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02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6 16:33
第四十六章 【倉皇逃】(上)

  從門前經過,發現大門從裡面插上了,兩人溜到後方無人之處,瞎子看了看四周,示意阿諾蹲下去,他踩著阿諾的肩膀,阿諾仗著身高體壯,費了好大力氣方才站直了身子,瞎子雙手扒在圍牆上向裡面望去,卻見裡面立著三根石柱,石柱之上各自吊著一名幾近的男子,那三名男子身上傷痕累累,佈滿鞭撻的痕跡,明顯是經歷了嚴刑拷打,現在三人只是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短褲,被吊在冰天雪地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瞎子這才知道這裡是狼牙寨刑訊逼供的地方,此時又有一人被從裡面的監牢中推了出來,瞎子定睛望去,他在白天的視力有限,總覺得那人的輪廓有些熟悉。仔細一想,從那人的身形來看竟然有些像陸威霖。

  瞎子正想看個清楚,下面的阿諾卻有些撐不住勁了,雙腿都顫抖起來,低聲道:「好了沒有?」

  瞎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再堅持一會兒,阿諾咬牙切齒,竭盡全力撐住瞎子,此時卻感覺周圍似乎有些不對,轉頭望去,卻見一頭通體漆黑的獒犬從右側無聲無息向他們靠近過來。

  阿諾吃了一驚,他本來就怕狗,看到如此凶悍的獒犬張開大嘴,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鮮紅的舌頭還不停滴落著涎液,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雙手一鬆,連瞎子都顧不上了,頭也不回地向前方逃去,瞎子感覺腳下一空,身體猛然下墜,慌忙用雙手死命抓住圍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扭頭望去,卻見一頭牛犢大小的獒犬摔開四蹄,宛如一道黑色疾電般向他衝了過來,嚇得瞎子慘叫了一聲。

  那頭獒犬瞬間已經來到了瞎子身邊,瞎子以為這次完了,死死抓住圍牆,雙腿儘量蜷起,沒想到那獒犬竟然對他視若無睹,擦著他的足底經過,直奔猖狂逃竄的阿諾追去。

  瞎子驚出了一腦門子冷汗,還沒有來得及從獒犬利齒下逃過一劫的恐懼中恢復過來,又聽到裡面傳來怒斥之聲:「什麼人?」

  瞎子雙手一鬆,從圍牆上跳了下去,落地時腳下一滑,又重重摔了一跤,屁股好不疼痛,瞎子此時哪還顧得上屁股疼痛,沒命地向前方小巷中逃去,瞎子慌不擇路,自己在小巷子裡兜來轉去,不一會兒就已經迷失了方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路口就鑽,從前方路口跑出之後,卻發現自己竟然兜了個圈子又回到了剛才的道路上。

  幾名土匪本來已經失去目標,忽然發現這廝又從另外一邊冒出頭來,幾人指著瞎子道:「別跑!」

  瞎子這個鬱悶啊,早知如此還不如呆在原地不動,他轉身再逃,這次更加倒黴,竟然選擇了一條死巷,聽到後方追擊聲越來越近,瞎子急得手足無措,兩旁都是房門緊閉,他又沒有羅獵的身手,根本爬不上房頂,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發現一旁的房門剛巧開了,瞎子哪還顧得上多想,以超越自身極限的驚人速度衝了進去。

  開門的卻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瞎子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的嘴巴給封上了,將她推回房間內,然後用後背將房門抵住。

  那少女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手中的一根竹竿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瞎子被竹竿落地的聲音嚇得心驚肉跳。

  此時聽到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瞎子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附在那少女耳邊道:「別怕,我不是壞人。」

  感到懷中的少女身軀瑟瑟發抖,應該是被他嚇得不輕,室內光線黯淡,瞎子因為是夜眼的緣故視線反倒比平時強大許多。聞到那少女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沁人肺腑,若是平時,瞎子必然陶醉不已,可現在他根本沒有那個心境。

  那群人已經來到門前,幾人在外面不知議論什麼,過了一會兒方才有人來到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因為裡面沒有迴應,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

  安翟心中黯然,自己必然暴露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為了逃過一劫,也唯有利用這少女的性命作為要挾了,可此時他方才發現那少女竟然和自己一樣戴著墨鏡,目光落在地面上,看到地上的那根竹竿,瞎子忽然明白,原來這少女竟然是個盲人。內心愧疚感頓生,自己為了求生竟然會去要挾一個盲女,我安翟何時變得如此卑鄙?心念及此,竟然萬念俱灰,大不了被人抓去,也好過做如此卑鄙的事情。瞎子居然鬆開了那盲女的口鼻,低聲道:「你去吧!」他轉身準備出門自投羅網,卻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住手腕。

  瞎子心中一怔,卻見那盲女向他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後面,顯然是示意他躲藏起來。

  盲女來到門前緩緩將房門拉開,那群土匪看到她現身,一個個慌忙躬下身去:「周姑娘,打擾了!」

  盲女冷冷道:「知道打擾還要敲門?你們不要性命了?」

  其中一名土匪壯著膽子道:「因為剛才有一名賊人逃到這裡,我們擔心周姑娘的安全,所以才斗膽打擾,既然您沒事,我們這就離開。」

  盲女冷哼一聲,重重將房門關上。她摸索著走入房內,瞎子慌忙撿起地上的竹竿,來到她面前將竹竿遞到她的手中,盲女小聲道:「謝謝!」

  瞎子道:「應當是我謝你才對!」

  盲女搖了搖頭:「我不用你謝,房間裡暗得很,沒有燈,你右前方有一張椅子,你可以在這裡躲一會兒,我想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會離去。」

  瞎子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盲女拿起竹竿向房間內走去,瞎子擔心她跌倒,目光始終追逐著她,看到盲女來到堂屋內的供桌前,摸索著找到了三支香點燃,然後插在香爐內。

  瞎子遠遠看著,越是光線黯淡,他的目力反倒越強,供桌上擺著一張女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容顏俏麗,面部輪廓和這盲女似有幾分相似,應當是已經離開了人世,瞎子忍不住道:「照片上的人是你母親?」

  盲女嗯了一聲,又有些好奇:「你看得到?」

  瞎子笑道:「自然看得到,我眼力好的很。」說完之後又意識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很可能會刺激到盲女,他趕緊解釋道:「我眼睛跟正常人不一樣,越是白天,我越是看不清東西,跟睜眼瞎似的,可到了晚上,我的視力就突然變得好起來了,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盲女從裡面走了出來,從桌下拉出一張圓凳坐下,朝著瞎子的方向道:「就像貓一樣?」

  瞎子笑了起來:「對,有點像!」

  盲女嘆了口氣道:「我白天黑夜都看不到任何東西,所以我讓人將這裡所有的窗戶都封了起來,對我來說,白天黑夜本沒有任何的分別,這樣別人進來這裡之後就跟我一樣了。」

  瞎子充滿同情地看著眼前的盲女:「你姓周?」

  盲女脣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別人這樣說過話了,剛才還因為這個人脅迫自己而害怕,不過現在她心中已經一點兒都不怕了,點了點頭道:「我叫周曉蝶,你呢?」

  「我叫安翟,別人都叫我瞎子……」瞎子說完,反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你別誤會,我這人就是嘴上沒把門的,喜歡胡說八道。」

  周曉蝶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格格笑了起來,瞎子雖然看不到她藏在墨鏡後的眼睛,可是仍然感覺到周曉蝶笑起來的樣子美極了,吞了口唾沫道:「剛才的事兒謝謝你了。」

  周曉蝶道:「你問我為什麼要幫你,我現在告訴你原因,因為那些追你的全都是壞人,所以我認為被壞人追趕的人總不會壞到哪裡去。」按照她的推理方式,壞人的敵人就是好人。

  瞎子笑了起來:「你真是冰雪聰明,我雖然算不上什麼好人,可絕不是壞人。」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7 16:22
第四十六章 【倉皇逃】(下)

  「我知道!」

  「你知道?」這次輪到瞎子詫異了。

  周曉蝶道:「你主動放開了我,我雖然看不到,可是我卻能夠猜到你剛才的心思,你想要主動走出去對不對?」

  瞎子點了點頭,發現周曉蝶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她卻有一顆觀察入微的細膩內心。

  周曉蝶道:「你不是狼牙寨的人?」

  瞎子道:「不是,我昨天才到。」

  「為了給肖天行拜壽?」

  瞎子聽到她直呼肖天行的大名越發詫異了,提醒周曉蝶道:「肖天行可是這裡的大當家,你出去千萬別直呼其名,讓別人聽到了總是不好。」

  周曉蝶道:「他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殺人如麻的土匪頭子罷了。」語氣充滿了不屑,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很怕他?」

  瞎子撇了撇嘴道:「我安翟長這麼大還真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周曉蝶道:「原來你不識字啊?」

  瞎子尷尬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讀過幾年私塾的。」

  周曉蝶忍不住笑了起來:「笨啊,我跟你開玩笑的。」

  瞎子摸著後腦勺也笑了起來。

  阿諾雖然沒被土匪發現,可是那條黑色獒犬卻在他身後緊追不捨,聽到犬吠之聲越來越近,阿諾沒命朝著前方廢墟跑去,那片廢墟是古堡的部分遺址,據說過去曾經是凌天堡的點將臺,因為風雨侵蝕,周圍建築物大都已經坍塌,一塊塊巨石橫七豎八地疊合在一起,除了頂部被白色積雪籠罩的部分,下方有不少黑色的巖面裸露在外,阿諾從兩塊巨石的縫隙中擠了過去,不曾想前方道路中斷,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坑,想要停步已經來不及了,腳下一空從近五米高的地方落了下去。

  阿諾慘叫著摔倒在厚厚的雪地之上,因為積雪的緩衝,他的身體倒是沒有受傷。

  那條獒犬隨即就從上方露出了腦袋,一雙泛著藍光的雙眼死死盯住了下方的目標,然後一雙後退用力一蹬,居高臨下向雪地上的阿諾撲了上去。

  阿諾望著從天而降的獒犬,嚇得魂飛魄散,他從雪地上爬起,竭力向前跑去,積雪很深,一直淹沒到他的膝蓋,阿諾方才逃出了兩步,就被俯衝而至的獒犬撲倒在地,整個人被壓倒在雪地上。

  獒犬喉頭發出低沉的嘶吼,張開犬牙交錯的大嘴,準備向阿諾的頸部咬去,阿諾都已經感覺到獒犬的涎液流淌在自己的脖子上,正準備殊死掙扎之時,卻聽到身後獒犬發出一聲古怪的嗚鳴,竟然放開了他。

  阿諾把臉抬起來,卻見前方一塊岩石之上,一頭毛色血紅的野狼宛如雕塑般傲立在那裡,北風捲起地上的雪粒吹打在它的身上,野狼火一樣的長毛在風中微微顫抖,它體型偏瘦,因此身上的毛髮顯得很長,兩隻眼睛一隻是藍色,一隻是黃色,昂首挺胸,目光孤傲冷酷。

  獒犬的鼻翼翕動了兩下,然後再度張大了嘴巴,喉頭發出低沉的嘶吼,雙目盯住了那頭紅色野狼,試圖用氣勢將對方嚇退。

  野狼從岩石之上輕盈騰躍下去,步伐優雅而緩慢。

  阿諾嚇得六神無主,前有野狼後有獒犬,自己八成要被這兩個畜生給分屍了。

  獒犬扭動了一下碩大的頭顱,它的體型絕不遜色於那頭紅色野狼,論到肌肉的健壯程度甚至還要超過對方,四隻強健有力的蹄子在雪地上刨了兩下,然後陡然開始加速,猶如一道劃過雪地的黑色閃電,直奔那頭野狼而去。

  野狼似乎被獒犬突然發起的攻擊嚇住,停下腳步佇立在雪地之上,兩者之間的距離瞬間已經縮短到了一丈,獒犬後肢有力蹬地,從雪地上騰躍而起,張開巨吻,白森森的尖銳牙齒向紅色野狼的頸部撕咬而去。

  在獒犬騰空而起的剎那,野狼倏然啟動,身軀一個巧妙的躲閃,避開對方的撕咬,然後它的頸部在高速奔行中扭轉過來,一口叼住獒犬的脖子,喀嚓一聲,已經將獒犬的頸椎咬斷,就勢一甩,獒犬足有百斤的身軀被它凌空拋了出去,撞擊在它剛才所站立的巨巖之上,獒犬的骨骼在重重的衝撞中又發出碎裂的聲音,身體跌落在雪地之上,已經再沒有任何的反擊之力,喉頭發出悽慘的哀鳴聲。

  野狼看都沒有看那隻瀕死的獒犬,邁著優雅的步伐緩步來到阿諾的面前,阿諾目睹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已經萬念俱灰,自己鬥不過獒犬,更鬥不過這頭戰鬥力強大的野狼。

  野狼低下頭在阿諾身上聞了聞,阿諾甚至感覺得到它噴出的熱氣,他一動不動,希望野狼認為自己是一具死屍。

  野狼打了個響鼻,然後把頭扭到了一邊,居然轉身走了,來到巨巖邊,叼起那條已經死去的獒犬,一路小跑消失在前方亂石縫隙之中。

  阿諾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發現瞎子還沒有回來,羅獵幾人等得正在著急,看到阿諾回來,所有人都圍攏了過去:「阿諾,你去哪裡了?瞎子呢?」

  阿諾目光呆滯地望著羅獵,嘴巴張了張,仍然沒能從此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張長弓為他端來一杯熱茶,阿諾接過熱茶,咕嘟咕嘟喝了,這才稍稍緩過神來,將自己跟瞎子出去後的經歷說了一遍,幾人聽到他在點將臺廢墟的遭遇,張長弓激動的一把將他的手臂抓住:「你說什麼?你見到了血狼?」

  「血狼?」阿諾一臉迷惘,他並不知道張長弓母親被血狼叼走的事情,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生物,他點了點頭道:「對,毛色血紅。」

  麻雀一旁道:「它的眼睛是不是一隻藍色一隻是黃色?」

  阿諾重重點了點頭。

  張長弓大聲道:「帶我去,我要去找它!」這些年來他始終都將這神祕的生物視為殺害母親的仇人,所以聽到血狼的消息恨不能現在就找到它將它殺死。

  羅獵道:「照你這麼說,那頭血狼咬死了獒犬,卻放過了你?」

  阿諾點了點頭道:「我……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放過了我,當時它在我身上聞了一會兒,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想不到它居然走了。」

  麻雀湊過來在阿諾頭上聞了聞,然後馬上摀住了鼻子:「你身上好大的味道!肯定是那頭血狼嫌你的體味太大。」

  阿諾也抬起手聞了聞,一臉委屈道:「沒有啊,我每天都灑香水。」

  羅獵從兩人的對話中似乎猜到了血狼放過阿諾的原因,西方人普遍體味偏大,阿諾不但有體味,而且這廝是個酒鬼,身上混雜著一股陳年發酵的味道,應該是血狼不喜歡這股味道,所以才沒有吃他的興趣。

  張長弓此時已經取了砍刀,準備出門尋找血狼。

  羅獵道:「張大哥,瞎子還沒回來。」

  張長弓道:「反正都要去找人,總不能一直守在這裡。」

  羅獵知道血狼已經成為張長弓心中揮抹不掉的陰影,他這次之所以答應陪同他們潛入黑虎嶺,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尋找血狼,現在得到了血狼的消息,他當然不可能錯過,羅獵道:「好吧,大家一起去。」

  阿諾雖然打心底不願意去那個差點丟掉性命的地方,可是看到同伴全都要去,再說瞎子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說起來是自己把瞎子丟下獨自逃命,想起這件事也實在慚愧,鼓起勇氣決定再帶著同伴們走一趟。

  阿諾循著剛才的路線走了一遍,可是剛才都是瞎子用羅盤引路,阿諾所扮演得只是一個追隨者的角色。這凌天堡雖然不大,可是裡面的道路卻是錯綜複雜,很容易在街巷中迷失方向,找到他和瞎子失散的地方雖然不容易,可是找到那片廢墟卻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畢竟凌天堡內那麼大規模的廢墟並不多。

  麻雀找路人打聽了一下,並沒有花費任何的代價就問出了昔日點將臺的所在。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7 16:35
第四十七章 【覓狼蹤】(上)

  「就是這裡!」阿諾指著前方的大片廢墟道。

  張長弓躬下身去,從雪地上發現了大小不同的兩串腳印,大腳丫子應當是阿諾留下的,另外的那一串梅花狀的腳印明顯是犬科動物所留下,應當來自那頭追擊阿諾的獒犬。

  從腳印的大小和步幅,張長弓可以大概判斷出這頭獒犬的肩高體重,這頭獒犬應該有牛犢般大小,攻擊力極其強大,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而言,這算不上什麼難事,雖然他並沒有親眼目睹,可是仍然能夠想像到阿諾亡命逃跑的驚險一幕。

  循著腳印來到阿諾跌落雪坑的地方,阿諾指著下方的雪坑,心有餘悸道:「剛才……我就是從這裡掉了下去的。」

  羅獵向下看了看,率先跳了下去,麻雀和張長弓也緊跟其後,阿諾顯然還有些後怕,猶豫再三還是跟著跳了下去。他將腰間的匕首抽了出來,警惕望著周圍,生恐那頭血狼仍然藏身在附近沒有離去。

  雪地上仍然留有一個明顯的人形印記,正是阿諾跌倒時留下,張長弓在不遠處發現了另外一串梅花狀的足跡,腳印比此前的那個還小一些,淺一些,張長弓估算著血狼的步幅,腦海中浮現出一頭紅色野狼緩步行走在雪地上的景象,優雅而從容,雪坑內有不少的血跡,正中一灘血跡的周圍足跡凌亂,由此能夠推斷出在這一區域發生了一場殊死搏鬥,張長弓蹲下身去仔細尋找,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雪地上發現了一根紅色的狼毛,張長弓小心將那根狼毛撿起,湊在鼻子前聞了聞。

  羅獵示意其他人和張長弓保持一段距離,以免干擾他的調查。

  張長弓循著血跡來到了前方的巨石前,巨石下也有一灘血跡,周圍的雪地上的血跡呈放射狀分佈。阿諾低聲道:「血狼咬住獒犬的脖子,一下從那邊甩到了這裡。」

  張長弓估算了一下獒犬被甩出的距離,大概在七米左右,獒犬的體重應該超過百斤,血狼竟然可以這麼大的獒犬甩出這麼遠的距離,如果不是巨石擋住了獒犬,恐怕還要更遠,從地上放射狀分佈的血跡來看,當時衝撞的速度一定很大,由此判斷這頭血狼的力量實在驚人,只是從血狼的步伐跨度和雪地上蹄印的深淺來看,這頭血狼的重量應該不超過七十斤。從現場所見結合阿諾的描述,張長弓的腦海中已經基本可以恢復當時激戰的情景,他驚歎於血狼的爆發力,在他有生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狼類生物。

  沿著雪地上的血跡找到了血狼離開的縫隙,他們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從中通過,張長弓爬到石塊上方,舉目向遠方望去,卻見前方都是倒塌的巨石,視野之中哪還看得到血狼的蹤跡。

  凝望許久,張長弓方才回到同伴面前,有些失落地向羅獵道:「看來那頭血狼已經走了。」

  羅獵道:「只要它還在凌天堡內,總會發現它的蹤跡。」其實羅獵並不認為這頭血狼就是當年調走張長弓母親的那一隻,這裡距離張長弓的家鄉滿倉屯有近七十里的山路,蒼白山的血狼未必只有一隻。

  麻雀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很奇怪,血狼為什麼要選擇凌天堡安家?如果它真的生存在這裡,此前有沒有攻擊過這裡的人?」

  「也許它不吃人!」阿諾低聲道,畢竟他就從狼吻下逃過了一劫。

  羅獵道:「回去吧,天就快黑了。」

  張長弓道:「你們先回去,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或許那血狼還會回來。」

  羅獵聞言一怔,馬上明白張長弓想要留下的目的,他對張長弓倔強的性情已經有所瞭解,知道勸說也沒什麼用處,低聲道:「不如我留下來陪你?」

  張長弓搖了搖頭:「你們去找安翟吧,放心吧,我不會有事。」他將手中的砍刀輕輕插入雪中。

  羅獵最終決定將張長弓一個人留下,一個可以徒手搏殺猛虎的獵人應該足可以對付一頭血狼,就算不能成功,張長弓也應當可以全身而退,羅獵對他的實力充滿信心,而且以張長弓的秉性,任何人都無法將他說服。

  真正讓羅獵放心不下的還是瞎子,回到住處,夜幕已經降臨,瞎子卻仍然沒有回來,他們三人已經走遍了凌天堡內可以自由走動的地方,如果瞎子再不出現,也只能向狼牙寨方面求助了。

  羅獵正準備去找呂長根幫忙的時候,瞎子卻大搖大擺回來了。

  從這廝滿面春風的樣子就能夠猜到他應當沒有遭遇什麼危險。

  阿諾衝上去在瞎子肩膀上給了一拳,抱怨道:「瞎子,你去了哪裡?讓我們擔心死了。」

  瞎子橫了他一眼:「你擔心個屁?當時是誰拋下老子一個人逃跑了?」

  阿諾被他一通數落,臉窘迫得通紅:「我……我怕狗……」

  「我呸!」

  阿諾自知理虧,陪著笑臉道:「千錯萬錯全都是我的錯,回頭我給你端酒賠罪。」

  瞎子大度地擺了擺手道:「那倒不必了,都是自己人,你又不是存心丟下我。」他朝羅獵笑了笑,使了個眼色,羅獵知道他有話單獨對自己說,心領神會地跟著瞎子來到房間內,瞎子關上房門,又從門縫裡向外看了看,長舒了一口氣道:「大爺的,今天差點把命給丟了。」

  羅獵道:「看起來不像啊,滿面春風,很少看你那麼得意。」

  瞎子勾住羅獵的肩膀道:「到底還是你最瞭解我。」

  羅獵聞到他身上居然有股子香氣,吸了吸鼻子,打量了瞎子一眼:「你丫該不是去逛窯子了?」

  「我呸,還說是兄弟,我是那種人嗎?」瞎子一把推開羅獵,來到炕沿坐下,拎起炕桌上的水壺,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又重重放下:「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

  「少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瞎子呵呵笑了起來:「火氣夠大,每天晚上都有女人陪著睡覺,也沒趁機敗敗火。」

  羅獵作勢揮拳欲打,瞎子嚇得抱住了腦袋:「別介,玩笑,玩笑都不能開了?」

  羅獵道:「讓她聽到可饒不了你。」

  瞎子不以為然道:「你怕她,我可不怕。」他向羅獵招了招手,示意羅獵靠近一些,低聲將今天的見聞告訴了羅獵,至於偶遇盲女周曉蝶的一段他卻略去不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瞎子也不例外。

  羅獵聽說陸威霖被狼牙寨俘虜心中不由得一驚,早在鐵娃說過遇到一群人問路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陸威霖,看來自己的預感果然應驗,低聲道:「你能斷定?」

  瞎子撓了撓頭道:「你也知道,大白天的,我眼神兒不好使,朦朦朧朧看著有些像,身材步態應該差不多,也穿著軍裝,只不過我沒看清他的面部細節。」

  羅獵問明瞭地點,瞎子詳細把位置描述了一遍,提醒羅獵道:「那地兒應該是他們關押囚犯的地方,煞氣很重,你最好別去,咱們這次來的主要任務你可別忘了,就算那人當真是陸威霖,咱們也幫不了他。」

  羅獵道:「明天就是肖天行的壽辰,到現在咱們連一點眉目都沒有。」

  瞎子安慰他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何必擔心呢,說不定一切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咱們費心呢。」

  羅獵道:「你逃走後那麼久都去了哪裡?為什麼沒直接回來?」

  瞎子被他一問,明顯有些慌張,乾咳了兩聲道:「我當然不能直接回來,若是被人跟蹤,豈不是把咱們所有人全都給連累了,我在凌天堡內兜了個大圈子,確信把他們都給甩掉了這才回來。」

  羅獵將信將疑地望著瞎子,這廝肯定沒說實話,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羅獵也沒有繼續追問,最重要的是瞎子能夠平安歸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7 16:39
第四十七章 【覓狼蹤】(下)

  狼牙寨方面準時送來了晚餐,羅獵和瞎子出去準備吃飯的時候,前來送飯的嘍囉恭敬道:「葉爺,八當家有請!」

  八當家就是妖姬蘭喜妹,瞎子聞言,嬉皮笑臉道:「八當家是不是請我們一起過去?」

  那嘍囉笑道:「八大家說了,只請葉爺自己過去。」

  麻雀聽到這句話頓時虎起面孔,冷冷道:「她找我男人作甚?」

  羅獵真是哭笑不得,不知是麻雀是故意配合還是當真入戲太深,他咳嗽了一聲道:「既然八掌櫃有請,我只好過去一趟,你們幾個先吃。」

  目送羅獵跟著那嘍囉離去,瞎子故意道:「我看這蘭喜妹八成是看上老葉了。」

  麻雀道:「也不錯啊,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瞎子看到麻雀風輕雲淡的樣子反倒奇怪了:「你不吃醋?」

  「我為什麼要吃醋?」

  瞎子道:「有人勾引你男人噯!」

  「你那麼緊張,他是你男人才對!」麻雀瞪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喂,吃飯啊!」

  「看到你就飽了!」

  羅獵出門之後,跟著那嘍囉去了蘭喜妹的住處,他並沒有想到,蘭喜妹的住處居然和瞎子所說的監獄僅有一牆之隔,走入院門,寬闊的庭院內種植著十多株臘梅,雪中臘梅競相吐蕊,暗香陣陣。中間的青石小道清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道路兩旁堆砌著不少精緻的冰雕,從庭院的格局佈置已經能夠看出蘭喜妹生活中應該頗有情趣。不過凡事不能以外觀而論,如果只看蘭喜妹嫵媚嬌柔的外表是不會想到她的手段如此殘忍血腥。

  通過前方冰磚砌成的拱門,進入內院,兩旁栽植了不少的長青樹木,樹枝之上掛著一盞盞的紅燈,隨著夜風,紅燈輕輕搖曳,映襯著周圍潔白無瑕的積雪,紅白輝映,光影交織,整個庭院被裝點得美麗紛呈。

  道路盡頭有一棟完全木質結構的小樓,小樓共有兩層,居然是典型的西洋風格,見慣了凌天堡冰冷堅硬的石頭房子,猛然看到這溫和純樸的木屋,在周圍冰雪的對比下,讓人的心底不禁生出一種溫暖,羅獵從建築風格推斷出這小樓的設計者必然對西洋文化有著相當的瞭解,由此看來,蘭喜妹絕不是普通的土匪,此女必然對西洋文化有著一定的瞭解。

  那嘍囉在樓前停下腳步,向羅獵笑道:「葉爺,八當家在裡面等著您呢。」

  羅獵點了點頭,舉步走上臺階,這樣的一棟木質小樓出現在凌天堡內的確有些突兀,也顯現出妖姬的與眾不同,或許她也有留洋的經歷。

  羅獵輕輕叩響房門,裡面傳來蘭喜妹嬌滴滴的柔嫩聲音:「門又沒鎖,進來!」

  羅獵推門走了進去,迎面撲來一股溫暖芬芳的氣息。

  蘭喜妹身穿淺綠毛呢軍服,同長褲,馬靴齊膝,烏黑的長髮波浪起伏。羅獵一眼就認出她所穿得是俄服,這身軍服剪裁合體幹練利索,英氣十足,配上蘭喜妹美麗動人的容貌,頎長的身材,將英姿颯爽和嫵媚妖嬈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羅獵並沒有因為蘭喜妹的美貌而忽略她腰間的那把手槍,槍套之中收著蘭喜妹從不離身的鍍金勃朗寧,這把手槍是她通過關係在歐洲定製,連子彈都鍍上了一層24k金。從這一點來看,此女應當招搖且虛榮。

  羅獵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蘭喜妹請自己前來應當不是看上了自己,事實上現在自己的模樣雖然算不上醜陋,可是距離英俊也有相當的距離,除了昨晚露出的那手飛刀技法,自己的身上的確找不到讓女人一見鍾情的地方。蘭喜妹這樣一個美麗的尤物能夠在群狼環伺的土匪窩中生存,而且還混得風生水起,必有其過人之處。

  蘭喜妹微笑道:「歡迎歡迎!」她主動伸出手去,想要跟羅獵握手。

  羅獵卻伸出手,輕輕握住蘭喜妹春蔥般的指尖,低頭在她潔白無瑕的手背上輕吻了一記,他的舉動實在是出乎蘭喜妹的意料之外。在博取女人歡心方面,羅獵有著超人一等的水準,深知引起女性關注和好感的要訣。

  蘭喜妹雖然錯愕,可是並沒有過激的反應,她畢竟是狼牙寨的八當家,見多識廣,也知道羅獵的這個動作是吻手禮,絕非有意佔自己的便宜,格格笑道:「葉無成,這洋人的禮節你好像懂得不少。」

  羅獵笑道:「別忘了我們的同伴中就有一個。」

  蘭喜妹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裡面請!」

  羅獵摘下毛茸茸的兔毛帽子,然後脫下厚重的羊毛大衣掛在衣架上,室內溫暖如春,用不著穿太厚的衣服。跟著蘭喜妹來到裡面的餐廳,單從餐桌上的餐具陳設就能夠看出蘭喜妹對生活品質非常的講究。

  蘭喜妹邀請羅獵坐下,讓傭人上菜。

  羅獵望著滿桌的珍饈美味,笑道:「八當家實在是太客氣了。」

  蘭喜妹道:「只是一頓家常便飯,平日裡我也是那麼吃。」端起酒杯和羅獵碰了碰。

  羅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心中暗歎,這蘭喜妹真是奢侈,熊掌、駝峰、猴頭、燕窩,這樣的山珍就算過去的皇上也做不到每天都有,她卻說是家常便飯,原來土匪過得日子如此奢侈,想起山下楊家屯飢寒交迫的百姓,羅獵頓時覺得造化不公,這些土匪之所以能夠在這裡享受這樣的生活,還不是燒殺搶掠所得,想到這裡,珍饈美酒在嘴裡也味同嚼醋。

  蘭喜妹放下酒杯道:「朱三爺的事情實在是抱歉。」

  羅獵聽到她提起朱滿堂的事情,故意嘆了口氣,拿捏出悲痛不已的模樣:「我們三爺不知得罪了什麼人,竟然遭此噩運。」

  蘭喜妹道:「屍體我已經解剖過了。」說話的時候盯住羅獵的臉上,關注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羅獵聞言心中一驚,這才想起蘭喜妹擁有醫術的事實,他望著蘭喜妹,目光陡然變得憤怒,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記,霍然站起身來:「八掌櫃什麼意思?朱三爺已經死了,你竟然還解剖他的屍體?難道你們連死者為大的道理都不懂?當我們飛鷹堡無人嗎?」

  蘭喜妹並沒有被羅獵咄咄逼人的架勢嚇住,一雙勾魂攝魄的美眸望著羅獵,嬌滴滴道:「你知不知道,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這麼說話!」羅獵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在而今的年代很少有人將屍檢當成找尋真相的必要手段,多數人都認為這樣的做法是對死者的褻瀆。

  羅獵道:「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我也不想收回,你們三當家答應過我,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給我們飛鷹堡一個公道,還答應妥善保管朱三爺的遺體,可是你們竟然出爾反爾!」並非羅獵大膽,而是因為聽到這樣的消息,站在飛鷹堡的立場上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

  蘭喜妹嘆了口氣道:「若不是為了查明真相,我才不會去切開那具臭烘烘的屍體。」

  羅獵道:「你什麼意思?」內心中卻不免有些忐忑,蘭喜妹絕不是一個普通人物,她請自己過來也不是吃飯那麼簡單。

  蘭喜妹表現出少有的耐性:「你坐下,慢慢聽我說。」

  羅獵緩緩坐了下去。

  蘭喜妹道:「朱三爺死得蹊蹺,而且他上山之前就已經生了病,神情恍惚,甚至連許多過去的老相識都不認識了,究竟怎樣生病,你們在途中遭遇了什麼?最清楚的人只有你們幾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7 16:42
第四十八章 【耍手段】(上)

  羅獵冷冷道:「你是說朱三爺的死跟我們有關嘍?」對方說得雖然委婉,可是字裡行間已經開始推卸責任,確切地說正在將責任推向自己。

  蘭喜妹主動拿起酒壺給羅獵倒了一杯酒道:「朱滿堂死在凌天堡,我們自然要承擔責任,於情於理都應該給飛鷹堡方面一個交代。」

  羅獵道:「此事我和貴寨三當家說得很清楚,為了避免影響肖大當家的五十大壽,我們暫時不對外張揚,三當家答應我,儘快查出朱三爺的死因,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提起鄭千川是要蘭喜妹明白此事已經達成了協議,也是為了試探蘭喜妹今晚的所為是不是和鄭千川達成了默契。

  蘭喜妹道:「你不瞭解他,他才犯不著跟你們交代,想要解決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責任推出去,想堵住李長青的嘴巴,讓他無話可說,最完美的解決辦法,就是將這件事算在你們幾個的頭上。」

  羅獵其實早已想到了這一層,不過經蘭喜妹說出來,仍然心中一沉,羅獵道:「你以為我們堡主會相信?」

  蘭喜妹微笑道:「你以為我們會在意李長青的想法?」她向前湊近了一些,小聲道:「我不瞞你,鄭千里壓根沒打算讓你們幾個活著回去。」

  羅獵端起面前的酒杯,將杯中酒飲盡,然後將空杯緩緩落下,凝視著蘭喜妹的雙眼,蘭喜妹之所以告訴自己這些必然有她的動機。

  羅獵道:「你跟我說這些,豈不是壞了你們三當家的大計?」

  蘭喜妹道:「我可以說朱滿堂是暴病而亡,也可以說他是被人毒死。」明顯在暗示羅獵,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靜靜望著羅獵的表情,以此來判斷他內心中的想法。

  羅獵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八掌櫃好像吃定了我!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這世上有些人是不怕死的。」

  蘭喜妹道:「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這世上自然有不怕死的人,可是也要看死的值不值得?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為了區區一個朱滿堂賠上自己的性命是否值得?」

  羅獵道:「有什麼話,不妨開門見山!」他本來還擔心蘭喜妹會檢測出朱滿堂血液中的藥物成分,從目前來看,蘭喜妹應該一無所獲,並沒有從屍檢中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蘭喜妹道:「朱滿堂是被老鼠活活咬死的,我檢查過他的屍體沒有中毒的跡象,我相信你們的清白。」

  羅獵道:「清白這兩個字在這裡好像沒什麼用處。」

  蘭喜妹點了點頭:「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可以保證你們可以活著離開凌天堡,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羅獵早就猜到她必然會有條件。

  「幫我殺掉一個人!」

  羅獵內心一沉,抬起雙眼,目光古井不波:「你在說笑?」在凌天堡內想殺什麼人還不是蘭喜妹一句話的事情,何必要假手他人?此事絕不簡單。

  蘭喜妹道:「幫我殺掉顏天心!」

  羅獵此時方才明白蘭喜妹為何會找到自己,殺掉天脈山連雲寨寨主顏天心,明白了目標,也就明白了蘭喜妹的真正用意,她要借刀殺人,一箭雙鵰。狼牙寨的任何人出手殺掉顏天心都會將戰火引到黑虎嶺上,天脈山必然要和狼牙寨展開一場復仇之戰。可是顏天心如果死在自己的手上,那麼就是連雲寨和飛鷹堡之間的仇恨,狼牙寨可以抽身事外,不過蘭喜妹是不是太過理想,如果顏天心當真死在了凌天堡,連雲寨難道會息事寧人?放棄追究他們的責任?

  羅獵靜靜望著蘭喜妹,此女不但手段狠辣而且心機深沉。只是她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也並非來自飛鷹堡,而是另有圖謀。羅獵道:「八當家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蘭喜妹嬌滴滴道:「人家可全都是為你著想,實在不忍心看你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明明是害人,卻說得好像盡心盡力幫助別人一樣。

  羅獵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蘭喜妹道:「你會死,你們所有人都會死!或許我會考慮把你老婆留下,反正狼牙寨裡有不少人的眼光一直都不怎麼樣,而且他們也不懂得挑剔。」蘭喜妹的惡毒在於,她可以將一件明明很卑鄙無恥的事情說得如此悅耳動聽。

  羅獵道:「我若是行動敗露一樣會死!」

  蘭喜妹點了點頭,分明是吃定了羅獵。

  羅獵又道:「我殺了顏天心,結果只怕更慘!」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唯有殺了她,你才有希望活命,我會安排你們離開,不過離開黑虎嶺之後,能否逃過連雲寨的追殺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對此她早已制定好了周密的計劃,選中羅獵等人,不僅僅因為他們飛鷹堡的身份,也因為他們現在的住處和顏天心僅有一牆之隔,由他們下手最合適不過。

  羅獵抿了抿嘴脣,雖然成功混入了凌天堡,可是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順利,他們自己的事情還沒有任何的眉目,卻又稀裡糊塗地捲入了一場江湖紛爭。肖天行的大壽只是他們佈下的一個局,他們要利用這個機會翦除蒼白山範圍內所有可能危及到自身地位的對手,而自己不幸被蘭喜妹視為一枚合適的棋子。羅獵有些後悔昨天在蘭喜妹面前展現實力,或許正是自己片刻的表現,方才讓她留意到了自己。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蘭喜妹沒有找上自己,狼牙寨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朱滿堂的事情肯定需要一個交代,狼牙寨方面似乎已經做好了將責任推卸到他們身上的準備。

  蘭喜妹以為羅獵還在猶豫,輕聲道:「忘了告訴你,我剛才就讓人把你老婆接走了。」

  羅獵怒視蘭喜妹,此女的手段實在陰狠,藉著請自己吃飯的名義,實則是調虎離山,趁著自己不在,出手對付自己的那些同伴。

  蘭喜妹撅起櫻脣,居然向羅獵撒起嬌來:「別生氣嘛,我保證她不會有事,如果她出了任何事,我把自己賠給你當老婆好不好?」

  羅獵此時反倒平靜了下來,指了指面前的酒杯,蘭喜妹非常聽話地幫他將酒杯倒滿,如果不是羅獵有利用的價值,她又怎肯自貶身份做出這樣的事情。

  羅獵喝完這杯酒道:「帶我去見她,我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蘭喜妹點了點頭:「她就在隔壁。」

  羅獵前腳離開,麻雀和瞎子、阿諾三人就被人抓了起來,以他們現在的處境,反抗根本無濟於事,瞎子和阿諾以為暴露,本想做出抗爭,卻被麻雀制止,放棄反抗被人帶到了牢房之中。

  瞎子的好奇心徹底得到了滿足,他也認出關押他們的地方就是白天偷窺的牢房,心中更是懊惱不已,他早就說這裡煞氣太重,提議儘快離開,不然肯定會大禍臨頭,現在一切果然應驗了。

  瞎子和阿諾被關在了一處,麻雀卻被單獨關押,在蘭喜妹心中,羅獵妻子的身份顯然要比另外幾名嘍囉重要得多。

  麻雀也不清楚為何要將她關在這裡,也懷疑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在惶恐和忐忑中渡過了兩個小時,終於聽到了逐漸走近的腳步聲,麻雀的內心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藉著油燈昏黃的光芒,麻雀驚喜地發現來人竟然是羅獵,她本以為羅獵也被人抓了,心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能和羅獵關在一起倒也不壞,可很快就發現羅獵居然是一個人走過來的,美眸之中頓時籠上一層疑雲。

  羅獵站在牢籠外,兩人之間隔著鐵柵欄,羅獵道:「老婆,你有沒有事?」說話的時候向麻雀使了個眼,雖然蘭喜妹給了他一個單獨說話的機會,可是她就在不遠處,自己和麻雀的對話應該逃不過她的耳目。

  麻雀會意,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竟然勾結那個狐狸精害我!」

  羅獵裝腔作勢道:「老婆,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有苦衷的!」

  「你有什麼苦衷?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放我出去!葉無成,你放我出去,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羅獵走進鐵柵欄:「老婆,你聽我解釋!」

  麻雀瘋狂叫道:「我不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你這個陳世美!」她突然抓住了羅獵的左手狠狠咬了下去,羅獵誇張地慘叫了一聲,感覺麻雀的這一口可真不輕,自己手腕的皮膚被她給咬破了,鮮血流了出來,麻雀趁此機會低聲向他道:「放心,這裡困不住我。」

  蘭喜妹聞聲趕了過來,掏出手槍瞄準了麻雀,怒道:「放開他!」

  麻雀抬起頭來,嘴脣上鮮血淋漓,當然都是羅獵的血,這妮子演戲還真是投入,不過可就苦了羅獵,她雙目圓睜道:「狐狸精,有種你就開槍!」

  羅獵心驚肉跳,蘭喜妹可不是什麼良善人物,她說不定真能幹出這件事,慌忙擋住蘭喜妹的槍口,連連擺手道:「不要,千萬不要!」

  蘭喜妹冷哼了一聲,收回了手槍,她雖然生性殘忍,可畢竟不是頭腦糊塗之人,之所以將麻雀抓來就是要利用她來要挾羅獵做事,這張牌她才不會輕易毀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8 01:01
第四十八章 【耍手段】(下)

  羅獵向麻雀看了一眼,麻雀向他俏皮一笑。

  羅獵真是哭笑不得,落入這樣的困境,這妮子居然還笑得出來,他追趕著蘭喜妹的腳步來到了外面。

  蘭喜妹看到羅獵的手上還在滴血,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幫他將傷口紮上,輕聲道:「你老婆可真夠狠心的,這樣的女人不要也罷。」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蘭喜妹好像並不知道這個道理。

  羅獵道:「愛之深痛之切,她就是個醋罈子,見不到我跟別的女人說話,尤其是像你那麼漂亮的大美女。」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蘭喜妹聽到羅獵這樣誇她頓時笑靨如花,啐道:「你這張嘴還真是會哄人開心。」

  羅獵道:「我葉無成就是不會哄人,有什麼說什麼,全都是大實話。」

  「信你才怪!」蘭喜妹居然撒起嬌來,此女媚骨天成,舉手抬足,撩人心魄。羅獵心中暗自警醒,蘭喜妹絕對是條吃人不吐骨頭的美女蛇,跟她過招務必要小心提防,稍有不慎就可能著了她的道兒。

  羅獵道:「你剛說的事情我答應了。」

  蘭喜妹聽他終於吐口答應了這件事,頓時喜上眉梢。

  羅獵道:「不過我還有幾個條件。」

  蘭喜妹爽快道:「說!」

  羅獵道:「我一個人不足以成事,還需幾個幫手。」

  蘭喜妹絕對是一點就透的人物,微笑點了點頭道:「好,回頭我就把他們給放了。」

  「我需要武器!」

  蘭喜妹道:「沒問題,只需列出清單,我就能夠提供。」

  「還有,行動之前,你絕不可以傷害花姑子,若是她少了一根頭髮,咱們之間的交易就全部作廢!」

  蘭喜妹並沒有對羅獵和麻雀的夫妻身份產生疑心,麻雀和羅獵的演技成功將她騙過,在蘭喜妹看來只要控制住了麻雀,就等於扼住了羅獵的咽喉要害,不愁他不聽話。

  瞎子和阿諾兩人被放了出來,向來嘴巴閒不住的瞎子在沒有搞清狀況之前也不敢胡亂說話。

  三人回到所住的地方,發現張長弓剛剛已經回來了,他剛才之所以支走同伴,其實並非是失去了狼蹤,而是要獨自尋找,憑著他豐富的打獵經驗,果然在廢墟內找到了一個狹窄的縫隙,進入其中之後不久,就現裡面竟然別有洞天,道路錯綜複雜,追了一小段,手上火種已經不足以維持太久,又失去了血狼的蹤跡,擔心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決定暫時回來再說,回來後卻又現幾位同伴全都不在,正準備出門尋找他們。聽到幾人今晚的遭遇,張長弓也是大吃一驚,他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提醒羅獵道:「俏羅剎顏天心雖然做事低調,可並不意味著她實力不濟,連雲寨從明朝佔山,一直傳承至今,若無相當的實力,又怎能歷經數百年不敗?就算現在,他們的實力也在整個蒼白山屈指可數,若是當真和狼牙寨爭雄,鹿死誰手還未必可知。」

  瞎子道:「蘭喜妹實在是歹毒,竟然利用麻雀來要挾咱們為她殺人!」

  羅獵道:「未必是她的意思。」

  幾人同時將目光投向羅獵,羅獵站起身來,在室內緩緩走了幾步,沉聲道:「肖天行的壽宴邀請了蒼白山兩大勢力,目前來看,飛鷹堡的大當家沒前來,不排除他已經察覺這次的壽宴只是一個圈套的可能。」

  瞎子道:「鴻門宴!」

  阿諾愁眉苦臉道:「那豈不是說我們糊里糊塗地替飛鷹堡背了個黑鍋?」

  原本羅獵的計劃是冒充飛鷹堡的人混入狼牙寨,現在雖然順利進入了狼牙寨,也並未引起對方的懷疑,可是這場壽宴卻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肖天行利用這次五十大壽擺下鴻門宴,真正的目的是藉著這個機會清除異己。

  張長弓道:「你準備怎麼做?」

  羅獵道:「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可也絕不是什麼壞事,她想要利用咱們,咱們同樣可以利用她!」來到凌天堡之後,他們的事情並無任何進展,凌天堡戒備森嚴,他們至今都沒有找到進入凌天堡核心區域的機會。

  阿諾道:「麻雀怎麼辦?」

  羅獵道:「她暫時不會有危險,蘭喜妹想要利用她來要挾我,就不會輕易傷害她的性命。」目光落在自己被麻雀咬傷的手腕上,這妮子還真豁得出去,想起她悄悄告訴自己的那句話,羅獵的內心頓時安穩了許多,麻雀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她不僅家學淵源,而且還可能是盜門宗師福伯的傳人,牢房的那幾道鎖應當困不住她,只是牢房內外有土匪嚴密警戒,就算她能夠打開牢房的層層大門,也未必能夠從對方的嚴密監視下從容逃走。

  張長弓道:「你當真準備答應蘭喜妹的要求?」

  羅獵道:「只能先答應她,走一步看一步。」

  凌天堡雄風堂內,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靜靜坐在虎皮交椅之上,碩大的頭高高揚起,枕在靠背上,大半面孔都沉浸在黑影之中。

  狼牙寨三當家鄭千川悄悄走入了雄風堂,抬頭看了看上面,並沒有說話,選擇拘謹地站在了右側。

  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老三,這麼晚過來為了什麼事情?」他坐直了身軀,前方的燭火照亮了他的面部輪廓,國字面龐,濃眉已經花白,頜下虯鬚去蜷曲,也已經被歲月染成了花白,鬍鬚一直連到鬢角,灰白的長髮結著滿清最為常見的辮子,肩膀寬闊,虎背熊腰,坐在那裡,不怒自威,猶如一頭雄踞高處的猛虎,他就是狼牙寨的大當家肖天行。

  鄭千川在肖天行的面前表現出絕對的恭敬:「大當家,瀛口來人了。」

  肖天行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難得他還記得我的壽辰!」

  鄭千川道:「是劉公館的管家東生。」

  肖天行喔了一聲,抽出一支雪茄,鄭千川快步走了過去,拿出火機幫他將雪茄點燃。肖天行抽了口雪茄,吞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眯起雙目道:「讓他等等。」

  鄭千川點了點頭道:「各路人馬都到了,只是中間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錯。」

  肖天行兩道花白的濃眉擰在一起,雙目陡然寒光迸射,鄭千川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聲將飛鷹堡三當家朱滿堂睡夢中被老鼠活活咬死的事情說了。肖天行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在他心中一個飛鷹堡的三當家顯然算不上什麼。

  鄭千川道:「此事有些蹊蹺,咱們凌天堡內還從未生過老鼠咬死人的事情。我已經將飛鷹堡的幾人安撫了下來,暫時他們不會聲張。」

  肖天行呵呵笑了起來:「千川啊千川,你何時變得如此謹小慎微?難道你擔心李長青會報復我嗎?」

  鄭千川道:「他或許不敢,屬下是擔心這件事影響到明日的壽宴,朱滿堂畢竟是前來賀壽的賓客,此事若是聲張出去恐怕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肖天行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輕輕叩了兩下:「除了顏天心,這蒼白山我又在乎過誰?」他停頓了一下道:「我讓你做得事情你是否已經安排妥當?」

  鄭千川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鼓足勇氣道:「大當家,這件事您還是慎重考慮一下,連雲寨一直以來都跟我們相安無事……」

  肖天行霍然站起身來,怒視鄭千川,嚇得鄭千川將剩下的半截話全都嚥了回去。

  鄭千川從一開始就不贊成肖天行利用壽宴剷除蒼白山的其他幾支力量,肖天行野心太大,短短七年內已經成為狼牙寨的寨主,可他仍不滿足,想要藉著做壽的機會,將其餘幾支力量盡數剷除,在肖天行看來,擒賊先擒王,只要將對方的首領除掉,那麼那幾支力量自然樹倒猢猻散,以後的蒼白山他們狼牙寨就是一家獨大,再也沒有人能夠和他抗衡,更不用說挑戰他的位置,這其中真正讓肖天行忌憚的就是顏天心。

  肖天行擺了擺手示意鄭千川離去,鄭千川告退之時,他又讓鄭千川將東生叫進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8 15:27
第四十九章 【天門陣】(上)

  東生乃是遼瀋道尹劉同嗣公館的管家,他此番前來是專程代表劉同嗣賀壽,肖天行在落草為寇之前本名肖天雄,曾經和劉同嗣共同在瑞親王奕勳的手下效力,兩人共事多年,除此以外,兩人還有另外一層關係,他們是姑表兄弟。不過兩人後來選擇的道路不同,肖天行一心保大清,充當了鎮壓革命屠殺革命黨的排頭兵,而劉同嗣審時度勢的眼光顯然更勝一籌,及時倒戈,明智地投靠了革命黨。事實證明他對時局的把握要比肖天行準確得多,大清亡國,民國成立,肖天行這個雙手沾滿革命黨鮮血的劊子手就成了民國通緝的要犯,走投無路之下,不得已逃到了蒼白山,隱姓埋名當了土匪。

  劉同嗣卻因為關鍵時刻的轉向,成為了擁護革命擁護民主的開明鬥士,搖身一變成為民國的功臣,又憑藉著他左右逢源的人際關係和超強的外交手腕得到了民國政府的器重,委任他為遼瀋道尹,成為瀛口乃至整個南滿地區的實權人物之一。

  兩人早已公開劃清界限,按理說一個做官,一個為賊,本沒有太多共通的地方。可是肖天行也不是尋常人物,短短的七年內就憑藉著他強大的武功和冷血無情的鐵腕登上了狼牙寨大當家的位置,並將整個山寨的實力推向了鼎盛。

  肖天行和劉同嗣的再度攜手源於利益,想要在蒼白山稱雄,想要從蒼白山數十支土匪勢力中崛起就必須依靠實力,一個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戰勝成千上萬的對手,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稱雄,不僅要擁有自己的隊伍還要配備先進的武器。為了得到武器,肖天行再次想到了這位已經劃清界限的表兄,用掠奪得到的財富從劉同嗣那裡高價購來了大批先進的武器。

  肖天行利用這些武器配備自己的隊伍,實力在短期內得以迅速提升,也依靠這些武器在蒼白山東征西戰,不斷擴展自己的地盤,迅速增強的戰鬥力讓他從諸多力量中崛起的同時,也讓他可以掠奪更多的財富,從這一點上來說,劉同嗣對他的幫助很大。可是肖天行並沒有感恩,因為劉同嗣從來都不會無償付出,這幾年劉同嗣從他的身上也得到了驚人的回報,肖天行採購的武器全都是高價所得,劉同嗣才不會因為他們共事多年,又或是看在姑表親的份上對他手下容情。

  隨著財富和實力的與日俱增,肖天行所接觸到的圈子也是越來越大,他的眼界也隨之越來越寬,對劉同嗣的貪婪盤剝他早已心生不滿,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悄然產生了裂痕。近兩年,他派鄭千川頻繁在滿洲各大城市活動,就是為了結交滿洲的實權人物,開拓方方面面的關係,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擺脫劉同嗣。

  東生代表劉同嗣前來,雖然他是劉公館的總管,可是東生真正的身份卻是肖天行佈局在劉同嗣身邊的一顆棋子,這是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祕密,即便是琉璃狼鄭千里也不知道這個祕密。肖天行故意讓東生在門外等候,絕非故意冷落,而是要迷惑鄭千里的視線。

  很多人都知道肖天行的威猛和冷血,都認同鄭千里的智商,卻很少有人知道肖天行才是這個山寨心機最深的一個,若無過人的智慧,又怎會在短短七年之內登上狼牙寨的權力巔峰,坐在這張虎皮交椅之上?

  東生走入雄風堂的時候,肖天行居然主動離開了虎皮椅相迎,足見他對東生的器重。

  東生抱拳深深一揖:「屬下恭祝大當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統江湖,千秋萬載!」

  肖天行哈哈大笑,雄風堂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禁地,沒有他的允許,別人不得擅入,所以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得不到他信任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走入這裡。

  肖天行握住東生的雙手道:「東生,辛苦你了!」

  東生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激動。他知道自己對於肖天行的重要性,肖天行真正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就連他的結拜兄弟也無法和自己相提並論。

  肖天行牽著東生的手來到一旁的太師椅坐下,紅泥火爐上方的銅盆內,正在溫著一壺酒,肖天行拿起酒壺,將方几上的金盃內斟滿,一股馥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肖天行親自將其中的一杯酒遞到了東生的手上,東生雙手接過,恭敬道:「屬下不便公然現身,明天就要回去,所以只能藉著這杯酒給大當家賀壽了。」

  肖天行跟他碰了碰酒杯,兩人一同飲盡了這杯酒。

  東生將帶來的禮盒放在了桌上,從懷中取出劉同嗣寫給肖天行的親筆信,輕輕放在禮盒之上。

  肖天行掃了一眼,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興趣:「他的狀況怎麼樣?」鄭千川已經帶來了一些消息,可是肖天行仍然希望從東生這裡聽到。

  東生道:「到現在仍在日本人的醫院裡。」

  肖天行不屑道:「真是嬌氣,不就是掉了耳朵,又不是掉了腦袋!」

  東生道:「開始我們也認為沒什麼大事,可送去醫院之後,病情突然加重,經過全面檢查方才發現,他還中了毒!」

  「中毒?」肖天行皺了皺眉頭,事情遠比表面看上去要複雜得多。

  東生壓低聲音道:「其心可誅!」

  肖天行吃了一驚,東生所說的其心可誅乃是大內祕製的毒藥,這種毒藥的配方非常獨特,原本掌握得人就極少,自從大清亡國,這些祕製毒藥的配方也隨之失傳,想不到時隔多年竟然重現世間。

  東生道:「詳細的情形三當家應當對您說過,當時現場一片混亂,因為失火的緣故也沒有來得及清點失物,後來方才發現劉同嗣的保險箱被人偷了個空。」

  肖天行道:「都丟失了什麼東西?」

  東生道:「劉同嗣嘴巴緊得很,對所丟物品隻字不提,只是他和謝麗蘊私下爭吵的時候說丟了一件護身符,還說那晚的事情全都因謝麗蘊而起。」

  肖天行道:「什麼護身符?」

  東生道:「我也未曾見過,好像聽他說是當年瑞親王送給他的。」

  肖天行臉色一變,緩緩點了點頭,東生善於察言觀色,說到這裡就停下不說,拿起酒壺將兩個金盃斟滿。肖天行卻在這會兒功夫啟開了劉同嗣給他的那封信,讀完之後,內心不禁變得沉重起來,劉同嗣並未在信中提及丟失東西的事情,甚至對劉公館失火,以及他中毒和被人割掉雙耳的事情隻字不提,開始的時候恭賀了他的壽辰,而後提及贛北督軍任忠昌於上月在黃浦被殺的事情,這封信的末尾還提醒肖天行要多多保重。

  這封信若是落在局外人的手裡,肯定會看得滿頭霧水,不會想到這幾件事有怎樣的聯繫,可是在肖天行看來卻讓他心驚肉跳,任忠昌、劉同嗣還有自己,他們三人當年都是瑞親王奕勳的手下,現如今任忠昌遇刺,劉同嗣又被人割掉雙耳,偷偷下毒,人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難道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肖天行沉吟片刻方才道:「東生,我的兩名手下究竟是怎麼死的?」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9 01:41
第四十九章 【天門陣】(下)

  再有一日就是肖天行的壽辰,前來賀壽的各路人馬都已經抵達了凌天堡,整個凌天堡內也呈現出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熱鬧氣氛。各方來賓都帶來了精心挑選的賀禮,多半都要等到明日壽辰之上公開相送,當然其中也不乏別出心裁的送禮者。

  連雲寨送來的賀禮就與眾不同,除了送給肖天行的神祕賀禮之外,連雲寨此行還專門帶來了一個戲班子,戲臺就搭在聚義堂東,肖天行壽辰的前一天,戲臺已經搭好,樂曲鼓點一響,頓時將凌天堡內的土匪吸引了過來。

  羅獵幾人也出現在聽戲的人群之中,他們本沒有聽戲的閒情逸致。之所以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湊這個熱鬧,他們有太多的正經事要做,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將手頭的事情放下,將麻雀的安危放在一邊,來到這人聲鼎沸的戲臺前,沏一壺茶,叫上果盤和瓜子,圍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欣賞著戲臺上的表演,感受著周圍潮水般湧動的掌聲和喝彩。

  羅獵的目光鎖定在右前方,那裡的桌子空著,正對舞臺,位置絕佳,上面擺好了茶水點心,這張桌子是專門為俏羅剎顏天心準備的,戲已經開場,可顏天心並未到來。

  瞎子和阿諾的目光已經被開場鑼鼓吸引了過去,戲臺上大幕拉開,即將上演得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張長弓看了看周圍,確信無人關注他們,這才向羅獵靠近了一些,低聲道:「好像情報有誤。」

  他們之所以來這裡,是蘭喜妹提供的情報,今天是戲臺搭起,戲班子的第一場演出,作為將戲班子引入黑虎嶺的帶路人,顏天心本應該在這裡現身,可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她已經遲到,又或是突然改變了計劃。

  蘭喜妹讓羅獵來這裡可不是讓他現在就刺殺顏天心,她的目的是要公然製造他們之間的矛盾,同時也藉著這個機會讓羅獵認清顏天心的模樣,瞭解對方身邊的防衛情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準備得越是充分,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

  張長弓道:「好像是不會來了。」

  羅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腦海中浮現出顏天心無慾無求的漠然表情,雖然他並不瞭解顏天心,可是從對方的表情已經能夠大致判斷出顏天心是個不喜拋頭露面的女人,性情冷淡,與世無爭?可是這樣的性情卻又為何選擇出席肖天行的壽宴?難道她也是懾於肖天行的實力,不得不選擇向肖天行低頭?

  臺上的鑼鼓點突然變得激烈起來,現場歡聲雷動,戲臺之上英姿颯爽的穆桂英終於粉墨登場。連易容扮醜之後的麻雀都能夠引起狼牙寨群匪的覬覦,更不用說舞臺上粉面桃腮,眉目如畫的美貌花旦。

  剛一出場就贏來漫長喝彩,戲臺之上遼兵來回翻騰跳躍,變著花樣地翻起了跟頭,穆桂英一條花槍使得如同游龍出水,莫說是這些終日生活在山林中的土匪,就連見多識廣的瞎子和阿諾兩人也禁不住喝彩,瞎子眼神不好,忍不住往前面去湊,想要看個究竟,阿諾也激動地站起身來,不停鼓掌,時不時將手指含入口中吹起尖銳的唿哨,西洋人原本就性情奔放,看到美人頓時將危險的處境忘了個一乾二淨。

  羅獵拍了拍張長弓的肩膀,示意他留在原地,獨自一人向那張空著的桌子走了過去。

  現場看戲的人雖然很多,但是沒有人敢在這張桌子坐下,羅獵決定主動出擊,他做事喜歡不按常理出牌,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打亂對方的佈局,蘭喜妹既然想要利用他們,他就要藉著對方的心裡將她拖入泥潭,讓事情在不知不覺中脫離蘭喜妹的掌控。羅獵大剌剌在桌旁坐下,伸手抓起了一把瓜子,大模大樣地磕了起來。

  瞎子雖然興奮,可並沒有忘記他們今天前來的主要目的,轉身發現羅獵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慌忙四處觀望,很快就發現了羅獵的所在,心中一沉,馬上預感到會有事情發生。其實他們來此之前就已經明白此行的目的,只是沒想到羅獵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尋隙生事。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兩人向羅獵走了過去,其中一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冷冷道:「朋友,這裡有人了!」

  羅獵轉臉看了看來人,然後極其不屑地將口中的瓜子殼吐到了地上,轉身將目光重新投向舞臺。

  身後兩人對望了一眼,剛才拍羅獵肩頭的那人有些沉不住氣了,帶著怒氣道:「小子,你聽到沒有?」

  羅獵所答非所問道:「這場戲演得真是精彩!」他旁若無人的表現頓時激起了那兩人的憤怒,兩人向他靠近,一左一右準備抓住羅獵的臂膀將他從這裡拖出去,羅獵卻在此時突然轉過身去,抄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砸在左側那人的額頭上,熱水和碎瓷片灑了那人一頭一臉。羅獵的左拳一個有力的上勾,將另外一人打得踉踉蹌蹌摔倒在了地上。

  周圍眾人都是一愣,打架鬥毆對這幫窮凶極惡的土匪來說是家常便飯,往往這種時候,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全民參予,很快就會從單打獨鬥變成一場群毆,可是現場基本上都是狼牙寨的人,他們清楚這兩天是什麼日子,為了保證這場壽宴順利進行,狼牙寨的三當家鄭千川專門頒佈了七條臨時新規,其中一條就是做壽期間不得私自毆鬥,否則必然會遭受嚴懲,這七條新規還是有相當的威懾力。

  他們很快就發現,發生鬥毆的雙方都不屬於狼牙寨,而且這場鬥毆剛一開始就分出了勝負,羅獵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三拳兩腳,乾脆利落地將兩名連雲寨的土匪擊倒在地,雙方實力懸殊太大。

  羅獵本想引發一場騷亂,可是在他擊倒兩名土匪之後,周圍人全都退到了一旁,倒不是因為連雲寨的土匪自律,而是因為這兩天他們誰都不想惹事生非。更何況發生衝突的雙方並沒有狼牙寨的人,應當是前來賀壽的賓客彼此之間的矛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自然沒有摻和進去的必要。

  張長弓三人早已做好了隨時接應的準備,可是看到羅獵輕鬆搞定了對手,似乎羅獵的出手將周圍土匪都震住了,居然無人主動上前。

  羅獵看到事情並沒有鬧大,心中反倒有些失望,看來自己低估了這群土匪的自制力。又或者別人都認為這是飛鷹堡和連雲寨之間的私怨,誰也不願插手。好在自己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坐了俏羅剎的位子,擊倒了她的兩名手下,公然掃了連雲寨的面子,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顏天心的耳朵裡。

  羅獵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一杆花槍從身後向他投了過來,目標並非是他的後心,而是貼著他的腮邊,刺入了一旁的旗杆之上,花槍矛頭刺入旗杆之中,槍桿在羅獵身邊劇烈地抖動著,又如一條意圖掙脫束縛的蛇。

  羅獵緩緩轉過身去,卻見舞臺上的穆桂英柳眉倒豎,一雙鳳目怒火中燒。羅獵擊倒的那兩人並非是狼牙寨的土匪,而是戲班中人。

  穆桂英還未動作,戲臺之上的遼兵已經騰空飛躍而下,六名遼兵手握鋼刀先後跳下戲臺向羅獵包繞而來。他們並沒有直接向羅獵發起攻擊,而是封住了羅獵的退路。

  扮演穆桂英的花旦揚起雙手道:「你們都不要插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重的斤兩。」他一開口方才知道對方竟然是男扮女裝的旦角兒,在場的觀眾雖然不少,可是在剛才看戲的過程中竟然無人察覺這穆桂英的真身竟然是個男子,在舞臺上唱唸做打都是英姿颯爽的巾幗形象,誰也沒有往男人身上聯想,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出眾的演技。

  羅獵掃了一眼身邊的花槍,伸出手去將之從旗杆之上拽了下來,矛頭刺入其中一寸有餘,可見對方的一擲之力何其強大。

  花旦目光鎖定羅獵,突然騰空而起向舞臺下飛躍而去,右腳向前跨出,落在舞臺正前方兩丈處的八仙桌上,然後接著桌面的反彈力身軀再度飛躍而起,身在半空之中,下方一名戲班的武生將手中長棍向空中拋去,花旦於空中一把摘過長棍,身軀旋轉,單臂一揮,長棍就勢旋轉,呼!的一聲向羅獵頭頂砸了過去。

  羅獵手中長槍一橫,雙臂舉起長槍,向上一挺,槍棍相交發出梆!的一聲巨響,羅獵雙臂被對方的這一棍震得發麻,他也沒有料到這名男扮女裝的花旦膂力居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9 16:46
第五十章 【戲非戲】(上)

  羅獵向後退了三步方才將對方強大的力量完全卸去,足尖一點騰空上了八仙桌。

  花旦跳上了另外一張桌子,雙方之間相隔只有一丈,彼此的目光於虛空中交接在一起,互不相讓。花旦仍然捏著戲曲的腔調:「大膽遼賊,爾乃何人?速速報上名來,我穆桂英槍下不殺無名之輩。」只是手中攥著的明明是一根棍子,槍從何來?

  羅獵看到他到現在居然還沉浸在戲裡,心中大感有趣,也學著他的樣子道:「在下遼國兵馬大元帥韓昌是也,念你乃是一介女流之輩,今次放你一條生路,快快逃生去吧。」

  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有趣,這樣一來現場的觀眾反倒愣了,這兩人唱得哪一齣?關公戰秦瓊?明明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聽兩人的臺詞對答應該是一個穆桂英一個韓昌,可穆桂英怎麼摸了跟棍子?權且當是降龍木,這韓昌也太操蛋了,明明穿著現代人的衣服,再說韓昌用得不是三股託天叉嗎?不過很多人一琢磨就釋然了,興許是戲班子故意安排的荒誕戲,以此給大家一個驚喜。

  馬上就有人鼓起掌來,大聲叫好。可其中畢竟還是有清醒的人,羅獵一方的幾名同伴自不必說,狼牙寨方面也有人認識羅獵,六當家綠頭蒼蠅呂長根就在其中,他在羅獵鬧事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他,心中正在奇怪,現場就已經打了起來,呂長根做了個手勢,示意手下人不要輕舉妄動,且看看形勢的發展再說。

  花旦向前跨出一步,長棍倏然向羅獵雙膝橫掃而去,棍掃秋風,高速行進的長棍幻化為大片白色的光影,羅獵雖然和對方只戰了一個回合,就已經知道對方的力量遠勝過自己,手中長槍剛一沾到長棍,身軀就借力飛起,於空中一個翻滾穩穩落在戲臺之上,羅獵雙足剛一落地,數名扮演遼兵的演員就向他圍攏上來。羅獵大槍一揮,叮叮咣咣將劈向自己的長刀全部挑開,別看對方手中的長刀明晃晃寒光耀眼,實際上卻沒有什麼威力,全都是沒開刃的鐵片子道具。

  下方的觀眾多半都看暈了,這究竟唱得是哪一齣?就算亂入的這貨是韓昌,天門陣裡面好像也沒有遼兵造反,以下犯上群起而攻之的情節。一場大戲眼看著就變成了一場鬧劇,不過倒是趣味橫生,圍觀眾人發出陣陣大笑。

  扮演穆桂英的花旦也隨之回到了舞臺上,手中長棍在舞臺上重重一頓,朗聲道:「爾等全都退下,且看我取下韓昌的首級。」

  羅獵活動了一下雙臂,心中暗歎,這穆桂英的實力真不是蓋的,如果硬碰硬過招,自己必敗無疑。連雲寨看來是做足了準備,且不說這戲班子裡面其他人的實力,單單是眼前的花旦,絕對已經能夠躋身高手之列。

  槍棍相交,你來我往,戲班子的樂師心領神會地敲起了鑼鼓點兒,現場鼓掌聲喝彩聲不絕於耳。

  花旦用棍將羅獵的手中槍壓制住,兩人貼近了身子,那花旦趁機壓低聲音道:「我不知你是誰?給你一個機會,老老實實給我滾蛋,否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羅獵嘿嘿一笑,兩人同時用力,將對方推到一邊,彼此間的距離再度拉開。

  此時舞臺下方剛才空出的桌子已經坐了人,正是連雲寨寨主俏羅剎顏天心,她坐在那裡,美得沒有半點瑕疵的俏臉上不見任何的表情,風波不驚的雙眸靜靜望著戲臺。

  身邊人為她沏了一壺茶,顏天心比瓷器更加細膩潔白的纖手緩緩端起茶盞,掀開頂蓋,聞了聞茶香,向身邊人耳語了一句,那隨從下去了,沒多久戲臺之上就響起了鳴金之聲,鳴金收兵,兩軍交戰的規矩,羅獵可以不守規矩,可扮演穆桂英的花旦卻不能,他將手中長棍撤回,充滿警惕地望著羅獵。

  羅獵揚起手中長槍輕輕拋還給他,向他抱了抱拳,騰空躍下舞臺,經歷了這場搏鬥,羅獵明顯氣息不順,喘氣比起平時急促了許多。他作勢要離開現場,方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那名攔住他去路的人輕聲道:「這位兄弟,好戲還沒開場,怎麼就走了?」

  羅獵微笑望著對方:「我做人做事喜歡留下幾分餘地,適可而止最好。」

  對方點了點頭道:「我們當家的有情!」

  羅獵朝俏羅剎顏天心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她的目光仍然專注於舞臺,此時鑼鼓點兒再度響起,一場大戲重新拉開帷幕,眾人都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當成了一個小插曲。認為是大戲之前的暖場,而羅獵的目的也達到,成功引起了俏羅剎顏天心的注意。

  羅獵跟著那人來到顏天心的身邊,顏天心仍然沒有向他看上一眼,只是淡然道:「坐吧!」

  羅獵也不客氣,在顏天心的身邊坐下,有人過來給他倒了杯茶,羅獵接過後喝了一口,氣息仍然顯得有些急促,他的體力仍然沒能從剛才的那場交戰中完全恢復過來。

  顏天心黑長而蜷曲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她的聲音也如她的外貌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在任何狀況下都興不起半點兒的波瀾:「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沒必要繞那麼大的彎子。」

  雖然對顏天心並不瞭解,可是從她的這番話中已經明白這是一個聰穎過人的女人,對自己的動機她已經看得很透。

  羅獵微笑道:「剛才的事情實乃不得已而為之,皆因身份有別,寨主的門檻實在是高不可攀。」

  顏天心道:「身份和門檻皆由自己的本心而生,沒有人擋著你,也沒有門檻攔著你,其實這世上的多半煩惱,都是自己找來的。」她幽然嘆了口氣,明澈如兩泓秋水般的美眸第一次望向羅獵,輕聲道:「人生苦短,為何不活得簡單點?」

  羅獵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她的美眸明澈而深邃,雖然平淡可是卻有著潤物無聲的穿透力,在她的目光下,讓人從心底不由產生了一種暴露無遺的感覺。

  羅獵道:「在下……」他本想介紹一下自己。

  顏天心卻毫不客氣地將他的話打斷:「萍水相逢,你是什麼人並不重要,更何況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根本不會有勇氣說出本來的名字和身份。」

  羅獵內心一沉,忽然產生了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難怪顏天心一個女流之輩竟然可以統領聲名顯赫的連雲寨。他決定暫時不說話,調整因為剛才那場搏鬥而變得急促的呼吸,順便恢復一下氣力,利用這一時機剛好可以近距離觀察一下這位蒼白山最為神祕的女匪。

  在外人看來,羅獵肆無忌憚的目光顯然有不敬之嫌,然而顏天心卻絲毫沒有介意,目光仍然專注著戲臺上的表演,還恰到好處的鼓起掌來,仿若身邊的羅獵根本就不存在。

  被人當成空氣絕不是件榮光的事情,羅獵試圖從顏天心的身上找到破綻,然而他很快就開始就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是徒勞的,無論是外貌還是心態,顏天心都趨於完美,這樣的女人天生就高高在上供人仰視。

  遠處的張長弓三人重新聚在了一處,他們偷偷觀望著這邊的狀況,看起來風平浪靜,事態似乎已經平息,唯一改變的就是羅獵成功接近了顏天心,陪著這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坐在一張桌旁。

  瞎子低聲道:「進展如何?」在白天他的這雙眼幾乎就是擺設,根本看不清那邊的具體狀況。

  阿諾出身英國皇家空軍,眼力在幾人之中最好,低聲道:「搞不明白,兩人不知在說什麼?不如走近聽聽。」他準備起身付諸行動的時候,手臂被張長弓有力的大手握住,張長弓用目光制止他們輕舉妄動,羅獵此前專門交代過,要他務必要看住這倆活寶,瞎子和阿諾全都是不省心的主兒。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11 01:10
第五十章 【戲非戲】(下)

  顏天心的目光投向戲臺道:「扮演穆桂英的花旦叫玉滿樓,唱唸做打無不精通,放眼當今之民國,他的臺上功夫能夠進入前十,這麼好的戲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的。」

  羅獵微笑道:「剛才我已經領教過了。」所謂領教,是因為槍來棍往,和玉滿樓大戰了幾個回合,讓他尷尬的是,自己在這場爭鬥中顯然沒有佔到上風。

  顏天心將手中的茶盞輕輕落在八仙桌上,意味深長道:「那可不是他的真功夫,你看他歷經一場激戰,步法一如既往的矯健,氣息不見紊亂。」此時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望著羅獵道:「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真正的生死搏殺,決定勝負的不僅僅是招式,招式再漂亮,沒有內力根基,威力也無從發揮。」

  她一言道破了羅獵的短板,羅獵雖然眼力和技巧都可以稱得上一流,可是力量並非他的所長,剛才和玉滿樓對戰之時,就被玉滿樓強悍的膂力擊退多次,羅獵也不得不採用四兩撥千斤的戰術,顏天心雖然出現稍晚,但是仍然看到了羅獵和玉滿樓交戰的一幕,力量可以天生,但是內勁卻是依靠後天修為,力量上的不足可以依靠後天修煉內勁彌補,而羅獵顯然並無強大的內勁。從她的這幾句評價,羅獵就已經明白顏天心的武功絕非泛泛。

  羅獵道:「頭腦指揮行動,一個人的力氣再大武功再強如果沒有頭腦,只怕也逃脫不了被人擺佈的命運。」

  顏天心道:「所以無論任何事都要謹慎,想要對付一個人,首先必須要搞清楚對方的實力,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盲目樹敵和自尋死路沒什麼分別。」

  羅獵道:「受教了!」

  顏天心道:「山下有個楊家屯,過去那裡面一直都住著幾戶人家,可前些天路過的時候,村子裡空無一人,還有房屋被焚燒的痕跡,村後樹林裡增添了不少的新墳,狼牙寨的人這些年都未曾動過他們,值此做壽之際,更不會做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情,前來黑虎嶺賀壽的隊伍兩隻手能夠查的清楚,只要想查,這件事不難查出。」

  羅獵內心一驚,顏天心應該路過了楊家屯,而且發現了他們用來掩埋屍體的墳冢,以此女的聰慧,極有可能追根溯源查到他們的身上。

  顏天心又道:「飛鷹堡就算李長青不肯親臨,也不會派出幾個名不經傳的小嘍囉,放眼蒼白山的幾座山頭,叫得出名號的無非就是幾十人,每個人身邊平時都跟著什麼人,他又有什麼習慣,只要稍稍留意,根本不是什麼祕密。」

  羅獵道:「想不到顏掌櫃對我們朱三爺還真是關注。」

  顏天心微笑道:「女人的好奇心往往都會重一些,尤其是看到散落的子彈殼,星星點點的血跡,還好我還有幾個手下,雖然死人不會說話,可只要細心觀察,還是能夠看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羅獵知道顏天心已經對自己產生了疑心,但是他還無法確定顏天心的這番話究竟是不是真的,此女智慧出眾,到底是不是在故意試探自己?羅獵處變不驚,低聲道:「如此說來,回去的時候我一定要去楊家屯看看,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顏天心道:「現在回去已經晚了,那裡已經沒有了活人,七個老人和一個孩子都逃了,只不過在這樣的惡劣天氣裡又能走出多遠?追上他們應該不難。」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羅獵的內心徹底沉了下去,顏天心並非試探自己,她既然能夠說得如此詳細,想必已經遇到了鐵娃和那些倖存的老人,只希望她不要對他們下狠手才好。顏天心雖然生得美麗絕倫,可焉知她不是又一個蘭喜妹,美貌如花,心如蛇蠍,或許顏天心的心腸比起蘭喜妹還要狠毒,手段還要老辣。

  顏天心的目光顯得耐人尋味,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是這樣風波不驚,無論多麼驚心動魄的事情在她道來都是涓涓如水,平淡無奇。

  羅獵道:「既然知道那麼多的事情,為何不揭穿事情的真相?」

  「於我何干?」

  羅獵從顏天心的這句話中領會到隱藏的含義,顏天心此前沒有揭穿自己,以後也應當不會揭穿他們的身份,因為那樣做對她也沒有半點的好處。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主動為顏天心斟了一杯茶,看似紳士風度十足,實際上這一舉動中卻包含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明白的意思。

  顏天心暗暗佩服羅獵泰山崩於前而毫不動容的心態,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已驚慌失措,而羅獵從頭到尾都鎮定自若,即便是她說出了楊家屯的事情,都不見他有任何的慌張。顏天心掃了一眼面前的茶,並末端起,此時戲臺之上又演到了高潮之處,現場歡聲雷動。

  顏天心道:「這杯茶是認錯還是討饒?」

  羅獵微笑道:「人和人之間還是簡單點好,君子之交淡如水。」

  顏天心道:「水至柔,然至柔者至剛,其淡如水,剛柔並濟,相處之道也是如此,然而又有幾人懂得其中真正的道理?」明澈美眸望著羅獵道:「連區區一杯茶都端不起來,又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人往往放不下這張面子,在顏天心看來羅獵也是如此,即便自己已經揭穿了部分真相,羅獵仍然不肯討饒,放不下尊嚴,這就是負隅頑抗,不識時務。

  羅獵道:「女人如水,至柔至剛,我今日總算有了領教,不知楊家屯倖存的鄉民是否無恙?」這才是他最為關心的事情,他始終認為是他們一行給楊家屯帶去了那場災難,希望鐵娃平安無事才好。

  顏天心道:「還好!」

  羅獵居然雙手端起了那杯倒好的茶恭恭敬敬送到了顏天心的面前,這次輪到顏天心詫異了,羅獵完全處於下風都不肯向自己低頭認錯,在自己說出那些村民平安的消息之後,他馬上向自己敬茶,這其中的含義絕非是認錯。

  顏天心並沒有馬上接這杯茶,提醒羅獵道:「別人會以為你怕了我!為剛才的行為道歉。」

  羅獵道:「正合我意。」

  「沒有誠意,這杯茶我不喝!」

  羅獵道:「我沒做錯因何要向你道歉?這杯茶是敬你幫助了楊家屯的村民。」

  顏天心平靜無波的美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漣漪,此人實在是與眾不同,他的舉動幾度出乎自己的意料。顏天心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騙你?」

  羅獵道:「直覺!」顏天心佔盡優勢,在她的面前自己已經完暴露。

  顏天心伸出手去接過羅獵雙手奉上的那杯茶,端在手裡並沒有喝:「可若是你的直覺出錯了呢?」

  羅獵道:「你生得那麼美,心腸應該壞不到哪裡去。」

  他的回答再次出乎顏天心的意料之外,顏天心一時間居然不知怎樣迴應,毫無道理的回答,甚至有冒犯自己之嫌。她將這杯茶再度放在了八仙桌上:「剛才的那筆帳又該怎麼算?」

  羅獵向顏天心湊近了一些,用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道:「其實我不喜歡這場戲。」

  顏天心秀眉微揚起:「你喜歡聽什麼戲?」

  「鴻門宴!」

  顏天心沒有說話,目光投向戲臺,可注意力卻集中在羅獵的身上,羅獵是在提醒自己,今次肖天行的壽宴不懷好意。其實不用他說,來此之前她的多名部下就已經奉勸過她不要親自前來,然而最終她還是來了,不入虎焉得虎子。

  羅獵道:「我只想當一個安安靜靜的看客,可惜有人嫌這戲臺上的角兒不夠多,總想拉我湊個數?」他抬起手腕露出了自己的手錶,手指指點了一下十二點鐘的位置,刺殺計劃全都由蘭喜妹制訂,在蘭喜妹的計劃中,今晚零點就是行動正式開始。

  「你演誰?」

  「項莊!」羅獵停頓了一下道:「其實我更中意陪著沛公逃走的張子房。」

  顏天心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誘人笑容,示意羅獵端起那杯茶:「你若是肯演,我或許能夠給你提供這個機會,不過我或許會加演一場周瑜打黃蓋。」

  羅獵小聲道:「真打?」

  顏天心道:「不打怎能騙過別人的眼睛,不打又怎能讓狐狸露出尾巴?」

  羅獵道:「黃蓋並無牽絆,畢竟他的家人都在東吳,孫仲謀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他在委婉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顏天心能夠保證自己同伴的安全。

  顏天心微笑道:「置死地而後生,若是沒有慷慨赴死的勇氣又怎能博得險中求勝的機會?」她眼角的餘光掃了羅獵一眼道:「你在賭,我也在賭,沒把握的事情我從不承諾!不過,今晚這裡會上演一場華容道,你不妨讓他們過來看看。」華容道關羽捉放曹,顏天心是藉著戲名給羅獵指明瞭一條供他同伴逃離的退路。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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