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權謀
渭州經略府。
宴席上的申仲勇,知道抱月樓的插曲後,心中暗笑。
種師道,你也有被騙的時候?而且還是被一個年未弱冠的小賊所騙,看來往日高看了你。
章經略對申仲勇還算客氣,但相比對忞山先生的熱情,申仲勇總有一種被拒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就連對待陪坐的渭州官員廖刺使之流,也比他待遇好,要知道,大宋諸州刺史只是掛個名頭的閑職,並無實權,遠不如他這兵馬都監重要。
不過申仲勇並不是太在意,因他另有所圖,他在等待,等待兒子一鳴驚人。
早在中秋前幾個月,大哥申伯德已有籌謀,為玉才奔走,如今萬事俱備,必能成事。
老爺子在汴京也傳來好消息,看你章楶能怎樣?
想動我渭州申家,沒那麼容易!最好是不要撕破臉皮,否則必定兩敗俱傷,對誰都沒好處。
按照大哥推測,章楶肯定不敢攪起西北內部亂局。因為西夏人正在戰線囤數十萬大軍,緊急製造大量攻城器械,醞釀著一場全面大戰。
或是冬前,或是初春,西北就要掀起腥風血雨,陷入連綿惡戰。
章楶不會不知道,對涇源路漕運、市易、治安等,申家影響力巨大。
他投鼠忌器,哪敢在這等形勢之下,徹底惹怒我們申家?而我們申家卻要趁這有利局勢,先扳回一城。
當地宿老名儒,大都交代清楚,到時候眾口推崇背書,坐實玉才詩作過人,奪得詩魁,萬眾矚目。
消息傳來經略府後,我再當著眾人面,順勢強烈請求一番,章經略哪裡還能不答應?
而玉才拿到經略府那個官職,才只是剛剛開始,大哥神機妙算,遠不止於此。
在申仲勇暗自思慮的時候。
章經略也得到中秋詩會的發生的情況。
作為統掌涇源路軍政民生,兼知渭州事的經略安撫使,自然也知道渭州抱月樓中秋詩會的重要性。
不過礙於身份,且需中秋擺宴,招待忞山先生、申都監等,就沒有去了。
雖然他需要的各類職官,朝廷都有派遣,但許多人他都不滿意,不是他想要的人才,他也知大宋目前只以科考與恩蔭選才,弊端太大,不少真正奇才能人,流落民間。
更有甚者,投奔敵國,成為敵國重臣,給大宋帶來沉痛打擊。
如張元、吳昊二人,出身平民,多次考取進士不中,但又身懷王佐之才,曾在西北尋求出仕,一心破敵建功,卻被當時的名將韓琦拒之不用。
兩奇才報國無門,痛哭三日,終於一同出關,投奔西夏,從此得到夏主李元昊重用,為西夏建立汗馬功勞。除張、吳二人外,還有楊廊、徐敏宗等多個人才投去西夏,以至於西夏日漸勢大,局面逆轉,造成大宋損失慘重,打擊巨大,再也無力飲馬賀蘭山。
每每憶起此事,章楶扼腕難眠,嗟嘆不已。
他深知,胸懷大志的有才之士,總會不甘被壓於貧賤之中,草草一生。
他經過數年調查,發現這些人大多心性本善,出身平凡,初時有心報國,卻因長久四處碰壁,無人任用,或受權貴排擠禍害,心生怨艾,才導致憤然反叛。
而朝廷卻把責任錯誤,全部推倒他們個人身上,把他們痛斥成千古罪人,卻刻意忽略避談自身問題,其實於事無補,毫無意義,於國於民,也沒有任何幫助。
咒罵有用的話,就不會屢屢戰敗失地,只會讓有識之士,對朝廷更加失望。
其實只要給他們多一條出路,多一道施展機會,多一個努力方向,或許他們便不會為敵所用。
當然,這些只能心內想想,說出去會得罪一大批權貴,甚至惹得官家生疑。
隨意陷構個罪名,自己就會被罷官解職,什麼事都成不了,這麼多年來,官場那點破事,哪裡還能不清楚?
話,可以不說出口,事,卻必須躬身踐行。
因此章楶發誓杜絕這樣的事,發生在他治下,他上任後一改用人風格,除了重用折家、種家人才鞏固自己之外,也著力提拔平民出身的有才之人。
包括抱月樓中秋詩會,都有他在背後推動的身影,這樣的中秋詩會於國於民於己,都是大好事,人才被西北各家族所用,也比流向敵國好。
只要真有才學,能在詩會中發光發亮,無名之士也能聲名鵲起,獲得賞識。
畢竟大眾的篩選,總比一人眼光判斷抉擇,好上無數倍,能臣韓琦錯失王佐之才,便可見其弊。
因此,渭州中秋詩會雖不能參與,卻務須大加支持。
喬懷遠提議詩魁譜成戰歌,傳唱西軍,若無經略府的首肯,朝廷樞密院豈會搭理那個只會沽名釣譽的閑居老儒?
但名譽在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收獲良善人才,貶謫姦邪庸才。
想到這里,章經略的目光,移向了申仲勇申都監……
……
……
柳青玉這次沒有出現在歌台,只在簾幕內,若隱若現的晃著凸透身姿。
短短一曲幽幽彈唱,還是引來諸多喝彩,雖然能吟出佳作,事關重大,可總有一部分人,冥思苦想半天后,自覺無望,索性放棄,也有一部分人,本就是奔著湊熱鬧,看表演,或附庸風雅的幫閑等,本就沒準備在詩會作出詩詞,至於詩魁,想都不會去想一下,只期待看一看,詩魁最後花落誰家。
這些人除了幫腔喝彩等,話也最多。
而高守從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中,還得知,有些投機者暗中開莊,在幾個名望才子身上押註,押中詩魁者,能獲利數倍乃至幾十倍。
已有些才俊,完成了新作,或是拿出早就備好的詠秋詩詞,四處傳開,引起聲聲贊嘆,同時會有專人抄撰一份,呈送給二樓尊文軒名儒宿老。
眾家耳目,也會立馬想辦法,謄抄下一些為人稱道的新作,火速傳送到二三樓廂房、杏心園、經略府等各處。
期待了三年的盛會,有心人早有準備,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而高守,只是想填飽肚子,然後回王家大睡一覺。
不到半炷香時間,他已掃光桌上菜餚,感覺還未全飽,又喚來店夥計,點了一道野菇燉雞,他對剛吃下的燉雞情有獨鐘,本來想換個口味,補補元氣,點一個野靈芝燉雞嘗嘗,反正店家佟掌櫃說免費供應了,但水長立時跳起來阻止,只肯讓點野菇燉雞。
燉雞不大,大概一斤左右,高守三兩下吃完,滿意的舔了舔嘴唇,伸了一個懶腰,舒展身體。
水長顧及用膳禮儀,沒吃到多少,菜餚大都是進入高守腹中,他愈加惱怒,只管吃,詩會結束後,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還敢裝模作樣!
高守又打了個哈欠,吃飽喝足後,濃濃困意襲來,眼皮開始打架,自從離開破戎寨,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正想跟水長打個招呼,趕回王家睡大覺,希望能撐到王家,不要睡在路邊。
突然。
屏風外,有問道:“某申玉才,可否進來與兩位一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