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仙凡變 作者:項庭生 (斷更)

 
pontus 2017-5-17 16:39: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9 61350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6
第四十九章 極度冰寒

嚴肅的談話很快就被懵懂的小女孩全部拋在了腦後。

    “小蝴蝶,小蝴蝶……你吃花。”六歲的小織夏摘了一朵野花,正往手中粉蝶頭上杵。

    粉蝶幾只細腿無力的扒拉,抗拒著,看起來已經快被杵死了。

    任何一個時代都一樣,“愛心滿滿”的小女孩們總是會弄死更多她們明明喜歡的小動物,然後鼻涕眼淚一把的傷心。

    許落還記得他在蓮隱峰上的時候,小師妹總是會搶走他抓到每一只小動物“精心喂養”。

    在她養死了第一只小動物之後,開始變得很容易緊張,于是只要她養的動物露出一點精神萎靡的樣子,她就會給它們灌注靈氣續命——然後,那些小動物無一例外爆體而亡。

    “織夏覺醒之後有靈氣了嗎?或者是別的什麼……”許落失去修為無法探究,但還是很難抑制對純陰厄難體的好奇。

    “織夏……許叔跟你玩個游戲好不好?”許落開口道。

    “嗯。玩什麼?捉迷藏麼?”听說玩游戲,小織夏興奮的點頭。

    許落笑著搖了搖頭,“咱們今天不玩捉迷藏,玩一個新游戲。這樣,織夏現在開始想象,你的身體里有一股氣息……對,閉上眼楮感覺一下……感覺到了嗎?”

    小織夏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又點了點頭,“有了,有了,在這里。一小團。”她指了指心口。

    許落瞬間來勁了,“好,那你現在繼續想象,想象這股氣息很听你的話……它現在開始往你右邊的肩膀移動……”

    “到了。”

    “好的,那現在讓它繼續走,沿著手臂走……走……”

    “嗯,走過來了。”

    “到哪了?”

    “手。咯咯,好好玩。”

    純陰厄難體果然天賦異稟,現在,關鍵的一步來了,許落凝神關注,同時繼續道︰“好的,那現在織夏很用力的想一下,想象那股氣息一下從你手里鑽出來了,傳到了小蝴蝶身上……”

    “嗯。”

    “砰!”

    蝴蝶炸了。

    小織夏睜開眼楮,有些錯愕,木木的看了一會兒指尖僅剩下的一點粉屑,然後又抬頭看著許落……

    “咳。”感覺很尷尬啊,許落只好假裝沒看見,偷偷把臉扭向一邊,心里不住念叨著,“千萬別哭,千萬別哭啊。”

    “嗯、嗯、嗯……”

    前奏來了。

    “哇……”

    小織夏忽然哇一聲哭了出來,跟著一下哭得撕心裂肺,沒一會兒,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打著嗝,小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怎麼了?怎麼了?”岑溪兒一邊擦著手,一邊趕忙從屋里跑出來,“織夏怎麼哭了?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蝴蝶,小蝴蝶……炸了。”小織夏一邊含糊的說著,一邊指著許落,似乎想要告狀,卻不知應該怎麼說明。

    “蝴蝶怎麼會炸了?”岑溪兒一頭霧水,只當是織夏年紀小分不清情況,有些無奈的轉向她家分明在場的相公,“相公,你來說說看吧……”

    許落一臉無辜指了指織夏,“是她自己弄炸的。”

    “唔,我,我……”小織夏想分辯,可是蝴蝶確實是在她手里炸的,一下語塞,不由得哭得更是傷心。

    岑溪兒拍了拍額頭,無奈道︰“相公你……真是越來越孩子氣了。”

    “好了,織夏乖,不哭,嬸嬸一會兒陪你去抓蝴蝶,抓很多……”岑溪兒把織夏抱了起來,一邊擦拭她臉上的眼淚鼻涕,一邊溫聲安慰著,哄著。

    “很多?”

    “很多。十只。”

    這不是娘倆勝似娘倆的兩個一起進屋去了。

    許落才終于有空回憶剛剛的情況。

    剛剛那一刻,從小織夏掌心氣息離體到手中粉蝶炸開,其實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蝴蝶沒有被冰凍,反而只一瞬之間就徹底炸成了粉末……

    許落當時明明感覺到了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息。

    “極度冰寒?”

    空冥山上修行寒冰類法訣的弟子不是沒有,許落也知道,不論凡鐵還是飛劍,其實都有一個臨界點,正如高溫可以化鐵一樣,低溫只要低到一定程度,一樣可以讓凡鐵、飛劍變得如同紙一樣脆弱……甚至自行炸裂。

    所以,蝴蝶就是這麼炸的?

    好強悍。

    “雪女,純陰體……極度冰寒……織夏,姓安,安織夏……怎樣編織一個夏天?如果這個名字是織夏母親取的,她的心願,或許其實並不希望織夏擁有這一切吧?”

    …………

    晚飯時候捏了兩只包子兔子,許落好不容易哄回了小織夏的心。

    飯後趁著岑溪兒在忙,許落把關于那股氣息要注意的地方都跟織夏講了一遍,尤其叮囑她不許對任何人使用。而後,他又教了織夏一套空冥宗內秘傳,隱匿氣息的法訣。

    織夏的覺醒就意味著更大的被發現的危險,而她今天的表現,再次給了許落警示。

    純陰厄難體一旦被修真界發現,後果也許就是萬劫不復。

    所以,許落未雨綢繆,決定教她這套法訣以便隱匿氣息,希望平靜的生活可以持續下去。

    大概一個月吧,一個月應該能練成了,到時我也好放心些,至于最近,就關在家里吧,希望還沒有哪個宗門知道純陰厄難體出世,主動尋找。

    許落知道織夏天賦異稟,但她畢竟是初學,于是估計了一個對一般空冥弟子來說,算是適中的時間。

    結果,五天,五天後小織夏找到許落說她要出去玩。

    許落仔細詢問了幾遍她的感受,事實非常打擊曾經的天南第一天驕,真的就五天,小織夏已經熟練掌握了這套隱匿氣息的法訣,而且可以輕松維系它不斷運轉……比許落當初還快。

    “許叔,你再教我別的好不好?”小織夏興致勃勃的問道。

    “別的?”許落有些詫異。

    “嗯,我也要修行。”織夏眼楮里閃著光。

    教純陰厄難體修行?許落猶豫了一下,一不知適合與否,二不知後果,于是道︰“沒了,許叔就會這個,已經教給你了。”

    “騙人……明明還有春生哥那種打架用的”,小織夏不依不饒道,“我也要學那種。”

    “呃,織夏為什麼要學打架?”

    “許叔說的呀,如果有人要傷害織夏,不要退縮,不要害怕,要保護自己。還有,織夏還要保護許叔和溪兒嬸嬸。”

    許落听完思索了一會兒,如果前路自己無法提供給織夏絕對的保障,那麼,至少我不應該剝奪她自保的能力和權力,難道要等到未來的某一天,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無力的死去嗎?

    “好。”許落點了點頭,但是不敢貿然教給織夏修士的功法,于是道︰“可是織夏其實不需要許叔教你什麼,你只要這樣不斷的成長下去就好了。”

    “又騙人。”

    “許叔沒騙織夏,你真的不用學什麼,只要做一件事……不斷的練習。”

    “練習什麼?”

    “練習那天你感覺到的那股氣息,更加自如的控制它,同時讓它不斷成長。”

    織夏抬起頭,有些為難說︰“那是不是還要去抓蝴蝶,還要炸死嗎?”

    “不是……這回不用蝴蝶。”許落有些尷尬的搖了搖頭。

    …………

    房子的後院是赤火蟒的地盤,不過臨門處現在多隔出了一間屋子。

    屋子本身從外面看沒有任何特別,內部唯一的不同在于,整間屋子從屋頂到牆壁,再到木門,都嚴嚴實實的貼滿了許落專門繪制的符,足有幾千張。

    符是為了隔絕氣息用的。

    這里,就是小織夏日後練習的地方了。

    “來,織夏坐這里。”許落搬了一把小椅子讓織夏坐下。

    織夏小臉上有些緊張,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屬于一個六歲孩子的嚴肅。也許因為上次那只蝴蝶的爆炸,還有許落最近明顯緊張和鄭重其事的表現,她已經開始感覺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平常。

    “許叔,我是不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織夏眼楮里滿是忐忑。

    “不是,織夏是一個很可愛的人才對。”

    “可是許叔這些天總是跟我說,讓我在溪兒嬸嬸身邊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去想那道氣息……是不是織夏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溪兒嬸嬸?……那樣的話,我寧可不要會打架了。”

    “那織夏會傷害溪兒嬸嬸嗎?”

    “不會,我才不會。死掉都不會。”

    “那就對了,那道氣息本身沒有錯,力量也沒有錯……明白了嗎?對錯,只在于擁有力量的人用它去做什麼。也許有人會用它去傷害別人,但是我相信,織夏只會用它去保護自己,還有溪兒嬸嬸。”

    “嗯,還有許叔。”

    “好”,許落笑了笑,“那我們開始吧。”

    “嗯,我要怎麼做?”

    “你現在開始想象那道氣息離開你的手……”

    “嗯,然後呢?”

    “它在你手心里,你能看見它嗎?”

    “我看不到。”織夏搖頭。

    “沒關系,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看到它……它在你掌心里,看得見,摸得著。它是什麼樣子的?”

    “一團火。”

    “噗……”

    一星幽藍火苗在織夏掌心出現,但只一瞬,又消失不見。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6
第五十章 出聖困局

這天,岑溪兒正準備生火做飯的時候,發現家里的火鐮不知怎的沒用了,只好去鄰居家借。

    鄰里不遠,一來一回也就片刻工夫,但是回到廚房的岑溪兒卻看見——家里的整座灶台,已經裂成了十余瓣,而且上面似乎還有被冰封的痕跡。

    見過了赤火蟒,見過了尸傀,岑溪兒的抵抗力不知不覺已經提升了許多,反應好歹沒有太過激烈,只是叫來了許落詢問。

    許落一看,心里大致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只是無法對岑溪兒解釋。

    安排了春生去叫人來重砌灶台,又在院子里搭了個臨時的火灶給岑溪兒,許落做完這些,第一時間去了後院那個房間。

    果然,小織夏正雙手抱著膝蓋蹲在牆角,抽抽搭搭的不敢抬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仿佛犯了錯的孩子,小織夏一邊哭一邊說。

    許落好聲好氣的安慰了一會兒,等到織夏情緒穩定了才開始詢問她具體情況。

    “就是剛剛在廚房里,溪兒嬸嬸說火鐮沒用了,要去借,然後她就走了。我就,我就想給溪兒嬸嬸幫忙,偷偷把火生起來,讓她開心。然後,我就開始想那團火……”

    小織夏伸出手,就在許落眼前,一簇幽藍的火苗在她掌心“忽”一下冒了出來。

    這次火團沒有很快消失,它就在小織夏的掌心,穩定的,一直輕輕搖曳著。

    “它出來以後,我就去點火,然後就這樣了……”

    沒想到,那麼多天了,原來一直都只是偶爾閃現的火苗第一次凝結成功,竟只是因為小織夏想替岑溪兒生火。可惜,她的火確實是出來了,卻沒能把柴點燃,反而冰封凍裂了整座灶台……

    灶台本身是熱的,從高溫中突然急速陷入冰寒造成了這個結果。

    極度的冰寒表現出來的實物竟然是火。許落眼前,小小的火團整體呈幽藍色,只有焰尖跳躍的部分有一小圈發白。火團散發著絲絲寒氣,安安靜靜的呆在織夏掌心……

    許落沒有感覺到威脅,但是,也絕不敢去嘗試觸踫它。

    “放上去試試。”許落找了一塊鐵片遞給織夏。

    織夏把鐵片放進火焰……

    “咦?”許落驚奇了一聲,鐵片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沒想燒壞它。”織夏說了一句。

    難道連這個都可以控制?許落好奇道︰“那你現在想燒壞它好不好?”

    “嗯。”織夏點了點頭,眉頭一皺。

    下一刻,許落看到,鐵片在火團里消失了,是消失,沒有炸裂,沒有熔化,就是不見了,除了一股白煙。

    “我怕炸出來濺到許叔身上。”

    “所以,你就直接把它燒沒了?”

    “嗯。”

    準確的用語絕不應該是“燒”,但是許落已經顧不上計較這個了,準確的說,他已經快要不能言語了,這種力量模式對于作為修士的他來說,很陌生,也許目前也不算多強橫……但是潛力可怕。

    許落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史冊上記述當年那具純陰厄難體的那段話︰最終釀成了一場諸夏史上前十的大浩劫,當年十萬修士,染血西疆。

    這段話,也許其實沒那麼夸張。

    有了這團火,織夏的自保能力無疑大大提升,當然,她的攻擊能力還很弱,或者說攻擊的範圍還很小。

    “織夏好棒。”許落夸了一句。

    接下來的時間,許落開始指導織夏練習讓火團離開手掌,但是一連試了幾天,火團都無法離開,或者只要稍一離開,就消失不見。

    …………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多月還是沒有改變。

    轉眼已是四月。

    這天上午,許落在後山進行完了當天的練習,他現在每天劈刀的次數已經增加到500刀了,還跟幾個獵戶學了幾招野路子刀法……

    氣喘吁吁從山上往回走,迎面踫上了夏谷和春生。腳下的谷地里,村里的弓陣正分兩撥在訓練,一撥是出聖村的獵戶,另一撥是新選拔的流民。

    經過這段時間的招募,出聖村照拂下的流民總數量已經超過三千,其中還有不少是附近原先留下堅守的村民,為了獲得庇護,他們也都過來了。這三千人中青壯人口超過三分之一,看起來村老們的野心似乎正在一步步走向實現。

    許落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有些意外的發現,獵戶們練習用的箭矢竟都是竹箭、木箭……流民們就更不用說了,有很多連弓都是極為粗糙的。

    “這是為什麼?這樣練習,效果恐怕要大打折扣吧?”

    “我們也是沒辦法了”,見許落疑惑,夏谷有些尷尬的苦笑了一下,“真做起來了,才知道自己斤兩不夠,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復雜,多難……村里沒錢了,柘葉蠶繭本就是買不起的,獸皮獸筋咱們自己不缺,但是鐵,真的買不起了。”

    “箭矢過往消耗得太快,已經沒多少了。而且,買鐵的路子也快斷了。”春生在旁補充了一句。

    听他們這麼說,許落只好把原本想說的一件事暫時壓了下來。他本來今天還想找村老們換一把好刀的,手上這把獵戶用的舊刀,現在感覺已經很不趁手了。

    可是如今村里連做箭矢的鐵都沒了,許落哪還好意思再提。

    “現在箭矢已經消耗不起了。若是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咱們出聖村的弓陣就要廢了。”夏谷嘆了一口氣,眉頭緊皺。

    對于出聖村來說,弓陣廢了意味著什麼?許落當然清楚,這等于出聖村在這個亂世中安身立命、野心發展的基礎,一下子完全崩塌。

    當天下午,有人從後山射了一支箭到村門口,箭上有一封信。

    信是附近的幾股賊匪聯名寫來的,意思只有一個,出聖村招募流民,提供保護的舉動,斷了他們的生路,欺人太甚。

    【本不欲與你村生死相拼,但沒料到,你出聖村如此自大,且咄咄逼人,要斷我等生路。既如此,要麼你方解散流民,要麼,我們就刀槍相見。

    莫以為我等真就怕了你出聖弓陣。一個沒有箭的弓陣。】

    “看來賊匪那邊已經知道我們的情況了。”

    出聖村祠堂,圍著這封信,村老們聚在了一起,許落也在。

    一位村老憂心忡忡的說了一句。很快另一個又道︰“李有財員外那邊,雖仍心向著我們,怕也不敢再幫著購買生鐵了。”

    “不怪李員外”,夏谷說了一句,“本就欠了他許多錢了,而他這次兵禍選擇留下,整個莊子一樣被賊匪威脅著……咱們如今也幫不上他。沒道理一定要讓人豁出命來幫咱們。”

    “道理是這樣,可是,眼下這局面,怎麼辦啊?”

    “賊匪說是要咱們五天內給出答復。”

    “還什麼答復啊,只要確認了咱們出聖弓陣真的不能再戰。結果到最後都一樣,就算咱們這一步解散了流民,下一步,他們難道就會放過咱們嗎?”

    祠堂內一片哀嘆,士氣低落。

    許落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忍不住偷偷低頭笑起來。

    …………

    晚飯時候,許落把出聖村的困境跟岑溪兒說了。

    岑溪兒也是一臉的憂慮,直道︰“這可怎麼辦好?”

    “那個,其實溪兒你有辦法的。”

    “我?相公是說,我有辦法?”岑溪兒一臉的疑惑。

    “嗯。”許落附在她耳邊,把自己想的主意說了。

    岑溪兒連連搖頭又擺手,“不行,不行,那我不成女大王了嗎?”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7
第五十一章 暗流涌動

許落之前一晚一直說到被織夏搶佔了床位,趕去別的房間,依然沒能說服岑溪兒。

    可是這事沒有岑溪兒他又辦不了。

    于是早飯的時候,許落一邊嚼著饅頭,一邊悠悠說了一句︰“記得溪兒一直念叨,家里這房子和地買回來的錢,都還是村里出的,這份情也不知道怎麼還。”

    岑溪兒頓時就又糾結了上了。

    飯後,征得許落同意,岑溪兒抱著她的寶貝錢盒子去了一趟出聖村祠堂,村老們都在那里,這些錢還上全額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已經是岑溪兒一點點存下來的全部。

    正好這個時間段春生過來問候。許落騙來了他的弓和箭,躲到符房讓織夏試著“燒”了“燒”,結果如他所料,弓和箭,哪怕最脆弱的弓弦,都紋絲不動。

    是弓太好,還是織夏現在只能“燒”得動凡鐵?許落暫時無從判斷。

    隔了一會兒,岑溪兒抱著空了的錢盒子回來了。村老們不肯要,她硬是給了。

    許落見了又是悠悠的一句︰“這樣要是科舉重開了,也不知該去哪里借趕考的路費。還有,織夏現在長得快,夏天的衣服都還沒有。”

    “相公~”岑溪兒知道自家相公的心思,委屈的撒嬌喊了一聲,“溪兒真的認真想過了,那個,我真的做不來。”

    許落不應她,故意扭頭看向春生,“春生,如果現在叫你去做一件有點嚇人的事,然後結果是,賊匪沒了,錢很多,箭啊鐵啊全都不缺了……總之一堆的好處,你干不干?”

    “有這種好事?”春生個愣子興奮道,“給我來一百件,師父。你告訴我是什麼事,我馬上去,要我命都行。”

    許落嘆了口氣,搖頭道︰“可惜啊,這事咱們倆都做不了。”

    他沒有說謊,春生現在不過是初入凝氣一層,更沒有學習別的法術之類的,他只有一把弓,而且真正能發揮實力的落凰箭,只有一支。就算他能殺掉不少人,只要對方有幾個高手,再加上人多勢眾,很容易就能堆死他。

    “啊?咱倆都不行?現在村里谷爺、原爺老了,馬叔又傷了,就咱倆了啊。咱倆都做不了,還有誰能做?”

    岑溪兒趕忙瞪了許落一眼。

    “師父,你不會是說溪兒姐吧?”春生看見了,勉強笑了笑說,“師父你就別拿我逗悶子了,溪兒姐開弓都射不出去二十步……更不像我姐那樣狼都敢剁,她力氣膽子都小著呢。”

    …………

    “ …… 、 、 …… ……”

    正說著話,祠堂方向傳來了鑼聲,根據節奏判斷,這是讓村民集合的意思。

    很快,村民不論男女老少都在出聖村祠堂前的大空坪上集合了起來。一處高台上,十余名村老並立,就連臥病在床的馬奔原和馬當關都被抬過來了。

    春生被叫到了台上。

    村老們叫許落上台的時候,許落搖頭,留在了抱著織夏的岑溪兒旁邊。因為眼下這個局,唯一能完全破局的人,就是他家這個小娘子了。

    “今天叫大家來,是因為有些事不想瞞大家……其實也瞞不住,我想,或許大家都應該已經听說了。”

    面對兩千村民,夏谷走到高台中間,拱了拱手。

    “眼下就連咱們村里現在的情況,賊匪都一清二楚。”

    他又說了一句,村民們一片嘩然,“這是有內賊?”“誰?”“哪個不得好死的?”……

    “有些話,我想就不必明說了,眼下也不是查這事的時候”,夏谷輕咳一聲,“不管那位或那幾位是誰?今天正好勞煩你再通傳一聲,出聖村已經有決定了……我們,死戰。”

    “死戰”兩個字沒有被喊出來,就那麼平平靜靜,但是咬字堅定,從出聖村年已六旬的老村長夏谷嘴里被說了出來。

    場面一時間有些肅穆,有人振奮,有人凝重,有人心悸。

    “也許說了有人已經不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們,出聖村在列祖列宗手里,確實曾經興旺過,也曾落難逃亡過……而今,不過是又一個生死節點而已……我們一起,趟過去。”

    “這事好像就不是不是能不能趟過去的問題吧?谷爺。”

    夏谷在祠堂高台上講話被打斷了,這可是出聖村數十年一直沒有過的事。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村里的一個閑漢,叫何大壯,名字又大又壯,人卻是猴精猴精的,在村里以懶散不誠出名,名聲不太好。

    “什麼時候輪到你何大壯在這里說話了?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你又算什麼東西。”有人唾了一句。

    “瞧你說的,這事誰說,在哪說,重要嗎?咱關鍵得看說得有沒有道理吧?”何大壯也不急,也不賴,胸有成竹繼續道,“要說這件事,眼下最重要是得看有沒有這個必要吧?要說是咱們自己村子到了生死關頭,那誰都沒二話,可是如今,要老少爺們為了一群流民拼上性命,這道理……我怎麼都想不通啊!”

    其他不論,何大壯的一番話確實戳中了很多村民的心思。他們並沒有村老那樣的野心,不知道,也看不懂,他們的奮戰和堅持,不過是為了保住家園,保住妻兒老小而已。

    關于流民,他們其實也攢著不少不滿和怨氣。

    “這不是何大壯這個慫貨能說出來的話,點找得太準,話說得太穩……他背後有人指點。”台下村民低聲議論紛紛,台上夏谷和村老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已經覺察出一些不對味來。

    夏谷看了一眼,何大壯身邊圍著十幾個村民,都正大肆宣揚著一樣的觀點。

    再看另一邊,還有差不多的兩三撥人……夏谷在其中瞥到了自己的小兒子夏藏弓的身影。

    “不會是這兔崽子吧?他雖說游手好閑了點,可是絕對沒這樣的腦子。難道被人當槍使了?”當場沒法追究,夏谷努力鎮定了一下,招手示意村民們安靜下來。

    “大家真當眼前只是流民的事嗎?”夏谷環視全場,問了一句,“若是今日,我出聖村帶著三千流民,足足五千人,尚且不敢一戰。等到遣散流民之後,剩下本村兩千人……難道就能一戰了?”

    “而到時,賊匪既然認定了我們不能戰,難道會放我們安生度日?”

    夏谷連著兩問,把不少村民的心思又都拉了回來。

    “不錯,今日解散了流民,賊匪下一個魚肉的,必定就是我出聖村。這禍亂世道不可能馬上結束,未來的幾年,甚至十幾年,不過了嗎?還是這會兒又想著放棄了,舉村逃亡?……逃,往哪逃?”

    “反過來,若是我們挺過了這一關,大家試想一下,未來的出聖村會是什麼樣的?會有多少地,多少人,多少弓……多少安生日子等著咱們?”

    “屆時方圓數百里,誰敢來犯?”

    三名村老適時站出來,擲地有聲的幫腔。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7
第五十二章 五日為期

“哦喲,這幾千人,幾千張弓……這是要等一天準備好了,趁亂世起事開國嗎?”

    士氣就要被提起來的關頭,有人陰陽怪氣的躲在人群里喊了一句。村老們隱藏在內心,甚至彼此之間都不敢直接說破的野心,就這麼被在眾目睽睽之下喊破了。

    這話是能想不能說的,所以,這人想干嘛?

    一時間村老們不知作何反應是好,村民們則都有點被震住了,不敢相信這是隨口胡鬧還是村老們真有想法。

    “打江山真的這麼容易嗎?”方位不難判斷,但是人被同伙掩藏起來了,同樣那個聲音又道,“就算江山真打下來了,這里還能剩幾個活人?流了那麼多血,那江山,又是誰家子孫來坐?”

    “姓夏,還是……姓沈?”

    要說離間,這幾句話字字誅心,直刺台下村民的心窩,因為很多人隨便一想都知道,這事輪不到自家兒郎,但他們,卻一樣要去為這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去流血。

    所以,收攏流民,真的就是為了準備這個嗎?

    漸漸的,自發的,幾乎所有村民的目光都聚焦在夏谷臉上。

    也有人看著站在一側的春生,因為剛剛那人的話,明顯意有所指,話中姓沈的那個,自然就是春生。他在挑動村民的情緒,一種叫做“憑什麼”的情緒。

    夏谷被逼到沒有退路了。

    “燕慶交戰,北起燕國邊地,南至我慶國豐城、兵聖山一帶,中間方圓數百里的鄉野邊地,如今已經無主了。一邊是兵匪、山賊、馬匪、強盜……一邊是山民、流民,還有我們,亂成一團。這世道死容易,生很難。”

    夏谷用沉穩的聲音開口。

    “留下來,是當初大家共同的決定,因為舍不得背井離鄉去流亡,因為出聖有弓,兒郎有血性。但是在這樣的處境中,難道一直只求自保,就真的能自保嗎?不能,唯有不斷壯大才能。所以,我們是有野心,有野心要做這方圓數百里無主之地上最強的一方勢力。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家園安寧,子孫綿延。”

    “正是因此,我們當初決定收攏流民。今日,也不會選擇放棄。”

    夏谷一番話入情入理,台下的村民開始頻頻點頭。

    “至于剛剛這位不敢露臉的村民說的話,老實說,這事我和各位村老原先沒想過,也不敢想,畢竟埋頭山林土地已經太久了”,夏谷老狐狸的一面到此終于出來了,四兩撥千斤,“倒是現在,經你提醒,我忍不住想了想,若真有那樣的機會……無主之地,強弓上萬,又有高手坐鎮的話……試一試,倒也未嘗不可啊!”

    經他一說,村民們面前仿佛一下被繪出了一張圖,一條路,前路看起來變得不再那麼不可攀登。

    “至于你問誰坐江山,姓什麼,現在說來其實都是笑話。但你既然有心挑撥,我就把話說了。姓出聖的人坐。”

    “什麼意思?誰家兒郎有才有德又得人心,誰家坐。誰坐了,都姓出聖。你們別覺得我這話玄虛,上古列祖列宗的時代,我們宗族興盛的那個時候,天下,本就不是一家一姓的,君王之位傳賢不傳子,謂之禪讓制。”

    “從我以後,就是這個村長族長,也未必一定要姓夏……還有誰有疑問嗎?”

    夏谷最後一聲厲喝,局面一時間幾乎被他完全逆轉了。

    “戰。谷爺說得對,咱們要在這亂世無主之地上活下去,唯有站起來。死戰。”

    “戰,別忘了除夕夜。”

    “戰,別忘了咱們有弓。”

    “戰,趟過這一次,看誰敢再犯我出聖。”

    夏谷陳述了利害關系,描繪了前景,村民的喊聲此起彼伏,群情洶涌。

    “拿什麼戰啊?弓。箭呢?拿一人不到兩支的箭矢去戰嗎?據我所知,這次可不是哪股賊匪要來犯,而是這方圓數百里,幾乎所有‘大王’聯合,定要拔了我出聖村這顆釘子。咱們這是犯眾怒了啊!”

    “戰?上次箭矢充足,面對五百人還打成那樣,這次幾千人來,怎麼戰?來了高手又怎麼辦?”

    不合時宜的,一個聲音響起,說話的竟是村長夏谷的小兒子夏藏弓。

    村民們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士氣再怎麼激勵,終究抵不過擺在眼前的無力現實。敵眾我寡,沒有箭矢,怎麼戰?

    夏谷目瞪著,手指著,不遠處自己的親小兒子,胸膛劇烈的起伏,終于沒能扛住,一口鮮血噴子,“逆子。”

    在旁的春生連忙一把將他扶住,同時怒視夏藏弓,“你……”

    “我怎麼了?我是為了全村人考慮”,夏藏弓為了掩飾臉上驚惶,干脆跳出來大吵大嚷道,“你又是什麼東西?你也配站在台上這麼跟我說話?”

    “你知道我叫什麼嗎?我叫夏藏弓。我爹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意思,你懂嗎?”夏藏弓憤怒的指著春生,“你的弓,你的箭,是我的,我的。憑什麼是你拿著?憑什麼你現在能站在那里對我這樣說話?”

    這場面眾人不由得都有些尷尬。夏藏弓一伙人之前說的話,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指點的,句句打在實處,但他最後這幾句,毫無疑問,完全就是個人妒忌的發泄。

    “你去殺光賊匪?你去。你不是少年豪杰嗎?不是人人傳說嗎?拿了我的弓,我的箭,你倒是去啊!”

    十二歲的春生還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但他已經是一名戰修,沒有太多情緒波動,春生點頭說︰“你說的正是我想的,放心我會去。我去刺殺匪首,就算不成,也為村里拖延些時間,好做準備。”

    因他說話的姿態,台下每個人都相信,他沒有說謊,這就是他所想的。

    一時間好些村民感慨唏噓。

    “就你,能殺得了幾個?”

    “準備?又拿什麼準備?”

    夏藏弓最後嘴硬了兩句。

    “砸鍋鑄箭。”

    有人突然說了一句,在夏谷氣急攻心昏倒的情況下,已是生死一線的馬奔原坐了起來,說出了村老們先前商議出來的辦法,砸鍋鑄箭,把家家戶戶能用的鐵器都集中起來,趕制箭矢。

    “賊匪給了五日,但若我們趕制箭矢,他們會干等著?他們不會提前來嗎?”

    仍是之前的那幾個人在挑撥,他們聚成幾堆,把說話的人掩在中間,不以真聲說話,但其實至此,也已經有不少人察覺是誰了。

    一個兩千人口的村子,形形**的人都有,本就不可能是鐵板一塊。除夕夜的一戰突如其來,他們隨了大流,但是如今局面,這些人也許被人收買,自謀前程,也許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不願死戰……總之,他們上躥下跳把局面徹底攪亂了。

    “那就邊鑄邊戰。”馬奔原給出了一個很鐵血的答案,但是說話的同時,抑制不住艱難沉重的喘息。

    “嗤。”台下有人嗤笑一聲,“原爺還開得了弓嗎?”

    馬奔原開不了弓,若開得了,他會當場把那人一箭釘在祠堂前的柱子上。

    一直沒說話的馬當關就在他身邊,他抬頭去找那人,目中似乎又有了一些當初的威嚴,“你敢這麼跟原爺說話?”

    “怎麼了?馬獵頭……”台下人輕蔑的回應,“還在抖威風啊?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個連上茅房都要人幫忙的廢物了。你當還是當初嗎?你以為我們還敢指望你嗎?一個靠個小妮子過活的廢物……你還抖什麼威風?”

    血性漢子馬當關被戳中了最痛處,跟夏谷一樣,“噗”,一口血噴出。

    完了,很多村老的心都是徹底一沉,完了。現在才發現,夏谷、馬奔原、馬當關,出聖村的主心骨原來早已經全都廢了。而春生,他還太小。

    “溪兒佷女,你,你有事嗎?”

    一個村老突然看見了,問了一句。

    所有人都跟著回過神來,看著不知何時走到了人群中間空地上的岑溪兒,她懷里還抱著小織夏,站在那里,其實顯得很突兀。

    “溪兒?”

    “溪兒出來要做什麼?”

    “好像要說點什麼。”

    其實岑溪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也許是剛剛,夏谷、馬奔原、馬當關,一個個倒下的時候,她看著,不知不覺……動了。

    “我……”岑溪兒深吸了一口氣,抬頭面向眾人道,“不是還有五日嗎?大家守好村莊,別讓人有可趁之機。這事,我……我家相公去辦,他能解決。大家等候就好。”

    “唰。”伴隨著驚嘆,所有目光都涌向許落。

    許落尷尬的笑了笑,硬著頭皮說︰“對,這事我能解決。”

    其實是溪兒,但是許落不能說破……說破了也沒人信。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8
第五十三章 幕後因由

“我們出聖村的事,那麼多人的性命,憑什麼相信他一個外人?”

    夏藏弓突然又咋呼了一句。?

    “憑溪兒也是咱們出聖村的孩子,憑……”一位村老開口回應。

    “憑我相公除夕夜一人一刀阻攔缺口,六刀斬下六名賊匪騎兵;憑我相公流民營地里只一刀,就劈殺了四十具尸傀;憑我相公教出來春生,十二歲拉開了你一輩子都拉不開的那把古弓;憑我相公因為我,把出聖村當作自家守護……夠了嗎?”

    岑溪兒接過來把話說完,一雙月牙眼難得的怒瞪著夏藏弓。

    她這一番話說的既是情理,也是實力。

    夏藏弓還待強詞奪理再說幾句,人群里,有人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就此消停。

    “哼!”岑溪兒懷里,精靈似的小織夏撅著小嘴,皺著鼻子哼了一聲。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天夜里,許落和岑溪兒把織夏送到了春枝家里交托她照顧幾天,而後一起離開了出聖村。

    也就是他們離村這個時間,村長夏谷家里,老人家終是悠悠的醒了過來。

    “那個逆子呢?”夏谷向床邊妻子問道。

    老伴一向把小兒子當心肝,自是要護著,“藏弓怎麼了?他哪句話講錯了?你給他取名夏藏弓,卻把咱們夏家祖傳的寶弓給了外人,還不興他說幾句實話?”

    “誰跟你說過那是我們家的弓?那是出聖村列祖列宗留給後代兒郎的。誰配用,誰能帶領我們宗族振興,弓就是誰的。他?他能拉得開嗎他?”

    夏谷看一眼老伴,咬牙嘆了口氣,又道︰

    “慈母多敗兒啊,要不是你因他是⼳兒,自小嬌慣,他又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去把人叫來吧,我現在不單生氣,更怕他被人當槍使了啊。”

    “爹。”

    開門進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喊了一聲爹,又道︰“爹你醒了就好了,我們,還有村里大家,都擔心壞了。藏弓今天說話是不大對勁,我也現了,這事我會盯著的。爹你就好生休養就好,現在村里的情況,正是最需要你的時候。小弟的事就交給我來。”

    “那個逆子呢?”見到自家一向穩重,明事理的老二,夏谷的神情總算是好看了些。

    “我罰小弟在祖宗牌位前跪著呢,一會就去打听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夏家老大死的早,夏谷本身又時常忙于村中事務,所以家里的事,包括對下面弟妹的管教,一直都是前任亡妻所生的老二夏尚山在做。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不單夏谷,便是眼前這位後娘,都對他很滿意,很信任。

    夏谷猶豫了一下,擺手道︰“那就這樣吧,最近幾天,你替我給他看死了,回頭等事情過去,少不得要給村民們一個交代。”

    “是,爹,那我先去了。爹你吃點東西,好生將養,怕是明日,村老們就又要來找你了。”

    夏尚山彎腰退了出去。

    就在門外,一直躲著的夏藏弓第一時間慌張的拉住了二哥的衣角,跟著走了幾步,等到離房間遠了些,才小聲而急切的道︰“二哥,爹說要拿我給村民做交代你听見了嗎?……他可真干得出來啊哥,我們幾個今天可都是按你吩咐的說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們。”

    夏尚山溫和的笑著,拍了拍小弟肩頭說︰“傻小子,就算別人我不管,哥怎麼可能不管你?再說還有你娘呢,大不了讓你娘出面,給老頭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有什麼事解決不了?”

    “倒也是”,夏藏弓想了想,“哥,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是不是過幾天,春生手上那把神弓就真歸我了?”

    夏尚山看了看他這個倒霉弟弟,笑著點頭,哄道︰“什麼叫歸你?那把神弓本來就該是你的。別忘了你叫什麼,你叫夏藏弓。”

    “可是我拉不開那把弓。”

    “滴血就拉開了,神物都是這樣的。”

    “哦~”夏藏弓恍然大悟,隨即興奮了,一邊跟在夏尚山身後走著,一邊憤憤不平的嘀咕,“都怪岑溪兒和她家那個外來的,要不這事今天直接就成了。二哥,你說大家怎麼就那麼相信那個外來戶呢?從村老到村民都一個樣。”

    “不是相不相信他的問題,是大家真的沒別的辦法了。不信他,等著五天後或降或戰,戰就是一個死。相信他,最壞也就是個五天後或降或戰,至少還多一分希望,不是嗎?”

    夏藏弓沒懂也當听懂了,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那二哥你覺得他有可能能成嗎?他的身手咱們都見過,可是真有些厲害,今個兒看起來也像是信心十足。”

    夏尚山笑了笑,不屑道︰“他的身手放我們這種地方確實是不錯,但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的,燕慶交戰,那邊的梁國瞄上咱們中間這塊地方了……這梁國派來的方文通方將軍,可是實打實的沙場高手。那個外來戶踫上他,十個也不夠死的。”

    說到聯系上梁國將軍,夏尚山禁不住自得了一下,這在他而言真心是一次莫大的機緣。

    這一回,梁國趁著燕慶交戰,想在兩國之間的這塊無主之地上橫插一杠,但又怕引起兩國共同的警惕,甚至聯手阻礙。于是派來的人,先是以馬匪的名義偷偷潛進來的。

    那位方文通方將軍現在就是以一路山大王的身份,借口拔除出聖村這顆釘子,開始著手整合方圓百里內各路賊匪的力量,然後計劃下一步先以自立掩人耳目,最後,再選擇恰當的時機接受梁國招降……就這麼,暗度陳倉,把這方圓數百里的土地,納入梁國版圖。

    而他,又正好對出聖村這個千人弓陣很有興趣。

    方文通這次直接帶來的人不多,有了出聖村這支千人弓陣,不管用于抗擊燕慶兩國,還是為他吞並各路賊匪出力,都是很大的助力和很好的炮灰……如此,方文通對于出聖村的態度,自然就以能不戰納降為最好。

    夏尚山就是他圖謀此事的這顆棋子。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8
第五十四章 女大王出沒

“等到此事成了,你二哥我一個千戶指定是少不了的。”想到得意處,夏尚山憧憬著,忍不住興奮的說了一句。

    “那我呢?”夏藏弓還不算完全沒腦子,見好處知道上,“二哥,我呢?事情可都是我在做,回頭有好事,二哥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夏尚山心中厭惡,面上卻是笑盈盈的道︰“傻小子,你我雖不是一母所生,但我向來把你當親弟弟,你是知道的。二哥又怎麼可能虧待你呢?”

    夏藏弓想了想,點頭道︰“也是。五天,再等五天就好了。不過二哥,你說爹到時會不會被咱倆氣死?”

    “唉~”夏尚山嘆了口氣,故作無奈沉痛道,“就算會,又有什麼辦法呢?爹不向著咱們,你的神弓,他已經給了別人了。剩下咱們出聖村這個村長、族長之位,本該不是我,就是你對吧?”

    夏藏弓點了點頭。

    “但你今天听出來了嗎?老頭早有心思,要把這位子給外人了,至于是誰,不用我說了吧?”夏尚山道。

    夏藏弓想了想,“沈春生?”

    夏尚山點點頭,“你甘心嗎?”

    夏藏弓連連搖頭,“不甘心。”

    “這就對了”,夏尚山拍著他肩膀道,“你可別以為這就是一個村長族長之位而已……放以前,或許是這樣,但如今不同了,爹和村老們的野心,我是知道。亂世之中,也確實有機會成功。本來運氣好,這個村長之位,未來難保就不是一個王位啊。至不濟,自立之後再被招降,屆時不論投向哪國,都必然高官厚祿。可惜,梁國也來插手了……咱們就退而求其次吧。”

    目光中透出些許遺憾,夏尚山繼續道︰“所以,你剛問我,那個外來戶有沒有可能把事情做成。其實他若真做成了,也不是壞事。到時候咱們兄弟倆就專心對付沈春生,你奪神弓,我奪未來族長之位,也就好了。總之是咱們家的東西,絕不能旁落。”

    我奪神弓,你奪族長之位?你不是剛說這位子運氣好未來沒準就是一個王位麼?你倒是會選啊……夏藏弓心里嘀咕著我才沒那麼傻,我兩樣都要,但是面上掩飾著,故作為難說︰“可是,爹不是不向著咱們嗎?”

    “這個我自有辦法。”夏尚山微笑看著夏藏弓,他確實有辦法,這件事在他聯系上梁國將軍之前,其實就已經計劃過了,老頭的心思和他對春生的器重確實很難打破……但是,如果春生一箭射殺了夏藏弓呢?老頭還能這麼大度?春生又憑什麼來接這個族長之位?

    “二哥,你這麼看著我干嘛?”夏藏弓被夏尚山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慌。

    “沒什麼”,夏尚山慌忙掩飾,“小弟,你真的長大了,能做大事了。”

    夏藏弓莫名被夸了一句,內心不好的感覺依然沒有平息,但是他沒往夏尚山身上想,而是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二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事到最後,一方面那個外來戶把事做成了,方將軍來不了,另一面,咱們給賊匪通風報信的事又敗露了,犯了眾怒,該怎麼辦?”

    夏尚山神情一凜,“那就只能鋌而走險,由我們自己動手,來解決那些阻力了。”

    “啊?二哥不是吧?我可打不過春生還有那個外來戶,二哥你行?”夏藏弓慌了。

    “我也不行,但是要讓一個人屈服,並不一定要打敗他本身,明白嗎?遇事拼命是傻子才喜歡用的辦法。至于咱們,那個外來戶既然走了,那麼等他回來,如果有他們不得不保的人在咱們手里……你說他能怎麼選?”

    “哦~”夏藏弓想了想,“可惜岑溪兒跟著走了……到時咱們綁誰?馬奔原?馬當關?”

    “他倆現在都有人專門保護,不好下手,得找個方便下手的。”

    “咱爹?”

    夏尚山也是服氣了,苦笑一下說︰“咱爹是可以,但還不是最好的。”

    “那就春枝。”

    “對,她不錯,既能威脅岑溪兒和那個外來戶,又能威脅沈春生。可惜她現在天天賴在馬當關那里,個性又是個不要命的……所以,她一樣不是最好的那個選擇。”

    “那還有誰啊?”夏藏弓冥思苦想。

    夏尚山輕松的笑了笑,“岑溪兒家里那個小丫頭。”

    “啊?她,她不是撿來的嗎?有用?”

    “是撿來的,但是為她拼過命,而且你看不出來嗎?岑溪兒兩口子可是拿她當親閨女養啊!所以,就是她了,最好的選擇……”

    “對對對”,听夏尚山這麼說,夏藏弓興奮了,“這個好啊,一個走路還晃的小丫頭,隨便誰去,一手就給她摟過來了,扛著也好走……這個好,這個簡單。”

    “要說春枝,我還真未必有她力氣大,打得過她……這個好,小丫頭一個,咬人都不疼,這個簡單。”

    夏尚山成竹在胸的笑了笑,也不知岑溪兒和那個外來戶,現在到哪了,死了沒。

    …………

    “呸,娘的連口酒都沒有,嘴里能淡出個鳥來。”

    一處山崗上,幾處篝火,這里原是一個村子,但是早就被賊匪佔去當作老巢了。村子本身不大,這伙賊匪也就二百來人,成員組成比較復雜,逃兵和山賊都有。

    “呸”,一個身上還有幾片甲冑的絡腮胡男子坐在篝火旁,忍不住又唾了一口,“娘的,落草當山大王都當到這份上,老子他娘的受不了了。”

    他的手里,此刻正舉著一串烤青蛙。

    “這附近能劫掠的早劫掠過了,本就沒剩多少人,最近又倍那個出聖村給招攬去了,咱們也是沒辦法啊”,一個山羊胡子的精瘦男人笑著勸道,“不過,二當家稍安勿躁,就當吃幾天野味了。再過幾天,咱們不就聯手劫那個出聖村去了麼?那村子可富得流油,到時要什麼沒有啊。”

    “軍師說得正是,老二你別心急。”一旁插刀而坐的大當家也說了一句。

    “好好好”,二當家站起來,用力晃著肩膀,“老子要女人啊,給老子女人,憋不住了……都怪你們這幫兔崽子,原先那兩個,沒幾天就被你們玩死了。以後各找一個,老子用的,再不許你們踫了。”

    “二當家說得是,這回您和大當家多挑幾個,剩下的兄弟,最好也一人一個,皆大歡喜。”山羊胡軍師在旁提升士氣。

    眾賊匪一听就興奮了。

    “對對對,要女人。”

    “趕緊的,給爺來個女人。”

    “來個漂亮的。”

    “……”

    突然,其中一名賊匪安靜了下來,望著寨子門口,閉眼,揉了揉眼楮,又睜開,再晃了晃腦袋,“不是,是我眼花了嗎?你們快看看,門口是不是有個女人?”

    所有人都下意識往寨門口看去。

    沒錯,不會這麼多人都眼花看錯,那里真的站著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不論眉眼、身段,都美得不行的年輕女人。

    “嘿嘿嘿。”

    賊匪們樂了。

    “小娘子這是來做什麼呀?”

    二當家搓著手,弓著身子,淫笑著向岑溪兒慢慢走來。許落在旁看得火大,要不是指揮不了赤火蟒,要不是赤火蟒每天恨不得他去死,他是真心不願意溪兒站到那些人面前。

    當然,這樣也就算是順便鍛煉岑溪兒的膽量了,畢竟未來,她也許要面對更多如今不曾想象的人與事,她必須慢慢適應。

    就在這時,岑溪兒很是為難的扭頭看著許落。

    許落穩穩的點了點頭,“就按我教你的說。”

    岑溪兒無奈的點了點頭,轉回去面對二當家和他身後漸漸湊過來的上百名賊匪,咬了咬牙,小聲說︰“我,我打劫。”聲音簡直太溫柔,太好听。

    “她說什麼?”二當家笑著問。

    “她好像說她……打劫。”山羊胡軍師也笑了。

    “哈哈哈哈哈。”

    上百名賊匪笑翻了一半。

    “原來還是個女大王,失敬失敬”,二當家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往前湊,“那小娘子要劫什麼呀?”

    岑溪兒又扭頭看了許落一眼。

    許落點了點頭。

    岑溪兒伸出一只手,一面依次一個個屈回來手指頭,一面認真說著︰“錢、刀、箭、馬、命……都要。”

    賊匪們再次哄堂大笑。

    “小心點,她旁邊好像有人埋伏。”大當家在後面提醒了一句。

    賊匪們的神情頓時緊張了不少……但也就一會兒。

    “就那地方,還站不下十個人吧?”很快,就有人說了一句。

    “難道是高手?”另有人說。

    “呸,能高到哪里去?咱們這二百多號人呢,大當家手里的刀,我手里的槍,又弱了誰?”二當家是個急脾氣,罵了一句之後,一手提槍,另一手大手一揮,“再來幾個,都跟我上。”

    二百多人里出來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多號,跟在二當家身後,向著岑溪兒緩緩包來。

    “小娘子別急,爺這就帶人過來看看,看你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又是什麼樣的高手……”

    二當家身後人多勢眾,又輕松上了。

    “就一……”岑溪兒很誠實。

    “就一個?”二當家笑了,打斷了岑溪兒的話,準備繼續往前走,距離已經很近了,他看得出來,面前這小娘子現在很緊張,“那我倒要看看,這一個他到底有多高,是不是高到嚇死我了。”

    “哧隆!”

    一條擎天巨蟒突然從側方游到岑溪兒身後,跟著人立而起……真的很高,高到嚇死人。

    “我是想說,就一條……不是一個。”岑溪兒認真解釋著。

    月光下,山寨門口,一個俊俏柔弱的小娘子俏生生的站著,在她身後,一條單是人立而起的部分就超出她身高三倍以上的斑斕巨蟒,正張開利口,打開肉翅,俯視著面前已經完全僵住了的二百多號賊匪。

    巨蟒前後擺動著蛇首,蓄勢待發。

    “打劫。”

    這時候,岑溪兒終于響亮的說了一句。

    女大王出沒打劫賊匪,請小心。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9
第五十五章 蛇行百里

“當啷啷……”

    二當家手中的長槍掉落在了地上,滾動著,敲擊著地面碎石,跟著,人也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還仰著頭。二當家大概是當場唯一一個敢于始終和赤火蟒保持對視的人了,不是因為不怕,是傻了,臉在抽筋,連眼瞼都不由他。

    總之,原本僵住了局面就這麼被打破了。

    “你們別動,別跑,誰動,就死了。”

    岑溪兒其實應該是誠意提醒,畢竟她之前那麼抗拒許落的建議,歸根到底最怕的不是面對賊匪,而是無法接受由她指使花花去殺人——殺人,對于一個俗世農家女子而言,哪怕對方是十惡不赦的賊匪,終究是一件很難平靜接受的事。

    但她這句話說出去,賊匪們怎麼听都是威脅。配上她誠懇的語氣、表情,還有一種感覺,像是刻意的戲謔。

    “不過是條大些的蟒蛇而已,往南一些,山林水澤中並不罕見”,再不說話就垮了,身在稍遠處的大當家咬咬牙,拔刀站了起來,“兄弟們不要驚慌,射殺了便是。”

    “對對對,大當家說的是,弓手呢?弓手,射死它。”山羊胡軍師一邊倒退,一邊跟著叫嚷起來。

    這伙人的大當家平日里威信不低,再加上軍師這一通咋呼,後排頓時起來了四十幾名膽氣稍大的弓手,有些手忙腳亂的開始張弓射箭。

    箭雨凌亂,花花龐大的身軀早已游到岑溪兒身前遮擋,箭矢落在它身上,除了一聲聲悶響,連皮都不能蹭破。

    “再射,再射。”

    山羊胡軍師一邊催促著別人,一邊精明的貓著腰從人群里奪路往外跑。

    但是他忘了,岑溪兒剛剛提醒,說跑,就死了。

    面對帶著兵匪們殘余勇氣的最後一波箭雨,赤火蟒頸間一對大肉翅呼啦一振,箭雨倒飛,兵匪們哀嚎著倒了十幾個。與此同時,赤火蟒蛇頭一探,看看已經跑到人群後方的山羊胡軍師被它一張大嘴餃了起來……

    “不許吃。”

    岑溪兒教訓了一句。

    于是“ ”,碎了的人紛紛灑灑從蛇口中掉落下來,掉在原本也正打算分頭逃散的兵匪們眼前的地面上。誰跑,誰死——已經證明不是假的。兵匪們兩腿發軟,不敢動彈。

    場面就這樣再次陷入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微妙氣氛。

    除了望著地面殘尸表情驚惶無措的岑溪兒。

    死的是一個兵匪頭領,他也許殺過很多流民和山民,殺人的事是花花做的,不是岑溪兒親自動的手,但在與岑溪兒的感覺而言,這依然是這個農家姑娘第一次殺死一個人……不對,眼前不遠處,還躺著另外十幾個死傷不明的。

    她需要有一個接受過程。

    大當家看出來了。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嚇破了膽的手下們指揮不動,他只能自己上。

    右手將刀撇在身體側後方,低頭,大當家一聲不響從人群後面開始奔跑,速度越來越快,一直到他一腳踩上一名手下的腿彎、肩膀,借力整個人騰向空中……

    他才喊了一句︰“老二,那女的不會武功。”

    一句話喊完,他已在半空中雙手高舉厚背重刀,凌空正面斬向赤火蟒頭顱。

    從一開始就呆坐在地,離赤火蟒和岑溪兒都最近的二當家終于回過神來了,他听到了這句話,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大當家正面纏斗巨蟒,他負責那個女的。

    那女的不會武功,離他很近。

    二當家動了,他就地向前一滾,同時一手抄起他掉在地上的長槍,跟著,借由翻滾後起身的那一下彈起,膝蓋一曲一張,俯身撲向岑溪兒。

    兩下攻擊幾乎同時發生……

    “嚓。”

    “啪。”

    一樣幾乎同時,兩聲響。

    上面,赤火蟒巨大的蛇首一縮,一探,將大當家從半空中橫截,餃著,如摘一片落葉般摘了下來。厚背刀斬在它嘴上,可惜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下面,二當家身形堪堪就要撲到岑溪兒面前了,一條蛇尾從岑溪兒身後繞過來……巨尾如繃緊的弓弦,一振,直接正面將二當家抽飛了回去。

    大當家的尸體被赤火蟒甩頭丟到了一邊。

    二當家掛在兵匪們後方的一面牆上,正如一灘爛泥慢慢滑落。

    沒人敢再試圖反抗。

    女大王劫掠賊匪的第一戰,就這樣結束了。

    “你們把錢啊,刀啊,箭啊,所有東西分類收拾好,在這等我們回來。餓了可以做飯吃。”

    “但是要記住啊,一定要記住了,千萬別跑……誰跑,就會死。”

    岑溪兒誠懇的叮囑了幾遍,返身就離開了,赤火蟒也跟著鑽入了一旁的樹林。

    半個時辰後,有兵匪發現自己根本無人看守,巨蟒也不見蹤影……其中兩個膽大的,拿起些錢試著逃跑……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剩下的人看他倆安然離去,也跟著有些蠢蠢欲動……

    但是,就在這些人還沒能下定決心之前,身後傳來枝葉被壓倒折斷的響動。很快,另一條色澤幾乎全黑,身上沒有任何花紋的巨蟒出現了,它的嘴上,叼著先前逃跑那倆人的尸體。

    巨蟒將尸體丟在兵匪們面前,嘶嘶兩聲,又很人性化的掃視了兵匪們一眼,才再次隱入山林。

    “巨蟒不止一條。”

    “黑的這條看著我們呢。”

    “誰跑,誰死。”

    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嘗試逃跑,連一個念頭都不敢有。

    山腳下。

    岑溪兒蹲在地上,還在止不住的嘔吐。

    許落蹲在他身後,一邊幫忙拍打著後背,一邊勸慰著︰

    “沒事,沒事,溪兒你得這樣想,他們殺害流民,欺侮女子的時候,又何曾猶豫過?若是他們繼續活下去,又還會殺害多少人?”

    “對惡人的善,其實是對善的褻瀆;以殺制惡,反而是另一種善。”

    “花花今天看似在殺人,其實是在救人,它救了很多原本會那伙賊匪欺凌殺害的流民,明白嗎?更何況,你已經寬恕了他們中的多數了。若按我的意思,這些人就該殺光才是。”

    “唔呃……”岑溪兒勉強點了點頭,“溪兒知道了。”

    岑溪兒緩了緩,喘息著道︰“相公說的,溪兒其實已經都懂了……就是,就是……唔呃……就是一下還不適應。我也沒辦法……唔呃……”

    “沒事,過兩天你就麻木了。”

    “嗯?”

    “我是說,花花好像回來了。”

    山邊樹叢一陣響動,黑色的花花鑽了出來,慢慢,身體又恢復了之前的斑斕色彩。

    “對了,溪兒,你什麼時候知道花花會變色的?這個我都不知道。”許落避開一下問道,他這麼問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在《山河志.異獸篇》里,也沒有關于赤火蟒會變色的記錄。

    是花花特別?還是山河志記載不夠詳盡?赤火蟒不算十分罕見吧?

    “一直就會的。最開始我叫它花花,它就變成黑的了。我又叫它黑黑……然後,它就改回來了。我想,它大概還是覺得叫花花比較好一點吧……”

    岑溪兒終于站起來了,解釋道。

    “花花比黑黑好麼?”

    許落想了想,這事他也管不了,赤火蟒對他的敵意可是一直都存在的。

    “走吧,時間緊……咱們該趕去下一處了。”

    許落拍了拍馬鞍,將岑溪兒扶上去,繼而自己也騎了上去。

    花花跟著一頭鑽入山林。在家里被約束久了,它似乎對這個殺戮游戲很有興趣。難得這回岑溪兒還願意陪它一起玩,赤火蟒興致高昂。

    蛇行百里,恐怖降臨。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7:59
第五十六章 牛頭山下

接下來的三天兩夜,許落和岑溪兒同騎而行,花花穿林過。

    就這樣如法炮制,他們趕場似的又連續拿下了大大小小超過十伙賊匪,其中兵匪、山賊、馬匪、甚至流民落草,皆有。

    至于戰斗的過程,大多都和第一夜一樣,擊殺首領震懾一下即告完成,但也一兩處遇上負隅頑抗的,岑溪兒沒辦法,只得任由花花殺個過癮。

    牛頭山下,狹道旁。

    二人一馬。

    許落先下馬,又伸手把岑溪兒抱了下來。

    岑溪兒不會騎馬,許落先前在出聖村學會了,所以兩人這幾日都是這樣同乘一騎,漫漫路途,岑溪兒始終在許落懷里。

    這情景,若不是日夜趕場殺人搶劫的話,還真可以稱得上郎情妾意,山水同游。

    “山上這伙是兵匪,據說有六百多人,幾個當家的都十分凶悍,武藝也不錯。你就別一起去了吧,讓花花先去殺上一輪,咱們再上山說幾句話好了。”許落一邊對岑溪兒說著,一邊準備給馬蒙上眼楮。

    這是怕馬被花花嚇著了。

    結果路邊樹叢一陣晃動,花花提前出現了。

    許落下意識趕緊去拉韁繩,結果卻發現,那匹馬竟是悠然自得的啃著路邊草,頭都不抬,更別說驚慌了。看來日日氣息相聞,馬已經麻木了。

    岑溪兒其實也麻木了,對于殺戮不再那麼抗拒,不再有那麼大反應,只是一方面總要在許落這里找些寬慰,另一方面,還是堅持能少殺就少殺的好。

    對于許落剛剛的建議,岑溪兒搖頭道︰“不行的,我若不去,放任花花肆意殺戮,你說的那六百多人,指定一個都剩不下。花花玩興大著呢。”

    赤火蟒嗜殺,當作一種嬉戲,許落書上看過,如今現實也見過,沒法反駁。

    “花花,你從林里走,記得必須等我。”

    岑溪兒叮囑了一聲,花花搖頭擺尾鑽過山林。

    許落一手牽著馬,一手拉著岑溪兒,悠閑的沿路尋找上山道路。

    “快點,快點,再不走死定了。”

    “都跟上,快著點。”

    大概十幾名漢子成群從許落和岑溪兒身邊跑過……岑溪兒和許落這幾天在路上也遇見過一些山民和流民,但眼前這十幾個看起來應該不是,他們雖然也有些落魄,但是沒有流民們身上的那份絕望感,而且其中有幾個,還帶有幾件殘破刀槍。

    “這是?”

    “蟒匪來了——!沒听說嗎?快跑啊!不跑等死啊!”

    岑溪兒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想來本是向許落問的,結果沒想到,那伙人竟是一邊跑一邊答了。

    “蟒匪?說的不會是我們吧?”岑溪兒拿眼神詢問許落。

    許落點了點頭,苦笑著小聲說︰“大概就是了。咱們有巨蟒,又打劫……很形象啊,只是不夠威風了些。”

    看來消息還是傳出去了。

    “對了,你們是哪路的?”那伙人中的一個問了一句。

    “我們過路的。”許落答。

    “過路是哪路?”前面問話那人突然站住了,想了想,恍然大悟,激動得大喊起來,“哎呀,是肥羊啊?!是肥羊啊!”

    听說有肥羊,跑在前前後後的十幾個人都停了下來,聚在一起。

    “看衣著應該還有幾兩肉。”其中一個在許落和岑溪兒身上瞟了瞟,又看了看許落牽在手里的馬,說了句黑話,意思許落和岑溪兒看起來應該不算很窮,值得一劫。

    “劫不劫?咱們可還沒見過肥羊。”一個問。

    “當然劫啊,打劫不就劫財劫糧劫色?就那個好看的女子,就值得下手了。”一個頭領模樣的人道。

    “七哥,再考慮考慮吧,不是說蟒匪就快來了嗎?”又一個人站出來,神情急切的勸道,“蟒匪過處,寸草不生……咱們可不能耽擱啊!還是快跑吧。附近幾個寨子的人,差不多都已經跑光,往梁或楚去了。”

    “也是,這就犯難了”,七哥一手揉著額頭,犯難了,“容我考慮考慮。”

    嘴里“嘖、嘖”作響,七哥來回踱步,考慮了大概快有一刻鐘時間,突然站定,仰頭瞪眼,“我考慮個屁啊我,有這個時間考慮,早剁完跑出去幾里地了不是麼?”

    剩下十幾個人想了想,紛紛點頭,好像是這個道理。

    “那現在上不上?”又有人問。

    “現在動手?現在我們已經耽擱很久了啊!還來得及嗎?……”七哥又犯難了,開始揉額頭,踱步,“容我再考慮考慮。”

    許落和岑溪兒已經看傻眼了。

    “你們可想好了,這一個念頭,可就是好幾條人命。”許落笑著插嘴道。

    “好幾條?”七哥看了看許落,“你們不就倆人嗎?”

    許落心說,我說的是你們呀。

    結果七哥又看了岑溪兒一眼,笑著問︰“懷上了?幾個月?這可不顯懷啊。第幾胎了?”

    “肯定頭胎,我婆娘頭胎也不顯懷,四個多月了才看出來。”旁邊一個接了一句。

    這是,拉家常嗎?許落不知道怎麼接了。

    岑溪兒則是又羞又氣,瞪了許落一眼,低頭哭笑不得。

    “一群廢物”,突然,其中一人不耐煩的嘀咕了一句,跟著大聲道,“男的砍了,女的綁馬上……你們誰跟我來?不來我一個人劫了,東西和女人可說好就我一個人的。”

    他說著就拎了一把單刀沖出來。

    人群中一個馬上站出來指責︰“唉,七哥還沒發話呢,你懂不懂規矩?早就知道你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了,仗著自己當過幾天兵,不把我們放眼里也就算了,連七哥的話你都當耳旁風。擱前頭就不該收你……鎭?你,你哪去了?”

    說話那人突然之間失去了指責對象,愣了片刻,木木的問︰“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你們看見了嗎?”

    “嗯”,一樣愣住了的人群里有人回了一句,“有,就是沒看清。”

    “撲啦啦……”剛剛沖出來那人的尸體碎成好幾塊從上面落下來。

    其實花花一直就在那群人身後,剛剛那人揮刀朝岑溪兒沖過來,它就低了下頭,給叼走了,只是速度實在太快,才導致在場這些人沒能完全看清。

    伴隨著血肉落地,十幾人捂著嘴不敢出聲,縮成了一團。

    人群最後面的一個連嗓門都變調了,帶著哭腔顫抖道︰“氣嗝,七、七、七哥,我後面……好像,有個東西,很大……你們看看看看?”

    十幾人同時回頭瞥了一眼。

    “你們是?”七哥兩眼發直,扭回頭來問。

    “蟒匪啊,還不快跑?”許落笑著道。

    “對,跑……跑跑跑跑跑。”

    一群人拖著發軟的雙腿開始跑。

    赤火蟒要追,岑溪兒給喊住了,轉頭對許落解釋說︰“他們看著不太像賊匪。”

    “嗯,不像干過多少惡事的人,倒像是流民,剛落草的。”許落說道。

    遠遠的,那群人還回應,“兄……兄弟你猜對了。”

    “對了,還,還有,弟妹有身孕,騎馬小心些啊……騎,騎大蛇也一樣。”

    岑溪兒和許落相視一眼,幾天來難得一次這麼愉快。

    “這麼說,牛頭山上沒人了是吧?”許落向那群人喊道。

    “我們不是牛頭山上的。”

    “我們……就是從這跑過。”

    “牛頭山上的人說是都在呢,一個沒跑。那伙人擱所有兵匪里最像兵了,等著跟蟒匪……你們,拼一場呢。”

    “當心著些啊,兄弟。”

    “賊匪早就互相劫了,沒啥。”

    “那蛇真大。”

    “……”

    剩下的就听不清了,跑遠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8:00
第五十七章 刀名墨陽

這世間叫做牛頭山的地方,大概沒有一千也有

    這里的牛頭山,因山頂平坦,且東西兩側各有一塊巨大的掛角石聞名,真真的像極了一顆牛頭。

    平坦的山頂上,當中一排燃著五處篝火,在場的人雖著裝方面比起正規軍伍來參差不齊了許多,但看他們隊列排布整齊,神情肅穆,目露精光,沒有半分喧嘩議論……

    這是兵,真正的兵,而且是精兵。

    一人身披黑色披風穩穩立在東頭的那塊掛角岩上,魁梧的身形在月光和火光的雙重映照下顯得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蟒匪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說了吧?”那人沉穩開口,“今天,周圍不論兵匪、山賊或是流民落草,基本都已經跑光了。他們往楚去,往大梁去了……”

    士兵們靜靜听著,一言不。

    “但我們不能走,不能就這樣回去。我們是為什麼來的,你們還記得嗎?”掛角岩上的將領問。

    “為我大梁,開疆拓土。”士兵整齊回應。

    “不錯,我們正是為了大梁守成百年之後,第一次開疆拓土而來。蟒匪的出現是個意外,別人可以逃,但我等不能,要整合此地方圓百里的流民、賊匪,先自立,後歸梁……我們眼下只有一個選擇,正面迎戰,擊殺蟒匪。”

    “此為危難,但實際也是機遇……因為此戰若勝,我部必威名遠播,使賊匪望風來投……而後欲行之事,必順利百倍。”

    “至于蟒匪,到底是傳言夸張,還是當真人力不能敵……我想,一會就見分曉了。對此,我方文通只有一個承諾,若戰不能敵,諸位身死,我必灑血相陪。”

    “是。”

    整齊的一聲低響,士兵們並沒有喧嘩回應,只是紛紛握起了手中的刀槍,或弓箭,蓄勢準備應戰。

    許落和岑溪兒其實已經來了,就站在西側掛角岩背面。此處高有四米以上,因岩壁平滑,人力難以攀登,是花花將他們送上來的。

    這是許落第一次見識到真正意義上的俗世軍伍,精兵。至于以前遇到的粱續廣那些,對比眼前這支隊伍,他們根本算不上兵。

    眼前這些都是凡人,他們或許不夠強大,但論紀律、服從、協同,其實皆不是修真宗門能比的……修士們以個體為核心,太習慣各自為戰了,哪怕群戰,實際也是以個體的捉對廝殺為主。

    而劍陣之類的群戰之法,近萬年來伴隨個體戰力的凸顯,也正越來越式微。

    “若這些人全是修士?”許落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灌木枝葉折斷的聲響傳來,方文通耳朵動了動,“看來,他們已經來了。”

    岑溪兒打算現身,但是這次不行,許落拉住了她,開口道︰“將軍就此回去可好?此地百姓自求一個太平度日,不想卷進兵禍……還請將軍成全。”

    “他們還不是我大梁的百姓”,方文通道,“至于我等,可以死,不能回。”

    “可惜了。”許落又說了一句。

    “將軍戰死即好,老死才可惜。”

    這是一種與一般修士完全相悖的觀念。

    “兩方交戰,各憑手段……朋友莫怪。”方文通說完身形一展,凌空幾步從東到西,早在剛剛,他就已經憑聲音確定了許落的方位,此刻果斷出手突襲……難怪他說莫怪。

    “俗世高手。”

    許落不知方文通到底俗世幾品,但是看他來勢,心中已有判斷。

    或受了那股古弓的氣息影響,也不知是哪來的戰意,許落此番掃蕩賊匪,第一次有了親自下場的沖動……

    沒有喊溪兒出動花花。許落站在岩石最外處,目視突襲而來的方文通逼近到身前,拔刀,劈斬,一氣呵成……這是他這段時間每日練刀的成果。

    方文通用的也是刀。

    “鏗。”

    兩刀交擊。

    許落刀斷,整個人重重撞向岩壁。

    方文通倒飛而回……穩穩落地。

    “練刀多久?”

    “快兩個月。”

    “……兩月?”,方文通笑了一下,“可惜了,你刀不好。今日若我戰死,我這把送你。”

    說完他再次騰身揮刀撲來,就像他剛剛說的,兩方交戰,各憑手段,不管嘴上怎麼交流,手下卻是沒有半分手軟,趁你病,要你命。

    許落手上只余半截斷刀。

    但他沒有半分猶豫,舉刀,再斬。

    “鏗。”

    斷刀再斷,脫身而飛,許落倒退。

    但這一回,方文通倒飛落地之後,仍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

    “刀勢?”他問。

    “我不懂那個。”許落答,他是真的不懂,但是心里有種感覺,剛剛的第二刀,自己似乎開始慢慢契合那天腦海中獵人出刀的軌跡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沒有多出來任何身體之外的力量,只是因為刀勢捕捉到了一種微妙的軌跡契合,就讓第二刀的威力大大增加……

    “這到底是什麼?”

    若還有刀,許落很樂意與方文通再戰下去。

    但是方文通並不是會拋一把刀給許落,豪爽大笑,說一聲“痛快,再戰”的武林豪杰,他是軍人,只求結果。

    “弓手預備……”

    方文通騰身第三刀斬來,同時第一次向部下令參戰……

    兩隊弓手聞聲即起,迅轉換方位,尋找射擊角度。

    這次只要方文通斬退許落,弓手就會亂箭齊,射殺許落和岑溪兒。為將者,沒有那麼多情理糾結,處處皆是戰場,皆以殺敵取勝為第一要務。

    “嗷……叱。”

    但這一次,迎接方文通的不是許落。

    花花頭部和半截身子抵在地上,後半部一條巨尾反弓起來,如被壓彎了松手彈回的青竹,但是大許多,長許多,快許多……巨尾卷起破風聲,呼嘯著,朝著飛撲而來的方文通當頭砸下。

    “噗。”

    方文通匆忙間只來得及橫刀一擋,整個人被掃中,被重重的摜到了地上,身體犁開地面土石滑行。

    一擊立威,花花登場。

    “嗷叱……”

    殺戮開始了。

    “花花尾巴流血了。”岑溪兒突然在旁心疼的說了一句。

    許落一看,雖然傷口不深,但花花確實傷了,“這,怎麼可能?”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這或許是花花這些天來第一次感覺到有些艱難,士兵們手里的弓矢、刀槍都傷不了花花,但是他們始終保持協同作戰,數百柄長槍一齊挺刺,哪怕不能傷到花花,卻也能合力將它暫時抵住片刻。

    與此同時,弓手們則是步調一致的向著花花的眼楮,脖頸等部位集中射擊,嘗試尋找它的弱點。

    方文通也一樣,拖著重傷的身體,他一次次尋找花花被牽制的時機,拼死揮刀撲殺而來。

    他一次次被震飛,花花身上也多了幾道傷口,鮮血淋灕。

    慘烈一戰……

    許落伸手捂住了岑溪兒的眼楮。

    直到,方文通終于再也站不起,直到,士兵死傷一地。

    許落安頓好溪兒,從掛角岩上跳了下來……

    “你是幾品武者?”

    “三品”,方文通笑了笑,“你是好奇我為何能斬得破那頭異獸吧?跟我的實力沒太大關系,刀……”

    他指了指身邊地上的刀。

    一把足有許落一丈長的重刀。刀柄兩手合握有余;刀鍔普通平實;刀身厚、長,有一個由刀鍔向刀尖逐步擴大的趨勢,但不明顯;刀身弧度也一樣,有,卻不明顯……

    這把刀最特殊有兩處︰

    一、刀身通體黝黑,沒有任何點綴,就連開刃處都一樣黑得不見鋒芒,且它黑得深邃,沒有絲毫平滑感和光亮感;

    二、刀尖處理特殊,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斜著生生切了一刀似的,顯得很粗糙,但也是整把刀唯一給人鋒銳感的地方。

    許落把刀拾起來,手感頗重。

    “刀名墨陽,為我少年時所得,借它之力,征戰至今,逢數百戰,斬無不破……我不懂它,但想來應該是屈了它了……今我已必死,他們……”方文通指了指一地的傷兵,“他們也不能再戰……用這把刀,換他們听天由命?”

    許落本可以拒絕,因為刀在許落手里,方文通已經沒資格拿它來換任何東西……

    但是,“好”,許落說。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19:14
第五十八章 機關算盡

出聖村四天來一直處于一種壓抑的氣氛中,流民們因為恐懼鬧了幾次,要出聖村老的立場,就連村民們,也漸漸開始有些動搖,恐慌……其中有部分開始各懷心思。

    第五天的太陽終于升起。

    男人們背著弓,女人們抱著孩子,都在凝望著村口前的那條路,一直望到盡頭……他們在等待最後的結果出現,等待著路的盡頭,出現賊匪,或者岑溪兒和許落。

    村長夏谷家里,後院牆根,數目掩住了的一塊地方。

    “二哥,怎麼樣了?有消息嗎?”夏藏弓有些緊張的問道。

    “暫時還沒有”,夏尚山舔了舔干的嘴唇道,“你急什麼?反正消息都已經送出去了。”

    “可是這不單沒消息,去送消息的人也沒回來啊!”

    “那就是方將軍留他們一起回來,反正今天就是大隊人馬殺來,還回話費個什麼事?等著吧,等著就好。”

    “哦”,夏藏弓想了想,“那到時咱們要做什麼?”

    “擾亂人心啊,到時候大家都沒主意,只要咱們做的巧妙,最後就是舉村棄戰而降。”

    “啊?……還擾亂?”夏藏弓驚了一聲道,“可是自從那天我們幾個冒頭之後,這幾天,村里大家都說我們就是內賊……我說話還有用嗎?誰會听?”

    夏尚山心說你本來就是個棄子,你們被懷疑,我可沒有,但嘴上說的卻是︰“這不是還有咱爹嘛。”

    夏藏弓愣了愣︰“二哥你打算?”

    夏尚山小一下道︰“能勸就勸……不能勸的話,綁了吧,就說爹病情復起不來,由我出面傳達他的決定……為保全全村性命,降了。我替爹出面,信的人肯定不少……尤其是那個時候,大兵壓境的生死關頭,我敢保證,多數人會听我的。這樣哪怕是那些不願降的,也不可能再有死戰的決心。”

    夏藏弓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可是”,夏藏弓突然又道,“別人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春生肯定不肯降的,到時其他人會不會被他帶起來,也不肯降?”

    “不錯,你能想到這點很好”,夏尚山拍了拍他肩膀,“所以,咱們才無論如何都要綁了岑溪兒家那個小丫頭啊!有她在咱們手里,春生就不敢吭聲。然後等他降了,我會讓方將軍第一個殺他,立威,除患。”

    “對對對,還有身價全部,馬家馬奔原、馬當關,還有岑溪兒和那個外來戶……都得殺,不然都是麻煩。”

    “這是自然。”

    “這下我明白了”,夏藏弓舒心笑了笑,“那到時,二哥立下大功,可千萬別忘了我……”

    夏尚山正待點頭……

    “畜牲”,突然一聲怒喝,“你們這兩個孽子,原來真是你們……我想到藏弓了,卻沒想到,原來把他當槍使的人是你……老二!!!”

    夏尚山和夏藏弓短暫的驚慌了一下,見四下無人,夏尚山笑著站了起來,“爹,我這正想勸你呢。兒子這也是為咱們村,尤其是為了咱們家著想啊。拼下去有什麼好處?……就算有?不也是便宜了外人?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兒子呢。你不替我們考慮,我們只好自己考慮了。”

    “就是,爹。”夏藏弓在旁附和了一句。

    “畜牲,你當降了以後被人當刀使,就能活了?你當那樣我們出聖村還能存在嗎?就算活下來一些人,再過幾代,誰還會記得我們的祖宗是誰?是哪條血脈?”夏谷怒斥。

    “那我就不知道了”,夏尚山笑著說,“總之我知道,咱們夏家,你的兒子,以後就不是山民了……千戶,千戶知道嗎?他們死光了關我什麼事?”

    “你……”夏谷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往夏尚山臉上打去。

    但他畢竟老了,夏尚山一手握住他手腕,“爹,看來你是說不通了……那只好委屈您老人家了。藏弓,愣著干嘛,去找條繩子,找塊布。”

    “畜牲。”

    …………

    馬蹄聲,車輪滾動的聲音,大隊人馬移動的聲音。

    夏藏弓、夏尚山,還有他們同伙的幾十人喜出望外。

    村口,村民們拿起早已備好的弓箭,沖到拒馬樁下,準備迎戰。就是三千流民中,也有不少拿來了寫簡單的武器,準備一起上陣……他們是切實受過賊匪之害的,深知今日若被遣散,會是什麼後果。

    賊匪為什麼提出要出聖村解散他們?很簡單,就跟狼妖牧民把養散放到山林田野上一樣,只不過為了方便捕殺罷了。

    但是,面對壓境的賊匪,其實每個人都在不安。

    馬奔原被抬來了,馬當關也是——雖然他們已經不能開弓。

    “村長呢?”

    “谷爺呢?”

    有些人開口詢問,有些人則用眼楮在找。這種情況下,夏谷不在……沒了主心骨,很多人的心思一下就亂了。

    足有一千余人的隊伍已經遠遠的出現在視線里……

    夏谷依然沒有出現。

    夏尚山來了,他來的同時,夏藏弓帶著同伙的二十幾個人趁亂混入人群,站在了牽著小織夏的春枝附近。

    “我爹,我爹他起不來了。”夏尚山帶著沉痛的表情走上小高台,故作懊悔道,“有些事,也許根本就不是我們一個獵村該去想的,該去做的,不是嗎?我爹躺下了,原爺,馬大哥也都廢了。”

    “世道艱難,我們大家只是想活命罷了,能活命,怎麼不是活,對吧?”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夏尚山,你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我們降了賊匪?”一位村老怒不可遏道。

    夏尚山鎮定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第一,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爹的意思,他不願看合村老少就這樣送死,有錯嗎?第二,我們要降的其實不是賊匪,對面那些頭領中,有一位梁國將軍,我爹已經和他談妥了,只要咱們舉村降了,他必保證我們不受侵害,安穩度日……”

    听他這樣說,村民們開始動搖了。

    “你那位梁國將軍已經掌控全數賊匪了嗎?為何他不敢以真實身份出現?他來的目的是什麼?還有,除了保證我們安穩,他難道沒說別的條件?”

    馬奔原經驗老道,洞若觀火,哪里是夏尚山輕易誆得過去的。

    “我猜,他打的主意,是要我們為他所用,替他收服其他賊匪,甚至抗衡燕慶吧?給人當槍使的活,我不信谷爺會願意干。”

    馬奔原又把村民們的想法拉回來了一點。

    “那原爺的意思,是要戰?那麻煩原爺告訴我,我們拿什麼戰?箭呢?”夏尚山反問。

    “箭不夠,我們還有人。村民加上流民,五千人口,將近青壯兩千有余……有刀,有斧頭,有錘子棍棒,我們為何不能一戰?五千人……難道就這樣任人魚肉?”

    士氣被提起來了一點。

    夏尚山努力鎮定一下,似悲傷開口︰“原爺是真狠得下心啊,狠心要這麼多人,為了你們的野心,為了那個沈春生,去送命。可是我爹狠不下心……他老人家是曾經被你們的野心蠱惑,但如今,他想透了,他更在乎的,始終是咱們合村老少,兩千條人命啊。”

    “各位鄉親,我爹這是在為大家謀生路啊!你們體諒下他的苦心吧……我們,降了吧,至不濟,我們還可以遷居大梁啊!我替我爹,給大家跪下了。”

    夏尚山在高台上跪下了。

    “大家別听他胡說八道,我看他就是先前說的內賊……”有村老道。

    “內賊?我是夏谷的兒子啊,你們族長的兒子啊,本來,也許是你們未來的族長啊!只是為了一部分人的野心,他們要搶……你們看我爭了嗎?我沒爭過。那我今天為什麼要站出來?因為我和我爹一樣,不忍心看大家這樣被人蠱惑,白白送死啊!”

    夏尚山捂著胸口,說得慷慨激動。

    “我要見谷爺。”作為明槍暗箭針對的對象,春生沒有太多辯白,只站出來說了這麼一句。

    “我爹已是奄奄一息,你還想逼他?”夏尚山痛哭道。

    春生猶豫了一下,“不讓見,那我不降。”

    “果然……”夏尚山突然笑起來,“果然被我爹猜中了,你們為了自己的野心,果然是凝園合村老少去死,也不會放棄的。還好,我爹他老人家早有安排……”

    夏尚山說到這里,人群中,一人拿了把短刀抵住春枝,說︰“別動。動你就……”

    春枝彪悍,哪里管他,返身就是一拳揮了過去。

    因為出乎意料,短刀只是刺破一層皮肉,拿刀的人就被春枝一拳打開了,但也是這一下,春枝身邊站著的小織夏,被夏藏弓混在人群中一把抱了過去。

    局面突然的演變讓很多人一下都反應不過來。

    “大家莫慌”,夏尚山在高台上站起道,“這是我爹的安排,他早知沈春生一伙一定會挾持大家去戰,才出此下策。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我爹這也是沒辦法……”

    “沈春生,你把弓放下。”

    夏尚山伸手一指正待開弓的春生,又一指,眾人側目……那邊,一身可愛春裝的小織夏證被夏藏弓用手臂摟著脖子,與此同時,一把短刀,正抵在她的心口上。

    小女孩倒是不知道怕,正仰頭一臉困惑的看著夏藏弓。

    “你這樣,算是要傷害我嗎?那我許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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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ntus

LV:7 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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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治百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