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法家高徒 作者:豎子不可教 (連載中)

 
V123210 2017-4-4 13:03: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3 751287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6
第一百一十章 裹挾民意

    嘎吱!

    嘎吱!

    嘎吱!

    城東門外傳來一陣車軲轆碾壓地面的聲音。

    司徒刑身穿青衣,腰跨寶劍,眼簾下垂,面無表情端坐在牛車之上。

    十多名全身煞氣騰騰,眼睛有些發紅,好像要擇人而噬,形似魔兵的甲士護衛在他的前後左右。

    只要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新兵初見血,殺人的後遺症,等過段時間,心中的暴虐消失,就會恢復正常。

    一輛更加巨大的牛車亦步亦趨的跟在在十多個甲士之後。

    上面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十具屍體,這些屍體有被箭鏃射殺的,也有被刀兵砍殺的,更有摔死燙死的。

    不論隱藏在城頭上的士卒,還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壯漢,看著牛車上面容可怖的屍首,一個個都張大嘴巴,膽子小的更是流露出恐懼之色。

    更有甚者,一時間竟然大小便失禁,騷臭味沖鼻。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鬧匪了,鬧匪了,真的有匪徒夜襲司徒家。幸虧司徒家牆高人多,才沒有被攻破。」

    「真的假的,這可是多少年沒發生的事情。」

    「還能騙你不成,牛車上都是死屍,少說也有得有十幾個。」

    「也就是司徒家,如果是平民百姓,遇到這種事情,哪裡還有活路?」

    傅舉人站在城頭,看著安然無恙的司徒刑,心中不由的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僵硬的臉頰慢慢變得鬆弛。

    胡庭玉心中也是長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關注更多的則是牛車上的屍首。

    「司徒年紀輕輕,但是允文允武,今日斬殺匪徒,護一方安定,老夫定然要上奏朝廷,為你請功。」

    傅舉人面上帶笑,有些興奮,若有所指的說道。

    「我輩深受朝廷恩澤,自然要為人主分憂,此乃君臣之道也。」

    「這是自然。」

    「我等自然要為朝廷鞠躬盡瘁,方不負聖人教誨。」

    傅舉人身後的儒生,低頭彎腰,有些受教的說道。

    司徒刑看著頭花花白,面容清癯的傅舉人站在路邊,正用期許的眼神注視著他。急忙從牛車上跳下,上前一步彎腰行禮,給傅舉人長長的做了一個稽。

    「夜深寒重,老師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沒事,老夫身體硬朗著呢。保境安民,此乃大丈夫所為。為師以有你這樣的弟子為榮。」

    看著謙虛有禮,神情真摯的司徒刑,傅舉人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慰貼,彷彿是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透著舒爽。

    胡庭玉沒有管司徒刑和傅舉人的寒暄,他的眼睛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牛車。確切說是牛車上的屍體。

    皮膚緊密,骨節粗大,手掌和手指上都有老繭,對於這些老繭,胡庭玉看的越發仔細,甚至將一些緊握著的拳頭使勁強行的掰開。

    也許有人會說,務農的,做工的,只要不是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日久天長,手上都會生出老繭,有什麼稀奇的呢?

    但是,在胡庭玉這種經驗豐富的人面前,手上的老繭能夠透露出很多信息。

    至少能夠證明,這些人生前都不是務農,或者做工的,而是長期舞槍弄棒的,這種人要麼是行伍之人。

    要麼就是打家劫舍的匪徒。

    「沒想到在知北縣,竟然真的盤踞著這麼一群強梁。」

    胡庭玉看著車上的屍首,眼睛越發的冰冷。手掌下意識的撫摸著長槍,彷彿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隨著拉著屍體的牛車在縣城中緩慢移動,一傳十,十傳百,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不大一會功夫,全縣城的人都知道了。

    司徒刑也不阻止眾人圍觀,反而有幾分縱容默許,等牛車到達縣衙的時候,後面圍觀的百姓已經超過百人。

    傅舉人對司徒刑的作為有幾分不理解,在他的心中,這種事情儘量要控制在小的範圍內。

    讓百姓知道的太多,除了造成恐慌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而司徒刑的縱容,明顯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過出於對司徒刑的信任,也有鍛鍊他的想法,傅舉人但是他並沒有出言反對,而是默許了司徒刑的做法。

    胡庭玉眼睛有些發冷,他掌管巡檢司衙門,見多了爾虞我詐,是天生的陰謀論者。

    他從司徒刑不同尋常的舉動中,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只是不知道誰會因為這件事倒霉?

    誰又會在這件事中獲得利益呢?

    事情好像越發的有意思了。

    胡庭玉用餘光打量了一眼面色淡然,彷彿魏晉名士的司徒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心中竟然有一種隱隱的期待。

    大幕即將拉開。。。。就是不知司徒刑想要唱一出什麼樣的大戲。

    縣尊胡不為早早就得到消息,但是他並沒有讓人立即打開衙門,而是面色古怪的端坐在那裡,手指不停的敲打著桌面,顯然有些猶豫不決。

    「縣尊可是為鬧匪的事情憂心?」

    師爺胡學智是一個落地的秀才,有幾分謀略。又因為兩人有一些遠親,所以關係要比一般主僕親厚不少。

    這時候,也只有胡學智敢上前詢問。

    「正是此事。」

    胡不為看了一眼胡學智,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有些頭疼的說道。

    「這個司徒刑,真是災星轉世。上次嚴捕頭的事情本官已經被訓責,如果再爆出匪徒襲城,治安堪憂的醜聞,再被有心人攻訐,恐怕老爺頭頂上的烏紗就要換人了。」

    「老爺可以避而不見,我出去對司徒刑講老爺驟感風寒,需要靜養。」

    「石子落入湖中,自然會生出一圈圈的漣漪,但是再過一會,湖面還是光滑如鏡。。」

    胡學智捻了捻自己下巴上的鼠須,眼神一轉,若有所指的說道。

    「避而不聞,以退為進。」

    胡不為也不是愚鈍之人,否則也不會擔任一縣主官,瞬間明白了胡學智的意思。

    既然不好處理,那就擱置一段時間,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自然也就沒有人再去關心,到時候想怎麼處理,還不是他的一句?

    「我聽衙役匯報,隨同司徒刑前來的,不僅有傅學政,胡巡檢,更有諸多學子,上百布衣,而且此事在知北縣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恐怕不出一日,全城百姓都會知曉此事。」

    「如果不處理,很難服眾,恐生民怨。」

    胡不為面色陰沉,眼睛裡隱隱有怒火升騰。

    「裹挾民意,這是裹挾民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7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舉重若輕

    「該死,司徒刑定然是故意如此,裹挾民意,要挾本官,真是該殺。」

    胡不為想到外面黑壓壓的人群,眼睛裡怒火更加熾熱,有些憤恨的說道。

    「如此年齡就有如此的心機,如果再歷練幾年,那還了得?」

    「定然要找個機會奪了他的功名,剝了他的青衣,讓他永遠沒有機會踏足官場。」

    胡學智聽著胡不為憤恨的抱怨,理智的沒有插嘴。

    司徒刑可不是一名普通的秀才,一首《陋室銘》傳唱天下,以名養望,命格定然由白轉青,踏足官場只是時間問題。又得傅學政器重,功名利祿豈是胡不為能夠一言可以奪之?

    就算胡不為僥倖能夠成功,也必定會得罪傅學政,以強權迫害文人,必定會被天下學子唾棄,士林所忌憚。

    在胡學智看來,這樣做是下下策,無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非智者所為。

    胡不為也不是愚鈍之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小聲嘟囔幾句後,有些無聊的收住嘴。眼神幽幽的看著書案,顯然是一時間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如果本官手下,有蘇秦,張儀之輩就好了。」

    胡不為絞盡腦汁,也沒有想破局之法。

    司徒刑用的乃是陽謀,堂堂正正,卻比任何鬼蜮伎倆都高明。豈是他倉促之間能夠破局的。

    也許只有蘇秦張儀之輩,憑藉三寸不爛之舌,才能夠破此危局吧。

    胡不為嘆了一口氣,莫名有些感慨的說道。

    蘇秦張儀是先秦名士,兩人同在縱橫家鬼谷子門下學習,一個擅長縱,一個擅長橫。

    一個身兼六國相印,聚集六國強兵攻到函谷關,逼迫秦國主動霸佔,簽訂條約。

    一個奉王命,出咸陽,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用計謀將六國聯盟分崩瓦解。

    這兩人雖然學術觀點相左,而且互相敵對,但是兩人都是一時俞亮。

    「大人儘管放心,學生雖無蘇秦張儀之才,但是也有三寸不爛之舌。學生必定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讓那司徒刑知難而退。」

    胡學智被胡不為話語所激,臉色有些發紅,嘴唇緊抿,眼睛圓睜,射出不服輸的神色。

    「學智,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你,關鍵時刻只有你能靠的住。」

    胡不為神色激動,輕輕的拍打胡學智的臂膀,一臉感慨的說道。

    「學生必定為大人效死。」

    胡學智被胡不為情緒所感染,眼睛中流露出感動的神色,激動的大聲說道。

    「壯哉!」

    「壯哉!」

    「壯哉!」

    胡學智端起案牘上的青銅酒樽,痛飲一杯美酒,擦也不擦鬍鬚上的酒水,面色赤紅,神情豪邁,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出縣衙。

    胡不為眼睛冰冷的看著胡學智雄糾糾氣昂昂的消失在月亮門當中,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司徒刑在眾人的擁簇下來到縣衙。

    縣衙還如以前一般巍峨,青石堆砌,盡顯歷史的滄桑,朱漆大門,渾圓的大鼓,還有石頭雕刻的獅子猙獰霸道。

    真是世事無常。

    司徒刑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竟然有一種恍如昨世之感。

    「哎!」

    司徒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感觸拋卻,眼睛重新恢復了清明冷靜。

    「司徒先生,縣尊大人今日偶感風寒,不處理政務,如果。。。」

    縣衙的角門打開,翹著山羊鬍,穿著一身灰色布衣的胡學智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司徒刑和傅學政等人,有些訕訕的說道。

    「縣尊大人真的是偶感風寒?」

    司徒刑盯著胡學智的眼睛,聲音冷冽,一字一頓的質問道。

    「這是自然。」

    胡學智臉上的表情不由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閃的說道。

    「哦,知道了。」

    司徒刑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淡的應答了一聲。

    胡學智來之前想了司徒刑無數種反應,或者憤怒,或者激昂,並且針對各種回答都做了足夠的準備。

    他有信心,不論司徒刑如何反應,他都能夠從容應付,讓他無功而返。

    「司徒先生,縣裡政務繁忙。縣尊愛民如此,事必躬親,親力親為,故而因勞成疾。郎中說必須靜心修養,不宜過度操勞。縣尊是一縣之父母,我等子民自然應該為他分憂。此乃孝道也。。。」

    胡學智嘴巴大張,露出喉嚨,欲學那蘇秦張儀,以三寸不爛之舌,力挽狂瀾。

    傅學政和胡庭玉臉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真是不要臉皮。

    大乾崇尚忠孝,君主視天下百姓為子民。天下子民視他為君父。

    上有所好,下有效。

    地方官員,也慢慢的以父母官自居,以治下百姓為子民。

    但是雖然一直在講父母官。很多官員也以父母官自居,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卻不會有官員真的把自己當做百姓的衣食父母。

    胡學智如此不要臉皮,竟然以孝道壓制司徒刑,真是讓人不齒。

    不過也不得不說胡學智老道,司徒刑一個應付不當,就會被扣上一頂忤逆不孝的大帽,要知道清譽對官員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操行有虧,甚至會影響到司徒刑以後的仕途。

    真是狠毒!

    傅舉人瞳孔收縮,面色中隱隱有怒氣升騰。

    司徒刑面色不變,眼神幽幽的看著胡學智,就在他神情有些尷尬的時候,才淡淡的說道。

    「哦,知道了!」

    胡學智有些得意仰著頭,他的話語看似軟綿綿,但是卻暗含殺機,只要司徒刑一個應付不當,就會被他抓住把柄,就算不能給司徒刑知罪,也要讓他疲於應付。

    縣尊胡不為眼前的危機自然就會迎刃而解。

    「圍魏救趙!」

    胡學智的處事手段,其中竟然有幾分兵家《三十六計》影子。

    但是胡學智想了無數種可能,或者激烈,或者陰柔,或者借助傅舉人的權勢,並且一一設計了應對方案。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司徒刑最終的反應竟然如此的淡然。

    舉重若輕!

    真是舉重若輕,胡學智的諸般算計,竟然被司徒刑輕輕的一推,瞬間化為無形。

    本想說話瞬間被堵在喉嚨裡,胡學智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胸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之感。

    最後只能咳嗽幾聲,表情古怪的看著司徒刑。

    「胡師爺,還有什麼事情麼?」

    司徒刑臉色被憋的通紅,好似煮熟的大蝦一般的胡學智,有些明知故問的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7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升堂

    「司徒先生,縣裡政務繁忙。縣尊愛民如此,事必躬親,親力親為,故而因勞成疾。郎中說必須靜心修養,不宜過度操勞。」

    胡學智見司徒刑面色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是不為他的說辭所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再好,只好把剛才的話再度重複一遍。

    「哦,知道了。」

    司徒刑也沒有厭煩,聽完後看著胡學智,一臉認真的說道。

    「你。。。」

    胡學智看著一臉認真,彷彿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有意思的司徒刑,頓時有一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心中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

    傅舉人和胡庭玉都好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司徒刑做事處事,還真是劍走偏鋒,出人意料。本以為兩人針尖對麥芒會有一場雄辯,結果誰知道竟然如此的虎頭蛇尾。

    但是,他倆琢磨一下,竟然發現這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胡學智滿腹經綸,一肚子的壞水,竟然被輕飄飄的幾個字化解於無形。

    胡庭玉看著眼睛赤紅,神色抑鬱的胡學智,還有面色淡然的司徒刑,心中不由暗暗的豎起大拇指。

    怪不得老人一直講,輕易不要得罪文人,兵家殺人靠的是斧兵,是有形的,是可以規避的。

    而文人殺人靠的言語,靠的是文字,是軟刀子割肉,是無形的,更加的殘忍,更加的可怕。

    就是以傅舉人的老道,對司徒刑也不免心中暗暗佩服。

    舉輕若重易,舉重若輕難。

    司徒刑如此年齡,就能夠體會到舉重若輕的道理,未來的成績必定不可限量。

    胡學智面色發白,眼睛潮紅,有些不服氣的看著司徒刑,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昂揚鬥志,好像是一頭髮怒的公牛,恨不得馬上和司徒刑雄辯幾十回合。

    但是司徒刑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智者不與愚者辯。」

    司徒刑彷彿沒有看到胡學智眼中的鬥志,更不被他言語所激,語氣冷靜淡然,沒有一絲火氣的說道。

    「你。。」

    胡學智臉色頓時僵硬起來,臉上好像是剛被人抽了一耳光,竟然有一種火辣辣的疼痛。

    智者不和愚者辯。

    常日以智者自居的胡學智,怎麼也想不到,司徒刑竟然敢如此的羞辱他。

    司徒刑,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老夫定然不與你幹休。

    胡學智眼神幽幽,時不時有厲色閃過。

    就在胡學智發愣的瞬間,司徒刑已經繞過他,來到用上等牛皮蒙面的震天鼓的近前。

    「沒有鼓槌,就算你到了近前,又能如何?」

    胡學智不由的冷冷的笑了一聲,看著沒有鼓槌陪伴,顯得有些孤零零的震天鼓,眼睛裡的得意之色更加的濃郁。

    司徒刑就算你鬼精似狐,也想不到我會提前讓人將鼓槌藏起來。

    沒有實木的鼓槌,你又怎麼可能敲的響震天鼓?

    司徒刑面色呆滯,眼睛無神的看著空蕩蕩的震天鼓,實木所作的鼓槌竟然不翼而飛。

    「真是不當人子,竟然敢如此的齷齪。」

    傅舉人看著沒有鼓槌的震天鼓,白色的鬍鬚瞬間翹了起來,一臉生氣的大聲怒罵道。

    巡檢胡庭玉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卻冷哼一聲,看向縣衙的眼神越發的不屑。

    「真以為沒有鼓槌,我就敲不響震天鼓?」

    「真是天真的可愛。」

    司徒刑不屑的冷哼一聲,雙拳緊握,兩隻胳膊好似兩根巨大的鼓槌,重重的砸在柔軟,但卻有巨大反彈力的牛皮鼓面上。

    「不要!」

    胡學智的瞳孔陡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拳頭重重的敲打在鼓面之上,發出一聲驚天巨響。不僅四周能夠清晰可聞,就連城東門,城西門等角落之處,也能聽到餘音渺渺。

    嘭!

    嘭!

    嘭!

    司徒刑嘴角掛著冷笑,雙臂揮舞,牛皮做的大鼓發出震天巨響。

    「這面大鼓,在沒有鼓槌的情況下怎麼可能發出如此巨大的響聲?」

    「難道司徒刑的雙臂上竟然有千鈞之力?」

    胡學智眼睛瞳孔收縮,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司徒刑的雙臂。如果再仔細看,不難發現,胡學智的眼底深處竟然有著一絲絲十分隱晦的懼怕。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胡學智對司徒刑的確產生了畏懼心理。

    坐在衙門內石凳之上的胡不為聽到外面傳來震天鼓聲,有些頹然的嘆了一口氣。

    縣衙大門左右,各有一面巨鼓。

    一名震天鼓。

    百姓有冤屈,需要縣尊做主,可以敲響震天鼓。

    大乾太祖是草莽出身,對百姓疾苦最是瞭解。而且他深知道,民怨積累過多,必定會沸騰,民心似水,能夠載舟亦能覆舟。

    所以針對民心,就應該如同治水,堵不如疏。

    為了疏,大乾太祖在衙門的左右放置了兩面巨鼓。

    震天和登聞。

    並有嚴令,震天鼓響,縣尊必須升堂。

    如果縣令不受理,或者不滿意,苦主有權利敲響縣衙左邊的登聞鼓。

    登聞鼓響,州府必須介入調查。

    如果縣令判罰有問題,州府有權重新判決。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司徒刑裹挾民意,自己何嘗不可以從民意入手?

    想到這裡,胡不為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他彷彿已經抓到了事情的節點。只要在加以琢磨,必定能解決眼前的亂局。

    震天鼓響起,胡不為沒了躲閃的空間,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在兩班衙役的陪同下來到大堂。

    胡不為正了正自己頭頂的烏紗帽,見兩班衙役手持水火棍,神色肅穆的站立在兩側,這才面色嚴肅的慢慢的坐下。

    「升堂!」

    師爺胡學智不在,衙役上堂站立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班頭。

    班頭也是有些茫然,但是他經驗老道,自然知道這時不是冷場的時候,請示胡不為之後,這才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大聲喊道。

    威武!

    兩班衙役聽到熟悉的詞彙,本能的大聲回道。

    嘭!

    嘭!

    嘭!

    衙役手中的水火棍重重的杵在地面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帶司徒刑。」

    胡不為身穿官服,頭戴冠帽,神色清冷的端坐在明鏡高懸匾額之下,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司徒刑站在大堂之外,目光幽幽的看著,縣衙是大乾政權的象徵,也是龍氣最為濃郁之地。

    赤色的龍氣出奇的活躍,一方青銅色的官印鎮壓諸天,彷彿是饕餮一般吞吐氣運。

    身穿皂衣的衙役忙忙碌碌,就在胡不為端坐在官椅之上的一瞬間,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7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強權威懾

    「帶司徒刑。」

    「帶司徒刑。」

    「帶司徒刑。」

    兩班衙役嘴巴大張,聲音此起彼伏,一個接著一個好似接龍一般大聲喊道。

    「帶司徒刑!」

    並且用水火棍不停的敲打地面,發出砰砰的聲響,如果平民百姓到此,必定會被氣勢所迫,嚇得腿腳發軟,心中膽怯。

    未曾開口,氣勢先矮上三分。

    這也是衙門常用的震懾手段,名曰:殺威棒!

    司徒刑面色幽幽的看了一眼空中。

    官府上空的龍氣和煞氣,凝聚在一起,好像是一個巨拳。又彷彿是一個巨大的鎯頭,在司徒刑詫異的眼神中,重重的砸落。

    司徒刑頭頂的氣運彷彿是升騰的火焰被驟然壓下一般,氣運竟然詭異的降低不少。

    「鎮壓氣運!」

    「威懾敵膽!」

    司徒刑的瞳孔陡然收縮,身形不由的一滯,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說道。

    鎮壓氣運和威懾敵膽,可以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恐懼和畏懼心理,導致發揮失常或者是自曝其短,最終被官府所箝制。

    好在司徒刑可不是一個平民百姓,而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氣運中的那根青色的氣運卻如同青松一般挺拔,直直的沖上天際。

    因為同根同源,就連官府的煞氣龍氣都不能讓他彎曲。

    司徒刑的眼睛裡流露出玩味的笑容,官府以煞氣,龍氣鎮壓百姓氣運,讓他們不由自主的產生畏懼的情緒。

    真是民心似鐵,官法如爐。

    這明顯是法家的思想。

    先秦滅亡,法家巨頭李斯被董仲舒斬落在咸陽。

    這也預示著法家的沒落,儒家的興起。但是法家的思想早就滲透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也有人將法家稱為帝王之具。

    李斯固然隕落了,法家也被儒家所取代。但是法家的思想並沒有斷絕,而是好像一棵小草,頑強的生存著。

    法家的核心就是勢,術,法!

    勢,本質是強權威懾,沒有強權的法家,是沒有能力改變制度的。

    威懾,那就是敬畏,也是威嚴。一個帝王或者官員沒有威嚴,是沒有辦法做到令出如山,言出法隨的。

    據司徒刑所知,歷史上擅長法家權勢之道的帝王不再少數。

    曹操就最擅長此道,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他編了一個故事,說自己睡覺的時候愛殺人,讓人不要在他睡覺的時候接近他。

    他的一個侍妾看到他睡覺的時候被子落到地上,就來給他蓋被子。果然被他起來殺掉。

    曹操醒來之後,還故作不知。

    隋文帝也樂於此道,為了考察大臣是否廉潔,他給他們設置了一系列的圈套,安排人給大臣行賄,結果很多人中了圈套,最終被隋文帝處死。

    當然將法家推到極致的還是先秦。

    秦始皇之前秦朝有個國王叫秦襄王,有一次生病了,有些百姓向神靈祈禱他的健康。

    等到他病癒的時候,百姓們殺牛宰羊來感謝神靈。秦襄王聽說之後,不但沒有獎勵這些百姓,反而責罰了他們和當地的地方官。大臣們很奇怪,他說:百姓之所以為我所用,是懼怕我的權勢,而不是因為我愛他們。如果他們現在這樣做,說明我已經放棄了權勢而與他們講仁愛了。這樣很危險,他們就不怕我了。所以我要責罰他們,以絕愛民之道,立法勢的權威。」「愛臣太親,必危其身。」

    聽聽,這是什麼邏輯!用現代話說,勢講的是領導的職務權威。很多國家機關、公司單位的領導人一定要做出跟下邊人等級分明的樣子,其實本質道理來源於此。他們認為領導就是要讓下屬怕的。勢的核心是「獨斷獨攬」,所有現在企業領導的「一把手」思維,或者說是「天才+1000個助手」的思維,本質上是「勢」的影響。

    也真因為此,法家弟子多酷吏。也正因為此,法家被儒家一直詬病攻訐。

    好在司徒刑有功名在身,見官而不跪,那一絲如同青松,壓而不彎就是功名賦予的氣運命格。

    司徒刑冷冷的一笑,看也沒看兩旁裝腔作勢,面目凶惡的衙役,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縣尊有令,此案情太過重大,私下進行審問,平民百姓不得旁聽。」

    就在百姓也想進入衙門旁聽的時候,幾個身體粗壯的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交叉,封住大門。面色冷峻的說道。

    「為什麼不讓我們旁聽?」

    金萬三想要強行進入,被兩個衙役用水火棍叉住,全身動彈不得,面色有些赤紅,焦急的大聲喊道。

    「我等世代生活在知北縣,更是匪徒侵擾的苦主,為何不能旁聽?」

    「是啊,我等都世代都在知北縣。為何不允許我等旁聽。」

    其他的民眾被衙役阻擋,也是一臉的不滿,見金萬三帶頭,跟著起鬨聲援說道。

    「縣尊大人有令,閒雜人等不得旁聽。你們圍在衙門四周,這是想要造反不成?」

    衙役班頭看著群情激憤的眾人,冷哼一聲,摸著腰間的長刀,面色陰鬱的說道。

    金萬三臉上的神情不由的一僵,瞳孔收縮,有些畏懼的看著班頭腰間的長刀。他出身底層,對衙役等官府眾人最是害怕。

    雖然不相信班頭敢以謀反罪斬殺眾人,但是想來一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發現金萬三眼睛裡的畏懼退縮,班頭腰板挺得更直,氣勢更強。揚了揚手中的腰刀,衙役面色有些囂張的怒聲吼道:

    「還不快滾,想要本大人親自動手不成?」

    「哼,不過是一個走卒,沒品沒級,竟然也敢以大人自居,也敢如此囂張,我就問一句,你這個狗東西借了誰的勢?」

    站在金萬三身後的楊壽,看著裝腔作勢,狐假虎威的衙役,不由嗤笑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

    「你又是何人?」

    衙役看著全身煞氣縈繞,好似魔神一般的楊壽。心中有些驚懼的問道。

    「官府辦案,休要插言,否則定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這樣的豬狗人物,也能夠代表官府?」

    楊壽麵色不變,有些頤氣指使的看了一眼衙役,有些自傲的說道。

    「某家以前官居七品中郎將,就是你家縣尊見了某,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將軍。你又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和我如此講話?」

    衙役看著全身被煞氣縈繞,臉色倨傲的楊壽,心中不由的一突,氣勢不由的一滯。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跋扈。

    反而好像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樑的老狗,說不出的蕭索。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7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北家主

    楊壽抱著懷中的寶刀,不屑的冷笑一聲。

    但是他理智的並沒有越過衙役的封鎖,他敢嗤笑衙役,將衙役稱呼為豬狗之輩,但是他卻不敢衝擊官府。

    官府縣衙代表的是大乾威嚴,衝擊官府危害程度不亞於殺官造反。

    就算大乾朝廷為了維護體制威嚴,也必定會進行嚴懲。

    別說楊壽現在已經被發配,淪為奴籍,就算他是正七品游擊將軍中郎將的時候,也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老夫身為知北縣的學政,可否有資格旁聽。」

    傅舉人面色有些黝黑,看了一眼衙役,面色有些冷峻的哼道。

    衙役自然認識傅舉人,臉上流露出尷尬為難之色,但是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有膽子為難傅學政。

    畢竟傅學政不僅是進士及第,更身居要職,在知北縣舉足輕重。

    這個衙役真沒有膽量往死裡得罪傅學政。

    「哼!」

    傅學政輕輕的甩了下自己的袖子,冷哼一聲,邁著方步,每一步都好似被尺子量過一般,不緊不慢好似閒庭信步一般的踱了進去。

    看的胡庭玉不由暗暗的點頭,傅學政的修身功夫真是了得。泰山崩而面不改色,這種緊急時刻,還能保持這種心境。

    真是難得。

    「你敢阻我不成?」

    胡庭玉扭過頭,冷笑一聲,語氣冰冷,好似冰碴子一般淡淡的問道。

    「不敢!」

    衙役看著胡庭玉那煞氣森森的笑容,只感覺一股寒氣從尾椎升起,全身上下竟然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哪裡真的上前阻擋,理智的讓在一旁,露出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胡庭玉的嘴角上翹,嗤然一笑,有些不屑的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衙役班頭面色有些發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彷彿是剛被人抽打過一般。但是他並不敢怨恨,因為不論是傅學政,還是巡檢胡庭玉,對他來說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而且他的年歲也已經不在年輕,所以更沒有站起大聲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勇氣。

    不過,顯然,今天並不是他的幸運日!

    在胡庭玉大搖大擺的走入大堂之後,幾輛用藍布包著小棚的牛車,彷彿約好一般,從不同的路徑,竟然不分先後同時抵達衙門。

    看著隨意停靠在路邊,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的牛車。

    衙役的眼睛裡彷彿有一絲看不見的怒火在熊熊燃燒,傅學政和胡巡檢那都是官場中人,不是譽滿文壇的清流,就是手握重兵,談笑殺人的武將。

    自己惹不起。

    但是你們這些布衣百姓,有什麼依仗,竟然也敢不把本老爺放在眼裡,真是膽子長毛,翻了天了。

    想到這裡,衙役班頭的眼睛越發的冰冷,挎著腰刀,神色陰鬱的走了過去。

    車伕熟練的從馬車上跳下,用手挑開藍布簾子。

    機靈的小廝跪倒趴在地上,一個身穿綢緞,外表富態,神色中充滿威嚴的中年人伸出他穿著平底官靴的腳,重重的踩踏在小廝的後背上。

    因為重量的關係,小廝的身體不由的向下一趴。眼睛裡更是有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逝,但是他的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彷彿能夠為老爺當牛做馬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王家,是王家的家主王滿倉,本縣最大的地主,家裡有良田千傾,更有數個大型的糧倉。每當旱澇之年,官府都要到他家借糧。」

    看著這位體型富態,好似彌勒佛一般的王滿倉,有熟識頓時驚呼道。

    「這位王家家主輕易不會出門,不知道今日是為什麼前來?」

    突然他的眼睛陡然大睜,瞳孔收縮,看著一位穿著布衣,面容清癯,鬚髮有些斑白的老人,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道。

    李家家主!

    李家做的是南來北往走貨販貨的營生,靠的除了資金周轉上下打點之外,還要有強大的武力威懾。

    而這位看似年邁的李家家主就是李家的定海神針,先天境界的武道高手,如果沒有意外,定然能夠壽長過百。

    只要有他在一日,李家的富貴就不會斷絕。

    也真是因為如此,李家老太爺輕易不會離府。

    緊隨其後的則是胡家家主胡御道,說起這位胡家家主,雖然沒有王家的根基深厚,也沒有李家的武道昌隆。

    但是胡家,一個建立不過幾十年,新興的家族能夠和兩個老牌家族並駕齊驅,胡庭玉也成為知北縣三駕馬車之一,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胡御道,因為是一個粗鄙的屠夫,而且切肉功夫十分精湛,往往只需要一刀,不論多寡,竟然分毫不差。

    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刀的諢號。本來的名字反而沒有幾個人能夠記得。

    胡一刀這個人不僅性情豪邁,善交朋友,更有著不錯的運道。竟然偶然之中,結識了現在正在北郡做司馬的王仁美,因為胡一刀性情豪爽,而且善於逢迎,王仁美竟然不顧身份,將他引以為知己。

    正是因為有王仁美的照顧,胡一刀慢慢的有了一定的勢力。最後更是成為知北縣最大,最有影響力的幾個富商之一。

    年老後的胡一刀,認為一刀兩個字實在俗氣,就請私塾先生改名為御道,乃是恪守道義之意。

    「御道晚來一步,恕罪恕罪。」

    胡御道因為是屠戶出身,身體要遠比常人健碩,就算因為年齡的關係,肌肉有些萎縮。胡御道的體型,還是驚人,健壯的彷彿是牛犢一般。

    「胡家家主也到了,我們還是一起進去吧。」

    李家家主最是年老,也是武道中人,最討厭的就是繁文縟節。而這位胡家家主,因為出身粗鄙的關係,對文人墨客最是崇敬。

    所以不論做事,還是講話,都要刻意的模仿,為此還鬧出不少的笑話。

    胡家發跡之後,購買了相鄰的院落,進行了擴建改造。

    按照胡御道的要求,在宅院的中央建造了兩棟木樓,一棟用來安置後院的女眷。另一棟則是用來他未出門女兒的閨房。

    這本來沒有什麼,但是在為兩棟樓命名的時候,卻鬧出了天大的笑話。

    不知道是胡御道為了圖省事,還是文化水平太低。

    胡御道竟然再思索片刻之後,根據木樓的整體顏色,大小,將兩棟木樓命名為「大青樓」,「小青樓」。

    當時參加落成典禮的賓客無不莞爾,更有甚者偷偷的大笑起來。

    每一個人看向胡御道的眼神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將自己後宅女眷還有未出閣女兒的閨房,命名為「青樓」,這不是給自己頭上戴綠帽子,主動當活王八麼?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也正是因為此事,整個知北縣的人對胡御道的風評都是不佳。認為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能夠有今天的成就,純粹是貴人提攜,還有生了一個好兒子胡庭玉。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8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恰逢其會

    衙役看著眼前的三位,有些訕訕的停住腳步,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硬生生的噎了回去。看著四周人嘲笑的表情,他的臉色不由的赤紅,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也有幾分古怪。

    王家,李家,胡家是知北縣有名的三個大戶,產業遍佈鄉野,經過幾十年的經營,關係更是盤根錯雜,一呼百應。

    就算胡不為身為一縣之尊,對三人也是多有忌憚,多少得給幾分顏面。

    他不過是一個無品無級的班頭,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膽子去呵斥?

    所以他只能一臉訕訕,尷尬的笑著,顧不得四周人的噓聲,將這幾位全都請了進去。

    「真慫!」

    楊壽用白眼斜了一眼,有些不屑的說道。

    「狗腿!」

    金萬三心中的畏懼之情大減,跟著說道。

    衙役的臉色不由的一僵,眼睛裡有怒火翻滾,有心翻臉,但是想到楊壽周身寧而不散的煞氣,還有那一口被白布包裹,透著寒意的寶刀,剛有的一點勇氣瞬間化為烏有。

    他只能硬著頭皮,臉色僵硬的站在那裡,彷彿是一個木頭人,對眾人的奚落充耳不聞。

    司徒刑聽著外面的吵鬧聲,眼睛中流露出一絲隱晦的得意。

    王家,李家,胡家是他早早安排的後手,也是他最後的援兵,更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為了請這三位出山,司徒刑早早的就發去名帖,並且陳述厲害關係。

    好在,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胡不為身穿青色的官袍,面色陰沉的端坐在大堂之上。

    傅舉人,胡庭玉面色淡然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三人品字形端坐,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山字,看著面容嚴肅,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分列兩旁的衙役被三人的氣場所攝,都不敢抬頭,更不敢出聲,就連呼吸都出奇的柔弱,彷彿生恐驚擾貴人一般。

    司徒刑身穿青衣,面色如常的站在大堂之上。

    「司徒刑,你的狀子,本大人接了,自會派衙役去蒐羅證據,給死者傷者一個交代。」

    胡不為眼神幽幽的看了司徒刑一會,這才淡淡的說道。

    司徒刑看著神色淡然的縣尊胡不為,心裡不由的升起一絲冷笑。

    這個胡不為雖然昏庸無能,卻深諳官場之道。更是將踢皮球的藝術發揮的淋漓盡致。

    輕描淡寫的將這件事踢給衙役,看似符合規矩,但是卻是一個拖字訣。

    只要拖過一段時間,再有新的事件爆發,百姓對這件事情的關注度自然會降低。

    沒有民意支持的司徒刑,不過是一沒有官身的儒生,就算知道里面有貓膩,又能為之奈何?

    如果司徒刑追的緊,大不了拋出幾隻替罪羊,這件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這讓司徒刑不由的想到後世的一個段子,豹子辦了個澡堂子,包給狐狸,狐狸包給松鼠,松鼠雇幾隻螞蟻搓澡接客。

    有一天,獅子去洗澡,掉臉盆裡淹死了……

    虎大王震怒,派警察調查情況,罵了狐狸,打了松鼠,最後,抓了8只螞蟻……

    因為他們,竟然沒搓澡證!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這也是法家重勢的原因,沒有權勢,誰聽你的?

    「胡大人真是好重的官威。」

    傅舉人面色黝黑的冷哼一聲,有些不忿的說道。

    「人證物證俱在,事實清晰,還有什麼好調查的?」

    「老大人有所不知。。。」

    胡不為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之色,眼睛亂轉,嘴巴微張,但是任憑他巧舌如簧,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才能服眾,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大人有所不知,胡大人是怕鬧匪之事被人報到上峰,從而影響到他的前程。所以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胡庭玉譏笑一聲,有些揶揄的說道。

    「胡大人,庭玉說的可對?」

    「你。。。」

    胡不為被胡庭玉揭破心中所想,臉上頓時一僵,有些惱羞成怒的用手指指著胡庭玉的鼻樑,大聲吼道:

    「胡庭玉,你不過是一個九品巡檢,要被本官節制,安敢如此放肆!」

    「還有沒有上下尊卑,還有沒有規矩!」

    「巡檢司衙門也有保境安民之責,知北縣鬧匪,本官會被問責,你能脫得了干係不成?」

    「大人說的是。」

    胡庭玉看著惱羞成怒的胡不為,也不害怕,似笑非笑有些敷衍的說道。

    「你!」

    胡不為被胡庭玉漫不經心的表情徹底的激怒。好像是一頭暴怒的雄獅,不顧形象的豁然站起,用手指輕點胡庭玉的臉龐,因為太過生氣,一時竟然講不出話來,鼻翼不停的擴張,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胡庭玉被胡不為用手指指著鼻子,臉上並沒有惱怒之色,反而一臉鄭重的單膝跪倒,誠懇的說道。

    「庭玉的確有安民之責,境內有匪徒,的確是庭玉之過。但請大人下令,庭玉願意帶三千鐵甲,剿滅匪徒,還知北縣一個安寧。」

    看著慷慨激昂,形象偉岸的胡庭玉,胡不為的內心不由的一塞,臉色越發的難看。因為太過激動,手指竟然無意識的顫抖。

    傅舉人捋著自己的山羊鬍,眼睛裡流露出狐疑玩味的神色,縣尊胡不為和巡檢胡庭玉的關係,可要遠比外界想像中複雜的多。

    否則,胡庭玉也不會今日藉機發難。

    這件事如果鬧大,胡庭玉固然會受到斥責,但是他只要剿匪得力,最壞的結果是功過相抵,不褒不貶。

    而胡不為則不同,除了治理鄉鄰之外,還要肩負起保境安民之責。

    因為是主官,自然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而且胡不為還有一個很大的弱點,那就是他是文官,不諳軍事,根本沒有權利插手剿匪事宜。就算剿匪有功績,他也分潤不去不了多少。

    所以綜合分析,這件事爆發,胡不為是損失最大的。故而,他千方百計的想要把這件事壓下。

    。。。

    「有趣,有趣,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誰又能想到,胡不為和胡庭玉身為同族,關係竟然惡化到這種程度。」

    傅舉人眼神幽幽,心中再不停的合計。胡不為流年不利,捕頭嚴肅私放囚犯的事情還未定案,又有匪徒襲城。

    今日之事又被胡庭玉恰逢其會,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哪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8
第一百一十六章 儒法之争

    這麼說來,司徒刑還真是氣運雄厚之輩。

    俗話說,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忙斷腸。

    在傅學政看來,司徒刑就是那種不用忙的有福之人。

    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固然要才華橫溢,只有才高才能破開諸煞。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氣運。

    才華橫溢,滿腔抱負,但或者被貶斥發配,或者是戰死沙場,或者是被人構害,最終難以善終者,大多數是氣運不足之輩。

    傅學政年輕時曾遇陰陽家的傳人,以重金請他代為批命,陰陽家弟子直言他天生氣運不足,後天又不知道養命。

    故而此生只有清名,而無富貴。

    傅學政雖然對表面稱是,恭恭敬敬的謝過。但是內心對此種言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就連對百家之一的陰陽家,印象也變得奇差無比。

    怪不得陰陽家傳人稀少,原來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

    他固執的認為,在朝中立足,靠的不是氣運,而是才華和上寵。

    傅學政年輕時的確是才華橫溢,文章辭藻華麗,言之有物。

    鄉試,府試都是一路高歌,連中兩元。所寫的文章,也曾經被人傳唱一時。

    但是,傅學政終究是氣運不足。

    但是到了最關鍵的會試,卻因為風寒導致發揮失常,名落孫山。

    借助以前的名望,堪堪得了一個舉人。

    後來遭遇更是蹉跎,昔日故友都遇到貴人提拔,現在已經身著紅袍,手握權柄屹立朝堂之上。

    而傅學政一生沒有機緣,只能縱情於山水,搏一個清名。止步於正八品,做了一名沒有實權的學政。

    如果當時自己得到貴人賞識,這麼可能偏居一隅。

    傅學政眼神幽幽,彷彿回到了青蔥歲月,以往的人和事彷彿走馬燈一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現,最後都化作一臉的唏噓。

    年老之後,喜歡回憶。越是回憶,傅學政越發感到驚奇。

    傅學政竟然驚奇的發現,當年陰陽家所卜,不論是官職,還是品階,竟然無一不錯。最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就連這些年所得稟米數量竟然都分毫不差。

    真是萬般皆天定,半分不由人的感慨。

    傅舉人看了一眼好似什麼都不知道的司徒刑,心中有些豔羨嫉妒的想到。

    如果這一切不是運氣,而是都被計畫好的,那麼司徒刑的心機實在是可怕。

    傅舉人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縮成一條直線,全身汗毛炸起,後背瞬間冷汗淋漓。

    他眼神古怪的看著司徒刑,彷彿他是一頭隱藏在深淵中的巨獸,心中竟然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隨即他有些可笑的搖頭。這怎麼可能呢?

    司徒刑年齡不過弱冠,怎麼可能有那麼強的心機。

    而且,縣尊胡不為和巡檢胡庭玉面和心不合,在知北縣是非常隱秘的事情。

    別說司徒刑是一個閉門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全力應付即將到來會試的讀書人。

    就算是自己官居學政,和胡不為等人多有走動,都不知道胡庭玉和胡不為的關係惡劣如斯。

    司徒刑更沒有可能知道如此隱秘之事。

    定然是運道太好,才恰逢其會。

    最後,傅學政實在沒有辦法解釋,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虛無縹緲的氣運。

    司徒刑氣運雄厚,才華也是橫溢,一篇《陋室銘》傳唱天下,來日必定高中。

    如果再有幾分處事手腕,定然能夠立足朝堂,少不得披紅掛紫。

    朝中高階官員的朝服是紅色和紫色居多,所以披紅掛紫也有位高權重之意。

    想到這裡,傅舉人再看向司徒刑的眼神變得柔和不少。

    傅舉人看向胡不為的眼睛閃爍,嘴巴微張,顯然對於這件事並不打算再做壁上觀。

    。。。

    司徒刑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看著胡不為和胡庭玉互相指責,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非常隱晦的得意。

    沒錯,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巡檢胡庭玉不是恰逢其會的出現在東城門,而是早就得了司徒刑的消息,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司徒刑固然是一個閉門苦讀的秀才,對知北縣的事情知之甚少。

    但是司徒刑卻有一個耳目靈通的損友,黃子澄!

    這位不愛讀書,不喜功名,喜好在勾欄妓院廝混,以為清倌寫詞為樂,頗有幾分「贏得青樓薄倖名」杜牧的風采。

    黃子澄的作為雖然被士林中人所鄙夷,攻訐,認為他有辱斯文,敗壞了讀書人的形象。甚至有人提議傅學政革了他的功名,剝了他的青衫。

    但是黃子澄身居勾欄藏污納穢之地,耳目最是靈通,對知北縣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如數家珍,瞭如指掌。

    其中不乏很多陳年舊事。

    胡不為和胡庭玉的矛盾其實很簡單,沒有什麼橫刀奪愛之類的狗血劇情。

    無外乎,縣尊胡不為昏庸,但是權利慾望卻出奇的重,任人唯親,,到處安插親信。

    不僅將衙門的權利死死的握在手中,並且憑藉手中箝制胡庭玉的權利,將親信安插到到巡檢司衙門,試圖利用親信朋黨架空胡庭玉。

    胡庭玉雖然行伍出身,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卻明白任人唯才的道理,是軍中將領,都是他從微末之時就發掘培養,整個巡檢司衙門被他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怎麼可能被胡不為安排的人架空?

    反而趁機,以違反軍令為由頭。重重的懲罰胡不為的親信,讓在軍中威望大跌,只能灰溜溜的離去。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胡庭玉將胡不為徹底的得罪。

    胡不為憑藉職權之便,經常苛責打壓胡庭玉,雖然沒有讓他丟官罷職,但也是顏面大失。

    積累之下,兩人心中的不滿最終化為彼此怨恨。

    「任人唯親,真乃小人行徑!」

    胡庭玉彷彿想到了什麼,看向胡不為的眼睛頓時一冷,心中充滿了不屑。

    胡不為看著胡庭玉不屑的眼神,心中也是怒火也是高漲,恨不得將胡庭玉罷官發配,踢出知北縣的官場,永世不能返回。

    司徒刑冷靜的看著彷彿鬥牛的兩人,胡庭玉和胡不為的矛盾,說白了就是用人理念的不同。

    胡不為任人唯親,所以在衙門裡到處安插親信,這些親信形成朋黨,結成巨大的網絡反過來支持胡不為。

    而胡庭玉則任才為親,不結黨,不營私,和士卒同心同德,在軍中擁有很高的聲望,也讓他的上官對他讚賞有加。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看著兩人,在他看來兩人的矛盾就是用人理念之爭。也是儒家和法家的理念之爭。

    儒家重視倫理,故而用人唯親。

    法家重視才幹,故而用人唯才。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9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勢已成

    用人唯親和用人唯賢。

    是胡庭玉和胡不為之爭,也是法家和儒家之爭。

    儒家認為法家粗鄙,殘暴。

    而法家則認為儒家不切實際。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法家和儒家是當世兩大宗,早就融入社會的每一個角落,無數的人在潛移默化中受到影響。

    儒家主張「為國以禮」,重視道德教化在國家治理中的首要地位;法家主張「以法治國」,強調把法律作為治國的重要手段。儒法兩家在治國方略的分歧,導致儒法思想的激烈衝突,這就是思想史上著名的儒法之爭。

    這種爭論古來就有,其中最出名,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周公旦和姜子牙的一段對話。

    周滅商後,姜子牙被封在齊國,周公被封在魯國。

    《淮南子‧齊俗訓》上有一段二人受封后的對話。

    姜子牙問周公:「何以治魯?」

    周公道:「尊尊親親。」

    意思是尊崇地位高的人,親近自己的親屬宗族。

    姜子牙聞言道:「魯從此弱矣!」

    周公又問姜子牙:「何以治齊?」

    姜子牙答道:「舉賢而上功。」

    意思是任用有才能的人,獎勵有功勞的人。

    周公道:「後世必有劫殺之君。」

    意思是這麼做,會出現大權獨攬的臣子,臣子大權獨攬,最終會弒君自立。

    果然,齊國日益強大,但經24代便被田氏取而代之;魯國日益弱小,但沒有臣子篡位(其實魯國並非沒有篡位之事,只不過篡位弒君的都是周公的宗族後代罷了),至32代才亡。

    司徒刑是法家,最崇尚用人唯才的理念,所以和胡庭玉見面之後,竟然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感。

    也正因為此,胡庭玉才會恰好的出現在城東門。又恰好的和傅舉人一起出現在縣衙。

    「哼!」

    胡不為言語上不是胡庭玉的對手,一時間有些語塞。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僵硬冰冷,眼神倔強的看著胡庭玉。

    顯然,在這件事上,胡不為根本沒有妥協的打算。

    傅舉人也是一臉的頭疼,任憑兩人如何遊說,陳述利害。胡不為都是面色陰沉,不發一言。一時間,氣氛竟然有一種詭異的沉悶。

    司徒刑也是一臉的抑鬱,胡不為為了頭頂的官帽,已經不要臉皮,任憑你如何言語犀利,引經據典,他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氣氛詭異的沉悶。

    隨著時間的流矢,一直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司徒刑內心也有了一絲焦躁。

    胡不為要比他想像的更加難纏。

    以退為進,不發一言,雖然有些無賴,但的確是最好的應對手段。

    現場已經進入了僵局。

    但是司徒刑知道,時間拖延越久,對他越發的不利。

    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司徒刑明白這個道理,胡不為自然也明白。不論拖延,還是沉默不語,都都是策略,而且還深得兵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精髓。

    避其鋒芒,以逸待勞!

    看著說的口乾舌燥,精神明顯大不如前的傅舉人,胡不為的眼底閃過一絲十分隱晦的得色。

    能夠擔任一縣主官的,豈能是簡單人物?

    胡庭玉的眼睛中流露出焦急之色,他是久經沙場之人,尤其擅長計謀。豈能看不出眾人已經落入胡不為的轂中。

    但是,胡不為的計策卻是高明。

    以不變應萬變,就算胡庭玉知道中計,但也沒辦法反制。只能看著局勢變得越來越糟糕。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衙門大堂被關閉的中門再次從外面被人推開。

    胡不為剛才還是沉穩的臉色不由的一變,眼睛中也有幾分焦急和無奈。

    而胡庭玉卻恰恰相反,看著走在最前面的李家家主還有身體肥胖,好似肉山一般的胡御道,他眼睛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嘴角更是升起一絲淡淡的笑容,這一絲笑容好似會傳染一般,傅舉人和司徒刑的眼睛裡也都流露出興奮之色。

    剛才還沉悶壓抑的空氣竟然瞬間一輕。

    「李建康,王滿倉,胡御道,見過縣尊大人。」

    頭花雪白的李家家主李建康拱手行禮,其他兩位家主也跟著拱手行禮,異口同聲的大聲說道。

    「原來是三位家主到了。請坐,上座!」

    胡不為眼神幽幽的看著穿著綢緞的三位家主,彷彿要把他們看穿一般。

    三位家主沒有畏懼,也沒有迴避,眼睛直視胡不為的眼睛,淡淡的說道。

    「我等前來,是為了鬧匪之事,請大人秉公處理,還知北縣一個安寧。我等治下之民,無不感恩戴德。」

    胡不為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看到同進同退的三家家主。

    他的內心不由的一揪,再也沒有剛才的從容淡定。

    看著態度謙卑,但是卻鐵骨錚錚,聲音震耳欲聾的李家家主,胡不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絲無奈。

    他有些頹喪的嘆氣一聲,彷彿全身精氣神被瞬間掏空,有幾分委頓的斜靠在官椅之上。

    就像是一隻被扎破的皮球,再也沒有剛才和胡庭玉對壘的氣勢。

    大勢已去,為之奈何。

    胡不為的嘴巴上扯,儘量的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也許有人會感到詫異。李家,王家,胡家最多算是知北縣的大戶,富裕人家,雖然奴僕如雲,穀物如山。

    百年經營,在知北縣關係錯綜複雜,根支錯節,在常人眼中是龐然大物。但是對掌握一縣權柄的胡不為來說,並不算什麼。

    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可不是講講而已。

    在古代,官員代天子以牧萬民,身份地位特殊,具有天然的優勢。

    縣尊胡不為之所以看到這三人,就神情委頓,再也沒有爭雄的心思。那是因為胡不為比常人都看的要遠,他在三位家主身上看到了一種大勢。

    大乾立國三百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民心思定。

    在這種大勢面前,就算胡不為執掌一縣權柄,貴為縣尊,也沒有辦法和這種大勢抗衡。

    「匪徒侵擾鄉鄰,罪在不赦,當誅殺以正法典。」

    胡不為看了一眼胡庭玉,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果決,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

    「茲為人巡檢胡庭玉全權負責剿匪事宜。」

    「謝大人!」

    司徒刑見胡不為十分光棍的服軟,也沒有得勢不饒人。強行壓抑住眼中的喜色,拱手行禮後一臉真誠的說道。

    「諾,下官領命!」

    胡庭玉十分詫異的看了一眼胡不為,單膝跪倒領命。

    心中對胡不為的果決感到讚賞,事不可為就果斷放棄,怪不得胡不為能夠執一縣之權柄。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12:59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抓姦

    等胡庭玉再次站起的時候,他的眼睛中已經沒有了溫度,有的只是肅殺。

    傅舉人看著,不由的全身哆嗦一下,心中有些憐憫的想到:知北縣從此多事亦,不知有多少人會受到牽連,又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

    但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慈悲心發作的時候。

    亂世當用重典,現在雖然不是亂世,但是卻有著一絲不同尋常。往常年景,都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怎麼可能有匪徒襲城這樣的事情發生?

    司徒刑的眼睛也變得冰冷,不論於公還是於私,他都不能容忍這幫匪徒逍遙法外。

    「大人,請將外面圍觀的民眾進入大堂。」

    胡不為以為司徒刑存心羞辱,面色不由的一僵,傅舉人等人的臉上也流露出詫異之色。

    「大人,外面百姓聚集,固然有奔走呼號之輩,但大多只是好奇圍觀,而匪徒擔心官府追查,必定派細作隱藏在人群當中。」

    「大人,這些人中必定有匪徒細作,只要尋得,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匪徒巢穴。」

    司徒刑彷彿未見,躬身行禮後,聲音清越的說道。

    「此事本官心中也有計較,但是匪徒外表和常人無異,如何能夠區分?總不能嚴刑拷打,屈打成招吧?」

    見司徒刑不是存心羞辱,臉上表情鬆弛了不少,有些為難的說道。

    「請大人儘管放心,刑自有妙計。」

    司徒刑的嘴巴緊閉,眼睛中流露出睿智的光芒,胸有成竹的說道。

    「既然如此,本官准了!」

    「今日之事,你盡可放手去做。」

    胡不為眼神幽幽的看了司徒刑一會,見他一臉的胸有成竹,這才點頭允諾道。

    「諾!」

    司徒刑面色緊繃,有些期許的看著縣尊胡不為,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懸著的心這才落下。也就在胡不為話音落地的瞬間,司徒刑彷彿是獲得了某種授權,一道赤色的龍氣從天而降,司徒刑感覺他和法網更加的契合。

    就連他的眼界和心境,都有了不少的提升。

    「難道這就是後世所說的屁股決定腦袋?自己獲得了授權,暫時接管了縣尊胡不為的權利,所以不僅龍氣的親和度提升了不少,就連法網的權限也隨之提升。」

    司徒刑眼底有著掩飾不住的喜色,胡不為等人看不到龍氣法網的變化,只以為他是興奮所致,也都沒有多想。

    「縣尊大人請。」

    司徒刑獲得龍氣加持,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和自信,全身的氣勢竟然絲毫不弱於胡不為。看的傅舉人和胡庭玉暗暗稱奇。

    要知道儒家最善於「養氣」。

    儒家養氣之說,源於孟子。

    孔曰成仁,倡導禮儀,生於天地,有禮有節;孟曰取義,倡氣節,一氣貫心,臨變而不奪其節。

    孔門之儒雅而達,孟子則務求其大。梭巡至董生,振其綱。再至朱子,重其理。

    儒之大者,一身正氣,浩然天地。雖不欲名,而名之千古。

    但是,養氣功夫乃是日積月累,不可一蹴而就。

    就是傅舉人,也是讀書破萬卷,經義通達之後,又了十幾年的磨礪,才有了今日之格局氣度。

    而司徒刑不過是弱冠之年,又並非世家出身,竟然有此格局氣度,真是讓人暗暗稱奇,只能說是生而知之,賢者轉生。

    在大乾,賢者轉生之事並不少見。

    道家陰神強者,或者儒家賢達壽元耗盡之後,又不願意立地封神,成為鬼仙,就會在同門的護持下進行轉生。

    轉生也是危險重重,不僅前世所有的力量法力都會消散,更要面對胎中之謎。

    只有度過胎中之謎,才能找回前世的記憶。

    「司徒刑謝過大人。」

    司徒刑拱手向胡不為拱手行禮後,起身走到胡不為的身旁,站在高台之上,俯視下方。

    「開衙門!」

    司徒刑清越的聲音從高台上傳來。衙役因為早就得到胡不為的吩咐,沒有任何猶豫的將衙門兩扇厚重的大門左右分開。

    嘎吱!

    嘎吱!

    嘎吱!

    隨著一陣陣摩擦聲傳來,縣衙高大的木門在百姓詫異的目光中緩緩的打開。

    幾個百姓好奇的墊著腳,伸著脖子,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一身皂衣的捕快,挎著腰刀,有些粗魯的將人群分開。等走到人群中央,這才大聲說道。

    「縣尊大人審案,知北縣百姓皆可旁聽。」

    「縣尊大人審案,知北縣百姓皆可旁聽。」

    「縣尊大人審案,知北縣百姓皆可旁聽。」

    衙役的話音剛剛落地,剛才還十分安靜的百姓瞬間彷彿滾沸的開水,不停的翻騰。

    「什麼案子,什麼案子。」

    來晚的百姓墊著腳,有些好奇的問道。

    「縣尊大人審案,可以旁聽,實在是太好了。」

    「這次是劫匪案。有劫匪攻城,聽說司徒先生掌握了鐵證,要將所有的匪徒一網打盡。」

    「劫匪?這怎麼可能?」

    後來的百姓睜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怎麼不可能,劫匪的人頭堆滿了馬車。」

    。。。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眉飛色舞的時候,其中幾個百姓的神色明顯有些沉重,眼睛裡也有狐疑之色。

    就在他們考慮是不是要離去的時候。

    周圍的百姓彷彿潮水一般湧入縣衙,他們的身體就好像是大海上的浪花,不由自主的被推了進去。

    胡不為端坐在官椅之上,身穿官袍,頭戴烏紗,嘴唇緊抿,面色冷峻。

    司徒刑立在胡不為的身前,臉似冠玉,眸似點漆,說不出的俊朗。但是此時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關衙!」

    司徒刑靜靜的等了一會,見所有的百姓都進了縣衙大堂之後,這才聲音清冷的說道。

    「諾!」

    得到吩咐的幾個衙役將厚重的大門一點點的被關上,手臂粗的火把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點燃,火焰燃燒時發出噼啪噼啪的響聲,更時不時有火星飛舞,看起來好似螢火蟲一樣美麗。

    但是沒有人在意眼前的美麗,他們有些擔心驚懼的看著慢慢關閉的大門,還有面色僵硬凶狠的衙役。

    隨著大門的關閉,陽光的消失,黑暗降臨,火光下的大堂顯得有些昏暗,更透著幾分陰森。

    司徒刑面色冷峻的站在高台之上,眼神幽幽的看著下方。

    在眾人看不見的空間,一根根白色的氣柱升騰,這些都是百姓的氣運。這些氣運凝聚在一起,和官府的龍氣糾纏融合。

    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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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轂

    大乾立國三百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現在雖然天下大旱,宗門也有幾分異動的苗頭,但是天下民心思定。

    乾帝盤是一位難得的聖主,更是中興之主。天子龍拳被他推演到最高層次,一拳可崩山河,一拳可碎日月。

    就算強如神道,儒家,道家等古老傳承,也只能在暗處謀劃,等待時機。

    其他實力稍弱的世家,豪族更是不敢有絲毫的異動,

    這其中固然有乾帝盤鎮壓八荒的偉力,更多的則是因為大乾現在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

    司徒刑目光幽幽,看著空中的幾股氣運交雜,背向官府,嘴角不由的升起幾絲冷笑。司徒刑眼睛冰冷的看了那幾人一眼,彷彿是要把這幾人的容貌全部印在腦中。

    「真是好大的狗膽。」

    就在劉老四等人以為自己被人出賣,下意識的全身繃緊,肌肉隆起的時候。司徒刑的眼睛挪到他處,彷彿剛才的直視只是無意所為。

    就在他們心中長出一口氣,認為危機已經度過的時候,司徒刑的聲音再度響起。

    「各位父老都知道,最近有一股膽大包天的劫匪,竟然敢公然襲擊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這是對國法的褻瀆,是對黎民的荼毒。」

    「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不嚴懲不足以正國法。」

    「余身為大乾的茂才,也是被襲擊莊園的主人,於情於理,都要將這一幫匪徒繩之以法,還知北縣一個朗朗乾坤。」

    司徒刑身體挺拔,聲音清越,好似金石。說完上面這一段話後,環顧四周,只見剛才還心有恐懼的眾人,或三四人,或者五六人,開始小聲的交頭接耳,聚少成多,現場頓時變得嘈雜,嚴肅的氣氛也為之一亂。

    「秀才公說的對,這些劫匪就是該殺!」

    「殺!殺!殺!」

    「全部都該殺頭,不用酷刑,不能震懾。」

    「真是該死,幸虧司徒老爺家裡牆高人丁多,否則又要釀成一樁滅門血案。」

    「肅靜!」

    「威武!」

    早就得到指示的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重重的搗在地面之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嘴巴大張,齊聲吼道。

    啪!

    衙役揮動棍棒,狠狠的打在一個亂動百姓的臀部。瞬間留下一道紅痕,被打的百姓下意識想要大聲喊叫,但是看到衙役那凶狠的眼神,心中不由的一突,恐懼的閉上嘴巴,只敢發出一絲絲悶哼。

    如狼似虎!

    司徒刑看著手持棍棒,粗魯推搡,大聲呵斥的衙役,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然浮現出這四個字。這些衙役膘肥體壯,執法粗魯,稍有不順心就棍棒交加。

    百姓必定懼之如虎,避之如蛇蠍。

    和後世的某管有的一拼。

    但是他並沒有阻止,秩序的建立,除了有教化,還必須有刑法。

    只有教化沒有刑法,只會導致人心不足蛇吞象。

    這也是法家一直提倡的,讓人百姓畏如虎。只有這樣,才能維護法律的威嚴。

    現場的百姓,被衙役的氣勢所懾。心中膽怯,看著面目凶橫,好似虎豹的衙役,都緊緊的閉上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生恐遭受無妄之災。

    「嗯!」

    衙役凶狠的掃視,所有的百姓都好似鵪鶉一般低著頭。根本沒有敢妄動,也沒有人敢亂言。這才停下腳步,滿意的放下手中棍棒。

    司徒刑也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讚賞的看了一眼衙役。

    他不是儒家,不講愛民。反而非常讚賞衙役這種簡單粗暴卻十分有效的手段。

    「匪徒狡猾似狐。但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經過我和縣尊等幾位大人推斷,匪徒擔心官府圍剿,必定派人藏身在人群之中。」

    司徒刑清了一下嗓子繼續說道。

    端坐在上首,好似木偶一般,不動不言的胡不為,臉色微動,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司徒刑。他沒有想到,司徒刑竟然將功勞分潤給他一些。

    傅舉人有些滿意讚賞的看了一眼司徒刑,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居功不自傲,此子不早夭,必定能夠屹立朝堂,主政一方。

    「什麼,真是大膽,竟然敢藏身此地。」

    「不可能吧。。。。」

    「真是大膽!」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彷彿是潮水一般向四周擴散,而且每一個人都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四周,彷彿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洗不掉的嫌疑。

    這次衙役沒有阻止,只是鬆散圍繞在四周,手按在腰刀之上,如果有人膽敢強行離去。必定會被他們砍殺。

    劉老四混在人群當中,眼睛咕嚕嚕的亂轉,心中更是百轉千回。衙役的圍攏看似松散,卻是外鬆內緊。

    如果膽敢衝擊,必定會被隱藏在暗處的弓弩手射殺。而且還有武道修為深不可測的李家家主,巡檢司胡庭玉在場。

    心中衡量一下,他發現強行突擊,沒有一分勝算。想明白這些之後,他的身體下意識的向不起眼的角落裡挪移。

    他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有幾個人看了劉老四所在的方向,見到一個非常隱晦的手勢之後,本來全身緊繃著的力氣陡然卸掉,借助人群的移動,隱藏在角落陰影處,一臉無辜,老實巴交的看著四周。

    如果不是司徒刑有望氣之能,還真會被這幾個人欺騙過去。

    司徒刑從高台上走下,目光冰冷的注視著人群。幾個和他目光交錯的人,都感到身體一寒,下意識的低下頭。

    再也不敢和他對視。

    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強忍著心中的膽怯,瞪大眼睛,想要直視司徒刑的眼睛。但是他們很快全身被冷汗濕透,瞳孔收縮,全心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司徒刑淡淡一笑,也不以為杵。

    司徒刑暫代縣尊之職,和大乾龍氣親和度大大提升,而且他還是法家,尤擅強權威懾。全身上下有一種難言的威勢,彷彿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又好像一條蟄伏的蛟龍。

    一般人望之,頓時有一種膽怯恐懼之感。

    司徒刑走到劉老四面前,面色冷淡的看著。劉老四本能的佝僂著身軀,一臉的恐懼,好似鄉間沒有見識的老農,有些討好的說道:

    「小的見過大人。小人是做手藝的。」

    司徒刑看著劉老四臉上討好諂媚的笑容,嘴角不由的上翹,古板的臉上露出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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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