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0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4
第三十一章 【找幫手】(上)

  麻雀身軀蕩動,藉著繩索的擺動,成功進入豎洞內,裡面更是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麻雀雖然膽大也不敢盲目進入,將繩子拋回。羅獵確信麻雀已經順利進入第二個洞口,這才進入地洞,沿著繩索滑下,因為有了明確目標,羅獵下滑的速度顯然要比麻雀快了許多,繩索雖然夠粗,可是為了謹慎起見,兩人還是逐一下滑,避免繩索因為負擔太重而崩斷。

  麻雀晃動了一下火把,給羅獵指引方向,羅獵也像她一樣盪漾身體進入井壁狹長的洞口,站穩腳跟之後,用錘將釺子楔入井壁的磚縫之中,然後再將繩索綁在上面。

  瞎子衝著井內叫了一聲道:「怎樣?下面風景如何?」

  羅獵笑道:「好得很!」

  瞎子又道:「下面那麼黑,麻雀你小心有人對你圖謀不軌啊!」

  麻雀啐道:「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

  身後羅獵道:「這裡沒別人,只有你和我。」臉上拿捏出色迷迷的表情。

  「你敢!」麻雀舉起火把,火焰映紅了羅獵的面龐,羅獵下意識地將雙眼閉上:「喂,別鬧!看背後!」

  麻雀哼了一聲,這才將火把轉向身後,卻見一個身穿清朝官服的男子就站在自己背後不遠處,面色慘白髮綠,雙臂揚起,彷彿隨時都要向自己撲過來,嚇得麻雀尖叫了一聲,以為當真遇到了瞎子所說的殭屍,手中的火把噹啷一聲就落在了地上,麻雀不顧一切地向羅獵的方向撲了上去,一把就將他的身軀緊緊抱住,嬌呼道:「殭屍……」

  黑暗中羅獵暖玉溫香抱了個滿懷,他輕輕拍了拍麻雀的肩膀道:「哪有殭屍啊?你仔細看清楚了。」羅獵舉起火把,向那身穿官服的男子照去,其實他剛才就已經看出那是個人偶。

  麻雀在他的安慰下方才鼓起勇氣轉身望去,那人仍然一動不動,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仔細一看,卻是一個用木頭雕成的人偶,臉上刷著白漆,身上穿著官服,臉色之所以發綠是因為地底環境潮溼生了青苔的緣故。

  麻雀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仍然抱著羅獵,俏臉不由得一熱,還好周圍黑暗,羅獵看不清自己此刻的神情,不然羞都要羞死了,她悄悄放開羅獵,一聲不吭地從地上撿起火把。率先向前走去,經過那人偶,心中又羞又怒,自然遷怒到人偶身上,抬起腳來一腳將人偶踹倒在地,啐道:「讓你裝神弄鬼!」

  人偶已經腐朽,麻雀這一腳踢過去頓時散架,叮叮咣咣落在了地上,那顆人頭沿著地面滾落下去,羅獵用火光追逐著那顆人頭,那顆木腦袋滾了近二十米方才撞在土牆之上停下來。

  羅獵心中不禁好奇,羅行木在下面掏了一個這麼長的地洞,難道這裡當真是當年他用來收藏明器的地方?

  麻雀已經先行向前方走去,羅獵默默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來到那顆木腦袋旁,發現洞口拐向右側,不過洞口比起剛才要低矮許多,必須要躬下身子才能通過。

  麻雀準備繼續前進卻被羅獵抓住手臂,本以為羅獵想要阻止自己繼續前進,卻見羅獵已經搶先貓腰進入了地洞,麻雀心中一暖,羅獵應當是擔心遇到危險,所以選擇走在他的前面。

  兩人一前一後在地洞中默默前進,約莫走了二百米左右前方道路已到盡頭,這裡比起此前要寬闊了許多,是一個直徑兩米的圓形,上方挖成了拱形,最高處距離地面接近三米,羅獵直起了身子,舒展了一下手臂,活動了一下腰身,感覺自己這樣的身材並不適合幹盜墓掘墳的勾當。

  麻雀用火把照亮周圍,看到周圍擺著不少的盆盆罐罐,還有幾個木箱,都未上鎖,打開一看裡面有不少的青銅器,其中一箱全都是遼錢,清一色的神冊年間的錢幣,麻雀在考古方面家學淵源,一眼就看出這些錢幣應當全都來自於水坑,品相完好,未著綠鏽,大半都像新的一樣,字口清晰,唯有聲音不如干坑清脆,這是因為退火的緣故。

  羅獵記得麻雀的身上有一枚刻有琉雀字樣的神冊元寶,看來這些遼錢跟她身上所戴的銅錢出自於同一古墓。這裡應當是羅行木收藏明器的地方,簡單看了看裡面的收藏,似乎並沒有太值錢的東西,羅行木花費這麼大的精力挖這麼長的地洞,難道就是為了收藏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

  麻雀小聲自語道:「這些應當是他盜墓所得,居然收藏得那麼隱祕。」已經從古錢形狀推斷出這些錢幣來自於水坑,如果是羅行木盜墓所得,那墓穴也應當已經透水。

  羅獵道:「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值錢的寶貝?」

  麻雀又翻看了一會兒,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咱們回去吧。」

  羅獵抽出一把小刀輕輕一插就插入了土牆,沿著牆壁四周,每隔一尺就試探一下,反覆抽插了三次刀鋒就遇到了阻礙,他用刀鋒刮開土層,土層很淺,只有不到兩釐米的厚度,不一會兒功夫就露出了下方的真容,原來土層背後藏著一道木門,柏木質地,房門上有一道銅鎖,從鎖的外形來看應該是新的。

  麻雀充滿好奇道:「你怎麼知道這裡面藏著房門?」

  羅獵道:「這條地道挖了沒幾年,羅行木不會無聊到將一些不值錢的東西藏得那麼深。」其實這其中的破綻不難發現,只要稍稍開動腦筋就能夠發現其中的不合常理之處。

  麻雀嘆了口氣道:「你現在的樣子真像福爾摩斯。」心中暗暗佩服羅獵強大的觀察力。

  羅獵笑了笑,他用手指撥動了一下銅鎖,低聲道:「看來需要拿一把斧子下來。」

  麻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來到門前,取出一根鐵絲,捅入鎖眼之中,沒費什麼功夫就打開了銅鎖。羅獵這才想起福伯跟她的關係,兩人如此密切想必麻雀從福伯那裡學會了不少的盜術,撬門別鎖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麻雀拉開房門,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羅獵微笑點頭舉起火把向裡面探了探,火焰並沒有熄滅或減弱,證明裡面空氣含氧量很足,這才放心大膽地走了進去。

  麻雀跟在羅獵的身後進入其中,眼前的一切讓她不由得驚呆在那裡,那道柏木門竟然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眼前竟然是一個長寬都有兩米的方形甬道,整個甬道全都是堅硬的花崗岩砌成,一直延伸向前,旁邊牆壁之上,用法文刻滿聖經。

  麻雀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根本無法想象羅行木究竟是怎樣做到的,這樣規模的地下工程憑藉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完成。

  羅獵道:「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南關天主教堂的地下。」羅氏木廠和南關天主教堂距離很近,他們剛才已經走過了二百多米,也就是說通過地洞已經來到了天主教堂的下方。

  麻雀道:「難怪我們沒有抓住羅行木,他就是通過這條地道潛入天主教堂的地下,然後經由密道離開。」

  羅獵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想著剛才的那道柏木門,羅行木究竟用什麼辦法將柏木門藏入牆內,外表卻搞得跟周圍牆壁一模一樣?此人的心機還真是深不可測。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4
第三十一章 【找幫手】(下)

  麻雀也和他同樣奇怪,猜不透羅行木用了怎樣的手段。

  羅獵舉起火把觀察了一下柏木門,很快就有所發現,柏木門下面的門板周邊的木條全都是新近楔入的,由此推測,羅行木應該先將門鎖上,再用泥巴將房門偽裝,然後從下方門板的洞口爬入其中,在教堂這一側用木條將下方的門板封住。因為人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視平線周圍,容易忽略牆面下方的破綻,看透之後也沒有什麼稀奇,不過由此能夠看出羅行木行事之縝密。

  兩人沿著甬道繼續向前方走去,羅獵對這座教堂的歷史還是有些瞭解的,教堂始建於清光緒四年,1900年被義和團焚燬,當時義和團在清兵炮火的協助下攻克南關教堂,將法國人紀隆主教、五名法國神父、兩名中國神父、兩名修女、四百多名信徒全部燒死在教堂之中,史稱奉天教難。現在的教堂乃是南滿教區法國蘇悲理主教於1912年重建。

  前方的浮雕還原了當年紀隆主教率領信徒保護教堂的情景,麻雀望著浮雕上方的情景內心頓時變得沉重起來,走過前方的門廊,眼前出現了大片廢棄的石雕,不少石雕上面還有焦黑的痕跡。重建教堂的時候,將教堂遺址上的廢墟就地掩埋。

  穿過這片廢墟群,兩人的前方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十字架,麻雀緊張地咬住下脣。

  羅獵低聲道:「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當是奉天教難中殉難的那些信徒的墓地。」

  麻雀小聲道:「為什麼要建在地下?看起來好詭異。」

  羅獵道:「那些人屍骨無存,這些十字架等同於咱們中國常見的牌位,你仔細看,下方還刻著他們的名字。」

  麻雀點了點頭,卻加快了腳步,雖然她並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神之說,可是這裡畢竟死了太多人,眼前的一切讓她從心底感到不安,她想要儘快離開這裡。卻發現在前方不遠處擺放著一具黑色棺槨,數百個十字架中這具棺槨顯得格格不入。棺槨豎著立在那裡,上大下小,擺放得位置也非常古怪。

  羅獵此時也走了過來,循著麻雀的目光望去,卻見那棺槨上竟然用白漆刷了三個大字——麻博軒。

  麻雀的俏臉因為憤怒而漲紅,父親已經身故,他葬在日本,怎麼可能在這裡存在一具他的棺槨?眼前的一切分明是羅行木所為,他究竟想做什麼?麻雀來到棺槨前,羅獵提醒她道:「別動這棺材。」羅行木在棺槨上寫下麻博軒的名字應當是故意而為,他應該算出麻博軒的後人會來到這裡。

  羅獵先是用手摸了摸棺木,然後低下身將耳朵貼在棺槨之上仔細聽了聽裡面的動靜,確定毫無聲息,這才動手小心移開了棺蓋。

  麻雀舉起火把照亮棺槨的內部,但見棺槨之中放著一些衣物和一些野外勘探裝備,麻雀從中撿起一把德國製造的兵工鏟,兵工鏟的手柄上還刻著父親的名字,麻雀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美眸湧現出晶瑩的淚光:「這些全都是我爸的遺物!」

  羅獵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麻雀打開帆布包,一樣樣的清理物品,有指南針、望遠鏡、軍刀還有一些早已過期的藥品,最吸引她注意力的還是一張地圖,地圖上用毛筆在關鍵的地點做出了標註。

  羅獵道:「這是一個圈套。」應當是羅行木在這裡故意佈下迷陣,意圖是將麻雀引入局中。

  麻雀搖了搖頭道:「我看得出,這是我爸的筆跡,別人模仿不來。」她向羅獵道:「我要去蒼白山,越快越好!」

  羅獵點了點頭,前方的道路已經被巨大的石塊封死,看來羅行木在離開之前堵死了向外的出口,從巨石的份量來看,單憑人力應該很難做到,十有八九是利用爆炸導致出口坍塌,他們的搜索也只能暫時到此為止。

  前往蒼白山僅僅依靠他們目前的人手還有些不足,畢竟他們此次前往那裡並不是單純的探險,很可能要和盤踞在黑虎嶺的悍匪肖天行交手。羅獵想到了英國人阿諾條頓,此人過去曾經在英國皇家空軍服役,擅長操控各種交通工具和機械維修,恰恰是他們團隊中最缺少的那種,麻雀又叫上了常發,這也是福伯的提議,常發武功高強,吃苦耐勞,而且他社會閱歷非常豐富,早年幾乎跑遍了整個滿洲,也曾經到過蒼白山,對當地的風土人情非常瞭解,最為難得的是,常發對麻雀忠心耿耿,有他在麻雀的身邊,麻雀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經過七天的準備,他們的小團隊全都聚齊在奉天的羅氏木廠,為了預祝行動順利,麻雀親手做了一桌好菜。籌謀準備的這段日子,她主動承擔了做飯的工作,連嘴巴極其挑剔的瞎子都不得不承認她的廚藝一流。

  阿諾條頓是個酒鬼加賭鬼,他這次是被一千塊大洋吸引到了奉天,三百塊是預付,剩下還有七百,不過這廝在來奉天之前已經將三百塊大洋輸了個精光,所以只能老老實實過來掙剩下的七百塊。

  常發在麻雀面前非常的恭敬,始終以僕人自居。來到之後一直都在準備明天出發用得東西,如果不是麻雀堅持讓他一起吃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桌的。

  瞎子因新人的加入而有些興奮,典型的人來瘋,把自己當成了團隊中的元老,幾杯酒下肚之後話明顯多了不少,他大模大樣道:「咱們這個探險團隊從今兒就算是正式成立了,不過凡事都得有規矩,咱們也不能例外,你們說對不對?」

  常發一言不發地喝酒,他屬於沉默寡言的類型,被瞎子歸納到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角色,麻雀的跟班,在團隊中地位最低。瞎子不認為他是低調,只當常發是露怯,於是對常發更加看不起。

  阿諾條頓打了個酒嗝道:「我看,先起個名字,就像皇家空軍一樣,得有個名字。」

  瞎子連連點頭:「阿諾說得對,得起個名字,這就是師出有名!咱們去蒼白山黑虎嶺,乾脆就叫打虎敢死隊,威風霸氣!同意的舉手!」他自己率先舉起手來,其餘四人卻沒有一個響應,麻雀飄來一個鄙夷不屑的眼神,瞎子有些尷尬了,咳嗽了一聲道:「羅獵,你覺得怎樣!」

  羅獵輕聲道:「不如叫獵風吧!」之所以叫獵風,是因為他們此去黑虎嶺還有一個目的是要盜取七寶避風符,雖然他將葉青虹排除在任務之外,可是他並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一諾千金,更何況葉青虹給出的價碼是十萬大洋。

  瞎子正想貶低羅獵幾句,心說也不怎麼樣,還不如自己的打虎敢死隊威風。麻雀已經第一個舉手通過,麻雀舉手常發自然跟著舉手。阿諾條頓道:「獵風,我喜歡,我喜歡這個名字。」

  瞎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一老外懂個屁,知道風字怎麼寫嗎?」

  阿諾條頓道:「打獵的獵,威風的風,我是英國皇家空軍,我是風之子,我喜歡!」咕嘟又是一大口燒刀子嚥下。

  瞎子呸了一聲:「你是風之子,風是你爹,咱們是獵風,不是把你爹給狩獵了?」

  一群人鬨然大笑,阿諾條頓卻不以為然,嘿嘿笑道:「若是讓我找到我爹,我宰了他!」

  眾人因他的話目瞪口呆,不知這洋鬼子和他親爹有什麼深仇大恨,看阿諾滿臉通紅的樣子應該是喝多了,十有八九是酒後胡話。

  三票通過,瞎子也點了點頭道:「那就叫獵風敢死隊!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咱們接下來應該選隊長,我選羅獵,這沒什麼疑問吧?」

  麻雀三人同時舉手通過,瞎子也沒料到如此順利。

  羅獵笑道:「既然大家如此信任,那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來這個差事了,這次行動我力求為大家服務好。」

  瞎子又道:「隊長有了,接下來選副隊長,這差事吃力不討好,還是我來吧!」

  阿諾哈哈笑了起來,常發搖了搖頭:「憑什麼?」

  瞎子道:「尋龍點穴,立向分金,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能夠超過我吧?」

  常發似乎跟瞎子槓上了:「論才智論武功論德行,你覺得你那樣能上得了檯面?羅獵當隊長我服,你當副隊長我可不答應,更何況咱們一共才五個人,不需要兩個首領,真要兩個也應該是我家小姐,輪不到你。」

  「你……」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4
第三十二章 【迎風雪】(上)

  麻雀道:「常發,算了,既然安翟那麼有責任心,就讓他做副隊長唄。」她還是以大局為重,既然選擇和羅獵合作就不妨對他多一點尊重和信任,安翟是羅獵最好的朋友,對安翟的讓步其實就是給羅獵面子。

  阿諾道:「我無所謂,只是隊伍最要緊是團結……不過你要是當了,很難服眾,又怎能團結。」

  瞎子也不是傻子,看出這幫人對自己沒一個服氣的,叫屈道:「我他媽才不想當,算了,你們現在就是求我我也不幹了!」他也看出來了自己不得民心,本想蹭個副隊長威風威風,可現在這種狀況下就算勉強當上了也沒人服氣,還是別丟人了。

  羅獵道:「所謂隊長也只不過是個名稱罷了,咱們既然是一個團隊,既然是為了共同的目的,那麼大家就要團結起來,合作無間,大家人人平等,沒有誰高誰低,我說對了大家聽,若是說錯了,大家一樣可以反對。」

  麻雀點了點頭,阿諾端起酒杯道:「來,咱們一同乾了這一杯,祝願獵風敢死隊馬到功成,一帆風順!」

  從奉天到蒼白山並未開通鐵路,所以他們選擇駕車前往,途經撫順、通化、白山,行程大約五百餘公里。

  汽車經過通化的時候就已經下雪,道路溼滑難行,中途又遭遇了車輛拋錨,幸好有阿諾這位高明的機師在場,可是惡劣的天氣和路況讓他們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原本準備一天走完的路程足足花去了他們兩天的時間。在白山修整一天之後,他們將汽車留在了白山,於當地購買了五匹健馬,選擇騎馬入山。

  大雪已經下了兩天兩夜,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羅獵騎在一匹黑色高頭大馬之上,氣宇軒昂,一馬當先,緊跟在他身後的是瞎子,瞎子用羊皮襖將自己裹得像一個圓球,前胸掛著一個特製的棉兜,小狗安大頭把腦袋從裡面露了出來,黑亮的眼睛充滿新奇地望著這白皚皚的世界,不時興奮地發出幾聲犬吠。揹負瞎子的棗紅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顯然被瞎子沉重的份量折磨得不輕。

  阿諾和瞎子並轡而行,他騎得也是一匹棗紅馬,一手拎著馬韁,一手拿著軍用水壺,走幾步就灌上一口伏特加,利酒精來溫暖身體,這廝不睡覺的時候基本上都處於醉酒狀態。按照他的說法,酒是上帝賜給人類的最好禮物,既能夠取暖還能夠助眠。

  麻雀和常發兩人在最後,兩人的坐騎一白一灰,所有馬匹全都是常發精心挑選,速度雖非一流,可是重在吃苦耐勞,尤其是善於負重,事實上在山區速度往往派不上用場,耐力才是最為關鍵的。

  前往蒼白山的路上,不時看到有拉著木材的騾車過往,那些騾車大都隸屬於中日合辦的鴨綠江採木公司八道江分局。名為中日合辦,實際上的控制權卻在日本人的手中。大批木材被源源不斷地從蒼白山林海中砍伐,然後通過騾馬撈運的爬犁運輸到白山三岔子,再編筏由渾江順流而下,經過通化送往丹東。目前從蒙江排子到三岔子的輕便鐵路已經部分修建完成,木材的運輸變得更加方便。

  在羅獵的眼中這就是日本對中華財富的掠奪,滿清雖然覆滅,民國卻未能如最初預想的那樣帶給中華振興和崛起,他們所看到的只是軍閥為了爭權奪利而相互殘殺,看到得只是滿目瘡痍的河山,看到得只是流離失所的百姓。

  麻雀從後面趕到了羅獵的身邊,她又裝扮成了一個絡腮鬍漢子,面龐紅撲撲的,一雙眼睛也是異常的明亮。可能是習慣了麻雀的偽裝,羅獵居然能從滿臉的絡腮鬍中看出女性的柔媚,微笑道:「像條漢子!」

  麻雀笑了笑,笑得很好看,一雙眼睛宛如天空中的星辰般眨啊眨啊,鬍子下的嘴脣矜持地抿著,笑不露齒,可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這樣一張大鬍子面孔上就有些違和了。

  羅獵道:「你最好別笑,不然就露陷了。」

  麻雀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眼睛那麼賊。」

  羅獵笑道:「我不是眼睛賊,是鼻子靈!」

  麻雀頓時想起他們初次見面,羅獵識破自己女兒身的事情來,面孔頓時一熱,這廝蔫壞。她佯裝沒有聽懂,岔開話題道:「咱們今天下午應該可以到馬家屯。」從教堂下面找到的地圖上,馬家屯是其中的一個標註地點,她父親日記上也專門提過馬家屯,當初他們進入蒼白山探險的時候曾經在馬家屯落腳。

  羅獵抬頭看了看天空,輕聲道:「這場雪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

  身後響起常發的話:「誰都說不準,這樣的雪若是再下上兩天,恐怕就要大雪封山,咱們只怕找不到上山的道路了。」

  羅獵道:「等到了馬家屯咱們找一個當地的嚮導,爭取儘快進山。」

  午後雪非但沒有變小反而變成了鵝毛大雪,風力明顯增強,西北風夾雜著大片的雪花拍打在他們的面孔上,馬匹行進的速度明顯放緩,他們一個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饒是如此暴露在外的眉毛和鬍子也都被雪花染白,一個個看起來都變成了鶴髮童顏的老頭兒。

  安大頭將腦袋縮進了給它特製的睡袋裡面,瞎子開始還嘟囔抱怨著惡劣的天氣,可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只能讓他體內的熱量更快的流失,於是果斷閉上了嘴巴。

  一行人在風雪中躑躅行進了整整一天,終於在臨近天黑的時候抵達了他們的預定落腳點馬家屯。

  馬家屯位於蒼白山牛頭嶺西麓山腳下,蒼白山的山峰大都以形狀命名,當地山民根據山勢的形狀賦予一個個鮮活生動的名字,不過現在的天氣狀況惡劣,即便是瞎子這樣的夜眼也無法透過漫天雪花看清牛頭嶺的全貌。

  馬家屯並不大,裡面住著幾十戶人家,這些村民大都以伐木採參為生,屯子正南有一片開闊的山地,每年春季到來冰雪消融,可以種一季苞米。過去馬家屯雖然算不上富裕,可村民們也基本算得上自給自足,在這樣的亂世能夠吃飽飯已經非常難得。

  馬家屯村口有一家天福客棧,前來客棧打尖住宿的都是一些進山的參客,每年八九月份是客棧生意最好的時候,成百上千的參客帶著一夜暴富的心理而來,進入古樹遮天的蒼白山林海尋找人蔘,等到九月霜降以後人蔘紅色的果實打落,山參就不再好尋找,參客也開始陸續離開,就算選擇繼續逗留也不會超過十月底,一旦開始下雪,整個蒼白山就變成了危機四伏的險地,很少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眼前已經是十二月末,也到了一年之中蒼白山最冷的季節,天福客棧已經處於歇業狀態,除了老闆趙天福兩口子仍在看店,夥計們也都暫時打發回家了。

  羅獵一行人的到來顯然讓趙天福有些意外,不過有客人照顧生意終究是好的,挑著燈籠冒著大雪將眾人請入了客棧,山野鄉村自然比不上城市的條件,只有一間客房燒了大炕,羅獵他們五個人必須要睡通鋪了。

  趙天福兩口子當然認不出女扮男裝的麻雀,認為五個大老爺們即便是擠一擠也無妨。麻雀問過之後確定沒有多餘的房間也就死了心,暗忖大不了自己坐上一夜,也不能跟這四個大老爺們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其實客棧的客房倒是不少,只是因為生意清淡,所以大都沒有將火炕燒起來。

  羅獵悄悄將麻雀叫到一邊,小聲道:「將就一晚吧,大家在一個房間內也好有個照應。」

  麻雀道:「我可沒說什麼。」

  瞎子已經張羅著讓趙天福兩口子去做菜了。

  趙天福兩口子也是在阿諾摘下頭頂的狗皮帽子方才認出這廝是個外國人,難免多看了幾眼,趙天福來到羅獵身邊好奇問道:「還有個毛子?」滿洲最常見的就是俄國人,老百姓習慣地把他們成為毛子。

  羅獵笑道:「不是毛子,是英國人,神父。」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4
第三十二章 【迎風雪】(下)

  趙天福哦了一聲:「咱們這旮沓可很少見到英國人,得虧下雪人少,不然全村兒都要將他當黑瞎子看。」

  瞎子還以為有人叫他:「誰叫我啊?」

  羅獵忍著笑向他搖了搖頭,示意這事兒跟他沒關係,從兜裡掏出香菸,抽了一支遞給了趙天福,趙天福平時都是抽菸袋,見到這菸捲兒,有點受寵若驚地伸出雙手從羅獵手中接過,羅獵取出打火機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

  趙天福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又迅速將這團煙霧全都吸到鼻孔裡,閉上眼睛一臉的陶醉,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睜開雙眼,充滿陶醉道:「這玩意兒就是柔和。」

  羅獵笑了起來,取出一盒煙送給了趙天福,趙天福因他的慷慨而變得有些惶恐了,再三推讓之後方才收下。

  趙天福身為客棧老闆眼界要比普通的村民高上不少,迎來送往,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打量了一下羅獵道:「羅先生,如果我沒看錯你們是從關外大地方過來的吧?」

  羅獵點了點頭道:「沒錯,黃浦。」

  趙天福道:「天寒地凍的,你們來山裡肯定有要緊事吧?」

  羅獵笑道:「趙掌櫃真是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啊,倒是有些要緊事,不瞞趙掌櫃,我們來山裡是為了找人的。」

  趙天福道:「找人?」

  羅獵點了點頭道:「我的一位叔叔八月進山挖參,直至今日仍然沒有消息,所以我們兄弟幾個特地前來尋人。」來此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藉口。

  趙天福嘆了口氣道:「真要是找人,你們還是回去吧,每年來蒼白山挖參的參客有幾千人,每年死在山裡的參客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失足摔死的,猛獸咬死的,還有同行見財起意暗殺的,更多的是被土匪搶劫殺害的。死了也就死了,少有人前來尋找,即便是尋找現在也不是時候,大雪封山,即便是有屍體也被雪給蓋住了,除非等到來年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方才有機會找到,不過到時候保不齊已經是白骨一堆。」

  羅獵知道趙天福所說得全都是實情,不過他們真正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尋找什麼挖參的親人。羅獵道:「就算機會渺茫我們也想嘗試一下,趙掌櫃能否幫我們引薦一位入山的嚮導,我們可以重金聘請。」

  趙天福想都不想就搖了搖頭道:「這樣的天氣沒有人會為你們帶路的,羅先生,我看您也是個明白人,蒼白山最可怕的不是風雪也不是黑瞎子和東北虎,真正要命的是佔山為王的土匪,他們翻山越嶺打家劫舍,一旦遇上了他們,必然凶多吉少,何苦為了找一個生機渺茫的失蹤者而讓五條性命去冒險。」

  夜深人靜,大屋內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雖然鼾聲打得囂張,可是每個人都睡得非常矜持,麻雀睡在通鋪的最東頭,她的身邊用行李臨時築起了一道牆,牆那邊是忠心守護她的常發,然後是羅獵,瞎子和阿諾兩人背靠背睡在最西頭。安全自然是不用擔心,可是麻雀仍然不能踏踏實實的入睡,不是擔心這些同伴,而是擔心即將開始的這段冒險。

  一個身影從通鋪上坐起,小心走了下來,原來是羅獵,他掀門簾去了外面的堂屋,劃亮一支火柴點燃桌上的油燈,堂屋內瞬間被桔色的光芒充滿。羅獵抽出一支菸點燃,目光望著油燈跳動的火焰,陷入久久沉思之中。

  身後輕盈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轉過頭看到了麻雀。

  羅獵笑了笑,示意麻雀去對面坐下。

  麻雀來到他對面坐下,隔著燈光望著他:「抽太多煙對身體沒好處。」

  羅獵點了點頭,將半截香菸掐滅,低聲道:「睡不踏實?擔心有人不老實?」

  麻雀羞澀地笑了起來:「才不擔心,誰敢啊!」

  羅獵道:「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麻雀道:「你也不是卑鄙小人。」她將一張手繪的地圖遞給了羅獵,羅獵接過來看了看,是這一帶的手繪地圖,圖畫得非常粗劣,不過對蒼白山的一些屯子和峰谷都有標註,應當是熟悉當地地形的人所繪。

  麻雀道:「這張圖是我在白山的時候找人買來的,上面標註了前往黑虎山的詳細路線,就算沒有嚮導咱們也一樣能夠找到黑虎山。」

  羅獵笑了起來,將地圖遞給她,麻雀終究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現在大雪封山如果沒有一個熟悉蒼白山地形的人當嚮導,他們入山必然面臨太多的困難,緊靠著地圖和指南針恐怕還不能確保順利找到目標。

  麻雀道:「等天亮了我們去屯子裡看看,相信只要肯出錢就一定有人為我們帶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

  羅獵道:「去睡吧,養足精神才好趕路。」

  麻雀道:「你怎麼不睡?」

  羅獵道:「不知怎麼了,這些天總是睡不著。」

  麻雀望著羅獵,此時方才留意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關切道:「你該不是生病了吧?」

  羅獵搖了搖頭,其實他有個不為人知的祕密,他的睡眠不好,這種現象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最近變得越發嚴重了,幾乎每個夜晚他都會被噩夢驚醒,然後就是徹夜難眠,樂觀表面的背後也藏有不為人知的痛楚。

  麻雀道:「我也睡不著,不如陪你聊聊天。」

  羅獵笑道:「孤男寡女秉燭夜話,你不擔心別人胡說八道。」

  麻雀哼了一聲,然後道:「你跟葉青虹究竟是什麼關係?」

  羅獵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了八百遍,僱傭關係。」提起葉青虹,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在奉天分別之時她幽怨的目光,葉青虹顯然是不甘心被摒除於計劃之外的,羅獵能夠感受到她的不甘。

  麻雀道:「我還以為她會一起來蒼白山呢。」

  羅獵習慣性地抽出一支菸,剛剛噙在嘴上就被麻雀一把搶了過去:「別抽了,討厭煙味兒。」

  羅獵不禁又想起了葉青虹,如果葉青虹在,應當會為自己點上一支菸,然後陪著自己一起抽吧。

  耳邊響起犬吠之聲,卻是安大頭從瞎子的懷中跳了出來,小肉球一般跑到了麻雀的腳下,麻雀伸手將它抱起,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此時聽到外面公雞報曉的啼聲,麻雀看了看窗外,小聲道:「天就快亮了。」

  羅獵道:「早著呢,我出去看看!」

  天仍未放亮,接連肆虐幾天的風雪已經停了,客棧掌櫃趙天福早早就起來了,在院子裡劈柴,準備早飯。

  羅獵來到趙天福的身邊招呼道:「早啊,趙掌櫃!」

  趙天福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斧頭,掀起搭在肩頭的白羊肚毛巾擦了把汗:「羅先生,昨兒你說要嚮導的事情有眉目了。」

  羅獵大喜過望道:「太好了,只要是合適人選,價錢好商量。」

  趙天福道:「說來也不是外人,我本以為沒人願意前往,昨晚躺在炕上跟我老蒯說這件事來著,她倒是提醒了我,她有個叔伯哥哥徐老根,是土生土長的山裡人,從小就跟著別人伐木採參,幾乎跑遍了整個蒼白山,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摸到想去的任何地方,您要是覺得成,待會兒就把他給叫來。」

  羅獵點頭道:「成,那就麻煩趙掌櫃了。」吃早飯的時候,徐老根就已經來到了天福客棧,看面相倒也憨厚老實,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以三十塊銀洋的價錢達成了協議,預付十塊,等帶著羅獵他們回來之後再付剩下的部分,這價錢已經不低,畢竟在當下的年代,十塊現大洋已經可以買到一頭耕牛,三十塊銀洋已經足夠一個人舒舒服服過上一年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4
第三十三章 【黃口子】(上)

  為了謹慎起見,他們並沒有從一開始就告訴徐老根目的地是黑虎嶺,而是說去參客最常去的二道嶺,那裡距離黑虎嶺只有三個山頭。等到了那個地方再提出要求不遲,大不了臨時再給徐老根增加酬勞。

  當日上午九點,趁著雪後初晴,眾人整裝上路,和羅獵一行騎馬上山不同,徐老根的交通工具卻是滿洲常見的爬犁,爬犁通體木製,寬近一米,長一米三左右,上下各有一個長方梯子形木框,木框的四角由四個立柱把上下連接起來。下邊梯子型木框的前邊比上面的長,並且頭稍微翹起來,其形如刀,這是為了防止爬犁往前面翻跟頭。

  徐老根的爬犁用兩條健壯的的大黃狗拖動,狗就是山村常見的土狗,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犬種,可勝在健壯,吃苦耐勞。

  安大頭見到同伴,伸著嫩紅色的舌頭,甩開四條小短腿向大狗跑去,還未走近,兩條大黃狗就咆哮起來,嚇得安大頭調轉身子哧溜一聲鑽到了瞎子的腳下,瞎子充滿憐愛地將小狗抱在臂彎裡,惡狠狠瞪著兩條大狗道:「娘的,欺負我寶貝,信不信我吃了你們?」

  打狗還需看主人,徐老根正在一旁往爬犁上扎著東西,聽到瞎子的話,毫不示弱地向瞎子望去,目光冷酷毫不退讓。

  瞎子在強光下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細節,可是這一切卻並未逃過羅獵的眼睛,羅獵心中不由得一怔,從目光來看徐老根倒是個狠角色。

  徐老根紮好了行李,坐上爬犁,大聲道:「各位大爺可跟好了,趁著天氣晴好咱們進山咯!」說到這裡,輪圓了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打了個響鞭,如同如同炮竹炸響,清脆悅耳,鞭聲久久在雪夜中迴盪。兩條大黃狗撒開四蹄向太陽的方向奔去。

  瞎子不屑地切了一聲道:「老子還不信了,就他那八條小短腿能夠跑得過我家大棗的四條大長腿!」瞎子喜歡起外號,已經把自己的坐騎命名為大棗,阿諾的那匹棗紅馬被他稱為小棗,甚至連阿諾也被他起了個金毛的外號。常發也沒能倖免,瞎子背後叫他悶葫蘆,起因就是常發沉默寡言,至於麻雀能夠倖免的原因是她的本名就像外號,瞎子實在不忍心給麻雀起外號,金絲雀、百靈鳥都比麻雀顯得高貴,其實瞎子倒是想叫她老家賊來著,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知道麻雀不好惹,第一次見面就在她手下吃了苦頭。

  瞎子縱馬揚鞭緊隨在狗拉爬犁的後面,開始的時候還能跟上,可跑了一段距離之後,大棗顯然有些累了,步幅明顯慢了下來,任憑瞎子怎樣吆喝,安大頭不停犬吠助威,仍然不停減慢了速度。

  麻雀和常發率先超過了瞎子,然後阿諾騎著小棗也超了過去。

  習慣於在前方帶路的羅獵今兒卻慢了下來,選擇和瞎子並轡前行,瞎子因為受不了強光取出墨鏡戴上,一邊喘著白汽一邊道:「羅獵,我真是不明白啊,這大長腿怎麼跑不過小短腿。」

  羅獵笑了起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環境不同,它們的能耐自然不同,雪地之上這些馬匹反倒發揮不出它們的所長,等到上了山,只怕都要慢下來了。」

  他的話很快就應驗,進入山地之後,山勢漸漸變得陡峭,眾人不得不選擇下來步行。

  羅獵牽著馬大步趕上了徐老根,微笑道:「徐大哥,咱們距離二道嶺還有多遠?」

  徐老根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看樹葉間隙的日頭,低聲道:「早呢,剛剛開始,如果一些順利,後天晌午能夠趕到二道嶺。」

  麻雀在身後道:「那不是說咱們要連續兩晚在山裡過夜?」

  徐老根點了點頭道:「翻過前面的兩座山就到了黃口子,那裡有座荒廢的林場,裡面有幾間木屋,可以將就一夜。」

  麻雀已經將地圖上標記的地方記得非常清楚,上面並未提到黃口子的地名,看來僅僅依靠地圖是不行的。在父親留下的筆記和地圖中也沒有提及黃口子這個地方,他們當年探險選擇的應當是另外一條道路。常發默默來到麻雀身邊,伸出手去,將韁繩接過,儘量減輕麻雀的負擔。

  一行人在徐老根的帶領下翻越冰雪覆蓋的山嶺,第一天的行程還算順利,在下午五點的時候已經抵達了預定的地點。

  黃口子過去是一座林場,曾經在光緒年間興盛一時,不過任何事物都存在著興極必衰的道理,隨著放排的青龍溪的斷流乾涸,林場變得運輸不便,如今的黃口子已經徹底荒廢,偌大的林場空無一人,只剩下十多間木屋佇立曠野之中,忍受著風雪煎熬,記憶著歲月變遷。

  徐老根對這裡的情況非常熟悉,指了指那些木屋道:「我六月份還在這裡住過,你們挑選乾淨的房間住下,每間木屋裡面都有火盆子,晚上可以取暖,不過大家都要小心,萬一不小心將房子燒了麻煩就大了。」

  羅獵點了點頭道:「徐大哥辛苦了!」

  徐老根擠出一絲難得的笑容,然後拎起爬犁上的行李走入東南角的一座木屋,那木屋的位置在十多個木屋中最高,幾乎可以將林場住宿區的情況一覽無遺。

  羅獵讓安翟和阿諾兩人逐一將每間木屋檢查了一遍,自己則和常發一起去林場四周巡視,周圍除了他們的腳印之外並無其他的人類和獸類的痕跡,等他們回到落腳地,發現徐老根已經在正中空曠的位置生起篝火,林場的木材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羅獵心中卻感到有些不妥,在這裡生起篝火太容易暴露目標,不過他轉念一想,林場之中自然要尋找空曠地帶,而且這周圍寂靜無人,應該沒那麼多意外。山裡的情況徐老根要比他們清楚得多,他既然這樣做就應該沒有問題。

  徐老根分別利用兩根圓木相互支撐,做成了兩個支架,正中橫上一根圓木,將鐵鍋用鐵絲吊在圓木上,一個簡易的吊燒鍋就已經完成。他們從天福客棧中帶了不少的乾糧出來,菜餚已經凍硬,可以儲存多天不會變質,現在需要做得無非是簡單加熱一下。

  眾人餓了一天,聞到飯菜的香氣全都圍了上來。瞎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咕嘟嚥了口口水道:「還真是香氣四溢啊,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徐老根的反應卻極其冷漠:「還是狗肉香,你想不想吃狗肉啊?」

  瞎子看了看蜷曲在火堆旁取暖的兩條大黃狗,馬上明白徐老根仍然在記恨著自己出發時說得那句話,嘿嘿笑道:「我不吃狗肉,開玩笑的。」

  「我吃!」徐老根冷笑了一聲,從加熱好的飯菜盛了一碗,端著飯去了自己的木屋內。

  瞎子怔怔望著徐老根的背影,禁不住呸了一聲道:「丫就是一個帶路的,牛逼什麼?」

  羅獵道:「大家趕緊吃飯,早點兒休息。」雖然請了徐老根做嚮導,常發對飲食始終非常留意,每次吃飯總是先丟一些讓安大頭先吃,瞎子對常發的行為非常反對,他對安大頭的愛出自真心,寧願自己先行嘗試,不過他們在飲食上的把關很嚴,他們所帶來的食物都和徐老根分開,對方根本沒有接觸到的機會。

  阿諾無酒不歡,拿出酒壺喝了一口遞給羅獵,羅獵搖了搖頭,瞎子接了過去,連灌了幾口,這兩天他和阿諾倒是投緣。

  羅獵留意到剛才蜷曲在篝火旁烤火的兩條大黃狗也跟著徐老根一起走了,麻雀來到他的身邊,小聲道:「徐老根的脾氣好大啊!」

  羅獵道:「誰都有些脾氣,大家趕緊吃飯,阿諾!瞎子,你們少喝點兒,晚上還得值夜呢。」進入山區之後,就進入各方土匪的活動範圍,務必要小心為上。

  瞎子叫苦不迭道:「荒山野嶺的哪會有人來?值個屁夜啊!」阿諾也跟著點頭。

  常發道:「羅先生,今晚我來吧!」

  羅獵道:「還是咱們輪值吧,你上半夜,下半夜我替你。」

  「成!」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5
第三十三章 【黃口子】(下)

  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羅獵出門來到外面,看到常發仍然坐在篝火前。靜夜之中踩在雪地上腳步聲異常清晰,常發機警地轉過頭,看到是羅獵這才放下心來,右手緩緩從懷中抽出。他的懷中藏著一把手槍。

  羅獵微笑道:「常大哥,你會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

  常發點了點頭,撩開衣襟,從腰間抽出一把毛瑟1896遞給了羅獵,羅獵並沒有伸手去接,低聲道:「我不用槍。」

  常發只能將手槍收了回去。

  羅獵叮囑他道:「收好了,千萬別讓徐老根看見。」他們這次出來帶了不少的武器,但是這些武器是不可輕易暴露人前的。

  常發道:「放心吧,你一個人小心點兒,有什麼事情只管叫我。」

  羅獵笑道:「趕緊去吧!」

  常發離去之後,羅獵一個人守望著這對篝火,深山雪谷,寂靜無人,折斷樹枝的聲音也如此的驚心動魄,望著跳動的篝火,羅獵的眼中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幻影,他有些痛苦地閉上了雙目,就在此時聽到遠處傳來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羅獵霍然回頭,卻看到一個穿著臃腫棉服的身影朝自己走了過來,從走路的姿勢已經看出是麻雀。

  麻雀來到近前,方才看到她手中還拿著一條毯子,遞給了羅獵道:「晚上冷,你披上!」

  羅獵道:「怎麼還沒睡?」

  麻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毯子披在了他的肩頭,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了。感到肩頭一沉,卻是羅獵又將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麻雀眨了眨雙眸,羅獵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推讓,輕聲道:「我不冷。」

  麻雀有些但心地望著羅獵道:「你臉色不好,要多多注意身體,不如我守著,你去睡吧?」

  羅獵搖了搖頭道:「睡不著。」

  麻雀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失眠症啊?」

  羅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從美國回來後,我睡眠一直不好,最近可能是不習慣滿洲的寒冷天氣,所以變得有些嚴重了。」

  麻雀道:「那也要休息,不能總是撐著,要不你喝點酒,應該有助於睡眠。」

  羅獵折斷了一根樹枝扔在了篝火裡:「雖然睡不著,對身體也沒什麼影響,我試過喝酒,可是越喝越是清醒,喝多還頭痛,更是睡不著。」他停頓了一下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壞事,我雖然睡得少,可清醒的時候多,活一天等於別人活兩天了。」

  麻雀道:「實在不行就吃點安眠藥。」

  羅獵道:「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

  麻雀道:「我聽說失眠都是因為遭遇到挫折或刺激引起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可能,我願意聽你傾訴。」她總覺得羅獵是個有故事的人,對他的事情表現出相當的興趣。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周圍看看。」

  麻雀點了點頭,望著羅獵遠去的背影,美眸中蒙上了一層霧氣,羅獵此時的離開明顯是在逃避,不知他心中究竟深埋著怎樣的痛苦,雖然他表現在外的都是樂觀,可是麻雀總覺得他深邃的雙目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痛楚。

  羅獵舉著火把走近徐老根所在木屋的時候,卻發現門口的爬犁不見了,心中不由得一驚,圍著木屋走了一圈,並未發現黃狗和爬犁的蹤跡,在木屋後面卻發現了一條爬犁拖行的痕跡,羅獵暗叫不妙,他來到木屋門前,輕輕一推房門應手而開,房間內漆黑一團,藉著火把的光亮照亮房內,卻見房間內空空蕩蕩,徐老根早已人去樓空。

  羅獵此驚非同小可,內心開始自責,這兩天因為失眠症的折磨,他明顯有些不在狀態,其實在行程開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徐老根的目光有些古怪,可是自己終究還是麻痺大意,對徐老根過於疏忽,以為既然談好了條件,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擔心,有錢能使鬼推磨,卻沒有料到徐老根會中途逃走。羅獵忽然感到一陣頭痛,他捂住前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自己被推舉為這支小隊的首領,就要承擔起帶領隊全體成員完成任務,確保每一個人平安返回的責任,他不可以亂。

  羅獵的目光投向篝火,雖然相隔遙遠,麻雀始終在關注著他,目光也在向他看來。

  羅獵的腦海中閃回到徐老根生起篝火的畫面,當時他曾經產生過不妥的念頭,可最後又被他否定,現在看來一切很可能都是徐老根在佈局,羅獵可以肯定徐老根絕不是因為害怕未來的凶險半途而廢,即便是要走,他也不會選擇半夜悄悄離開。

  羅獵迅速向麻雀奔去,向她招手,示意麻雀離開那堆篝火,黑夜之中,那堆篝火已經成為最為顯著的目標,假如有人過來伏擊他們,首先攻擊的就會是篝火旁負責守望之人。

  麻雀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到羅獵的動作,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危機,起身向他走去。

  她前腳離開,一支羽箭就突破夜色射在她剛才所在的位置,鏃尖深深沒入凍土之中,黑色尾羽在箭桿的帶動下顫抖不停。

  麻雀竭力前衝,進入前方樹木的陰影中,奪!的一聲又是一支羽箭射中樹木,冰屑和乾裂的樹皮被這一箭激揚而起,四處紛飛,麻雀藏身在樹幹之後,雪光將俏臉映照得煞白,目光驚魂未定。

  羅獵以驚人的速度向麻雀衝去,同時高呼道:「有埋伏!」之所以大聲呼喝,一是為了吸引弓箭手的注意力,二是為了提醒木屋中仍在酣睡的三名同伴。

  咻!咻!咻!一連三箭追逐著羅獵的身影,可是羅獵奔跑的速度太快,而且他奔跑中不停變換方向,利用周圍的樹木和建築作為身掩護,三支羽箭全都沒有命中目標,一支跟著一支釘在羅獵身後的雪地之上。

  麻雀在羅獵吸引對方注意力的期間,已經成功隱蔽在木屋後方,抽出魯格P08手槍朝著射手可能藏身的位置連續發射,清脆的槍聲打破了寂靜的黑夜,為羅獵掩護的同時,也將木屋內剛才還在酣睡的三人驚醒。

  常發剛剛才入睡,羅獵發出第一聲警示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掏出枕下的兩把毛瑟,想要出門接應,剛剛拉開房門,就有一支羽箭呼嘯著射了過來,常發慌忙退回房內。羽箭奪的一聲釘在門板之上,這一箭勢大力沉,鏃尖射穿門板,貼著常發的左耳根露出了來,只要稍稍向右偏上一寸,常發就有性命之憂。

  瞎子和阿諾兩人睡在同一間木屋內,槍聲把他們的酒意也徹底驅散,兩人忙著去摸槍。阿諾道:「外面還亮著篝火,敵暗我明,咱們若是出去就會成為活靶子。」他畢竟是英國皇家空軍出身,軍事素養和實戰經驗要遠遠超過瞎子。

  瞎子道:「怎麼辦?」

  阿諾向後面的窗戶努了努嘴,走過去掀開窗戶,準備藉著夜色的隱蔽悄悄從窗戶中翻了出去,可是窗戶剛剛掀開就有一隻羽箭射來,阿諾下意識地矮下身去,羽箭緊貼著他的頭皮飛了出去,嚇得阿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樹林中射出幾支火箭,這次的目標並非是針對人,而是針對木屋,這麼大的目標,就算是普通的弓箭手也不會錯失。木屋遇火即燃,雖然短時間內不至於整間燒完,可是這些火光起到了照明作用,四處燃燒的著火點更讓木屋暴露於光亮之下,也讓羅獵他們的隱蔽變得更加困難。隨行的坐騎因為火光而驚恐嘶鳴起來,很快這些馬匹就成為了弓箭手的目標,羽箭齊飛,五匹坐騎被射中要害慘死當場。

  羅獵和麻雀會合在了一處,他們的藏身處暫時安全,麻雀低聲道:「怎麼辦?」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4 00:05
第三十四章 【北風烈】(上)

  此時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也暫時停下了攻擊,他們顯然在守株待兔,在他們看來只要木屋的火勢燃燒起來,裡面的人自然要向外衝出,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射殺這些失去隱蔽的目標。

  羅獵低聲道:「你掩護我,必須要幹掉暗處的敵人。」他的目光望著南方,施放暗箭的敵人應該藏在那個位置,另外還有弓箭手藏身在西北和東北的山坡上,呈三角陣型將整個黃口子林場控制住,對方居高臨下且藏身在密林深處,更何況敵暗我明,目前來看最少有三名弓箭手在附近高地埋伏,想要同時將他們除去簡直難於登天。

  麻雀擔心道:「敵暗我明,現在衝出去等於主動送死,我們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羅獵看著不遠處的木屋,火勢比起剛才已經大了許多,用不了多久濃煙和烈焰就會逼迫裡面的人不顧一切地逃出來。他抿了抿嘴脣,下定了決心:「你開槍掩護我,我從暗處靠近西北側的山林,只要除掉一側潛伏的敵人,就可以打開一條逃生之路。就算幹不掉他們,也能夠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為大家創造逃生的機會。」

  麻雀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小心一些。」

  羅獵已經貓著腰向西北坡地潛行而去,麻雀朝著西北方向又開了一槍,然後迅速轉移到右側的一棵大樹後,馬上就有一支羽箭還擊而來,射中了麻雀用來藏身的樹幹。麻雀藏身在樹後連續開槍,因為只能判斷對方的大概方位,麻雀的射擊並沒有任何的殺傷力,連續射擊五槍之後她再度改變了隱蔽地點,看到羅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樹林之中,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只要羅獵進入樹林,他就變得安全了許多,密密麻麻的樹木會為他提供天然的隱蔽。

  瞎子也跟阿諾一樣趴在了地面上,雙手捂著嘴巴,火箭引燃了木屋,煙已經從門縫中彌散了進來,他低聲道:「金毛,快想辦法,這樣下去咱們要被薰死了。」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就應當把麻雀的豬頭面具戴上。小狗安大頭瑟縮在他的身邊,惶恐嗚鳴著。

  阿諾道:「煙霧對咱們也能夠起到掩護作用……咳咳……再忍忍,等會兒咱們衝出去,還好他們沒槍……咳咳……」

  常發所在的木屋房門再度打開,從裡面飛出了一個灰影,馬上就有羽箭射中目標,目標落地其實是一床捆紮包裹成人形的棉被,說時遲那時快,常發已經趁著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從房間內衝了出來,原地一個翻滾已經逃到了一堆約有兩米高的圓木堆後面,對方意識到是障眼法的時候已經晚了,常發成功脫困,利用圓木的掩護,雙槍瞄準南方的樹林輪番射擊,毛瑟槍迅猛的火力暫時壓制住了對方的進攻。

  麻雀在另外一邊配合羅獵繼續吸引西北角的敵人。

  瞎子和阿諾聽到外面槍聲不斷,兩人也無法繼續忍受木屋裡面的煙熏火燎,瞎子道:「你先走我斷後,咱們衝出去!」

  阿諾點了點頭,瞎子站起身來,先是退了幾步,準備鼓足勇氣衝出去,可方才邁了一步,腳下的地板喀嚓就被他踩了個破洞,瞎子的一條大腿整個陷了進去,叫苦不迭的同時又驚喜萬分,這真是個意外地發現,木屋其實是建在架空層上面的,這是為了隔絕地面潮氣,這木屋荒廢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地面的木板早已腐朽,哪禁得住瞎子這麼折騰。阿諾也是又驚又喜,先將瞎子拖了上來,然後兩人合力將地板三下五除給撬開了一個大洞,小狗安大頭率先從洞口鑽了出去,跳到了下面,然後汪汪直叫,瞎子和阿諾也從洞口先後爬了下去。

  兩人從木屋中逃出之後,那木屋就熊熊燃燒起來,看到不遠處麻雀潛伏在那裡,瞎子低聲叫道:「麻雀!」

  麻雀轉過身,她雖然看不清來人的面貌,可是從聲音還是能分辨出身後的應該是瞎子,連放了幾槍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瞎子和阿諾兩人趁機來到她身邊會合,對方的攻擊明顯減弱,暗藏在林中的射手並沒有料到瞎子和阿諾已經從木屋下方離開,仍然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燃燒的木屋之上。

  瞎子最關心的還是羅獵,看到羅獵不在附近,壓低聲音道:「羅獵呢?」

  麻雀指了指西北角,小聲道:「他去清除障礙了,咱們目前只有那條退路。」

  瞎子嘆了口氣:「就知道逞英雄!」

  麻雀替羅獵不平道:「他還不是為了大家冒險,你怎麼不敢去?」

  瞎子嘿嘿笑道:「人很多時候不僅僅要靠勇氣,還要靠智慧。」說話的時候配合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從阿諾那裡要來了望遠鏡,悄悄觀望了一下林中的動靜,看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們兩個同時從兩側開火,吸引他們反擊。」

  兩人都知道瞎子擁有夜間視物的能力,卻不知道他在夜間的視力遠遠超過白晝,兩人準備開槍的時候,另外一側躲在圓木後方的常發卻率先開槍,常發開槍的目的一是為了震懾對手,而是向同伴通報自己的位置,他剛一開槍,林中就接連射出兩支羽箭。

  瞎子等待得就是這一時刻,他瞬間就已經鎖定了南側敵人的藏身之處,以手指向林中的方位,示意麻雀和阿諾兩人同時朝著這個方向開槍,麻雀和阿諾將信將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兩人同時扣動扳機,密集的子彈射向瞎子所指的位置。

  瞎子的指向雖然不是絕對精確,可是麻雀和阿諾的火力已經覆蓋了目標方圓三米左右的範圍,只聽到林中傳來一聲慘叫,然後聽到樹木折斷的聲音,應當是有人從樹上墜落,中途還砸斷了樹枝。

  羅獵深入密林之中,藏身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樹之後,從地上撿起一段枯枝,向右前方扔了過去,枯枝砸在樹幹之上發出空的一聲,緊接著從斜上方一支羽箭追風逐電般射了過去,正中剛才的撞擊出,羅獵悄悄探身觀望,箭桿猶自在樹幹之上顫抖不停,從箭桿的指向,可以初步判斷出對方的藏身所在,從弓弦發射的聲音,他可以粗略判斷出對方和自己的距離。

  他躡手躡腳向右側繞行,利用樹木的隱蔽,確保不被對手發現行蹤,悄悄繞行到了那射手身後,藉著雪光的映照望去,可以看到在自己左前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距離約有十米左右的大樹之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枝丫之上,那人一身黑色棉衣,手中長弓拉得滾圓,鏃尖在夜色中閃爍著寒光,他正在小心尋找著目標。

  羅獵搖了搖頭,從腰間抽出一柄飛刀,突然叫了一聲:「嗨!」

  樹上的射手聽到聲音慌忙轉過身來,他反應也算迅速,在轉身之時已經向發聲處射出一箭。

  羅獵發聲的同時飛刀已經出手,凜冽的刀光化成一道驚鴻,穿透夜色,刀聲響徹夜空之時,刀光已經沒入射手的右腿內,他慘叫一聲從樹上跌落。羅獵身體一偏,左手穩穩抓住向他射來的羽箭,宛如獵豹一般向前方撲去,不等那箭手從雪地上爬起,將羽箭向上一拋,於空中掉轉方向,再度抓住箭桿,狠狠插入對方的右手之中,鏃尖穿透對方的手掌,將之牢牢釘在雪地之上。

  那箭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左手想去摸腰間的開山刀,卻被羅獵一腳踏住動彈不得。

  外面向來數聲槍響,麻雀和瞎子循聲前來相助,他們趕到的時候,這邊勝負已分,常發和阿諾分別在林邊警戒,雖然他們可能幹掉了潛伏在正南方的射手,羅獵也制住了西北方的射手,但是東北方高地仍然有敵人潛伏,不過現在所有成員已經進入林中,而且清除了兩個方向的敵人,破去了對方的合圍,暫時脫離了險境。

  瞎子撿起地上的開山刀走過去,照著那箭手的臉扇了過去,雖然不是直接砍過去,可刀身打臉啪啪作響,出手極重,瞎子怒道:「老實交代,什麼人派你來的?」

  那人先是被羅獵飛刀射中,然後失足從樹上跌落,原本只剩了半條命,右手又被羅獵扎穿,可謂是慘到了極點,見到自己落入對方的包圍圈中,嚇得魂飛魄散,慘叫道:「好漢饒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徐老根安排我們在這裡埋伏,他說有肥羊經過……」

  瞎子聽到果然是徐老根勾結土匪意圖謀財害命,心中不由火起,抬腳照著那土匪襠下就是狠狠一腳,踢得那土匪哭爹叫娘。

  羅獵制止了瞎子繼續施虐,沉聲道:「你們一共有幾個人?徐老根在不在其中?」

  那箭手此時已經完全崩潰,涕淚之下道:「三個,包括徐老根一共只有三個……」

  羅獵聽說對方只有三個人稍稍放下心來,眼前他們活捉了一個,瞎子他們也擊中了隱藏在正南方的對手,從剛才聽到的動靜來看,那人就算沒死也受了重傷,也就是說目前只剩下一名還有戰鬥力的對手。他又問道:「你們是哪個山頭的?」

  那箭手道:「天脈峰連雲寨……」
mk2258 發表於 2017-5-18 20:40
替天行盜 第三十四章 【北風烈】(下)

  眾人聞言一怔,本以為這廝是黑虎山狼牙寨的土匪,卻想不到屬於另外一家,其實蒼白山脈綿延千里,幅員遼闊,土匪眾多,大大小小的勢力據說有二十多支,其中勢力最大的要數黑虎山狼牙寨,可佔山時間最長,最為神祕的要數連雲寨,據說連雲寨的這支人馬自打元朝的時候就在蒼白山立足了,不過山寨歷史雖長,卻非常低調,除了他們活動的天脈峰之外,這些年來他們並未主動擴張勢力,甚至也很少聽說他們打家劫舍的劣跡,反倒是常有救濟山民的行為。算得上蒼白山群匪中名聲最好的一支。

  羅獵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很可能有後援,厲聲道︰「你不是說只有三個嗎?」

  那箭手老實交代道︰「徐老根聯絡我們私下發筆小財,這件事並未上報……」

  瞎子道︰「怎麼辦?」

  羅獵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多小時,現在冒險趕路很可能會遭遇潛伏對手的攻擊,更何況他們的行李還留在林場,抬起頭指了指前方的高地道︰「先去高處藏身,有什麼事等到天亮再說。」

  四名同伴都點了點頭,雖然瞎子擁有黑夜視物的能力,可是畢竟這周遭草深林密,可以隱藏的地方實在太多,更何況三名敵人有兩名喪失了戰鬥力,唯一倖存的那個應該不敢輕舉妄動,十有八九隱藏在林中某處,如今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靜待天明。

  瞎子又在那箭手身上踢了一腳道︰「這人怎麼辦?」

  羅獵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常發已經走過去一刀刺入那名箭手的心口。

  麻雀因眼前的一幕驚呼了一聲,瞎子和阿諾也驚詫地張大了嘴巴,誰也想不到滿臉憨厚悶葫蘆一樣的常發出手居然如此狠辣果決。

  常發抽出染血的開山刀,在箭手的棉襖上擦乾血跡,低聲道︰「不可留下後患。」

  羅獵皺了皺眉頭,畢竟已成事實也不好再說什麼,其實就算他們暫且留下那人的性命,估計他在這天寒地凍的山野中也熬不過今晚,除了惡劣的天氣,還有周邊潛伏的野獸。不過親眼看著常發乾掉已經放棄反抗的俘虜,心中仍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羅獵提醒眾人儘快離開,麻雀剛才的那驚呼很可能引來敵人。

  五人轉移到高處林中隱蔽,後半夜氣溫驟降,他們不得不抱團取暖,瞎子和阿諾兩人最為心大,這樣的環境下居然也能睡著,沒多久就坐著打起了呼嚕。羅獵和常發一左一右護著麻雀,麻雀開始的時候還能撐著,可最終因為過於疲倦而靠在羅獵的肩頭睡了過去。

  常發悄悄起身去周圍巡視,確信並無異常狀況,這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中拎著一件大衣,上面還沾有不少的血跡,顯然是從他殺死的那名箭手身上剝下的,小心為麻雀蓋在身上,他對麻雀的關懷的確是無微不至。

  羅獵讓麻雀靠在瞎子寬厚的背上,然後站起身來,示意常發去休息,自己頂上一會兒。

  常發卻搖了搖頭,此時天空中已經泛起一絲青白之色,黎明即將到來,透過林木的間隙,可以看到廢棄林場的谷地仍然冒著縷縷青煙,幾間木屋幾乎已經被燒了個精光。

  常發低聲道︰「我若不殺死他,很可能會招來更多的敵人。」他也不是愚魯之人,從幾名同伴的反應也知道自己殺死那名箭手並不被他們認同。

  羅獵淡淡笑了笑,其實常發沒必要向自己解釋,他能夠理解常發保護麻雀的心情,其實即便是殺死了那名弓箭手,仍然無法保證這裡的事情不被傳出去,畢竟攻擊他們的一共有三人,其中有一人應該已經逃脫。

  此時麻雀也已經醒了過來,發現羅獵和常發都不在她的身邊,自己靠在瞎子和阿諾的身上,趕緊站了起來,染血的大衣落在了雪地上,她這才看到了就站在不遠處的羅獵兩人,頓時放下心來。

  耳邊此起彼伏的鼾聲仍在持續,瞎子和阿諾兩人背靠背相互支撐,居然睡得如此酣暢。

  羅獵道︰「天亮了,叫醒他門,咱們回去尋找行李,然後儘快趕路。」

  麻雀拍了拍瞎子的肩頭,毫無反應,於是伸手去揪瞎子的耳朵,瞎子的耳朵已經凍了,這一踫痛到了骨髓,這貨慘叫一聲跳了起來,跟他背靠背的阿諾身後突然失去依靠,頓時摔了個四仰八叉,自然也醒了。

  瞎子捂著耳朵痛得跺腳,搞明白怎麼回事之後抱怨道︰「麻雀,你就不能溫柔點!」

  麻雀哼了一聲道︰「對你啊,犯不上!」

  可能是天氣太冷,瞎子也失去了鬥嘴的興致,捂著耳朵嘟囔了幾句,就不再抱怨。

  羅獵示意大家分散開一段距離,互有照應,留意周圍的舉動,然後向林場走了過去,途徑昨晚殺死那名箭手的地方,發現屍體已經不見,雪地上留有一道拖拽的痕跡,順著痕跡望去可以看到遠處有一個小小的雪丘,原來是常發趁著巡視的功夫將屍體移走埋了,也是為了避免嚇到麻雀。

  幾人先是在林場宿地周圍搜索了一圈,在正南方的密林之中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身上中了數個槍洞,應該是昨晚麻雀和阿諾兩人在瞎子的指揮下聯手擊斃的那個。和此前被常發所殺的那個一樣,屍體身上並未配槍,所帶得是長弓和開山刀之類的冷兵器。不過此人並非是徐老根,也就是說昨晚圍攻他們的三人有兩人已經授首,唯獨罪魁禍首徐老根逃了。

  確信周圍再無其他人潛伏,幾人都放下心來,這才回到宿地尋找行李,他們從白山買得五匹馬於昨晚被射殺,行李也有部分於木屋中燒燬,主要是瞎子和阿諾負責看護的部分,常發負責的那部分行李倒沒有什麼損失,他昨晚從木屋中脫身的時候,先用棉被將行李從木屋中扔出吸引敵方的注意力,然後趁機逃了出來。不過好在瞎子和阿諾負責的那部分多半都是食物和衣服,並沒有太重要的物品。

  整理行裝之後,幾人繼續上路,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失去了嚮導,而且徐老根帶他們來到的黃口子林場在地圖中並未標註。他們目前所能倚重得只有麻雀手中的地圖和指南針。

  確定了大概的方位,再度踏上征程,用來負載行李的馬匹被全部射殺,現在只能自行揹負行李前進,行進在到處都是積雪的崇山峻嶺之中可謂是步履維艱。不幸得是,當日午後再度下起了鵝毛大雪,幾人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

  羅獵舉目四望,現在的能見度還不到五十米,與其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衝亂撞,還不如就地紮營休息,等到風雪停歇之後辨明方向再繼續前進,徵求幾位同伴的意見之後,眾人就地紮營,為了輕裝減負,他們只帶了兩頂帳篷,羅獵在避風的地方將兩頂帳篷紮好,麻雀過來給他幫忙,常發在帳篷外負責生火,巡視周圍環境,排除可能存在危險的任務就交給了瞎子和阿諾。

  帳篷還未紮好,常發已經將火生了起來,篝火熊熊,頓時讓他們感到溫暖了許多,常發還從黃口子林場選了一根白蠟棍,平時可用來當扁擔肩挑行李,遇到敵人或野獸的時候還可用來防身,這會兒被他當起了通火棍,可謂是一物多用。

  剛剛把吊燒鍋放上燒水,瞎子和阿諾兩人就巡視回來,走了一圈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奔在前方的是安大頭,它的身上落滿了雪花,看起來如同一個滾動的雪球兒。

  瞎子和阿諾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身上落滿積雪,遠遠望去如同兩個大號的雪人,阿諾上氣不接下氣道︰「白茫茫一片,鳥不拉屎,除了咱們再沒有……其他人了……」加入獵風敢死隊之後,這廝的中國話越發地道了,不過發音明顯帶著一股東北大碴子味。

  瞎子這會兒功夫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只是跟著點頭。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5-26 22:55
替天行盜 第三十五章 【虎虎虎】(上)

  常道︰「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咱們應該已經深入蒼白山腹地,這裡土匪出沒,野獸散佈,稍有不慎,只怕就要將命丟在這裡。@樂@文@小說 」

  瞎子屁股坐在篝火旁,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好會兒方才緩過氣來,衝著麻雀道︰「噯,我說咱們好日子不過,天寒地凍地跑到這裡來鑽山溝子,到底圖什麼?」羅獵並未將麻雀尋找禹神碑的事情告訴他,即便是告訴瞎子,瞎子只會更加想不通,為了塊石碑,費勁千辛萬苦尋找自然是划不來。

  麻雀沒好氣道︰「說了你也不懂!」

  瞎子道︰「什麼意思?」

  「她說你蠢!」阿諾維恐天下不亂地開始補刀。

  瞎子嘆了口氣道︰「有些時候蠢點不是壞事,太聰明的女人往往嫁不出去!」

  小狗安大頭汪汪叫了兩聲,似乎在為自己的主人喝彩。

  瞎子自以為佔了上風,頗為得意地摸了摸安大頭的耳朵,安大頭卻跳了下去,哧溜聲向樹叢中撒歡兒跑去。

  瞎子擔心它在林中迷失方向,慌忙起身跟了上去,叫道︰「大頭,別跑啊!」

  安大頭以為瞎子在跟自己玩鬧,跑跑停停,在雪地上跟瞎子嬉戲起來。

  麻雀抓了個雪球照著瞎子的後腦勺丟了過去,瞎子被砸了下,還好頭上戴著厚厚的兔毛帽子並沒有覺得疼痛,轉身看了看麻雀,麻雀也在怒氣衝衝地望著他,因為這廝剛才的那句話耿耿於懷。

  羅獵旁笑道︰「麻雀,別跟他般見識,他有口無心。」

  麻雀轉過臉來,卻笑了起來︰「你當我心眼真那麼小?」

  安大頭已經在樹林中消失不見,瞎子知道這小狗喜歡跟自己藏貓貓,他躡手躡腳走入樹林,嘿嘿笑道︰「大頭啊大頭,信不信我抓住你狠揍頓?」走了沒兩步就看到小狗背朝自己木立在前方不遠處,兩隻耳朵支楞老高。瞎子暗笑,看你往哪兒逃?正準備上前抓住安大頭的時候,卻聽到宛如拉風箱般的低沉呼吸聲。大白天的瞎子眼神不好,循聲定楮望去,卻見在距離自己二十米外的林中有塊鮮亮的黃色,他用力眨了眨眼楮,現那塊色彩移動了起來,黃黑相間,竟然是頭牛犢般大小的猛虎。

  瞎子只差把尿給嚇出來,慘叫聲道︰「老虎!」危急之中他並未忘記安大頭,把將安大頭給抱住,轉身就逃,安大頭剛才顯然是被嚇傻了,主人將它抱住,它方才回過神來,驚恐的�牢匚亟辛似鵠礎br />

  瞎子撒丫子沒命逃竄,那隻吊楮白額猛虎如同出膛的炮彈,從潛伏的樹叢中衝出,撒開四蹄,積雪被它飛的腳步激揚而起,在身後拖曳出長長到白煙。

  瞎子其實身上也帶著槍,可是情急之中根本沒時間去拔槍,他的奔跑度顯然和猛虎無法相提並論,屋漏偏逢連夜雨,慌忙之中腳下又被橫在雪下的樹根絆到,瞎子失去平衡,噗通聲摔倒在地上,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戧了滿頭滿臉的雪。

  也是他命大,那猛虎已經逼近他的身後,在瞎子跌倒的同時騰躍而起準備將獵物撲倒在地,瞎子被樹根絆倒的意外讓猛虎形成了錯判,這撲錯失了目標,從瞎子的頭頂飛躍而過,落在瞎子身前兩米左右的地方。

  瞎子本以為這下必死無疑,可是抬起頭來看到老虎屁股衝著自己,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撿了條命,不過危險尚未過去,他爬起來準備再逃。

  猛虎撲空之後,馬上扭過頭來,出聲震徹山林的低沉咆哮,山風鼓動,樹木搖曳,大片雪花簌簌而落,就在它蓄勢準備第二次攻擊的時候,羅獵已經第時間衝到現場,右手揚,三柄飛刀同時激,老虎在羅獵衝入樹林的剎那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放棄了繼續捕食瞎子的打算,迅向左側林中衝去,它行動的度太快,三柄飛刀只有柄射入它的臀部,因為羅獵急於營救瞎子,還沒有進入最佳射程之時就已經施射。虎皮堅韌,即便是射中它的那柄飛刀也入肉甚淺,無法對它造成根本性的傷害。

  猛虎向左進入林中絕非是被羅獵嚇怕逃離,而是避其鋒芒,然後迂迴出擊。林中雪霧瀰漫,能見度很差,羅獵大吼道︰「瞎子,快逃,退回營地!」他們的營地相對於這片密林較為空曠,也只有退回那裡方才能夠保證比較開闊的視野,及時現猛虎的蹤跡。

  瞎子抱著小狗連滾帶爬逃出了樹林,羅獵在他身後斷後,此時麻雀、常和阿諾三人也手持武器前來接應,五人會合到了處,向營地撤去。那猛虎或許是被羅獵剛才的刀嚇怕,始終沒有起進攻,幾人順利退出了樹林,來到了營地,幾人還未來得及鬆口氣。道黃黑相間的身影鬼魅般從帳篷內躥了出來,這次的目標卻是麻雀,這頭老虎極其狡詐,竟然搶先步來到營地帳篷後潛伏,在這裡守株待兔。

  誰都沒有料到猛虎竟然藏身在帳篷裡面,如此近距離的狀況下根本不及做出反應,常第個反應了過來,右手把將麻雀推開,左手揚起毛瑟槍,還未來得及射擊就已經被猛虎撲到在地。

  蓬!卻是阿諾槍擊中了那頭猛虎的背部,情急之中槍法失了準頭,只是射中猛虎的皮肉,並未傷及內在,猛虎揚起尾巴,宛如條鐵鞭狠狠抽打在阿諾的腰部,將阿諾打得橫飛出去,落在篝火之中,燒得阿諾哭爹叫娘,雪地上翻滾起來。

  羅獵左手從地上撿起常失落的手槍,右手飛刀脫手而出,這刀正中老虎的左目,刀鋒刺破猛虎的左眼,深深貫入其中,猛虎出聲慘叫,放棄繼續攻擊,溜煙向密林中逃去,羅獵舉起手槍,瞄準了老虎,食指落在扳機之上,英俊的面龐卻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嘴脣顫抖起來,幾經努力,終於他還是沒能扣動扳機,頹然將槍口垂下。

  短時間內已經經歷了數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瞎子脫下大衣幫助阿諾將身上的火苗撲滅,還好阿諾翻滾及時,身上雖然燒出幾個破洞,還好皮膚只是輕度燒傷。

  羅獵雙手各擎把飛刀,警惕地望著周圍,因為無法斷定那頭猛虎是否遠去,所以不敢掉以輕心。麻雀被常從死亡線上拉回,可是常卻被猛虎撲倒,躺倒在片血泊之中,麻雀衝到常身邊,卻見他的頸部被猛虎咬出個拳頭大小的血洞,鮮血湧泉般向外冒著,麻雀哭著用手帕去堵那血洞,可是根本無濟於事,就算她用雙手都捂不住不斷冒出的鮮血。

  羅獵找來醫藥箱,想要幫忙,麻雀含淚叫道︰「滾開!你為什麼不開槍?你為什麼不開槍?」字字泣血,聲淚俱下,羅獵剛才舉槍猶豫,最終沒有射擊猛虎的情景她全都看到,眼看常落到如此悽慘的下場,心中悲憤交加,將切歸咎到羅獵的身上。

  羅獵表情黯然,常的雙眼充滿希冀地望著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可是終於什麼都沒說出來,指了指羅獵又指了指麻雀,然後雙手無力垂落了下去,躺倒在雪地上動不動再無生息。

  瞎子和阿諾兩人來到常身邊,阿諾摸了摸常的頸側動脈,又觀察了下他業已散大的瞳孔,黯然搖了搖頭道︰「他死了!」

  麻雀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大聲哭泣起來。

  瞎子過去拍了拍麻雀的肩頭,麻雀憤然轉過身去,雙目恨恨盯住羅獵,她慢慢站起身來,步步走向羅獵,然後舉起手槍抵住了羅獵的胸膛。

  瞎子和阿諾兩人慌忙衝了過去︰「麻雀,你昏頭了,羅獵是自己人!我們誰也不想常死!」

  「剛才你為什麼不開槍?」麻雀怒吼道。

  羅獵沒有說話,顆心被不為人知的痛苦煎熬著。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7-6-3 00:58
第三十五章 【虎虎虎】(下)

  瞎子替他辯解道:「就算他開槍也救不回常發,常發是為了救你才死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麻雀聽到瞎子這句話突然調轉槍口瞄準了瞎子,她用力搖著頭,淚水卻簌簌而落:「你撒謊!你混蛋!」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羅獵及時伸出手去將她抱住,避免她被摔傷,有些責怪地瞪了瞎子一眼。

  瞎子有些委屈道:「你瞪我幹什麼?說實話有錯啊。」

  羅獵嘆了口氣,很多時候實話才是最傷人的,以麻雀的頭腦她又怎能不清楚常發的死因,常發為了救她而死,她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短時間內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和自責,所以才會遷怒於羅獵,才會指責他沒有及時開槍射殺猛虎,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也是情感上最為常見的壓力轉移,而瞎子的大實話卻無情擊碎了她的自我逃避,讓麻雀不得不接受眼前血淋淋的事實,才讓她因為痛苦而暈厥過去。

  羅獵將麻雀放入帳篷中,小心為她蓋上棉被,瞎子和阿諾兩人都在外面等著。羅獵安頓好麻雀之後,讓阿諾在帳篷外守著,他和瞎子一起來到常發的遺體旁。

  望著常發血肉模糊的屍體,羅獵忽然想起他在臨終前的眼神,顯然是要說什麼,如果沒有猜錯,應當是想自己幫忙好好照顧麻雀。羅獵暗自嘆了口氣,想不到這次的探險行動出師不利,先是遭遇土匪埋伏,然後又遇到猛虎襲擊,行動才剛剛開始就損失了一名隊員。

  羅獵蹲下身去,默默為常發合上了雙眼,自己雖然在瀛口救了常發一命,卻終究沒有挽救他英年早逝的命運,或許一切早已冥冥註定。他低聲道:「瞎子,去拿兩把兵工鏟,咱們把常發葬了!」他絕不可以將同伴就這樣棄屍荒野,任憑常發的遺體被野獸踐踏。常發雖然只是一個小人物,可是他卻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麻雀。

  在凍土挖坑並不容易,雖然兩人合力,也用去了整整兩個小時,瞎子經過這番活動累得滿身大汗,把外面的羊皮襖都脫了,安大頭也意識到隊伍遇到了麻煩,平時不停撒歡兒犬吠,這會兒也老實了,蹲坐在不遠處老老實實看他們挖坑。

  羅獵和瞎子一起抬起常發的遺體將他放入挖好的坑中。

  常發入土之後,羅獵用兩根樹枝綁成十字架的形狀栽入墳前,然後摘下帽子站在這新起的墳冢前低聲誦唸道:「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瞎子摘下帽子陪著羅獵站在墳前靜默。

  在帳篷前守候的阿諾表情肅穆,朝著墳冢的方向垂下頭來,此時麻雀醒來,她悄悄走出帳篷,雙目已經紅腫,來到墳前含淚跪了下去,心中又是難過又是自責,安翟說得沒錯,常發是為了救自己而死,和羅獵沒有丁點兒關係。

  羅獵向瞎子使了個眼,示意讓麻雀一個人靜一會兒,獨自追思為了保護她而犧牲的常發。

  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阿諾點燃篝火,經過這番折騰,他們已經是又累又餓,用雪融水燒了些開水,羅獵用軍綠搪瓷茶缸接了一杯開水,抿了口開水,溼潤了一下已經乾裂的嘴脣。

  阿諾一旁道:「那隻老虎還會回來的。」

  羅獵沒說話,雙手握住茶缸,其實他心中和阿諾擁有一樣的想法。

  瞎子嘆了口氣道:「嚮導跑了,常發死了,最熟悉這一帶地形的兩個人都沒了,現在漫天飛雪,根本辨別不出方向,咱們悶著頭向前走也不是辦法。」

  羅獵依然無動於衷。

  瞎子又道:「馬也沒了,乾糧也丟了,這樣走下去恐怕我們所有人都要把命丟在這裡。」

  阿諾道:「可惜咱們沒有飛機,如果有一架飛機,我們就能輕鬆飛到黑虎嶺。」

  瞎子本指望這貨附和幾句,卻想不到他盡扯這種不著邊際的廢話。飛機?在瞎子的印象中還沒有見過那玩意兒。

  羅獵卻已經起身向麻雀走去,來到麻雀身邊躬下身將手中的茶缸遞了過去,輕聲道:「喝杯水暖暖身子。」

  麻雀淚光漣漣地抬起頭來,望著羅獵,目光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憤怒和哀怨,她的情緒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充滿憂傷道:「對不起,是我害死了常發,與你無關。」

  羅獵低聲道:「是他自己的選擇,跟你無關,如果我當時再果斷一點,就不會把老虎放走。」麻雀不怪他了,他卻主動將責任攬向自己,其實真正的用意是想麻雀好過一些。

  此時遠方的山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虎嘯,虎嘯聲隨著凜冽的寒風在四周山谷中久久迴盪,他們的心情再度緊張了起來,夜幕已經降臨,這頭凶猛的野獸並沒有放棄獵殺他們的努力,依然在周遭遊蕩。

  羅獵道:「瞎子,準備吃飯。」

  瞎子道:「沒多少乾糧了。」

  「那也得吃飽。」說到這裡羅獵停頓了一下,雙目中流露出堅定無比的信念:「只有吃飽咱們才有力氣將這隻老虎幹掉!」

  幾人同時望向羅獵:「你要打虎?」

  羅獵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不是它死就是我們死!」

  篝火熊熊,他們吃飽之後,圍坐在篝火旁邊,橙紅的火焰溫暖他們身體的同時也在慢慢撫慰他們受傷的內心。猛虎的咆哮聲不時響起,忽近忽遠,這隻猛虎極其狡詐,懂得如何去給獵物製造壓力。

  瞎子道:「它會來嗎?」

  羅獵點了點頭道:「一定會!你們行動。」按照他們剛才擬訂的計劃,由羅獵坐在篝火旁作為誘餌,其他人全都爬到周圍的樹上隱藏,只要那隻猛虎膽敢出現,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射殺。

  瞎子拍了拍羅獵的肩膀道:「你要小心。」他和阿諾分別爬上了事先選好的冷杉樹,瞎子對爬樹並不在行,事先用開山刀在樹上砍了不少的窩坑,方便落腳,手足並用這才爬到了上面,瞎子所在的位置要高出阿諾不少,站得高看得遠,要利用他的夜眼第一時間發現老虎的蹤跡。

  麻雀並沒有急著厲害,而是在羅獵身邊坐下,望著羅獵用飛刀默默將白蠟杆焦黑的那端削尖,這根白蠟杆是常發生前所用,如今上面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跡。

  羅獵道:「老虎隨時都可能回來,你去樹上藏起來。」

  麻雀取出常發生前所用的毛瑟槍,倒轉槍口遞給了羅獵,羅獵只是看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了篝火上,低聲道:「我不用。」

  「你為什麼不用槍?飛刀再快也無法快過子彈!」麻雀充滿不解地問。

  羅獵撿起地上的白蠟杆,用飛刀繼續修整著它的尖端。

  「為什麼?」

  羅獵的動作突然停滯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我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用槍!」

  麻雀咬了咬嘴脣,這解釋似乎合情合理,可是卻等於沒說一樣,羅獵仍然不願吐露為何棄槍不用的理由。心中沒來由生出憤怒:「那你就拿著自己的生命冒險?」

  羅獵淡淡笑了笑:「我有刀!」

  「懶得管你!」麻雀憤然起身,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看篝火旁的羅獵,小聲道:「一定要小心!」...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12 22: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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