旁看著,始終沒有出聲,他和蘇遼不同,身為陳止族人,兩者天然利益相關,無需這些繁瑣表示,陳止就可以表現出足夠的信任。

  不過,陳梓同時也在意外,他沒想到,陳止到了一個地方,要做的是第一件事,居然是搭建情報網路。

  畢竟,一郡太守主要為政,這情報工作似乎契合度不大,莫非自己的這位族兄,心中還有大志?

  但這些話,他沒有說出來。

  「等架子搭起來了,除了了解幾大家族的動向外,還需多了解當地民情,今日我巡查的時候,就發現所到之處,百姓多有抵觸之心,著實反常,這背後的緣由,須得盡快搞清楚。」

  聽到陳止說到這裡,陳梓心中一動,說道:「族兄,我倒是覺得,百姓之心或許和那劉廣提及的借種耕種有關,必須這良種的出處,頗為可疑。」

  陳止聽罷笑道:「我亦有所猜測,但還要有佐證方可,之前我來,就預估到匈奴可能過來,有被圍城之慮,就去了解糧倉,這代郡上下之人的表現有些奇怪,想到他們借種貸貨,巧取豪奪,或許有些問題……」

  三人正說著,車外忽然傳來喧嘩,跟著就聽一人高聲喊:「速速讓開,耽誤了時間,陳止禍事不遠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2 22:39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就是鄭實

  「什麼人?口氣這般大?這個時候,敢直呼主上之名,更大言不慚!」

  馬車停下,車裡的蘇遼面色不愉,仿佛被這話冒犯的人是他一樣,隨後就挑開了窗簾,見到是一支馬隊,被攔在了代縣的城門之前,為首之人乃是文士,但體格挺拔,正在斥責,剛才那話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其人對面,兵卒慌亂,而都尉鄭實剛剛趕來。

  現在雖是午時,但城門卻緊緊關閉,畢竟匈奴之禍過去沒多久,城裡城外的人,還存著擔心,這個時候下達嚴格排查來往之人的命令,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過分,反而能安定人心。

  「主上才吩咐過,這幾天不能鬆懈,城池內外依舊要嚴格排查,人數眾多的來訪者,必須要嚴格控制,不可輕易放入城中,這群人不管什麼來歷,都不能輕易放行,沒想到他們敢這麼囂張,更大放厥詞,太守為一郡之首,豈容此人放肆?」

  蘇遼的話表現得義憤填膺,但表情頗為平靜,一番話說完,就對陳止請示道:「主上,我去問個清楚!」

  陳止擺擺手道:「不急,咱們這支車隊人也不少,他們會發現的,有什麼話他會在車外說出來,否則一見面,有些東西就不好說了,找個人通知盧講他們,先不要出面,靜觀其變。」

  蘇遼掀起車簾時,陳止也往外看了一眼,注意到了些細節,知道過來的人,恐怕和幽州將軍府有關係。

  「這人可能是王大將軍的一個幕僚,」陳梓也朝外面看了看,「看他的氣勢,當是奉了將軍之命,但身著常服,在官府大概沒有官職,或者只在將軍府中任職,這等身份,如果想把事情交代清楚,那在太守您沒有露面、隔著車窗的時候,無疑是最好的時機,也能讓我們知曉,將軍府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但此人的態度著實奇怪。」蘇遼不與陳梓爭,「拓跋郁律先生一來,咱們這邊的事算是徹底平息了,將軍府就算不刻意過來嘉獎,總不至於來斥責吧?但這個人的態度,為何是這般?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興許是消息的傳遞上,有什麼遲滯吧。」陳止做了個猜測,然後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指著窗外道:「那人已經發現咱們了,聽聽他怎麼說,也不用猜測了。」

  在城門叫囂的,正是吳階,他一路疾馳,連覺都沒睡,就想著趕緊將事情做完,回去覆命,累計功績,然後爭取廣寧郡太守一職,可謂爭分奪秒,生恐又有變化。

  有這個念頭的催促下,做起事來也是盡心盡力,其人更是精神亢奮,雖然一夜沒睡,也沒有半點困意。

  他確實注意到了陳止等人的車隊,一開始還沒有猜到什麼人在裡面,畢竟車隊的人雖然多,但這邊疆幾郡,時常能看到來往的商賈,他們走一趟商,帶著的人也不在少數。

  況且,在吳階看來,陳止新近入職,還沒坐穩位置,又剛剛經歷了場遊牧入侵,怎麼都不該放著城裡不待,跑到外面去。

  但等他注意到那一名名兵卒,以及那個突然趕過來的代郡官員,看向車隊的表情有所變化時,立刻就意識到不對了。

  凝神細聽,他從一名兵卒的口中,聽到了「太守」一詞。

  「這車裡面坐著的,莫非是代郡太守陳止?」

  吳階眉頭一皺,很是意外,隨即就意識到,這是個表明來意的好時機,所以顧不上其他,當即朝對面那個官員喊道:「我勸你不要擋路,速速讓開,呐,這是大將軍的令牌,你拿過去辨認!將軍有令,幽州誰敢阻攔?」

  按著吳階本來的計劃,令牌不能輕易拿出,因為代表著王浚的權威,是自己狐假虎威的憑證,他這次來,是代表王浚敲打和斥責陳止,但自身沒有太高官職,必須在關鍵時刻有東西鎮得住場子,所以這令牌要出其不意的拋出來,抓住機會,動搖陳止之心,震懾代郡諸官,繼而快刀斬亂麻。

  但城門被阻,而代郡太守近在眼前,他就不能在這裡耽擱了,否則在大門口都被糾纏半天,在陳止面前被人盤問,低了氣勢,等會再斥責陳止,也沒了底氣。

  「你說什麼?」

  門前的官員卻被嚇了一跳,這人正是都尉鄭實,他這兩天擔心東窗事發,惶惶不可終日,早成了驚弓之鳥,連衙門都坐不住,一聽說城門有人鬧事,就怕是來問責自己的,第一時間還不敢過來,等搞清楚了大概情況,才匆匆忙忙趕來,沒想到正好碰到了陳止的馬車,又是進退失措。

  結果,不等他給吳階表明身份,也沒來得及去給陳止見禮,對面的令牌就扔了過來。

  「大將軍的令牌?」

  這個名字讓鄭實心頭一驚,顧不上多想,手忙腳亂的接住牌子,低頭一看,還真是那位將軍的令牌,這念頭頓時複雜起來。

  我那兄弟有沒有見到大將軍的人?大將軍是怎麼說的?會不會替我撐腰?派人過來,是來斥責陳止的,還是向我問罪的?

  他正想著,吳階已經一臉凜然的道:「認出令牌了?認出令牌了的話,就回去稟報陳太守,就說我奉大將軍命來,有事要問他!」

  嗯?這口氣不像是來嘉獎的。

  心中一動,鄭實莫名的生出喜意,臉上卻故作焦急的道:「上令使者稍待,本官這就去回報,還請上令說清來意,我也好給上面說個清楚,實不相瞞,匈奴之禍剛去,城中之人驚魂未定,若不說清來歷,難免讓人難以放心。」

  他急於知道對方來意,希望能得到對自己有利的回答,也不急著去面見陳止,更不挑明陳止的身份,在他看來,若和自己想的一樣,那陳止就要倒黴了,自己又何必貼上去?

  「說清楚也沒什麼,」吳階似有似無的瞥了車隊一眼,「將軍說了,這次匈奴入侵,陸君蒙塵,乃幽州之大慟,朝廷之大悲,代郡太守陳止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察敵之能、無應敵之方、無製敵之策,更無破敵之信念,一至於此,所以遣我來此,要問問陳太守,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這番話,吳階沒有壓低聲音,還有意把聲音提高了幾分,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馬車裡的陳止等人一聽,皆是愕然,蘇遼忍不住道:「這話說的,難道王將軍是打著顛倒黑白的主意?又或者,還不知道這邊的情況,若是不清楚情況,為何要貿然做出決定?」

  「說不定,是得到了這邊家族的通報。」陳梓卻露出笑容,「裡面定有什麼環節,讓王浚做出了錯誤判斷,又或有什麼人在推動。」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吳階和鄭實身上掃過。

  外面,幾名兵卒聽過之後,驚詫莫名,一個個不知所措,但眾人之前的鄭實卻是心中大喜。

  還真是來清算陳止的!那我只要投靠過去,不就有救了麼?

  想到這,他臉上卻是一副驚怒交加的樣子,厲聲問道:「陳太守初來乍到,哪有這麼多過錯?你可有憑證?」

  「憑證?這幾天發生的事,不就是憑證?除此之外……」吳階故意頓了頓,才笑道:「連代郡之中的世家大族對他也有微詞,願意作證!」

  此言一出,鄭實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起來。

  莫非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誰寄信了?

  馬車裡的陳梓則笑道:「太守,剛才咱們還想著,要用哪一家開刀立威,現在看來奶,不用心煩了,有人送上門來了!」

  陳止也點點頭。

  正好這個時候,車外的吳階鄭重道:「若是不信,將代郡鄭家的鄭實請出來,他就是證人,已經在大將軍那邊上書舉證!」

  安靜!

  按著吳階的想法,此言一出,是在平靜的水面上丟下巨石,蕩漾漣漪,錯亂代郡上下,讓陳止還沒從匈奴之禍中脫身,就面對手下世家的反噬,足以讓這位新任太守進退失措,沒想到迎來的卻是詭異的安靜。

  那個義憤填膺的官員,滿臉的錯愕和驚恐,幾個兵卒滿臉的意外和驚訝。

  馬車裡,蘇遼和陳梓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還真是有趣。」

  陳止看著車外的鄭實,若有所思。

  「怎麼了?你認識鄭實?」吳階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鄭實張開嘴,嘴裡一陣發乾,澀聲說道:「有……我……我就是鄭實。」跟著,他眼中投射出一絲期待。

  「你就是鄭實?」吳階猛然瞪大了眼睛,想到此人之前的表現,立刻意識到不對了,「你若是鄭實,為何剛才要維護陳止,莫非情況有什麼變化?」

  明明是你實名舉報的,怎麼還在這裡裝模作樣?這是唱的哪一出?

  噠噠噠!

  「吳司馬!吳司馬!」

  突然,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面傳來,兩名騎手策馬狂奔過來,看到了城門前的吳階,他們頓時鬆了一口氣。

  「還好你沒有進城,還來得及!」

  這兩匹馬跑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幾人跟前,其中一人顧不上喘息,就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大將軍有令傳,讓你傳達他對陳止的嘉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01:35
第四百二十二章 出仕為官,非為這般

  「嘉獎陳止?嘉獎?」

  吳階當時就懵了,反覆的詢問著那兩個字,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過後,其人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

  他當然認得這兩名騎手,兩人都是王浚的親衛,平時伴隨左右,有時吳階去大將軍府拜見王浚的時候,還能看到這兩人當值。

  派出親衛傳信,以吳階的眼光和智慧,不難猜出背後的含義,不是時間太過緊迫,根本來不及安排其他人了,就是為了有說服力,防止被通知的人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吳階在官府雖沒正式的官職,但在將軍府的幕僚中掛著個司馬的頭銜,待遇接近六品,頗得王浚的信任,幾次出謀劃策都被採納,算是屢屢建功,若非如此,之前,王浚也不會考慮到,讓他去廣寧郡主持局面。

  這樣的一個人,尋常的人過來通報,未必能鎮得住他,因此派出親兵,就是一個非常乾脆的決定了,也表現出派出來的那人,對吳階的性子非常了解。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吳階跟著就問道:「是王趕讓你們來的麼?」

  「確實是王丞吩咐的,不過後來將軍又派人趕來,將這封信交給我等,讓我等轉交給吳司馬,司馬請看。」說話間,那名親兵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下馬遞交過去。

  這對話的一會兒功夫,終於讓他理順了氣息。

  這兩名親兵策馬奔騰,一路上可以說是毫不停息,不過他們的運氣不好,中途碰上了一夥馬賊,糾纏許久,好不容易才擺脫,因此就耽擱了整整一個時辰,以至於急趕慢趕,還是落後一步,沒有第一時間將吳階的馬隊截住。

  不過,在兩人看來,只要吳階還沒有進城、沒有見到那位陳太守,那一切就都還來得及。

  見吳階接了信,那親兵就補充道:「將軍派來的人,簡單的說了下情況,那位陳太守神機妙算,提前布置好了人手,又結交了拓跋鮮卑,不僅擊破了來襲的匈奴人,還重創了匈奴偽王,給陸太守報仇了!大將軍已經向朝廷上書,要給陳太守表功了!」

  聽著這些話,吳階的手抖動了一下,臉色連變,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打開了那封信,第一眼入目的,就是寫的頗為潦草的字跡。

  「這是大將軍的親筆信,而且寫的很急!」

  大致的掃了一眼過後,吳階不由歎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微微搖頭,眉宇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愁怨,他的心裡更是難以名狀,等再睜開眼睛,看著這城門口的眾人,頓時就有種下不來台的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就磚頭離開。

  但真正能做事的人,哪怕是心中想要逃避,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對,否則的話,他吳階的價值,瞬間就要見底。

  所以他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將信放下,衝兩名親兵道:「多謝二位,你們一路趕來,必然疲憊,先休息一下吧。」

  「吳司馬,你也休息一下吧。」親兵致謝之後,發現剛才還精力充沛的吳階,猛然間滿臉疲憊,眼裡的血絲也蔓延出來,仿佛一瞬間憔悴了許多,忍不住就關懷一下。

  吳階搖搖頭,揉揉眼,沒再跟二人說什麼,轉身對後面目瞪口呆的鄭實道:「你若是鄭實,就是代郡的都尉,也對,這種時候來的,不是縣尉,豈不就是都尉麼?你的如意算盤,大概是打不成了,後面要發生什麼,你心裡也清楚……」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若識相,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牽扯到大將軍,不管你和大將軍聯繫了幾次,派了什麼人去,此事都是你鄭家自己的事,與大將軍無關,明白麼?否則,就不要怪整個幽州容不下你鄭家了!」

  鄭實臉色慘變。

  就這短短一會的時間,他的仿佛是坐過山車一樣,大喜大悲,變幻莫測,剛才還以為自己的謀劃如願,大將軍要來給自己撐腰了,轉臉就有噩耗,在陳止的跟前暴露了籌謀。

  想到諸位太守這幾天的手段,不由心驚膽戰。

  這樣也就罷了,若吳階把陳止訓斥一番,也算好的,起碼有個現成的靠山,結果峰回路轉,靠山轉臉就塌了,而且大將軍對陳止的態度,更是從地上直達天上,不光不斥責,還要嘉獎,光嘉獎還不過癮,還要表奏朝廷,給他請功!

  不要小看此舉,看似是寫封信遞給朝廷,實際卻是用大將軍的名號擔保,給陳止討要賞賜的,起碼也得有個頭銜或者各種財貨,運氣好了,說不定能得到什麼便利的政策傾斜

  對地方上的郡守、縣令來說,中央層面的政策傾斜,可以說是最大的好處,比單純的加官進爵還要實惠,加官只要不是調入中樞、增加人事控制權,都是虛的,相比之下,政策的傾斜可以讓工作更方便展開,從而得到政績。

  政績在手,仕途我有。

  但鄭實想不明白的是,就算陳止有所布置,破了匈奴、斬了頭顱,但按著代郡官場的分析,大概是個無功無過、略有小功的局面,王浚不追究就算好的了,何必要捨去臉面,為陳止請功?要知道,陸區畢竟死了,真有人詬病,王浚這麼一出面,以後有問題都要去找他,陳止反而有了擋箭牌。

  他想不明白,但吳階心裡卻跟明鏡一樣,知道這次的事是弄巧成拙,王浚為拉攏人心,不惜許下諾言,因覺得無法實現,吹得有些大,現在陳止達成了,王浚就只能硬著頭皮去做,算是千金買馬骨,否則一食言,旁人嘴上不說,心裡多少是有意見的,不符合王浚的格局。

  官做到了他這個地步,錢帛財貨都是為了大業,其人更注重的是一種格局,是身前名、身後名,因此格外看重這些許諾。

  明白這些,吳階就知道自己這次過來,純粹成了鬧劇,不僅目的難以達成,還得給王浚背鍋,畢竟執掌兩州的大將軍,必須是英明神武的,錯誤只能是身邊人的,這次的事情中,沒有誰比自己更適合背鍋了。

  如此一來,想要謀取的廣寧郡太守一職,也就成空了,只能先潛伏起來,再次等待機會。

  「好在我這樣背鍋,大將軍算是欠我一個人情,日後自有用處。」

  想著想著,吳階歎了口氣,臉上雖然火辣辣,有種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的感覺,卻不得不唾面自乾,繼續和陳止交涉,想著想著,他就捨了幾人,朝那輛馬車走去。

  吳階的這個動作,讓鄭實悚然一驚,臉色再慘白的程度上,居然又白了幾分,身子抖動,站都站不穩了,卻讓兩個送信的親兵摸不著頭腦。

  馬車中,陳止衝身邊兩人笑道:「戲也看完了,是時候露面了,這幾位還是要接待一下的,那個鄭實也得處理,我入仕為官,不是來受氣的,也不是來妥協的,更不是來當官的,一個世家人、郡都尉,都想來算計我,那可不成,不讓他和鄭家付出代價,其他人不知道厲害,以後有樣學樣,我不勝其擾,那心中目標何日才能達成?」

  洛陽諸評,旁人以為他是沽名釣譽、累積名望,但陳止說走就走,毫不留戀;秘書監正,旁人只道他是潛伏,但陳止卻順勢將兩苑藏書,飽覽一番,皆入心底;外放地方,旁人只道他遇了挫折,需要潛伏,卻不知陳止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天高地遠,諸族環繞,哪怕有個王浚製約,但也是蛟龍出海、猛虎脫籠的局面,執掌一地之權,還能染指兵事,陳止只覺得心胸開闊,正是要大展拳腳,以平胸中念的時候,否則他這復甦以來,放棄逍遙,又為的是什麼?

  天下之事,自此步變!

  陳止言罷,當先從馬車中走出,一步落地,整個人的氣息為之一變,卻讓車裡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陳止所說,到底何意。

  心中目標?是何等目標?

  這兩人算是當世英傑,各有見識和能耐,但受到階級和歷史的局限性,自然不懂陳止的意思,只能靠著胸中所學去推測,便覺得陳止是要敲打世家、震懾代郡,然後治理一地,累積功勳和名望,最終回歸中樞,最後位極人臣。

  這樣的目標,在二人看來,就是大志的極限了,是只能仰望的。

  「既然主上有大志,我等當盡心輔佐之!陳君,請!」蘇遼低語一句,隨後讓陳梓先下車,自己緊隨其後。

  等兩人腳踏實地,前面的陳止,已經衝著吳階拱拱手,說道:「在下陳止,見過吳先生。」

  他話一說,那兩名親兵倏的就愣住了,一臉意外,旋即對視一眼,都覺得情況不對,敢情鬧到最後,他們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吳階,已經讓那陳太守知道了此事,還在人家眼前上演了這麼一幕,當真是荒唐可笑,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收場,萬一這位太守惱怒起來,連城都不讓他們進去,那可就真是一路疾馳來丟臉了。

  想到此處,二人不由相視苦笑。

  陳止這一下來,車隊裡的其他人也紛紛相隨,盡數跟了上來,呼呼啦啦一下子,看得鄭實越發驚慌。

  這麼多人都聽到了?完了,全完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01:36
第四百二十三章 回去安排一下吧

  「陳太守,你倒是坐的安穩,看了一出好戲啊。」吳階眼見眾人過來,搖搖頭,苦笑著迎了上去,沒想到這車裡坐著的,真是代郡太守,「在下乃是大將軍府下司馬,吳階,等會入了城中,我將大將軍的話傳達之後,再向你請罪。」

  「吳先生何罪之有?」陳止搖搖頭,用真誠的語氣說道:「正所謂不知者不為罪,吳先生乃是奉命而來,又不是來針對陳某,上面傳了什麼命令,你就那般執行,我如何能怪罪你?」

  吳階露出了羞慚之色,心裡卻冷冷一笑,覺得陳止是在故作姿態,逃不過自己的慧眼,只是在表面上,他還是趕緊表態道:「話不能這麼說,也是消息傳遞太慢,將軍那邊也為難啊,這命令也怨不得大將軍,陳太守有所不知,大將軍這次讓我來,明著是要問責,實際上是要保全太守,因為言語上的責備,那都是虛的,不會削減你的實權。」

  「原來如此,大將軍有心了,」陳止點點頭,一副我很明白的樣子,然後話鋒一轉,「吳先生不用這麼客氣,現在不是在公堂上,是在城外,你我不用以職務相稱,吳先生的大名,我早就聽過了,烏桓山一役就是吳先生之策,得以讓我大漢大勝,威震東北!更熄了鮮卑兩部入寇中原的念頭,這一點上,你有大功,我亦佩服。」

  簡單一句話,語氣頗為真誠,也讓吳階又是得意,又是警惕,蓋因陳止所說的,正是他心中的得意事,但同樣的,這事對外宣傳的時候,並沒有在他身上有多少著墨,主要的功勞和稱讚都在王浚身上,不是深入了解過的人,根本不會提及至此。

  這個陳止,對大將軍身邊的人,都有研究!他對我也很熟悉!

  有了這個認知,吳階又怎能不警惕?他卻不知道,陳止只要是看過、聽過的事,就都能記住,幾年之內根本不會有半點模糊,而且也不是故作客氣,而是真心讚賞此事,看到吳階之後,順勢就說了出來,沒有遮掩的意思,也沒有客氣的想法。

  不過,陳止的稱讚,讓身邊跟著的人,都對吳階報以笑容,這讓心中尷尬、忐忑的兩名親兵放下心來,也報以微笑。

  於是,在詭異的氣氛中,陳止與吳階作勢要並肩入城,而吳階則是連連推辭,這心裡卻仿佛吃了蒼蠅一樣,他現在只想低調,趕緊把事情宣傳完,趕緊走人,結果陳止卻非要讓他露臉,讓吳階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看著局面,連帶著兩名大將軍親兵也放下心來,連連稱讚陳止虛懷若谷,可成大事!

  不過,無論是吳階,還是兩名親兵,又或者是陳止、蘇遼和陳梓,以及在旁邊賠笑的盧講等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和鄭實說出任何一句話,乃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這個人並不存在,現場發生的事,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連帶著那幾個守門的兵卒,都迅速的退去,躲避著鄭實好像在躲避瘟疫一樣。

  這一幕,這位代郡的都尉臉色木然,他的心卻仿佛沉入了深淵,兩腿下意識的顫抖起來,心裡想著要逃跑,卻怕自己一動,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情況更加不妙。

  於是,他不發一語的在旁邊站著,卻如坐針氈,只盼著陳止等人趕緊說完話,然後一同入城,自己也好逃走。

  好不容易見陳止和吳階客氣起來,在談論著誰先行一步的問題,然後說定了主次,就要進城,鄭實終於放下心來,就等著眾人都進去之後,他趕緊離開這裡,趕回家中,通知家中上下,然後想辦法彌補這次過錯。

  有了吳階剛才的那番警告,鄭實也不敢在想著後續報復了,連大將軍都要善待陳止,在這幽州地界還有誰能給自己撐腰?難不成去找胡人?就算是胡人,那匈奴被打殘了一支奇兵,而鮮卑人又過來給陳止捧場,找誰都不合適啊。

  因此,鄭實能選擇的,只有負荊請罪,期望陳止能放自己一馬,再不濟也不能連累到家族。

  「那唐家就是沒找準時候,在陸太守上任的當頭鬧事,最後被抓著作為典型,狠狠教訓,拿出來殺雞儆猴,三年都沒緩過勁來,在代郡的各項產業都有衰退,都快要被劉家給趕上來了,我鄭家萬萬不可步後塵啊!好在,太守似乎無意現在就追究,等他走了,我回到家中,準備厚禮,再托關係和太守的幕僚搭線,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那正在朝城門行走的一行人,已經到了他的旁邊,為首的陳止忽然停下腳步,朝鄭實看了過來。

  陳止的目光很平和,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味道,更談不上冷冽,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偏偏就是這樣的目光,卻讓鄭實從頭涼到腳,就好像是光著身子立於冰天雪地之中,渾身都顫抖起來。

  「鄭實,你為從屬官,如果有什麼地方覺得本官做得不對,可以先告訴本官,就算不願意,也有中正官可以反映,你直接越過郡衙門,往刺史那邊通報,做的太不像樣了,而且還有誇張、虛構的嫌疑,匈奴人是什麼情況、代郡和代縣是什麼局面,你是心知肚明的,為何會傳出那樣的話來?」

  聽到陳止自稱為「本官」,口氣也沒有半分客氣的意思,鄭實越來越慌了,張嘴就要解釋,但陳止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在馬車中坐等,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的敲打理由。

  「虛報消息、越級上報,還有挑撥之嫌,這樣的行為,不適合在都尉的位子上待著了,回去安排一下吧。」

  陳止擺擺手,說了這麼一番後,也不聽鄭實的解釋,轉身就走,其他人楞了一下,都有些意外,他們看陳止在對待吳階的態度,以為是打算懷柔,沒想到這邊客氣完,轉臉就給鄭實來了一錘子。

  聽這話的意思,是要拿鄭家開刀?

  盧講不由警惕起來,有了陸區的前車之鑒,代郡上下沒有哪個敢掉以輕心,只是他心裡也清楚,也是鄭實自找的,以至於眾人就算是有心要替他出頭,阻止陳止立威干涉,也沒個名正言順的名頭。

  不過,在意外之後,眾人又覺得可以理解,也算是新官上任的保留項目了,所以迅速平靜下來,也都跟了上去。

  倒是鄭實在驚慌過後,快步趕了過去,一臉苦相的對陳止道:「太守!太守!我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鄭家一次機會!鄭家定會全力輔佐太守您的!」

  關鍵時刻,他也顧不上什麼身份地位了,有唐家的例子在前面,如今自己將把柄送到了陳止手上,那憑著對方算計匈奴的手段,不拿給自己和家族捅上幾個窟窿,那才叫奇怪。

  問題是,鄭實不能讓此事發生!不管是他個人的前程,還是家族的命運,都不能重複唐家的故事,尤其是在眼下這個局勢不明的時候,說不定最後的情況,比唐家還要慘!畢竟,陳止背後有人撐腰,不出意外的話,六年任期坐滿,鄭家說不定一直要被壓製,就算中途人家高升了,影響力留下來,也夠鄭家吃一壺的。

  關鍵是,鄭家能等,能潛伏幾年再起,可他鄭實年齡放在這,可是不能蹉跎了,一旦去職,仕途渺茫!

  有這種種考量,鄭實自然顧不上面子,懇求的情真意切。

  「鄭都尉,你現在還是都尉,該代表官位威嚴,又是鄭家的家主,表現著一家氣象,該有一點氣度,何必如此作態?」陳止停下腳步,轉身說著,「本官讓你回去準備,就是要你想清楚自己要做什麼,鄭家要做什麼,都回去想清楚,本官會有詢問你的時候,當下就不要在這裡敗壞官府和鄭家的名聲了!左右,送鄭都尉歸家!」說到最後,陳止衝著兩名家丁吩咐,這耳聞立刻遵從,不顧鄭實的掙扎,將他架起來,朝著鄭府行去。

  頓時,眾人都噤若寒蟬。

  尤其是盧講等代郡官員,從中看到了陳止的另一面,不同於之前的從容,也不是溫潤,而是一種平靜中的殘酷。

  連陳梓、楊宋、蘇遼等追隨陳止從洛陽過來的部署,都從中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似乎在抵達代郡,真正掌握了此地的權柄後,陳止開始表現出另外一面了。

  不過,對陳梓等人來說,過去的陳止,也不是隱藏了什麼,而是他過去的職位,更多是偏向於事務,是執行的一環,能做的好就足夠了,體現不出太多的個人意志,但太守的位置就不一樣了。

  「莫非這才是他掌權之後的真正樣子?」

  正當幾人思索之際,陳止卻笑著說道:「好了,一點插曲,實在讓吳先生見笑了。」

  吳階趕緊說不敢不敢,心裡對陳止越發顧忌起來。

  隨後話鋒一轉,看著盧講等人說道:「鄭都尉和鄭家的事,都不是公事,代郡當務之急是擺脫匈奴入侵的騷亂,在這之前,我不希望有人傳出其他消息,今天的事,都不要外傳。」

  「是,是,我等明白!」

  盧講等人趕緊表態,唯唯諾諾,等陳止轉身走去,看著其人背影,盧講才驚覺,自己竟已是滿頭冷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21:51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且看你如何施政!

  城門前發生的這一幕,終究是傳了出去,但有陳止的警告,親曆者不敢明目張膽,所以知道的人在少數,其中的大部分還是當地士族。

  這些士族之間,本來就有著複雜的聯繫,彼此之間很難保守秘密。

  尤其是鄭家忽然將代縣的子弟都叫回家中,然後閉門不出,還是令代郡的大小世家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在知道了鄭實所為之後,這些人也都沒了出頭的想法。

  除了世家之外,那些根基不深的大部分官員,以及好些個吏胥卻是沒有接到消息,因此當他們在次日,聽聞大將軍王浚專門派人過來嘉獎陳止的消息後,都是一臉錯愕。

  「……代郡太守陳止,破敵有功,彰朝廷之威嚴,滅匈奴之氣焰,餘甚欣慰,是以有次嘉獎,予上好陳帛黃金,並表奏朝廷,為你請功!」

  吳階站於公堂,手裡捧著王浚的那封信,嘴裡說的,是信中特別標注出來、要當眾念給陳止的話,這些話讓這堂上堂下不知情的眾人,都頗為意外,覺得那位大將軍,當真會收買人心,他們這邊匈奴剛去,那邊就派人過來嘉獎了。

  包括劉寶、耿擎等人在內,則不動聲色觀察局勢,同時思索著背後含義,他們作為世家姻親,還沒有得到鄭家的消息,不免多想了些,不過也有如盧講這般,知道昨天發生在城門外的一幕的人,卻也不聲張,更不說明。

  「你看看這一個個的,都露出了這樣的表情,」楊宋站在後面,和陳梓、蘇遼等人同列,「莫非他們都沒看出來,這封信寫的是多麼匆忙?光說賞賜的事項,卻連具體數額都沒說清楚,明顯是還在斟酌,拿捏不好分寸,怕給多了吃虧,給少了讓人寒心,卻因為時間緊迫,不得不先把信送過來。」

  楊宋他們是陳止的從屬,雖還沒有正式的官職,但已經有了頭銜,都是陳止這個征北將軍麾下的司馬、主簿,若是有心,只要陳止一個表奏上去,就能得到實認,只不過作為幕府從屬,其俸祿不是朝廷支付,要陳止自己解決,因而最好的選擇,是他們也在官府找個職位安身,名實皆有。

  不過,雖然暫時還沒有官府之職,但代郡上下很清楚他們的地位,也不阻止他們以征北將軍麾下的名義,入公堂旁觀。

  楊宋列席,只是一聽,就聽出了信中貓膩,不由笑了起來,他昨天沒有跟隨陳止外出巡查,而在城中了解兵家事,但事後也聽陳梓敘述了,心裡有底,看的比別人多一些。

  「這種時候,就不要拆台了,」陳梓在旁低語,「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那位大將軍還是想要和太守和睦相處的,至少表面上要營造這般氣氛,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但若能利用好,足夠太守在這裡立足了。」

  楊宋有些詫異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料定以後要和那個大將軍撕破臉?太守不過就是為政,也不見得會得罪他,我看這次就挺好,太守立功,王將軍嘉獎,再往朝廷這麼一報,皆大歡喜,哪有什麼矛盾?」

  陳梓沒有說話,蘇遼倒是回答道:「有的時候,你若是不歸順,就是得罪人了,但王將軍所為,你也知道關係,主上豈能輕易投靠?這便是難以解開的結,就看到什麼時候才會爆發,開始的時候,那邊肯定還是試圖拉攏太守的,這就有一段時間的和睦時期,主上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中,立足穩固。」

  楊宋聽得直皺眉頭,最後搖頭道:「這關係、那關係的,真是複雜,我也不去想了,還是想我的兵家事吧,昨日了解代縣兵事,等會就要給太守彙報。」

  另一邊,陳止正給吳階道謝,這個謝其實不是對吳階,而是給他身後的王浚,讓他轉而代謝。

  「太守不必這般客氣,我這次太過冒失,其實有負將軍所托,甚是慚愧,不過將軍在信中也說了,只要太守不責怪,那他也就不會怪我。」吳階還是一副羞慚的樣子。

  陳止笑道:「吳司馬言重了,現在正事完畢,我在城中酒館設下酒宴,待午時請你,萬望賞臉。」說著,他話鋒一轉,「身在公堂,說這些有些不合適,還是等午時你我再聊,到時還有鮮卑那邊的拓跋兄弟一同。」

  這話一說,根本不給吳階拒絕的機會。

  吳階本來鬧了次烏龍,別看表面上神色如常,其實站在堂中頗不自在,心中尷尬,結果卻被陳止說的難以拒絕,只能順勢說道:「那正合我意,正想要見見鮮卑勇士!」

  但他心頭卻越發難受,越是想要低調,越是被推上前台,事與願違,莫過於此,看著陳止笑臉,心裡卻暗道:「這陳止這般安排,有些不懂逢迎,一看就是清貴慣了,八成是不懂得如何為政,權謀手段再高,治理郡縣的時候也用不上,且看你如何施政!此事當稟明將軍,萬一代郡政亂,也好迅速插手,將陳止變做傀儡。」

  「相信他們也很樂意見吳司馬的。」陳止點點頭,跟著讓人安排吳階等人去休息,隨後目光一轉,在堂上眾人的臉上掃過。

  郡長史劉寶等人趕緊上前,彙報這兩天的情況。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剛經歷了匈奴之驚,各司衙還在恢復階段,正常的工作都沒能展開,哪有什麼要彙報的?

  再說陳止新上任,還是熟悉的時候,這些所屬司衙,也就是把各自衙門的事簡單說說,讓陳止知曉他們的大概職能,多少也算是露個臉。

  除了劉寶等人之外,其他司衙的官員也紛紛出面,大概介紹了自己衙門的情況,並且希望陳止給出指示。

  陳止自然也沒什麼可以交代的,只是勉勵兩句,將這些官員的名字一一記下。

  太守作為一郡之長,需要管的地方深入方方面面,手下的官吏為數不少,但大體上還是偏向於政務,對兵事涉獵的不多,而在政務方面,又尤重勸農和進學,這兩者,一個是地方安定的根本,另一個則事關名教大事,為士林所看重,所以這兩個部分的官吏就顯得尤為多,他們所說的也很多,複雜而瑣碎。

  只是不管他們說什麼,陳止都神色如常的傾聽,有的時候還能問出一兩個且重要好的問題,或者乾脆給出一二有用的評語,那些彙報的官員表面上不說,心裡卻嘖嘖稱奇。

  不過,對陳止而言,他從這些官吏的口中,並不能得到最為準確的信息,因為這群人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

  但他也很清楚,這算是自己第一次涉及到政務,不好做的太咄咄逼人,給人一種要插手各方的印象,否則的話,難免讓人心生抵抗之心,等真正要插手的時候,平白增加了難度,又或者促使官場各方合起來抵抗。

  就這樣,陳止問詢,眾官回答,一問一答持續了有一個多時辰,才算是一一問了過來,接下來他就讓眾官吏退下,各自回返司衙,處理政務,不用都聚在這裡。

  「本官新來,對各方還不甚熟悉,之後難免有疏漏,還需諸位多多協助。」

  「哪裡哪裡,太守學究天人,才華傳世,我等深悉,向您請教還來不及呢,當盡心輔佐。」眾官行禮之後,說了半是客套,半是真心的話來,剛才陳止的幾個問題和評論,讓他們窺見了冰山一角,這才想起這位新太守,在洛陽城和塞外部族中,都有好大的名聲,不然不是浪得虛名。

  待見禮之後,眾人便都退下了,不過走的時候,有的人的心裡就冒出了一個疑問來

  都尉鄭實去了哪裡?

  今日的公堂,陳止受賞,隨後面見諸官,乃是執政之始,但從始至終,都尉鄭實都沒有露面,雖說代郡另有中軍和屯兵,但都尉手下的兵馬也不容忽視,算是郡內的頭幾號人物,缺席這般場合,怎麼都讓人覺得不對。

  更奇怪的,就是陳止對此不聞不問。

  那些對局勢敏感的人,就隱隱意識到,鄭實的缺席,或許和陳止有關,但具體是什麼原因,知道的就不多了,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則守口如瓶,各有謀劃。

  劉寶等人更是隱晦的使了眼色,明顯要找個機會商討一下鄭家的問題,統一一下意見。

  就在這種略顯詭異的氣氛中,眾官散去。

  楊宋、陳梓、蘇遼,連同束交、張亢、鮑敬言等人則留了下來,陳止衝著幾人點點頭,隨後離開了正堂,來到了後堂之中,分主次坐下。

  「情況你們都看到了,說說看法吧。」陳止掃視著眾人,在今日的堂會前,他們就有了共識,在大致了解情況後,就討論一下代郡的情況,正好有吳階出面,能借著和王浚暫時的良好關係,迅速的穩固局勢,說不定還能從刺史府要到些許好處,正是群策群力拿出策略的時候。

  「太守,我覺得您剛才太克製了,」楊宋倒不客氣,第一個表達看法,「那群官吏的話,有很多不盡實的地方,語焉不詳,明顯有貓膩,何不趁機插手,順勢將各衙門的權柄收來,這樣一來,要不了多久,就能將代郡上下的權都抓在手裡,經營成鐵桶一塊。」

  說著,他就興奮起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片土地,將會是他們這群人施展拳腳的地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22:04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既為官,那就與虎謀皮

  「哪有這麼簡單?」不等陳止開口,陳梓就給楊宋潑了盆冷水,「太守是有才能,但《師說》中有句話,你莫忘了。」

  楊宋眉頭一皺,面露一點不快,問道:「忘了什麼話?」他知道,陳梓提到陳止所著《師說》,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觀點更有說服力。

  陳梓微微一笑,吐出五個字來:「術業有專攻!」

  楊宋一怔。

  陳梓則繼續說道:「這代郡上上下下,各有門別,諸多司衙,哪能都占了?再說了,哪裡來的人手?」

  「這不是現成的人手!」楊宋指了指自己,又指著眾人,「咱們不就是輔佐太守麼?若是不夠,再讓陳家、楊家派人來就是。」

  陳梓搖搖頭,笑道:「先不說咱們人手不夠,也不說下面的職位不是說撤就能撤的,就說讓幾家派人過來,就不現實,你我兩家的重心還在中樞,我等北上是要打下基礎,還未見成效,家中總不能放著關鍵的地方不管,給咱們輸送財貨人員,也顯得我等太過無用,而且這麼一來,代郡上下更要警惕和排斥我等。」

  他見楊宋還要說什麼,就又補充道:「況且地方上的事務,多繁瑣小事,將人手集中在這些事上,要牽扯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平白損失了部分人手,反之,如果合理利用官府的吏胥,哪怕他們沒有歸順之心,也能為我所用,這一增一減,其中分寸,相信你也能明白吧。」

  楊宋聽到這裡,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蘇遼也點頭,說道:「這地方事務,很多看的還不光是能力,還要看關係和人脈,因為是直接和最下面的家族、宗族,乃至布衣、農戶接觸的,若換成其他人,同樣的事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功夫,重新經營關係人脈,又要耗費許久時間,說不定還要被人抵製,得不償失。」

  「好吧,好吧。」楊宋聽到這,知道自己有些想當然了,往後面一退,不再多說。

  蘇遼順勢說道:「太守,我觀今日眾官,對您越發敬畏,這是好事,若是其他時候,要鞏固權威,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現在靠著匈奴一事,他們都知道厲害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陳止搖頭道:「他們只是表面服氣了,或者說,暫時敬畏,我還什麼都沒做呢,等我做的事,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態度了。」

  「所以敲山震虎才有意義,鄭家既然送上門來了,太守豈能往外面推?」蘇遼說著笑了起來。

  陳止點頭道:「對,震懾世家是一個方面,等會你可以安排人手,將昨天在城門前發生的事,都傳到城中,讓其他家族知道。」他也知道消息早就傳出去了,現在讓人傳播,是表明態度,看其他家如何反應。

  蘇遼就道:「正該如此,因為太守您的態度不明,知道的幾人現在都守口如瓶,等坊間有了傳聞,他們大概就知道怎麼做了。」

  陳止跟著又道:「不過,光威懾世家是不行的,還得從其他方面著手,否則事事依靠和世家妥協,等於將命脈交到他們手中。」

  蘇遼聞言就道:「那是要拉攏一兩家?可是那劉家?」

  陳止卻搖頭道:「拉攏世家、宗族是需要的,也要著手進行,但不用太過熱切,我們是和他們合作,而不是為了妥協,或者說,我不想對他們有多少妥協。」

  「這……」蘇遼和陳梓對視一眼,覺得陳止逐漸展露出來的傾向,讓他們有些摸不透了,蘇遼試探性的問道:「可是要盡可能的打壓、收服?恕屬下直言,這必要的妥協,還是要的。」

  「我明白其中道理,但之所以妥協,主要還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對世家而言,不占優勢,否則無需這麼傷腦筋,」注意到眾人臉上的錯愕之色,陳止知道他們的擔心,不由笑道,「放心,我清楚和世家聯絡的重要性,也明白其中的風險與得失,不過我入官場,不是來爾虞我詐的,是要做些正事,不把精力都浪費在勾心鬥角上,和世家妥協一次,就要妥協兩次,以後都是和和氣氣,相互依托,但這樣一來,能施展的空間也小了,能做的事更有限,六年為太守,只為入中樞?我不為也!」

  還記得投身時代浪潮的初衷,是為了改變大勢,奠定基礎,先前的遊學也好、論道也罷,都是為了這個目標服務,乃至在洛陽的種種,一樣是在做著實驗,同時爭取一個資格。

  這個資格,現在有了,那就得開始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了。

  「這個……」陳梓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不知太守準備如何對待代郡世家?他們紮根於此,有著最大的便利,想在王將軍對咱們的親善期間,就以絕對優勢壓服他們,恐怕不易做到。」

  這話是在委婉的勸說,前面分析過,王浚和陳止之間,會有段時間的蜜月期,再過之後,難免就要撕破臉,陳止須抓住這有限的時間,盡快紮根下來,而與世家妥協,進而合作,利益相連,是最快、也是最穩妥、最省力的解決之法。

  但按著陳止的說法,卻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不僅不妥協,還要用壓服對方,舒展拳腳,有所作為!

  要做到這點,必須要在蜜月期,就獲得強大實力,但要獲得強大實力,沒有當地世家的支持,很難達成,更不要說如此一來,等於同時內外樹敵,說不定這邊世家還沒收服,那邊和王浚就圖窮匕見,到時候兩邊同時敵對,再加上邊疆部族,真個是必死之境。

  況且,今日在場的,還有幾人不算完全投靠,有些話更不能說透。

  身為幕僚,又是親族,陳梓於情於理,都不能放任不管,但沒有犯言直諫,而是委婉的表達,他相信以陳止的智慧,不可能聽不懂背後的含義。

  陳止點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表面上的事,我還是會做的,準備工作要在暗地裡進行,等郡中政務步入正軌再著手準備,至少在短時間內,我會按照官場那一套行事,以作遮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說到這,他見幾人還要詢問,就擺擺手道:「待我將事情布置好,自會告知你們詳細內情,眼下要說,也說不明白,還是先來討論一下,當前的主要問題,等你們分析了局勢,我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眾人見他這般行事,就算疑慮重重,也不好再多問了,注意力又轉移到了前面的問題上。

  蘇遼就道:「要拉攏世家,當前就有個絕好的機會,那劉家需要新的靠山、唐家希望東山再起、鄭家擔心太守您秋後算賬,如此一來,三家都可入翁中,進而得到這三家為盟友,再不濟也能有所約定。」

  「正是如此,有這三家在手,再謀取其他家族支持,也可事半功倍。」陳梓回到原本思路,「不過,為了拉攏三家,適當妥協也是必要的。」

  陳止沉吟片刻,卻道:「這三家確實可供利用,但若是觸及到他的利益,利字當頭,父子可以斷絕關係,兄弟朋友可以反目,又何苦是被拉攏的世家?因此不可當做底牌,也不能當做今後的施政重心。」

  蘇遼不由問道:「主上可是已有計劃?」

  陳止想了想,說道:「我打算搞清楚幾大家族,是如何吞並村寨、納理佃戶的,理民為先,昨日巡查土地,見百姓視官府為仇寇,若是放任下去,早晚要成隱患,況且代郡幾經磨難,百廢待興,缺乏人手,但代郡的人口幾年來流失太多,餘下多數被幾大家族掌控,束縛在各自的土地上,這種局面不改變,沒有人來建設,無論怎麼治理,都是治標,不能治本。」

  土地兼並的問題,從來都是王朝崩潰的直接原因,有些人覺得百姓無用,世家勢大,重士而略民,殊不知萬里堤壩潰於蟻穴,真要是說破話,百姓的破壞性比誰都強。

  況且,陳止來此,不是單純要刷政績,而是有所圖謀,想將他所想之事付諸於世,沒有足夠的人口是辦不到的,眼下這代郡局面,想吸引人口過來並不現實,陳止自然把主意打到了那些世家麾下眾戶的身上。

  他很清楚,和世家爭奪人口,無意於與虎謀皮,雙方矛盾近乎難以調和,哪怕是被抓住了把柄,或者委質甘為從屬,在利益之爭的面前,都不保險,除非能讓他們不敢妄動。

  有鑒於此,陳止今日就決定,提前給自己的幕僚班子打個預防針,定下基調,防止他們誤判形勢。

  但蘇遼等人卻露出疑惑之色,對視一眼,還是蘇遼問道:「太守是要拉攏世家和宗族下的佃戶?以惠民而示好世家?」

  「拉攏佃戶有什麼用?」楊宋也疑惑起來,「我都聽說了,城外的村莊,大部分是世家、宗族的產業,那些佃戶,說來說去,都是他們的部曲,就算是拉攏他們,也沒有多大作用,主家的一個命令,就能讓他們心驚膽戰,而且他們有主家護持,不用擔心匈奴來犯,若是脫離出去,反而要朝不保夕,指不定還埋怨咱們多事。」

  蘇遼也道:「楊君說的有理,民心固然重要,但當務之急還是和代郡的世家搞好關係,讓政務運行起來,代郡幾個縣,還有邊疆的軍屯,都要逐步收權,之前是太守來得急,加上匈奴入侵,道路不靖,其他幾個縣沒派人過來,現在平靜了,如果短時間內還沒有人來,就說明有問題了,必須要向他們彰顯權威,才能政令通暢。」

  代郡治下一共是四個縣,除郡首代縣之外,在代縣的東北方向有當城縣,在代縣的西邊有平舒縣,在代縣的南邊有廣昌縣。

  陳止抵達代郡的消息,通過官府司衙間的消息渠道,在代郡其他地方傳播,雖然他沒有下達正式的命令,但得到了消息的縣衙門,總該要有所表示才對,通過幾個縣派人來的情況,也能了解這些縣衙對代郡新班子的態度。

  「官府之中,還沒有徹底歸心,實不宜節外生枝。」陳梓抓住機會,又說了一句,「不知太守您關心佃農,所謂何來?」

  面對眾人的疑問,陳止沉思起來。

  他對人口的看重,暫時不好解釋,基礎都還沒打下,所謂解放生產力、提高勞動積極性之類的說法,在士人的眼裡也沒什麼說服力。

  想了想,陳止索性說道:「我未出仕前,見官吏橫行鄉里,欺壓良善,又見大族巧取豪奪,百姓走投無路,求助於公門而不可得,心甚感之,就想著當官當為民做主,如今既然身居其位,自然該言行一致,秉政為民,乃彰心中之志,否則不如辭官歸去,又或者去尋個閒散之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5 22:52
第四百二十六章 意外消息,陰雲前兆

  當官要為民做主?否則不如辭去?

  眾人面面相覷,但看陳止的神色,知道或許也有真心之意,但肯定存著其他想法。

  在場的蘇遼、陳梓,多少都知道這位過去是個什麼人物,在沒一鳴驚人前,陳止不也是個橫行鄉里、欺壓良善的?更是因為爛賭,差點把家給敗了,難道說,還有人能一邊作惡,一邊又想著為民做主?

  有鑒於此,蘇遼、陳梓便知道,陳止的話有未盡之處,但既然他不願明說,為人僚屬的也不好追問,好在觀陳止這幾日行事,頗有章法,不似頭腦昏沉,或許只是甫登牧民之官,還有些不習慣,畢竟當官不是做文章,總要靠著經驗行事。

  況且,身為世家人,走到了這步,為官還是辭官,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了,事關家族榮辱、以及蘇遼這般追隨者的安身立命,肩負責任,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不過,相對而言,那楊宋想的就單純一些,聽得陳止所說,不由點頭,覺得很有道理,這也是他從接觸陳止這位姐夫以來,聽到的都是盛名,根本不知道過去的「陳止」是個什麼樣子,所以才有這般反應。

  反倒是鮑敬言聽聞陳止之言,眼中一亮,若有所思。

  而束交、張亢也不由點頭,露出讚賞之色,他們和蘇遼、陳梓不同,志不在權謀,更偏向於堂堂正道,陳止的這番話,很符合二人的價值觀,因此不疑有他。

  此刻,眾人各有心思,陳止則對蘇遼道:「圖清,你提到了其他幾縣,想來有番看法,不放說說,讓我參考一下。」

  蘇遼拱拱手,定下心神,意識到苦等的機會來了,就排了擔憂和雜念,把早就備好的腹稿,配合著陳止剛才的言論,又快速梳理一遍。

  前後幾息,思慮得當,蘇遼這才說道:「眼下這代郡的情況,可以說錯綜複雜,但問題的根源,來自四大陣營,其一是官府內部,其二則是世家、宗族,其三為兩州刺史府,其四則為邊疆部族,這四個勢力,每一個的內部都不是一股繩子、更非鐵板一塊,相互之間有著制約,太守若能一個一個的解決,就可以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最終掌控全郡。」這話,隱隱還在點醒陳止,不要貿然驚擾各方,讓眾人皆敵。

  除此之外,有些話蘇遼沒有直接點明,但他相信陳止明白背後之意。

  不過,注意到楊宋、張亢等人的迷惑之色,蘇遼想了想,還是簡單的解釋了起來

  四大勢力,是相對於陳止他們這個集團而言的,四個不同的勢力,內部都不是鐵板一塊,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最容易看出來的,就是邊疆部族。

  中原之人對胡人,都一概以「胡」而論,似乎將之視為一個整體,但仔細一想,就知道作為的邊疆部族,本就是諸多部落和族群的統稱,不說東西南北邊疆族群的不同,就說被視為主要威脅的北疆,也有鮮卑、匈奴等等區別,更不要說那匈奴內部尚且有屠各、鐵弗匈奴之分,而鮮卑更有段、宇文、慕容、拓跋,乃至慕容別支吐谷渾等諸多區別。

  這些族群之間多有仇恨,同個族群的部族之間也紛爭不休,所以能加以利用,相互制約。

  同樣的道理,兩州刺史王浚麾下也是類似。

  先不說幽州、平州兩個州之間的隱患,就說不同的郡縣之間,有的倒向王浚,有的還心向朝廷,內部複雜,利益迥異,複雜程度與胡人部族比起來猶有過之。

  至於世家、宗族也同樣如此。

  家族有別,論出身,有世代為官的世族,也有當地勢大的豪族;論威望,有根深蒂固的望族,也有新近崛起的新貴;論底蘊,有占據上風的四大家族,也有逐步壯大的後起之秀;而諸多家族,對官府和太守的態度也不盡相同,有的抵制外來郡守,有的則有心投靠太守,這都是可供利用的地方,足以分化和拉攏。

  至於蘇遼口中的官府內部,指的不是王浚統領的兩州官府,也不是洛陽的朝廷,而是陳止統領下的代郡衙門,這更是一個複雜的大染缸,形形色色的人物,流官、地頭蛇、吏胥世家,求名求財求權,各有所求,皆有可用,但一個不小心,也是處處有矛盾。

  「依屬下之見,這四大勢力,當先易後難,從官府開始,再拉攏世家,待凝聚了內部之力,轉而逼得草原部族罷兵,最後用這大好局面,與王大將軍博弈,而這要制官府,就不得被外力牽扯精力,求個太平無事,才能集中精力整治官場。」

  他頓了頓,注意到陳止正在仔細傾聽,才繼續說著:「因此,要借著將軍府現在的寬鬆環境,抓住邊疆部族的暫時安靜的機會,挾大破匈奴之勢與世家交善,創造一個穩定局面,然後徐徐圖之!為此,暫時的妥協和退讓,都是必不可少的,即便主上有心為民做主,可以稍等些時日,只待將整個代郡握在手中,何愁不能為民行命!」

  蘇遼一口氣把說完,就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有些緊張的觀察著陳止,等待著對方的評價,對其他人驚訝的表情,則視而不見。

  但這並不妨礙旁人對蘇遼見解的驚訝,連秉持著多聽多看、少說少問的兩多兩少三人組,也就是鮑敬言、束交和張亢這三人,都不由露出了佩服之色。

  楊宋更是幹一拍巴掌,讚道:「蘇先生,你的這一席話,把當前的局勢都給剖析清楚了,也讓我們知道該幹什麼了。」

  正像楊宋說的那樣,蘇遼的一番話,意義其實頗不尋常,先分析了局面,又指明了下一步的行動方針,有個非常完整的藍圖框架,只要稍加整理、填充和完善,就可以成為陳止他們這個小集團後面的行動綱領了。

  要提出這樣的一份綱領,絕不是簡單的事,當世之人受限於知識和見識,乃至對天下局勢的認知,不比後世點點鼠標來的輕鬆,要搞清楚這些,不耗費精力、時間,不拜訪、求學,那是想都不要想。

  蘇遼得益於陳家勢力,以及陳止在秘書省的任職,接觸的多了些,未達北疆之前就準備了許久,抵達後,更在人心惶惶之際,抽出空閒時間反覆思量,這才總結出來,又抓住機會呈現在陳止面前,還不忘結合陳止剛剛所說之話,加上委婉的勸誡,可謂用心良苦,更是想得周到,方方面面皆有照顧,真個難得。

  眾人也是因此才會覺得敬佩。

  只要陳止能夠採納,或者給予讚許,然後部分遵從,那蘇遼在這個小集團中的地位,立刻就能提升,而且蘇遼堅信,照這個綱領行動,絕對能打開局面,幫陳止站穩陣腳,進而謀奪更大目標。

  「我與陳梓不同,不是陳家人,與楊宋也不能比,沒有家族做靠山,若不盡快體現價值,恐怕束交、張亢等人,很快就要後來居上,但身為謀士,與人爭權奪勢都是虛的,只有能為主上帶來切實的利益,幫助主上掌控代郡,方為正道。」

  蘇遼目光閃爍,轉著念頭。

  「掌握了代郡,令出眾隨,那累積政績也只是時間問題,只要一切順利,有了足夠政績和名望,不需等上六年,有太僕和楊家在朝中打點,最多三四年,主上就可重回中樞,而且靠著在外的為政之績,入尚書台也不在話下,只要能做到這點,是誰都無法威脅到我在主上心中的地位。」

  帶著這樣的心情,蘇遼顧不上其他人的評價,只是盯著陳止。

  終於,陳止點點頭,讚道:「圖清的這番看法,對代郡當前的局勢抓的十分準,說的透徹,入木三分,若是局勢允許,依照著這個計策行事,可保萬無一失,此乃定局之策也!」

  聽到陳止的評價,蘇遼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臉上露出了輕鬆之色,他覺得陳止是聽從了自己話中的勸說,有意和世家和解。

  但陳梓卻聽出了一點細節,眼神微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陳止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當前局勢,可能比我們所想的更為危險,一個不好,代郡就是危如累卵的局面,不要說穩固根基,恐怕連整個幽州都難以獨善,這種情況下,如果再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和士族的拉攏分化上,就沒有時間,做必要的準備了。」

  「什麼意思?」

  蘇遼、陳梓都露出疑惑之色。

  陳止也不讓他們猜,乾脆地說道:「昨日我與拓跋郁律交談,他無意中透露了一個消消息,他本以為我已經知曉,所以不甚在意,等我追問,才知事關重大……」

  他看著眼前的眾人,歎了口氣,道:「鮮卑諸部,將要有場大戰,段部鮮卑和慕容鮮卑,有心聯軍,圍攻慕容,可能連王浚都會參與進去,拓跋鮮卑也被邀請了,只要此戰爆發,北方的局面就會有劇烈的變化!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5 22:53
第四百二十七章 廣寧郡隱藏著什麼?

  「鮮卑各部要發生內戰?」

  束交、張亢等人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意外,進而面色凝重。

  「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應該假不了,」看著這兩個新晉靠攏的人物,陳止語氣平和地說著,「這些消息,是拓跋郁律無意中透露的,等我追問他才感到詫異,而且在那之後,他也提及了自己的擔憂。」

  楊宋撓了撓頭,他注意到眾人表情凝重,又聽陳止說的鄭重,忍不住問道:「鮮卑諸部,就數拓跋鮮卑最靠西邊,直接和匈奴接壤,而鮮卑的主要中心,是在東北之地,慕容、宇文和段部鮮卑,都位列其中,彼此多有爭執,經常相互攻伐,大大小小的爭端不計其數,幾乎沒有停止的時候,他們要打仗,不用大驚小怪吧?」

  陳梓就道:「你說的只是普通的部族交戰,草原百姓和林中百姓,因不事生產,以劫掠為生,除了入寇中原之外,彼此之間相互攻伐,爭奪牲畜、人口,但這種交戰的規模不大,而且持續的時間也不長,能持續數天都算少見,往往是搶一次,就換了地方。」

  蘇遼跟著就補充道:「除了部族之間的劫掠外,這群邊疆之民還時常兼並,最混亂的時候,一個月之內,可以數易部族之名,就是因為被反覆兼並,名稱不定所致,這種兼不同於劫掠,往往有著深遠影響。」

  「邊疆的部族,若是又有變化,兼並之後,往往會有勢力崛起!」束交神色嚴峻,眼睛裡閃爍著回憶之色,「我父曾提過,遊牧中的兼並最是殘忍,失敗之族不光是亡國滅種,甚至連自身在歷史上的痕跡,都會被勝利者覆蓋,取而代之!」

  「不錯,」張亢也點點頭,「能留下名號的遊牧,都是那些強盛的,草原廣闊,部族成百上千,但真正能讓人知道的,卻只有那幾個,餘下的盡數淹沒,不是毀於遷徙,就是被大部兼並,被兼並之後,連原本的名稱都無法保留,最終各色人等,都被認為是一個部族,這就是沒有史家的下場,連自身源流都不可知,可憐、可悲。」

  楊宋詫異的看著兩人,一邊點頭表示受教了,一邊暗暗奇怪,這兩位怎麼突然捨得開口了,之前他們可都是只聽不說的。

  他卻不知道,束交、張亢常年居住冀州,和幽州很近,這幾年的天災人禍,早從幽州波及冀州,因此他們兩人對北方遊牧頗為關心,二人的家族在這方面也投入了不少人力和物力探究,就某方面而言,二人對草原的了解,還要在尋常的士人之上。

  陳止便又開口道:「這次就不是簡單的部族衝突,是由宇文鮮卑、段部鮮卑為首,聯絡周圍的幾個部族,要組成聯軍,共攻慕容!」

  蘇遼眉頭緊鎖,追問:「這個聯軍,主上可知道具體是哪幾家,那位王大將軍也加入其中了?」

  「按著拓跋郁律的說法,目前已經確定的有四家,除了宇文鮮卑、段部鮮卑外,就是王大將軍的幽平兩州了,至於第四家,則是那高句麗,拓跋鮮卑只是收到了起兵邀請,還未答應,但我聽拓跋郁律的口氣,他那位叔父、拓跋首領拓跋猗盧似乎有意出兵,趁勢撈取好處。」

  「高句麗?」蘇遼眉頭越皺越緊,「此國位於東北,勢力深入朝鮮幾郡,有吞並四郡、滅絕三韓,取而代之之心,但終究只是個邊陲小國,據聞還被王大將軍出兵敲打國,所以真正要緊的還是其他三家。」

  陳梓點頭道:「尤其是王浚,若他出兵,慕容鮮卑斷無幸理!只是,鮮卑內部之爭,又不涉及中原,王浚何必摻和?莫非是想要搞平衡?若是如此,最好的辦法,還是做個中間人,權衡各方,維持慕容鮮卑的存在,好讓鮮卑人相互制約。」

  「大將軍是怎麼想的,我等自然無從得知,許是為了盡盟友義務,他與段部鮮卑關係密切,聽說是兒女親家,這次聯軍的發起者正是段部鮮卑,宇文鮮卑則與慕容鮮卑有著世仇,有意與王大將軍靠攏,因此才會應約,相比之下,拓跋鮮卑因距離遙遠,還隔著宇文、段,倒是並不熱切。」

  陳止又解釋了一番,隨後補充道:「當然,這些都是拓跋郁律一面之詞,可信不可信,還需驗證,方可知曉,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整個北邊、尤其是疆界一線,會有巨大的變化,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陳止很清楚,遊牧民族的GDP基本靠搶,所以部族之間的戰爭往往更為殘酷和猛烈,從他目前接觸的遊牧之人來看,漢化情況也不容樂觀,盡管前世留下的一二策略,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痕跡,但生活帶給他們的影響烙印卻更深。

  經過了中原文化熏陶的遊牧領袖們,在中原為學的時候,會表現出中原習慣,可他們一旦回到了部族,被部族文化影響,參與到部族權力爭奪,乃至在惡劣的草原、荒漠中,為了生存和繁衍而掙扎,那些中原的禮儀,自然會被更為實用的行為替代。

  「前世還是太想當然了,想法不夠成熟啊。」

  帶著這樣的認知,再看眼前幾人,陳止語重心長的道:「如果此戰成真,不管結果如何,混亂都將持續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北邊和東北的幾個大勢力,會被牽扯進去,哪怕是幽州平州,都有一部分兵力被牽制住,從拓跋的口氣來看,他們也想趁火打劫,得到一部分好處,那勢必也要投入一部分兵力進去,幾個主要勢力的兵力,都牽扯其中,這背後的隱患,你們肯定能看得出來。」

  陳梓眯起眼睛,用謹慎的語氣說著:「慕容鮮卑會成為一個窪地,將周圍勢力的兵力都吸引過去,那些勢力的留守兵力轉為薄弱,尤其是王大將軍和拓跋鮮卑,他們的一部分兵力,本來要牽制匈奴,如果在慕容鮮卑投入太多,對匈奴的牽制就變小了!」

  蘇遼眼皮子一跳,繼續道:「不僅如此,大族的戰爭,必定帶來小族的混亂,還有散兵遊勇的肆虐。邊疆的幾個大族,固然時常入寇,但本身的組織較為穩定,在一定程度上維持著草原的秩序,一旦他們陷入戰亂,無暇他顧,原本被他們壓制和控制的小勢力,就會活躍起來,這種小勢力沒有遠見、也不知道輕重,很可能在不被控制的時候大舉南下,擾亂邊疆州郡!到最後,他們固然很容易就被消滅,但造成的影響卻不會消失!」

  他這麼一說,連楊宋都勃然變色,看著陳止,問道:「姐夫,這場大戰,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這種事哪有確切的日期,」陳止搖搖頭,「我們也沒有諜報之人,無從得知,只能從拓跋郁律口中多詢問些,但事,他也不想泄露太多,按著他的說法,本來段部鮮卑想靠王浚,從朝廷上謀取一個爵位,然後名正言順的出兵,現在似乎未能如願,因此這個出兵之日,就擱置下來了。」

  蘇遼沉吟片刻,說道:「慕容鮮卑必然也在準備,我們抓緊時間派出一二人手,往幾部鮮卑安置、潛伏起來,搜集情報,也許還來得及。」

  「嗯,這事你來安排人手,但也不用太急,不然派過去被人發現了,也是得不償失,」陳止點點頭,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探子終究是手段,能預警,但不是應對危機的方法,諸位,你們告訴我,如果在一個月,或者更短的時間裡,危機爆發,戰爭降臨,代郡要如何應對?我們又有什麼力量抵抗?」

  陳梓神色凝重,估算著時間:「戰爭如果爆發,最多半個月,那些草原的小部族們就會意識到,原本制約自己的幾大部族,失去了一定的掌控力,他們最初或許會卷入其中,但肯定只能是被拿去消耗,等他們損失慘重,戰爭也要進入大部族之間的直接對抗,這些小部族也就解放出來了,或許就是他們南下之時……」

  蘇遼神色凝重的說道:「最多不過三月,匈奴就會做好入侵準備,無論是北上和鮮卑決戰,還是南下騷擾大漢,都可從容而行,但拓跋鮮卑如果決定參戰,肯定會做好應對手段,而大漢朝廷更不好對付的,因此匈奴很有可能東進幽州!那麼代郡首當其衝!」

  「這些都不一定發生,不過推測罷了。」楊宋忽然說了一句,「拓跋郁律到底可信不可信,還不好說。」

  「不錯,」陳止點點頭,隨後笑道:「不過他還透露了一個消息,也許通過這個消息,咱們能窺見一二。」

  「什麼消息?」

  「是有關廣寧郡的,」陳止收起笑容,「他說鮮卑幾部的矛盾由來已久,不久前就爆發過衝突,原因是匈奴將領石勒,帶兵入侵廣寧,被王大將軍擊退,而王將軍的那支軍隊,除了部分漢人,就是段部鮮卑與慕容部的聯軍,兩方因為某些緣故發生了衝突,最終波及郡縣,逼的王浚不得不驅逐太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6 22:40
第四百二十八章 農家簽與墨家簽

  陳止落地北疆,成為一郡太守,前提是這裡有空缺。

  北地的空缺,本是廣寧和遼西兩郡,陳止最初也是計劃廣寧赴任,因為王浚的關係,生生從廣寧換到了代郡,也使局面截然不同。

  「廣寧太守因為某事,不得不被驅逐?」張亢露出了疑惑之色,「我兄長的一封信中曾提過,廣寧太守之所以被驅逐,完全是殃及池魚,是王浚給段部鮮卑的首領許諾,要給他個遼西公的封號,才將遼西郡的太守驅逐,為了不顯突兀,連帶著將廣寧郡的太守也驅逐了。」

  「我也聽得此言。」楊宋點點頭。

  「也許這事從開始,就有個不同的源頭,」陳梓沉思片刻,有些不確定的道:「又或者,遼西郡其實是為了不讓廣寧太守被逐顯得突兀,才被塞進來的呢?」

  本來,遼西郡守被驅逐才是王浚的目的,廣寧只是陪襯,但現在看來,也許事實正好相反。

  蘇遼也沉思起來:「這麼一想,貿貿然驅逐一郡太守,確實有些不對,難道真的隱瞞了什麼?」

  陳止打斷幾人的話,吩咐起來:「蘇先生,你先操練幾個探子,著重探查廣寧郡,看看那邊是否發生了變故,想來廣寧、代郡太守交換,也許不光出於權謀考慮,真掩藏了什麼也說不定。」

  「諾!」蘇遼點點頭,「若能求證廣寧之事,也可從側面證實拓跋郁律之言,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咱們不參與也會被牽扯,防禦起來,要動用人力物力,影響耕作生產,宿麥當種,秋收在即,不能因為一句話就勞師動眾,但如果為真,確實要提早準備了,否則悔之晚矣,只是因此影響了收成,可就不妙了。」

  「不錯,這個也是現實問題,這樣,接下來就先按著蘇先生的方案行事,試著籠絡世家,同時操練探子,了解民眾、農戶的具體情況。」說著說著,陳止搖了搖頭,「時間緊,任務重,關鍵人手還不夠,等徐州和關中的人過來,得盡快操練起來才行,也得給那邊說說,讓他們加快速度了。」

  「放心吧,我會去催的。」楊宋趕緊拍拍胸脯,不然的話,他都覺得自己沒多大用處了。

  陳止點點頭,又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得趕去赴宴了,這次的宴席,本就有熟悉代郡家族的意思,說不定還能從那位吳階吳先生的口中,得到一二證實。」

  交代過後,眾人就與陳止告辭,各自去忙碌了。

  這次會議,確立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盡管還有不確定處,但陳止大概闡述了方向,眾人也明白了接下來的布置,同樣的,也讓眾人產生了些許擔憂。

  「主上所言,陳君如何看?」會後,幾人散去,蘇遼特意放慢腳步,來到陳梓邊上,低語著問了一句。

  陳梓停下腳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蘇先生可有什麼想說的?」

  蘇遼也不遮掩,乾脆敞開了道:「今日主上雖透露了不少消息,但有些決斷,卻讓在下略有擔憂,不知陳君您是如何看的?」

  「太守的決斷如何,其實還看他自己,」陳梓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開了,「你我作為幕僚,可以規勸,可一旦太守有了決定,那你我只有想辦法輔佐,讓太守能達成所願!不該強改其意,也無法改變。」

  「在下明白了。」盡管心中還有擔憂,但聽得此言,蘇遼還是點點頭。

  陳梓又道:「你擔憂的我們明白,擔心太守因初來乍到,掌握實權,忘乎所以,覺得太守還有未盡之言,似乎因為看中佃戶、百姓,有與世家為敵的可能,但這或許是我等有地方沒有參悟通透,以太守過去的行事,不至於到了個新地方,就忘乎所以,將一切都拋之腦後。」

  「嗯,陳君言之有理。」見陳梓與自己想法相似,蘇遼多少放下心來,「還是看主上後面有何布置吧,我先去挑選幾個探子,彭城送來的第一批家丁也快到了,也就是這幾天的時間了。」

  說著,兩人各自離去。

  另一邊,陳止將公務簡單整理了一下,就放下事務,來到後堂,到了桌前之後,從懷中取出了三件事物。

  卻是一根畫軸,兩張畫著奇特線段的紙張,以及五張有著複雜紋路的符籙。

  「看目前的局勢,這三根簽解出來的物件,都能排上大用處,但如果不能徹底掌握一部分民眾,最終只能為別人做嫁衣。」

  他伸出手,緩緩取開了那根畫軸。

  隨著畫軸展開,顯露出一幅圖,那是一片田地,田中奇特的根塊半掩在土中,若隱若現,整個田地連綿延伸,看上去占地不小。

  「農家之簽,所得之物,當真是非同凡響。這張《藏種圖》一旦展開,埋在地下,等上半年,畫中物種就可化虛為實,等此物出土,大規模的栽種,好處太多了,足以讓代郡,乃至整個北疆的糧食產量翻倍!」

  看著圖畫中的事物,陳止微微眯起眼睛,勾畫著後面的藍圖。

  「不過此物雖然高產、抗旱、適應性強、管理簡便,但作為種子的根蔓卻不易收納,受不得濕與凍,一旦化虛為實,就得盡快載種,不可推延,否則白白浪費,但代郡的農人,多數掌握在世家手中,我若不將他們解放出來,那改種推廣之後,果實得利都要被世家攛掇,以世家的行事風格,根本不會留守,恐怕到了最後,農人依舊只有勉強為生的口糧,也沒有擴大再生產的動力和興趣,倒是世家得力,更為強盛,變本加厲的侵占土地,不光難以收服,還會讓土地兼並進一步惡化。」

  帶著這樣想法,他將畫卷合上。

  「所以,解放農人、佃戶,推廣新的從屬關係刻不容緩,即便沒有北疆戰爭,也得盡快推動!如今接近秋季,已過了此物最好的栽種之時,但明年清明,就得試點種植,以此反推,埋圖的時間就這兩三個月內,如此等上半年,才能趕得及,從圖中所畫估算,化虛為實數目十分可觀,需要人手眾多,長成一季,再種後又可翻倍,影響範圍越來越大,利用得當,足以讓我的勢力在北地紮根,但前提是必須要有自己的人手!」

  一念至此,陳止的目光從畫軸上移開。

  「代郡四大家中的朱家和王家,就是以分家形式紮根的,這就證明,就算人離開了這裡,依舊能持續影響和干涉,何況我並非六年就走,太守之上還有刺史,刺史之上更有其他操作空間,但如此一來,難免和王浚扯上關係,在原本的歷史上,此人評價不好,不知歷史改變,他對幽州而言,是好是壞。」

  念頭落下,陳止的手又落到了兩張紙上。

  這兩張紙質地潔白,比楮皮紙要好得多,表面光滑無比。

  陳止的目光在紙上掃過,視線沿著上面的一道道線段移動,縱觀全覽。

  那一根根線段交錯、纏繞,構成了複雜整體,乍一看好像是個結構繁複的物件,隱隱還在變動。

  「這兩張『如虎添翼機關圖』,出自墨家,是前世未曾碰到過的簽種,按介紹所說,機關圖不是藍圖,依照上面的線段製作物件,也得不到有用的東西,這東西的真正作用,是輔佐、完善和催發!」

  陳止的眼中露出了一點精芒。

  「任何機關、器械的發展,都要經過反覆試驗,從材料、工藝、結構、操作手法等方面,不斷嚐試和改進,最終成型,這個過程往往要經過幾代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來完善,很多時候因為思路錯誤,走進了死胡同,再難寸進,足見艱難。」

  「但另一方面,在器械的發展史上,又有許多例子,是個人的靈光一現,做了一個微小的改動,就推動器械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和進步,而為了達成這一點,投入的時間、精力和人力,卻往往是天文數字,其實是經過反覆積累,得到了的前奏,是厚積薄發,沒有基礎和反覆失敗,沒有走遍錯路,就無法印證正確的步伐,但有了這兩張圖就不同了!」

  他回憶著前兩世的種種,不由歎息:「前兩世,我自己也好,別人倡導也罷,時常有那耗費許久功夫,最終不可得的器械,又或反覆失敗多次,最終才能得到成功,前後花費幾年都是少的了。」

  看著那兩張圖,陳止的眼中仿佛閃爍著光芒。

  「但靠這兩張『如虎添翼機關圖』,就能大為改觀,有了概念,勾勒出一個框架雛形,只需要貼上這張紙,放於密室,等上三天,紙上就可出現完整的結構藍圖,然後按圖而行,就可得到相對成熟的設計圖,免去多年苦功,加速技術發展,不過,若是最初的概念就錯了,或者搭建的最初結構有問題,那即便有這墨家機關圖,也無能為力。」

  他深吸一口氣,搖搖頭道。

  「因此,最初勾勒的時候,一樣需要能工巧匠,等完善的結構藍圖出來了,還需要工匠製作,乃至進一步的推廣,所以工匠、匠戶是少不了的,之前讓家中招募,又有其他安排,但代郡本地的工匠也不能放棄,但這群人同樣都掌握在大家族的手中啊,我和這本地的世家之間,有很多地方都有衝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6 23:25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尋神仙方,算世家計

  收斂了一下思緒,陳止眯起眼睛,視線又落到了最後的五張符籙上。

  「前世時,還有今生的之前抽的幾個簽,但凡涉及了符籙,多出自於陰陽家,但這五張『尋方符』,為是方技家的簽,按介紹所說,用這五張符可以尋神仙方,用法就是將要尋之物,寫於符籙的背面,隨後此符就會浮現方向指示,按著標記尋找,就可以找到所在之地!」

  拿起符籙,陳止翻到背面,去見空白一片,眯起眼睛,思量了片刻。

  「神仙方沒有特定的規定,古人煉金丹,本就是化學範疇,連銀汞都用上了,涉及多是礦藏,等我請教一下小仙翁的弟子兼侄子葛祿,若是可行,將鐵礦、煤礦、銅礦寫上去,順勢搜尋,若是可以如願,等於是平白多了個礦藏探測儀器,不知能省去多少人力物力!一旦在代郡境內找到礦藏,對整個郡的發展、對個人勢力的提升都有很大的促進,配合著冶煉之法,後續的計劃也就能提上日程了。」

  想著想著,他看了一眼天色,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就把三樣東西重新收好,貼身放置,雖說世上只有他知曉運用之法,但如果遺失了,也是非常麻煩的事。

  「消耗四格名望金液抽出來的簽,確實非同凡響,不僅都是我當前所需的,更有著很大的擴展性,影響力可以由點及面,不僅僅涉及我一人,更能波及更大的領域,只要傳播適宜,這影響力更可以持續下去,十年、百年也不在話下!這樣的簽,每個都不能浪費,以我當下的名望,想要集齊四格亦不是容易之事,一年多的時間,不過積累了三次,這第四次眼看就要完成了,但還需留著以備萬一。」

  這幾件事物,正是源自三根百家簽。

  那《藏種圖》為農家簽,只有一幅,但陳止只聽介紹,就知道效果出眾,運用得當,甚至有扭轉乾坤的功效;

  而「如虎添翼機關圖」則是墨家簽,有著兩張,具有很高的操作性,而且對於經營一方的勢力,有著很大的促進作用;

  至於五張「尋方符」,數量上就比原先三格簽要多,按著陳止的猜測,在操作的空間上也很自由,但還需要進一步確定,符籙雖多,但陳止並不想要浪費一兩張去驗證,要等萬無一失才好出手。

  效果驚人,但這源自陳止一整年的積累,每一個都彌足珍貴,而這一年的平靜,也十分難得。

  「不過,這三簽哪一個要發展起來,都必須要大量的人手,後續的財貨也得跟上,但一切的前提,還是人!必須要有人,佃戶、流民、編戶齊民,民戶、兵戶、匠戶,多多益善,為此就算是和代郡的世家敵對,也是在所不惜的!因為這關係到下一步的計劃!單純的繼絕學,等於是將歷史的走向決定權,靠著一個簽筒的判斷,唯獨自己創造出來的局面,哪怕借助了外力,但能確保後續發展,是可以加以引導……」

  帶著這樣的念頭,陳止起身前往約定的酒樓,在那裡,有著代表著幽州勢力的吳階,以及代郡各大家族的成員。

  此時,酒宴樓閣之中,來自幾大家族的人衣冠楚楚,正相互問候著。

  舉辦酒宴的樓閣,也是大家產業,事關兩家,但一聽說是郡守設宴,就把姿態放得很低,整整一層三樓都被空出來,又有歌舞、百戲上演,可謂隆重。

  「吳先生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

  「是啊,吳司馬在大將軍面前,可是一號人物,以後還請您多多照料我等。」

  「見過吳先生,這是犬子,小子還不趕緊來拜見先生?」

  代郡的大戶人家,都得到了邀請,得以出席午宴,不少人更是帶著家中小輩,讓他們來見見世面、長長見識,增加人脈交情。

  人群之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就是吳階了。

  這位匆忙趕來的將軍府司馬,經過城門前的尷尬露面,辦砸了差事,種種計劃成空,疲憊而憔悴,不過顯是修整恢復過來了,恢復了神采,他站在人群中,被眾人輪番問候,笑面相迎。

  這種場面,他在薊縣時幾乎是碰不到的,薊縣眾官雲集,不乏手握實權的將領和文官,和吳階這樣的僚佐官不同,當然更受重視。

  他這次是代表王浚過來,才能有這樣的待遇。

  與眾人攀談了一會,吳階終於稍稍放心,他之前在城門前、大庭廣眾之下,因為鄭實的關係,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不光丟人現眼,甚至可稱恥辱,關鍵的是還沒了功勞,別說廣寧郡的郡守,就是現在的地位都未必能保住。

  有鑒於此,吳階恨不得立刻就走,半點都不想知道城中之人如何看待自己,以己推人,總覺得這般遭遇,肯定要被人引為笑談。

  這幾天,他便避免和代郡士人接觸,結果卻被陳止推到此處,心裡不住埋怨,但聽著眾人的恭維,終究有些飄飄然,總算是平息了點念想。

  「不管這些人怎麼想,但表面上還是很得體的,但話說回來,我之所以陷入這樣的難堪境地,終究和陳止脫不開關係!」

  按理說,這事是兩州刺史府鬧了烏龍,但吳階的個人情感,不會完全依據理智,更何況他也不敢將責任放在王浚身上,心裡的情緒總要有個遷怒對象。

  陳止,毫無疑問就成了首選。

  於是,吳階享受著被人擁簇著的權勢感,又因猜測眾人心中的看低、議論,使得他的內心經受煎熬,冰火兩重天。

  正在這個時候,陳止抵達了廳堂。

  他一來,眾家族士人又紛紛朝他聚集過去,一時之間,圍在吳階身邊的人就少了許多。

  看著這樣的情景,吳階神色不見變化,但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閃過一道精芒,看著抵達會場的陳止,心中明白,這次午宴,表面上是為了宴請自己,兼顧邀請鮮卑拓跋之人,但其實也是陳止和代郡世家的一次見面會。

  「這人倒是會借勢,他這是想要利用我,借大將軍的勢,顯示自己和大將軍親善,再利用鮮卑人,扯起大旗,表示他和邊疆部族親善,同時借匈奴之敗過去不久,自己還有計算匈奴的餘威,拿出這三個優勢與世家交涉,得到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氛圍,如果不加以制止,說不定真能讓他在代郡站穩腳跟。」

  想到這,吳階不由警惕起來,他清楚自己背後那位大將軍的意思,是要拉攏陳止、收服陳止,收為謀主,進而借助陳止的背景,陳止也治理一方,但不能使現在。

  「如果現在就讓他站穩了,那將軍如何制約此人?真讓他和世家打成一片了,能利用世家的勢力了,豈不是讓他翅膀硬了,在代郡自成一係了?」

  一念至此,吳階看著和世家之人談笑風生的陳止,心裡就有了主意。

  「要讓此人短時間內無法穩固,還得從代郡的世家著手,只要世家和他不配合,任憑陳止有通天手段,也只能乾著急,最後不得不求助於大將軍!」

  想著想著,吳階忽然意識到,這次差事辦砸了,但並非沒有補救的辦法,也不是無法立功了。

  「論起功勞,眼前就有一個,大將軍在陸區身上投入不少,為的是結交陸家,而陳止背後有著楊家,連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陳家,也不逞多讓,我若幫著大將軍定下局面,將陳止逼到將軍麾下,豈非大功一件?」

  越想,他越是覺得此舉可行,只是還有些地方要計較。

  「不過,這事不能做的太極端,也不能急,要徐徐圖之。」

  吳階緩緩前行,朝著陳止走了過去。

  「既是幫助將軍收服陳止,那以後他也會成為同僚,所以不好結怨,否則以陳止的背景,未來想要對我不利,那也讓人頭疼,為了一時的功勞,埋下一個敵人禍根,不是明智之舉,所以我要逼迫他,必須走其他路線,讓他無話可說。」

  他眼角的餘光,掃過一人,正是鄭家的鄭林,剛才過來自我介紹過。

  「世家就是最好的入手對象,先讓陳止無法借助世家之力,然後反過來,慫恿世家架空陳止,跟著大將軍再介入進來,來幫他維持局面,讓陳止離了大將軍,就無法立足,只能靠攏將軍,來維持權勢,這樣的捆綁才能牢固!」

  只是片刻之間,吳階就借著經驗,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當然,不能一味的打壓,還得給予好處,放出部分利益,讓陳止又政績,而這個利益又要讓代郡能均沾,加強世家之力,不至於讓陳止獨大,其中的度要把握好,等我回去,要給大將軍講明白,但為了能有說服力,也為了大將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回歸薊縣前,必須先做出點成績,起碼得打個基礎!好在將軍信中還有吩咐,可供發揮,除此之外,但凡能加以利用的,都必須抓住,那鄭家,或許得改個態度應對……」

  想著想著,吳階對迎面而來的陳止笑了起來,二人見禮之後,就攀談起來。

  其他人一看,也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有笑聲傳進來,隨機拓跋郁律帶著三人走了進來。

  吳階一看,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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