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66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1 22:57
第二百三十章:聖人的賞賜(2更求月票)

  次日一大清早,陳凱之便習慣性的早起,穿戴整齊後,才一開門,竟見鄧健已一身官服的在門外,似乎是打算要去翰林院裡點卯的樣子。

  不過,這個時候倒還早,陳凱之還想跟師兄說點什麼,不可思議的一幕竟發生了。

  竟見師兄突的趴在了廊下,只是瞥了一眼陳凱之,便提筆對著一張紙寫著些什麼。

  陳凱之不由道:「師兄在做什麼?」

  「筆記!」鄧健頭也不抬地繼續寫著,顯得很認真。

  他突然開始很在乎自己身前身後之名了,似乎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會成為大人物,自己所記載的東西,極有可能傳世,光耀千古。

  他匆匆地記下:「吾卯時一刻起,師弟卯時三刻,君子早起以自強,莫如師弟貪睡不起,戒之、慎之。」接著,將墨一甩,又將這草稿匆匆的折起,才道:「糕點和蒸餅都給你收拾好了,快去讀書。」

  陳凱之汗顏,他本以為師兄昨兒說要寫筆記,也就是新鮮為止,可看這樣子……

  陳凱之覺得這師兄得魔怔了,這麼一個土鱉般的翰林編撰,似乎覺得一下子,就成了人物了。

  陳凱之有些無語,好吧,懶得管他了,匆匆的吃了早點,便如常的背著書箱趕去學宮了。

  此時,天罡拂曉,陳凱之一到學宮的儀門,便感覺到無數灼熱的眼睛看著自己,許多學兄學弟,都不約而同地朝自己行注目禮,卻又顯得有些不敢過份靠近。

  甚至是門前的守衛,見了陳凱之,亦是眼裡放光,笑嘻嘻地道:「陳解元,來上學了啊。」

  「啊……」陳凱之有些難以適應,忙朝他們一揖:「是。」

  守衛頓時紅光滿面的樣子,似乎覺得陳凱之和他們招呼,是足以吹噓幾天的事。

  心情複雜地到了文昌院,陳凱之放下了書箱,不待同窗們湧上來,卻見劉夢遠先生已是到了。

  此時,劉夢遠板著臉,咳嗽一聲,躍躍欲試的同窗們頓時色變,一個個便如鵪鶉一般,不再敢造次了。

  劉夢遠瞥了陳凱之一眼,便淡淡道:「凱之,你來,掌宮大人尋你,隨老夫去拜見吧。」

  陳凱之只點點頭,便隨劉夢遠出了文昌院,快步至明倫堂,而在這裡,許多博士已經濟濟一堂。

  掌宮楊業此時正焦灼地等待。

  突然有人入了天人榜,這是何其大的事,宮中的邸報已經出來,那篇文章,也隨著邸報開始傳遍各個州縣,而學宮這裡,有學宮的職責,身為掌宮,必須得有所表示。

  博士們則在下頭竊竊私語,雖已經過了一天,可至今,博士們依舊還沒有回過神來。

  因為歷來入榜之人,最年輕的,是三百年前的那位才子,不過此人入榜時,也已有三十多歲,可即便如此,依舊被人大書特書,關於這位才子的各種風流軼事,更是流傳至今。

  現在這位入榜的陳凱之,竟只是個少年啊。

  陳凱之徐步進去明倫堂,頓時又被無數灼熱的目光聚焦。

  陳凱之心裡苦笑,人怕出名豬怕壯,難怪上一世的某位『哲人』,總是說悶聲發財才是最好的。

  他面上平靜,快到堂中的時候,卻是故意加急了幾步,如此,方才顯出自己的恭敬。

  越是此時,陳凱之覺得越需謹慎,才子驕傲了,這叫狂士,狂士這玩意,別看後世之人覺得牛逼,可實際上就是老油條,沒幾個有好前途的。

  陳凱之站定後,便朗聲道:「學生陳凱之,見過楊大人,見過諸位先生。」

  一個很漂亮的揖禮,無可挑剔。

  呼……

  楊業暗暗鬆了口氣,他放下心了,當初陳凱之剛入學宮時,曾鬧過不愉快的事,方才他還有些擔心,怕這陳凱之會趁此機會,想要借題發揮。

  此時,楊業捋鬚笑道:「不必多禮,凱之,你入了人榜,文章傳世,可喜可賀,這於我大陳文壇,更是增光添色的盛事,學中上下,無一不是歡欣鼓舞啊。」

  陳凱之抿嘴一笑道:「學生慚愧,僥倖得名,讓大人和諸位先生見笑,此篇文章,只是學生一時感慨,或許別出心裁,可論起功底,學生較之學中同窗,還是多有不如的。」

  謙虛。

  這是時文嘛,只說這是自己靈機一動的作品,而真正的學問,卻得靠紮實的功底,是沒有捷徑走的,可是陳凱之說自己連自己的同窗都不如,這便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了,陳凱之素知人心,現在自己風頭正勁,不知多少人不服氣呢,正好趁此態度,表一個態,如此一來,那些不服氣的人心裡舒坦了,未來,也給陳凱之多了一些方便。

  楊業眼眸一亮,他今日,算是重新認識了陳凱之了。

  第一次打交道的時候,給他的感覺是,這個陳凱之是不好惹的,而這一次,卻令楊業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笑道:「你就不必自謙了,此番請你來,道賀只是其一,這其二,便是歷來的規矩,營建書齋。規矩,想來凱之也懂的吧?」

  陳凱之怎麼會不明白嗎?

  天人榜的事,陳凱之在史書中也是略略讀過的。

  凡是入了天人榜的人,便算是『先生』了。

  雖然陳凱之年紀還小,還只是學宮中的學生,可規矩就是規矩。

  他記得,有一部書中曾提過,只要入榜,便可得聖人的餽贈。

  這個餽贈,並非是皇家所賜予,而是來自於『聖人』。

  當然,聖人是名義,無非就是,原本的所有權乃是聖人,是聖人鼓勵後進,而賞賜的。

  雖然聖人已經作古了近千年,可他的名義,依舊很好使。

  比如這學宮,雖是太祖高皇帝所營造,可事實上,在名義上,卻是聖人的餽贈,既所謂聖人庇護天下門生,選其俊傑,入宮讀書。

  而這裡的學官,固然也多是朝廷的任命,可是任命之前,卻是經過諸博士們的推舉,在推舉之後,報知朝廷,朝廷再予以承認。

  這是當年,太祖高皇帝為了獨尊儒術,同時展現自己崇文重道的意思。

  學宮佔地極大,更可怕的是,它面對著的乃是洛陽城,可是背靠著的,卻是上林苑。

  上林苑佔地極大,乃是皇家遊獵和屯駐禁軍的場所,方圓數百里,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林木茂盛,因為屯駐著禁軍,又是皇家的林苑。

  本來按理來說,尋常百姓,是不得私自隨意出入,或是在山中遊獵、砍伐的,不只如此,在林苑深處,還有皇家的別宮,禁衛就更加森嚴了。

  而學宮卻堂而皇之的佔據了這裡,不只如此,除了學宮現有的建築之外,還很不客氣的佔了方圓百里的土地,自然,這些土地並非是學宮所有,事實上,產權卻是名義上屬於『聖人』的。

  在太祖高皇帝的構想之中,這片上林苑中所劃分出來的學宮之地,是為了招攬天下儒生在此,尤其是那些名士,若是願意來此講學,大可以營造自己的書齋,領著弟子在此讀書。

  只是這種特權,隨著中央集權的不斷壯大,最終卻變成了一紙空文,即便朝廷再如何對讀書人禮敬,也絕不會任你佔著這麼大的茅坑。

  可入了天人榜的『先生』卻是例外。

  也就是說,陳凱之可以在學宮之中置業了。

  這既是入天人榜的福利,陳凱之當然不會拒絕,他的人生格言是低調做人,卻是高調賺錢。

  陳凱之道:「學生敢不從命。」

  楊業呵呵一笑,道:「入地榜的先生,可置地三百畝,來人,取輿圖來。」

  三百畝,不算小了,對於陳凱之來說,簡直算是驚人的數字,最重要的是,這塊地,處在上林苑,深處學宮之中。

  陳凱之為之咂舌的同時,面上卻是一副名利於我如浮云的樣子,我也不是很想要地,只是偏有這樣的陳規陋俗,好吧,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有書吏捧著不知積了多少灰塵的輿圖來,案上一攤,頓時灰塵捲起,一股腐朽之氣瀰漫。

  博士們皆是羨慕地看著陳凱之,他們都是學宮裡的先生,可在這學宮裡,也不過是一個一兩畝地的書齋呢。

  如今大家佩服於陳凱之的學識,也對陳凱之的性子頗為欣賞起來,倒也熱絡,紛紛聚攏,七嘴八舌起來。

  「既是書齋,理應選址在靠著明倫堂的所在,我看這裡好。」

  「此處好,此處有一片湖泊,身後乃是天人閣所處的白雲峰,若是選在此處,寄情山水,豈不美哉?」

  陳凱之不禁汗顏,呃……這些傢伙,代入感太深了,話說是我選地方好嘛?

  陳凱之只抿著嘴,眼睛落向這輿圖,在這裡,一幅洛陽城的地形俱都展現眼前,而學宮的位置,則在洛陽的西北方向,面對內城,背靠起伏百餘里的上林苑,而學宮所處的位置,佔了一隅之地,在這學宮之中,亦是峰巒起伏,有三處湖泊,一條河流,這河流,乃是洛水的支流,連接城內城外,至於山峰,就不計其數了,足有上百之多。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1 23:07
第二百三十一章:自掏腰包(3更求月票)

  既然關乎於自己的利益,陳凱之當然是慎重對待。

  只見陳凱之的眼睛死死盯著輿圖上的每一個角落,面上看似風淡云輕,可心裡卻已開始計算。

  首先,得離學宮的建築近一些,否則讀書不方便,尤其是靠文昌院最近才好。

  還要……依山傍水……嗯,依山傍水美滋滋。

  再有……

  陳凱之目光逡巡,終於定格了一處地方。

  他指了指輿圖之中的一個位置道:「這裡……可是閒置的嗎?」

  「你說的是飛魚山?此處本是曾老夫子的書齋,不過曾老夫子已經作古多年,凱之選的好位置,此處距天人閣的白雲峰並不遠,距文昌院亦不過數里之地,又有崤水途徑而過,風景極佳,凱之要選址於此?」

  陳凱之可不敢貿然點頭,這等買定離手的事,還是謹慎為好。

  他便道:「不妨如此,學生去走一遭吧。」

  楊業來了興致,不由道:「那麼老夫陪凱之去便是。」

  人就是如此啊。

  陳凱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熟諳人性,知道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自己是如此,楊業也是如此,那位劉夢遠先生也是如此,他們有世俗和麻木的一面,可也有熱心的一面。

  人性之複雜,已無法用好壞來區分了。

  陳凱之頷首,隨著楊業出了明倫堂,楊業對這學宮,彷彿當做是自家的領地,背著手,彷彿巡視著的產業,面帶紅光。

  事實上,這一次學宮中有人入了天人榜,也令他深有揚眉吐氣之感啊。

  二人一前一後,足足走了小半時辰,一處宛如臥龍般鬱鬱蔥蔥的山便出現在陳凱之眼簾。

  只見這山腳之下,是一片平整出來的土地,一條河流湍急流過,河上有一座木橋,將其與學宮的許多建築隔絕,這木橋看上去似乎是年久失修,反正楊業是不敢走過去,陳凱之也只好駐足,遠遠眺望,便覺得神清氣爽。

  楊業笑吟吟地道:「凱之,如何?」

  陳凱之不禁道:「不錯,若是在此置一處書齋,實是學生之幸。」

  楊業只背著手:「是啊,真期盼你還有佳作。」

  這是實話,楊業身為掌宮,太需要證明自己了。

  陳凱之突的想到典籍中的遺漏之處,不禁道:「先生,假若這文章入的是地榜,也是三百畝地嗎?」

  「嗯?」楊業微愣了一下,才道:「若是能入地榜,按學裡的規矩,便不是一塊地了,而是……」他眼眸閃爍,道:「而是一座山,此山以你為名,山中一切,任你主宰。」

  竟是……一座山?

  這裡的山,絕非南方的小丘陵,陳凱之眺望著那宛若臥龍一般的山巒,不禁咋舌,這山,方圓就有數里地吧。

  任你主宰?

  陳凱之朝楊業行了個禮,道:「在山裡做什麼都可以嗎?」

  楊業點了點頭道:「是的,你的書齋,包括了山門,其中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王法鞭長莫及的地方,這是太祖立下的規矩,無論是書齋,還是山門,這都是大儒之地,固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只要在那裡,無論是官軍還是禁軍,即便是天子親來,亦需主人的同意。」

  這權威保障還真是足夠大!

  陳凱之不由感慨道:「太祖高皇帝真是非常人啊,竟是訂下這樣的規矩。」

  皇帝來了,都可以拒之門外的地方,陳凱之不禁怦然心動,那豈不是可以販私鹽?

  好吧,自己現在已算是半個鹽商了,明明有陽光道,販什麼私鹽。

  楊業的目中掠過一絲膜拜之色,隨之輕笑道:「若不是非常人,又怎麼能創下如此豐功偉績,乃至於福澤五百年呢?」

  對於自己感興趣的事,陳凱之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又不禁道:「若是文章入了天榜呢?」

  楊業又是一呆,不禁失笑道:「你呀你,你能入人榜,就已是幸運了,地榜,幾無可能,至於天榜……」

  楊業自嘲地笑了笑,才道:「近三百年來,天下只有一位楊子軒先生曾入天榜,想必你也看過他的文章吧,此人為四書五經做注,乃是大陳五百年來,屈指可數的大儒,他的石像,甚至陳列於孔廟之中,地位可比之亞聖,若是你當真能一紙文章進入天榜,且不說能否在百年之後得享孔廟,能否被人尊為亞聖,可在這大陳,勢必是文壇超凡之人,這學宮,自然是以你馬首是瞻,這裡的一切山川河流,任你支配。當初那位楊子軒先生,便在學宮的城陽山裡設書齋,慕名來拜師者,成千數萬,他有弟子七千人,諾大的學宮,無一不是他的門生弟子。」

  陳凱之聽了咂舌。

  弟子七千?

  楊業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不禁道:「你的際遇,實是令人羨慕,可是莫說天榜,便連地榜,亦是幾無可能,你可知道,想要一篇文章進入天榜,需有三篇文章進入地榜嗎?這絕非人力所能及的,只有超凡成聖之人,方才有此際遇。楊聖人是老夫敬仰的人物,哎……」

  陳凱之一想,似乎楊大人說的很對,自己何必去追求所謂的天榜呢?太難太難了,不管如何,現在自己,已經有三百畝地了,三百畝啊,這是聖人所賜的私產,已經很讓不久前還一窮二白的陳凱之感到很滿足了。

  陳凱之便不再在這上頭糾結,言歸正傳道:「先生,這書齋,何時開始營造?」

  「這自然問你的意思了。」

  「立即動工吧。」陳凱之眼眸一亮,雄心勃勃地道。

  楊業卻是古怪地看著他奧:「這……倒是好,你交了銀子,老夫便替你招募匠人營建。」

  納尼……

  陳凱之呆住了。

  這……竟還要自己掏錢?

  讀書人的事,你也好談錢?

  如一瓢冰水,澆在陳凱之的頭上,吹了半天的牛逼,還特麼的依山傍水美滋滋,誰曉得竟是自掏腰包啊。

  他訕訕道:「噢,那……遲一些再說。」

  陳凱之覺得沒臉在這兒呆了,事實上,他身上倒是有二十多兩銀子,帶來的銀子,因為投靠了師兄,所以幾乎沒有花,可顯然,書齋這東西,沒有大筆的銀子,是別想破土的。

  看來,得修書去金陵,伸手向荀家要錢了。

  那精鹽的生意,可是日進金斗的,不過前幾個月的收入,陳凱之幾乎又都投入了進去,因為供不應求,所以不得不擴大生產規模,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手,這無一不是錢。

  陳凱之只得苦笑,忙岔開話題:「楊大人,若是出了一個似楊聖人那樣的人物,那麼這學宮裡,是楊聖人大呢,還是大人說了算?」

  楊業頓時呵斥道:「你呀,真是口無遮攔,楊聖人這樣的人,老夫見了他,做他門下走狗都來不及,你說誰尊誰貴呢?」

  陳凱之便打了個哈哈,其實他發現楊業這個人,其實也挺實在的。

  這時,上課的鐘聲響了,陳凱之不願拉下功課,便向楊業告辭,腳步匆匆的趕往文昌院去了。

  今日是鄭博士開講,講的是算數,算數雖然會試也考,卻沒有什麼要緊。

  鄭博士也自知如此,所以講了半堂課,便找了個藉口,讓大家自己讀書,這是潛規則,言外之意是,大家去看時文或是四書五經去吧,算數……學了也沒什麼用的。

  他年紀老邁,交代下來,依舊還跪坐在案前,開始打盹兒了。

  下頭的同窗,便開始擠眉弄眼起來,有人故意咳嗽,有人悄聲說話。

  陳凱之卻是完全不受影響,輕輕地攤開紙來,嘗試著寫一篇文章。

  他心裡很清楚,時文要作得好,就必須苦練,一次又一次,熟能生巧,將時文的格式融會貫通,再灌輸入自己的思想,就不會出錯了。

  現在自己已算是名人了,若是會試落了榜,那就真的是無臉見人了。

  一堂課畢,可是令大家提不起一點精神氣的是,今兒下午又是箭術課。

  陳凱之有別於其他同窗,他對這射箭,倒是期待的,在他心裡,讀書固然事關前途,可是弓馬之術,也是男人必修的功課。

  到了武院後,陳凱之這一次倒也不客氣,沒有再選小弓,而是直接選了一石的大弓。

  他甚至在想,這武院裡不知還有沒有更好的弓呢,他心裡卻有信心,即便是三石,以自己的身體,怕也能夠承受吧。

  隨著大夥兒到了靶場,他正待要射,卻在此時,有人高聲道:「你便是陳凱之?」

  陳凱之回眸一看,正是那武院的大師兄楊逍。

  楊逍一身勁裝,依舊還是那副英姿勃發的樣子,整個人躊躇滿志,似早就在蹲著陳凱之似的,身後還帶了幾個武生來。

  陳凱之的其他同窗見了,紛紛退避,宛如見了瘟神一般。

  好在先生在這裡,皺了眉,想要上前干涉。

  幾個和陳凱之交好的同窗,吳彥等人見狀,戰戰兢兢的樣子,卻還是鼓起了勇氣,站到了陳凱之的一邊。

  陳凱之只是輕皺了一下眉頭,便露出幾許淡笑道:「正是,不知有何貴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1 23:29
第二百三十二章:躺著賺錢(4更求月票)

  陳凱之看著楊逍,依舊一副平靜的樣子。

  只是……難不成這傢伙是因為上次沒有為難到他,所以這一次又來找茬的?

  此時,楊逍道:「據說陳學弟進了天人榜,可喜可賀啊,陳學弟的學識,愚兄是佩服得很的,不過上次見陳學弟力氣不小,想和你比一比箭。」

  陳凱之只抿嘴一笑,這等武生,其實是最好勇鬥狠的,他果然是猜得沒錯呀,看來上一次他幫了吳彥,這傢伙就一直惦記著他了。

  不待陳凱之同意,楊逍已取了隨手所攜的硬弓,呼喝一聲,自箭壺裡取了琅琊箭,拉弓、搭箭,松弦,一氣呵成。

  只瞬時,那箭如流星,便直接沒入了箭靶的紅心。

  想來這楊逍的箭術,在武院也是出了名的,那些武生們見此,紛紛叫好起來。

  而文昌院的學生,則一個個咂舌,對這楊逍更多了幾分敬畏。

  楊逍卻是旁若無人的樣子,看著陳凱之,雖是臉上帶笑,卻是一副挑釁的樣子,道:「怎麼樣,試一試?」

  陳凱之笑了笑,卻是收了弓,朝楊逍行了個禮:「學兄的箭術,我遠遠不如,還是不獻醜了。」

  楊逍有些惱怒了,這個傢伙,竟是油鹽不進啊,偏生他又對陳凱之無可奈何,因為這廝是天人榜中的人物,整個學宮,怕都捧著他呢,自己雖是出身富貴之家,卻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楊逍自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便挑挑眉道:「怎麼,不敢嗎?」

  陳凱之想都不想,很乾脆地回答他:「不敢。」

  呃……

  楊逍竟有點懵了。

  都說年輕人該是年輕氣盛,挑撥幾句,頓時氣血上湧,哪裡有自己承認自己不敢的?

  這時,先生走上前,厲聲道:「楊逍,不得無禮。」

  楊逍沒有法子,一肚子的無可奈何,只好悻然的領著同窗們離開。

  這先生則對陳凱之道:「方才老夫見你握箭,姿勢有所欠缺,只是形似,你過來。」

  先生似乎對陳凱之頗有興趣,甚至朝陳凱之笑了笑。

  陳凱之忙上前,行禮道:「還請先生指教。」

  先生嗯了一聲,便又道:「許多人射箭,只求姿勢,先生做了什麼,他也學著做什麼,看似有模有樣,實則卻是大謬。老夫問你,射箭為何要有射姿?」

  陳凱之一時語塞。

  先生笑了,道:「是為了用最節省氣力的方式來射箭啊,也是用最穩的方式,來平衡自己的身體,而不使射箭的過程之中,發生偏差,所以射姿的本質,不在於需要做什麼姿勢,而是在於,如何用最佳的姿態來平衡自己的身體。」

  陳凱之啞然失笑,忙點著頭。

  先生又道:「所以射姿是死的,因為人的身高不同,胖瘦不一,之所以老夫用統一的射姿令你們射箭,只是為了省心罷了,你自己來試一試,看看如何射箭,才最省力,最舒適,最能穩住自己的身體。」

  陳凱之恍然大悟,原來射箭的門道在此,看來所謂的武功都是騙人的,特麼的,每一個人本身就是不同的,身高和體重乃至於力氣都不同,怎麼可能單憑一本所謂秘籍,照著做,就可以呢。

  難怪這弓馬之術,非要名師一對一教導,方能成才。

  陳凱之取弓,連續調整了幾個姿勢,先生也不多嘴,只是笑吟吟地在旁看著。

  似乎尋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陳凱之拉弓試了試,果然,這種方式拉弓,對於自己來說,一下子穩當了許多,彷彿弓在手裡,不再只是工具,而是變得更得心應手,與自己的身體融合起來。

  這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陳凱之入了榜的緣故,對於其他同窗,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卻是足足花了一下午時間,開始和陳凱之講授射術的一些要點。

  陳凱之這性子,要不不做,做起事來是真會用心的,他將先生所教的認真記下,嘗試了一番後,果然比此前,單憑靠著身體的巨大優勢所掌握的所謂『箭術』要高明許多。

  等到下課的鐘聲一響,陳凱之朝這先生作揖道:「先生費心了。」

  先生捋鬚,道:「你是極聰明的人,且也用心,這些東西,老夫若是教給其他人,就算說干了口舌,他們怕也不能領會。」

  陳凱之莞爾,倒是對這先生多了幾分敬意,看來這先生是真心教導他的。

  這先生所說的話,倒是實在話,自己倒不是聰明,畢竟是讀書人,早就有一套讀書的邏輯在,所以接受和理解能力可謂爆表。反觀那些武生,雖是自幼習武,學習弓馬,卻不擅長讀書人總結歸納之法,更無法啟發思考,教授起來,肯定費力不少。

  陳凱之感激地看了先生一眼,他知道自己並非武院的武生,所謂的箭術課,並非是這先生的職責,原本他所要做的,就是教授一些皮毛就可以了,根本沒必要這樣費心的。

  同窗們已是一哄而散,只有吳彥幾個人還在等著陳凱之一起下學。陳凱之又朝這先生作揖,正待要辭別。

  這先生卻道:「怎麼,學了一下午,難道不想試一試箭嗎?」

  「呃……」陳凱之搖搖頭,笑了笑道:「不必,知道奧義就可以了,下次再試吧,磨刀不誤砍柴工。」

  「哈哈。」先生不禁爽朗大笑道:「那好,去吧。」

  「先生,再會。」

  在學宮裡讀書的日子,總是充實,甚至陳凱之愈發的喜歡這學宮的生活了。

  眼下唯一的麻煩,就是銀子,他想在學宮裡營造自己的書齋,一個佔地三百畝的書齋,想一想就令人激動,如果可以的話,甚至陳凱之還願意再開闢出一個菜園子,種種菜,養一些雞鴨,祖傳的手藝和天賦嘛,不能丟了。

  想到這些,陳凱之就不禁覺得美滋滋。

  現在唯一犯難的,就是銀子了。

  精鹽的買賣,陳凱之到了京師,就沒有去過問了,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利潤。

  他回到了師兄家裡,鄧健正在門廊下等他,手裡拿著紙筆絮絮叨叨,一見陳凱之回來,便口裡唸唸叨叨地記下:「師弟戊時一刻下學,可見其尚用功,品行雖有瑕,讀書尚好……」

  陳凱之對鄧健道:「師兄,不要再寫了,在翰林裡如何?」

  鄧健收了紙筆,方才道:「還不錯,在院中國史館中整理實錄。」

  陳凱之點點頭,他知道這是不錯的差事,翰林之中,最吃香的是待詔,相當於天子的秘書,上一世俗稱筆桿子,而國史館,主要負責的是整理實錄,可千萬不要以為這只是圖書管理員這樣簡單,事實上,這個時代,對於經史是極為看重的,表面上是讓你整理國史,實際上,卻是加深你對經史的瞭解,這屬於儲備的高級幹部,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一連幾日,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終於,荀家的家書來了。

  這一次,不只是家書,傳遞書信的,乃是荀家的一個主事,他帶著幾個人風塵僕僕的從金陵趕到了京師,見了陳凱之,如見到了自己的主人一般,匆忙行禮道:「見過姑爺。」

  現在陳凱之和荀家小姐還未完婚,姑爺二字,其實是不該叫的,不過顯然,陳凱之樂於接受。他將人請到了自己的廂房,這宅院也沒有小廳,請他坐下,便問道:「金陵現在如何?」

  這主事叫鄭東,一看便是人情練達之人,頓時明白陳凱之的意思:「夫人請小人來,就是為了帶話,金陵那兒,一切都好,姑爺這邊沒人伺候,所以按著姑爺的吩咐,已去了王府和倚翠樓裡,將兩個丫頭都要了來,不過他們是女眷,走得要慢一些,想來還需一些日子才到。至於姑爺的精鹽作坊,而今已經不只是金陵裡兜售了,附近的州縣,許多鹽商都在催要貨物,姑爺離開金陵的時候,夫人便已擴產了,而今利潤豐厚,一月下來,盈利可觀,夫人說了,這幾月姑爺暫寄在荀家的銀子,已多達兩萬餘兩,什麼時候姑爺需要,隨時都可以支取。」

  陳凱之頓時呆住了。

  兩萬多兩銀子……

  這尼瑪的,精鹽還真是……暴利啊。

  事實上,陳凱之是有著很大的心理準備的,因為精鹽對於粗鹽幾乎是碾壓一般的存在,只要鹽煉出來,就不愁沒有銷路,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錯估了這精鹽的力量。

  他想到這精鹽能大受歡迎,可沒想到金陵剛剛開始兜售精鹽的時候,竟是一下子就風靡起來。

  其實這也正常,畢竟那粗鹽實在是無法入口,何況,精鹽價格雖貴了一些,可是用了精鹽,卻不必大費周章的去往菜裡放醬料,反而只放了鹽,更加可口,如此一來,卻等於是給人省了醬料的錢。

  不只是金陵,便是附近的一些州縣,也開始漸漸對精鹽有了興趣,按照與三大鹽商達成了協議,其他州縣的鹽商無法直接從作坊裡購貨,可是他們卻可以從三大鹽商那兒求購,三大鹽商如今相當於三大總經銷商,一倒手,便是躺著掙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1 23:33
第二百三十三章:白馬寺觀禮(5更求月票)

  陳凱之從一開始便料到這是一本萬利的營業,但他更清楚,真正掙錢的,還是作坊。

  因為精鹽的製造,實在太容易了,只要願意,有多少可以供應多少。

  可兩萬兩銀子……

  這個時代銀子的購買力,可是驚人啊,就比如自己的師兄,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紋銀百兩,這筆銀子若是在其他地方,保準可以一家老小過著不錯的生活,之所以師兄窮酸,只是因為他住在洛陽的內城而已。

  單說這小宅院的租金,就去了一大半。

  陳凱之心裡雖是震撼,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道:「還有什麼交代嗎?」

  「還有就是小姐修了一封書信來。」鄭東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取了書信交給陳凱之。

  陳凱之接了,暫先收起。

  鄭東隨即又道:「夫人說,姑爺在京裡生活不易,不過既是投靠了師兄,令師兄是官爺,想來定會好生照拂姑爺的,不過……」

  他皺了皺眉,想到自己來到這裡,看了這這裡的一切,顯然事前沒有想到陳凱之的這位師兄,似乎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陳凱之則是含笑道:「讓伯母費心了,我在這裡過的一切都好,你也不要回去說什麼,不過,我現在手頭確實需要銀子,你回去之後,請伯母將銀子送來。」

  鄭東很爽快地點了頭,陳凱之也就放鬆下來,留他在這裡住了一宿。

  而此時,已到了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據說是佛祖的生日。

  這佛教自東漢年間,便開始傳入,起初並不興盛,只是在洛陽興建了第一座寺廟,名曰白馬寺,此後到了大陳建國百餘年之後,才漸漸興盛起來,天下寺廟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洛陽人總愛過節,其實和上一世的人並沒有什麼分別,沒有節日,也要創造節日,一來喜慶,二來,也是討個綵頭。

  早在三日之前,白馬寺那兒,竟是送了一份佛帖來,說是請陳凱之今日去白馬寺觀禮,這使鄧健在旁看了,不免酸溜溜的。

  每日埋頭讀書,陳凱之也覺得煩悶,今兒又如近幾日一樣,又是春雨綿綿的,其實現在已到了春夏之交,可這纏纏綿綿的雨,卻像是卯足了勁一樣,非要下個痛快不可,偏生它又如一婉約的女子,既不願痛快的走,偏生又委婉斷續,以至這幾日天難見晴,雨又零零落落。

  陳凱之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白馬寺那兒,今日無論是雨是晴,定會熱鬧無比,學宮也放了假,陳凱之便索性邀了鄧健一道去。

  鄧健也是來了興致,撐著有傘,在庭院這兒再三催促,陳凱之才是準備妥當,看了看天,不由道:「師兄,這樣的雨,不必帶傘吧。」

  鄧健一臉慎重地道:「讀書人要注意斯文,為官之人該注意官儀。」

  陳凱之頓時語塞,很好,你贏了。

  陳凱之索性也取了一柄油傘,卻不撐起,只夾在腋下,雇了轎子,二人便到了白馬寺。

  這白馬寺山門聳立、殿閣如雲、高塔入云,經過數百年的不斷修葺和完善,早已成了洛陽一景。

  而此刻,雖是淫雨霏霏,可是香客如雲,果然如陳凱之所料想的那樣。

  雖是早料到,可陳凱之還是不禁咂舌,和師兄擠著進去,因著香客實在太多,絕大多數人都被擋在山門之外。

  香客們無論窮富,只在山門外許願,有綾羅綢緞者,取出金銀來,作為香火,衣衫襤褸的,亦是慷慨,竟也舍得花數十文錢,買一柱香來朝拜。

  鄧健看得眼睛都直了,咕噥道:「聖人說,敬鬼神而遠之,不平白糟蹋這錢,凱之,你看,啊呀,有人花銀元寶買香。」

  陳凱之早已見怪不怪了,只扯著他道:「我們到山上去。」

  陳凱之有佛帖,所以大喇喇到了山門外,直接將佛帖遞上去,小沙彌合掌朝陳凱之一禮,接著指引陳凱之和鄧健二人進去。

  進了山門,陳凱之方知這白馬寺的浩大,殿宇與山巒重重疊疊,一眼竟看不到盡頭,這裡很清淨,遠沒有山門外香客的紛擾。

  小沙彌笑吟吟道:「陳施主,鄧施主,且去清涼台小坐。」

  陳凱之朝他頷首,一路欣賞沿途的風光,偶爾,也有和尚或者沙彌經過,個個紅光滿面,頗有寶相。

  待到了這清涼台,陳凱之方才發現,這兒竟已有了不少人。

  能接到佛帖的人,想來都是這洛陽的大富大貴之人。

  沙彌通報之後,便見一禪師慈眉善目地站起來,朝陳凱之行了個禮,其餘許多人,也隨之朝陳凱之看來。

  此時,這禪師道:「貧僧法海,陳施主聞名學宮,貧僧還怕陳施主不肯來,今日屈尊至此,萬幸,萬幸。」

  陳凱之便忙作揖回禮道:「學生一介書生,承蒙看重,慚愧。」

  接著,便接引著陳凱之至清涼台坐下。

  這清涼台正在一處山崖上,藉著地勢,修築了亭子,佔地不小,坐在這裡,宛如整個人懸在空中,在這裡欣賞這最後的春雨,倒也有趣。

  這裡的貴人們,似乎對陳凱之都很好奇的樣子,都在悄悄地打量著陳凱之。

  見陳凱之這樣的年紀,心裡更是震撼,這禪師倒是給陳凱之作了介紹,當然,因為人不少,所以只介紹了幾個重要的人。

  這時,這法海禪師道:「陳施主,這位是西涼國國使錢盛施主。」

  陳凱之朝那『外賓』頷首點頭,對方也笑著回敬。

  陳凱之心裡想,西涼國在經史之中,疆域主要在關西一帶,據說受佛教的影響極深,他們的天子,都是自稱自己是帶髮修行的僧侶,如今白馬寺邀他們來參與這盛會,就不奇怪了。

  其他幾個,有一個最引人注目,竟是當朝的戶部巡官,巡官的職責不小,主要是督查部裡各個清吏司,地位只在侍郎之下。

  至於其他一些人,真正官面的人不多,可是勳貴卻不少,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人,陳凱之心裡想,大陳只尊儒,雖然佛教此時在民間影響甚深,可在上層想來影響卻不大,否則來的人,怎只這些?

  法海禪師已經坐下,笑道:「這位陳施主,一篇文章,震驚天下,今日來此,與我佛有緣,陳施主,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此時有小沙彌斟茶來,陳凱之也算是見過世面,只一聞茶香,便知道這茶葉非凡,捂在手裡,輕抿一口,一股茶香瞬間襲遍口舌,舌尖先是微苦,可回甘之後,便感覺到一股香甜,整個人精神一震。

  一邊喝著好茶,一面自這清涼台看著遠處的山巒起伏,這本是給人帶來不便的雨,頓時變成了一種境界,陳凱之沉浸其中,倒不願理其他香客了。

  耳邊只聽一香客和法海禪師低聲交談,大抵是近來流民甚多,佃租暴漲的事,法海禪師顯得興致勃勃,眉宇之間,帶著喜色,對那香客說著白馬寺有良田四萬畝云云。

  陳凱之覺得乏味,便不理會。

  似乎這時法海禪師想到什麼,對那戶部的巡官道:「李施主,據說朝中現在在討論增賦之事嗎?」

  李巡官別有深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道:「只是討論罷了,現在沸沸揚揚,說來說去,都只是天人榜放出來的那篇賦稅論,引發的爭論。」

  法海禪師顯得很擔憂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故意不想讓陳凱之聽見,哪裡知道陳凱之耳目是極靈敏的,便聽法海禪師道:「白馬寺是寺廟,不需繳稅的,可貧僧聽說,有人想在寺廟的賦稅上做文章,這樣下去,寺裡只怕難以為繼了。李施主是錢糧官,想來也知道寺裡的難處,一旦要寺裡討錢糧,白馬寺三百僧侶,可如何是好啊。我佛慈悲,朝廷該對佛門留有善念才是。」

  李巡官點點頭:「你們的難處,本官自會具實奏報。」

  法海禪師似乎放心了一些,聲音才放大了:「陳施主,你的賦稅論,貧僧倒是讀過,實是字字珠璣,不愧為天人榜頒出的大作,不過,有一處,貧僧卻覺得商榷。」

  陳凱之本是聽到他和李巡官的低聲交談,不怎麼感興趣,現在不料法海竟和自己討論文章,於是朝他微笑點頭:「還請禪師賜教。」

  現在陳凱之的賦稅論正在勁頭上,在座之人俱都看過,所以也都來了興趣,朝這裡看來。

  法海嘆了口氣道:「減賦稅,也未必就不好,許多事,其實不可一概而論,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那些尋常小民,何等貧苦,一旦有贓官污吏,借這文章的道理來盤剝百姓,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自然,文章的立意,是極好的,貧僧只怕有人亂作文章罷了。」

  原以為,陳凱之勢必會進行解釋的,誰知陳凱之卻只是點頭道:「禪師教誨的是。」

  法海見他沒有反駁,便笑了笑道:「一些淺見而已,貧僧是佛門子弟,心裡只曉得慈悲,卻不知其他道理。好了,時候不早了,諸位施主,我們去吃齋飯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1 23:3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2 09:40
第二百三十四章:不情之請(1更求月票)

  一聽到吃齋飯,陳凱之和鄧健的眼睛很習慣性的,都亮了。

  陳凱之心裡想,來這裡最大的收穫,想必就是如此吧。

  於是那法海禪師打頭,眾香客紛紛站起來,陳凱之急不可待地想要動身,鄧健卻是輕輕捏了捏他的袖子。

  陳凱之不解地回眸,當與師兄的眼眸觸碰,只見他淡淡的樣子搖了搖頭。

  一下子,陳凱之恍然大悟,這頓齋飯是跑不了的,得端著架子,而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陳凱之方才顯得不急不躁起來,等眾人紛紛站起,隨法海禪師動身,師兄弟二人才慢吞吞的起來。

  倒是那法海禪師,故意駐足,等著陳凱之,邊道:「陳施主,白馬寺的齋飯,也算是遠近馳名,陳施主乃是天人榜的新秀,貧僧若有什麼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陳凱之頷首道:「禪師盛情,學生已是極感激了。」

  這法海禪師點點頭,隨即,便領著眾人到了一處齋院。

  只見這裡一個個飯案已是準備好了,陳凱之和鄧健同案而坐,鄧健在旁低聲道:「凱之,待會兒切莫狼吞虎嚥。」

  陳凱之覺得師兄在侮辱自己,是想要報平時自己搶他飯菜之仇,便不理他。

  等齋菜上來,頓時一股誘人的菜香撲鼻,最先上來的,卻是晶瑩剔透的豆腐,看似是尋常的家常小菜,卻顯得極精緻。

  那法海禪師滿面紅光地道:「此菜叫美玉無瑕,用的,乃是長安餚山所產的水豆腐,昨天夜裡製出,連夜,用快馬送來,除此之外,諸位施主是否發現這菜中竟無醬料,因為所用的乃是無雜味的精鹽,是從金陵所採買,而熬豆腐的湯,乃取用多種珍貴藥材,用了三日熬製而成,可強身健體,諸位施主請用。」

  陳凱之不禁為之驚訝,他真是不想不到一道小小的豆腐湯,竟是如此珍貴。

  他拿著勺子,輕輕嘗了一口,果然味道與別處不同。

  緊接著,一道道齋菜上來,法海禪師亦一一介紹,這些齋菜,無一不是精品,所選的食材,皆是珍貴無比。

  鄧健吃得有滋有味,可偏偏還得遵守他那端架子的原則,反而顯得難受的樣子。

  陳凱之一開始還有所顧忌,到了後來,便索性放開了,習慣是改不掉的,人活著本就不容易了,連吃頓飯都扭扭捏捏的,那還有什麼痛快可言?

  這頓飯,陳凱之吃得還算舒坦,這寺廟招呼倒是周到,飽飯之後,接著便有沙彌開始為眾人斟茶。

  陳凱之呷了口茶,更感覺愜意無比,忍不住的想,其實做和尚也挺好的啊。

  他所坐的位置,正靠著齋房的牆壁,這牆後,理應是一處長廊,偶爾會有小沙彌斟茶經過,陳凱之的耳目過於靈敏,以至於這裡的一切,自是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此時,似有幾個小沙彌自牆後來嘀嘀咕咕著說話:「方纔那個少年郎,便是天人榜的陳舉人?真是年輕啊。」

  「那位施主,看上去不像是惡人,可為何法海師叔卻說此人欺世盜名,大奸大惡呢?」

  哦,說的陳舉人不就是他嗎?

  陳凱之聽到這裡,不禁留心起來,一面不露聲色的喝茶,一面繼續靜聽。

  只聽另一小沙彌道:「據說是他的文章,可能要給寺裡惹來大麻煩,朝中已有人打寺中的主意了。」

  「既然寺裡不喜他,可禪師為何還要給他下佛帖呢?」

  「你這便不知了,師叔乃是負責接引的主僧,專與洛陽裡的貴客們交往,此人畢竟是新晉的天人榜俊彥,這可是百年也不出一個的才子,請他來寺裡,也可使寺中增色不少,若是再能題一幅字,說不定香客來的就更多了。」

  「原來如此。」

  陳凱之面上微笑,心裡卻一下子明白了。

  只是這等事,他早已習以為常,見得多了,就沒有那麼容易有大反應了。

  他依舊是一副平淡的樣子,輕輕抬眸,卻見法海禪師正與那位戶部的李巡官攀談,相談正歡。

  一旁的鄧健,自然聽不到外頭的閒言碎語,所以只顧喝茶。

  眼看時候不早了,那法海禪師笑容可掬地道:「齋飯和茶水簡陋,讓施主們見笑了。」

  邊說,他微微側目,似乎注意力放在了陳凱之的身上,而後徐步走到了陳凱之的面前,行了禮,道:「陳施主,貧僧,其實有個不情之請。」

  陳凱之微笑還禮道:「還請禪師見告。」

  雖是知道了這法海的『險惡用心』,陳凱之卻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彷彿那些背後的事,他全然不知。

  法海笑道:「陳施主年少有為,才高八斗,今日乃是佛誕之日,可施主肯屈尊而來,寺中上下,亦是與有榮焉,陳施主若是能趁此佳日,在寺中題字一幅,貧僧定是感激不盡。」

  果然,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還真是請自己題字了。

  現在陳凱之的身價,隨著天人榜,已經水漲船高,這法海是個極聰明的人,趁此機會,讓陳凱之這樣的人物為這寺廟題字,確實可以大大提高白馬寺的聲望。

  這白馬寺,雖是第一古剎,可畢竟早不如當年了,當年洛陽城獨此一家寺廟,可現在呢,各個寺廟早已遍地開花,這白馬寺雖有第一之名,可終究還是不如從前。

  陳凱之眼裡帶著笑意,道:「題字?這……只怕不妥吧,學生才疏學淺,何德何能。」

  法海禪師卻是道:「陳施主實在是太過謙了,還是請施主賜一副墨寶吧。」

  他提了倡議,其他的香客,也都來了興趣。

  不管怎麼說,陳凱之是大才子,這畢竟是有天人閣進行認證的,誰敢不服天人閣?

  此時,大家都起了好奇之心,這位陳舉人,會題什麼字呢?

  於是眾人紛紛道:「是啊,陳舉人何必謙虛,法海禪師乃是有道高僧,他這般請你,豈可拒絕?」

  又有人道:「陳舉人就應下吧,我等也正盼一睹陳舉人的風采呢。」

  那李巡官笑了笑,也上前來道:「陳舉人萬萬不可自謙,怎好讓法海禪師失望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凱之此時就算想要拂袖而去,怕也不可能了。

  何況吃人嘴軟,不寫點什麼,似乎也說不過去。

  陳凱之便笑了笑道:「禪師話說到這個份上,學生只怕卻之不恭了,不過學生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見陳凱之答應下來,法海禪師一副高僧的模樣,毫不猶豫地道:「不知陳施主所請為何?」

  陳凱之面上淡泊的樣子,心裡卻在想,你特麼的背後腹誹我,還讓我給你題字?

  人人敬你有德高僧,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之徒罷了!

  陳凱之的心裡這樣想,面上卻是不露聲色,笑道:「既然禪師瞧得起學生,可學生在想,若是當真題字,也請禪師莫要嫌學生的字不好,這所題之字,理應懸於山門才好。」

  這句話,就不太謙虛了。

  眾人心裡想,大才子就是大才子啊,剛才的謙虛,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人家可是高傲得很呢!題的字,非要掛在人家山門,這叫什麼,這才叫身份,否則這字豈不是白題了?

  有才之人,恃才傲物,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這一點,大家倒是都可以理解。

  而且,說實在話,陳凱之要求自己的字懸掛在山門,其實要求並不過分,他畢竟是登過天人榜的人,放眼天下,又有幾個可以比肩?

  法海禪師卻是有些猶豫了,他自然知道陳凱之的份量,說到身份,他只是個小小舉人,可此人倚著天人榜,這天人榜的份量,就不是白馬寺所能比擬的了。

  見法海禪師踟躕,陳凱之則笑道:「請禪師放心,學生既受禪師所請,怎可不盡力而為?所題之字,定是蘊含佛理,為白馬寺增色的。」

  他下了這個保證,這麼多尊貴的香客聽了個清楚,而且又是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這倒是讓法海禪師放心下來。

  此人的才華橫溢,所寫的的東西,既又蘊含佛理,再加上他這天人榜俊彥的身份,懸掛於山門外,其實也不是壞事。

  法海便含笑道:「既如此,那麼貧僧便做主了,陳施主的題字,一定能讓人大開眼界,屆時,自當懸於山門,好教香客們一睹陳施主的文采。」

  他也下了保證,陳凱之倒是一點都不怕他反悔,畢竟在這裡的香客,都是有身份的人,白馬寺若是出爾反爾,往後還如何在洛陽立足?

  陳凱之點點頭道:「請賜墨寶。」

  法海禪師饒有興趣地看了陳凱之一眼,朝小沙彌吩咐了一聲,心裡卻頗為得意,這個小子,其實挺好哄的,請他吃一盞茶,一頓齋飯,便得了他的墨寶,可對白馬寺,則是得了莫大的好處。

  不過想到陳凱之這個小子那一篇入天人榜的文章,又令法海禪師有些鬱悶,等那小沙彌取了文房四寶來,法海禪師朝陳凱之一禮:「請。」

  香客們此時興趣更濃,紛紛圍攏上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2 11:42
第二百三十五章:懲惡揚善(2更求月票)

  只見香客們個個興致勃勃的,那西涼國的使節,似乎對陳凱之也有濃厚的興趣,亦湊在陳凱之的身後。

  李巡官則是笑呵呵的,眼眸似笑非笑,也想湊湊趣。

  其實在這裡的香客,大多都是禮佛之人,否則也不會在今日特意跑來這兒,難道以他們的身份,還真會缺一頓好的齋飯吃嗎?

  因此,他們都很想知道,這位陳舉人,會題出什麼佛理來。

  雖是身邊圍繞著許多人,但是陳凱之素來做事都是極專心的,他提起筆,蘸墨之後,只略一沉吟,接著便開始起筆作書。

  瞬間,筆走龍蛇,這些日子,陳凱之摹的書帖不少,再加上上一世也有練習書法的經驗,這行書雖及不上名家的檔次,卻也是拿得出手的了。

  西涼國的使節起初只是面帶微笑,等陳凱之寫出了第一句,面上瞬間露出錯愕。

  而這時,陳凱之已經開始寫第二句了。

  法海禪師只是默默地站在一邊,只想著此次,糊弄了這陳舉人好讓自己的寺廟香火更盛。

  可等他看到了陳凱之所寫的第二句,他的臉色不禁驟變。

  臥槽……

  如果非要找個形容來表達法海法師此時的心情,那就是如鯁在喉,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陳凱之這傢伙……絕對是來砸場子的。

  那西涼的使節,已是興致勃勃地念出了陳凱之的題字:「作事奸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佛不拜何妨。」

  法海甚至瞪大了眼睛,竟是一時無言。

  這不是赤。裸裸的砸招牌嗎……

  作事奸邪任爾焚香無益,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就等於上一世的,所謂的吸煙有害健康?至於居心正直見佛不拜何妨,這不是告訴天下的香客,別有事沒事來寺廟裡湊了,焚香捐納然並卵,與其每日山長水遠的來這朝拜,添這勞什子的香火錢,不如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做點好人好事。

  可想而知,這題字若是掛在外頭,誰還吃飽了跑來朝拜?

  這分明是吃了白馬寺的飯,要砸白馬寺的鍋啊。

  法海禪師自是震怒,這個坑有些大了,他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忍不住道:「陳舉人,這……這是什麼意思?」

  陳凱之自然看出了法海禪師那極力隱忍的怒火,卻一臉坦然,只淡淡道:「題詞。」

  法海禪師這算是犯了嗔戒,可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質問道:「這詞中,哪裡有半分佛理?」

  對啊,這字,決不能掛出去呀,得耍賴,可白馬寺不能不講信用,所以就必須得尋出陳凱之的漏洞。

  陳凱之眼眸猛地一張,突然一改方纔的溫良,正色道:「佛在心中,這詞,卻是最有佛理的。禪師總是說,我佛慈悲,我佛為何慈悲,蓋因為我佛普度眾生,勸人向善,所謂立地成佛,只要心善,便是佛了,學生想要請教,若是奸邪小人,喪盡天良,做盡壞事,若只是因此拜佛,佛祖便會保佑他嗎?」

  法海一時語塞。

  此時,陳凱之又道:「若是有良善的百姓,只因為他不肯來此拜佛,奉送香油錢,佛祖莫非會將他打入阿鼻地獄不成?」

  法海心裡又氣又急,卻發現自己竟毫無反手之力。

  他當然不敢這樣說,若是這樣說,那麼便是毀譽佛祖了。

  陳凱之嘴角微微勾起,正色道:「這就對了,所以我佛有慈悲之心,視眾生平等,人之福禍,俱都來自於他平時的言行,若是良善之人,心裡便有了佛,心裡有佛之人,何須長途跋涉,來這裡見一座銅像?可若是大奸大惡之人,不知悔改,他來了此,只怕也玷污了這佛門清靜之地。這……才是真正的佛理啊,學生才疏學淺,卻也略讀過幾本佛書,歷來知道,福報乃是平時積攢而出,這才有了感悟。」

  論起辯論,平時只知誦經的法海,哪裡有陳凱之半分功力?何況陳凱之兩世為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說實話,花樣式吊打他,都不成問題。

  可陳凱之知道,單憑辯論,是不能讓人心服口服的。

  因為再厲害的辯手,也無法說服你的對手,因為對方和你位置不同,屁股坐在他的白馬寺那邊,就算陳凱之說出一朵花來,也是無用。

  而想要真正給予法海禪師殺手鑭,就必須說服這裡的香客。

  這些香客,被白馬寺特意下了帖子請到這裡來,無一不是洛陽城裡的貴人,陳凱之卻是深知,只有將他們拉到了自己的一邊,才真正的給法海禪師必殺一擊。

  可是這些香客,一看雙方劍拔弩張,固然覺得陳凱之的題字蘊含著許多佛理,使人一看之下,頓時覺得意境悠遠,可畢竟平時和法海也是有些交情的,卻都默不作聲,想要作壁上觀。

  陳凱之不得不感歎,在這佛堂所在,也是處處都充斥著人性啊,人性之中,總有人情和世故的一面。

  陳凱之卻是想要撕破這層人情,將這世故踩踏於地。

  所以他依舊微微笑著道:「就如今日在此的諸位居士。」

  他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帶著自信無比的樣子:「他們心中有了善念,這心裡,便有了佛,佛存在於他們的心裡,心裡有了佛,即便不來這白馬寺,這福緣便已種下了,將來遲早會有福報的,諸位居士以為呢?」

  這是一個幾乎讓人無法選擇的問題。

  你看,你若是不同意,莫非是你心裡有鬼,你心裡根本沒有福緣,而是如這題詞中所寫的那樣,你是那作事奸邪曲兒想來焚香的人?正因為心裡有鬼,所以不敢承認?

  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奸邪小人,何況這些人,多少對於佛祖有敬畏之心,是深信這世上有阿鼻地獄的。

  因此那西涼使節率先點頭道:「不錯,西涼素稱佛國,君臣上下,都以禮佛為大事,可是禮佛的本質,卻是向善,心生善念,才是本質。」

  其他人此時倒也紛紛頷首,這個道:「不錯,正是此理。」

  「陳舉人真是一語道破本源啊,心自是在心中。」

  原本以為一個陳凱之,法海倒還不懼,可此時見這些香客們都開了口,紛紛站到了陳凱之的一邊,這不啻是對法海的當頭一棒。

  法海禪師頓時暈頭暈腦起來,宛如一道晴天霹靂,使他臉色猛地煞白一片。

  這坑夠深啊……

  他努力地定了定神,咬咬牙道:「若無香客,寺廟如何生存,誰來供養諸佛?」

  陳凱之凝視著法海禪師道:「諸佛何須禪師來供奉?諸佛千變萬化,至高無上,佛祖莫非是因為供奉,從而庇護世人的嗎?禪師錯了,諸佛無需供奉,需要供奉的人,不是佛祖,而是禪師罷了,白馬寺有廣廈千萬間,良田數萬,難道這些,還不夠供奉禪師嗎?我入了山門,見外頭的香客,有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卻餓著肚子,掏出錢財,難道,這是佛祖的本意?而入了山門,見了白馬寺上下的僧侶,卻個個紅光滿面,僧衣楚楚,這裡的一磚一石,可謂精雕細琢,而所用的茶水,俱為上等,所吃的齋菜,選材無一不精,物華天寶,俱都凝聚於此,製成美味珍饈,只為滿足口舌之欲,而這些,俱都是民脂民膏,供奉佛祖的,也不過是幾縷煙香,這……也是佛祖所期望的?」

  法海禪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想不到這陳凱之,竟……竟……

  他有些慌了,只覺得心悸得厲害,情不自禁地手指著陳凱之,氣急下,口不擇言道:「你……你會下阿鼻地獄的。」

  陳凱之原就不屑這法海的假仁假義,所有的憤怒,都迸發了出來,可此時聽法海如此一說,陳凱之卻是笑了,道:「我即便酒肉穿腸,美人在懷,可我沒做過什麼害人的事,佛在吾心,何懼地獄?」

  這時誰都看得出來,法海禪師此刻已是失態,陳凱之此話一出,這裡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想要做和事佬,卻猶豫著不好上前。

  法海禪師則是死死地盯著陳凱之,怒道:「你……你不知所謂。」

  陳凱之微笑道:「禪師,容我提醒你,你犯嗔戒了。」

  法海禪師卻是捂起了自己的心口,厲聲道:「你心存不善,中傷我佛。」

  陳凱之搖頭道:「禪師啊,不可妄語。」

  法海禪師越加惱怒,厲聲斥道:「似你這樣擾亂佛門清淨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陳凱之歎了口氣:「這是殺戒。」

  「看來……」陳凱之凝視著他:「禪師並非是真正的佛門子弟,不過是打著佛祖的招牌,欺世盜名之徒而已。」

  噗……

  怒火攻心的法海禪師想要繼續反駁,可是一開口,一股血便自他的口裡噴出,殷紅的鮮血,如蓬灑落,頓時血腥氣瀰漫開來。

  陳凱之此時卻不客氣了,咄咄逼人道:「你看,佛祖開眼了,果然是要懲惡揚善!」

  法海禪師是真的給氣得吐血了,他哪曉得陳凱之卑鄙至此,竟拿這個做文章,倒好像是佛祖當真顯了靈,懲罰於他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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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2 14:40
第二百三十六章:流芳千古(3更求月票)

  當法海的一口血在盛怒下給激得噴出時,心裡不免有些害怕,卻是知道自己肯定是因為內息紊亂下才如此,猛地醒悟,自己還是不要動怒為好。

  可剛剛起了這念頭,陳凱之的這番話一出,不啻是火上澆油。

  他腦門像是瞬間被血氣狠狠錘擊一般,喉頭又甜,又是一口血噴灑。

  這一次,噴得更厲害,一股血霧瀰漫半空,平添了恐怖之氣。

  陳凱之看在眼裡,卻是歎了口氣,該說的話,似乎都說完了,他搖搖頭,朝這噴血的法海作揖深深行了個禮:「可是無論如何,還是多謝禪師贈飯之恩,無功不受祿。」

  說著,陳凱之掏出了一點碎銀,放在了長案上,其實……現在雖然有錢了,可陳凱之還是挺心疼的,不過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得堅守原則呀!

  他面上帶笑道:「告辭!」

  說罷,陳凱之直接旋身,闊步而出。

  走了幾步,他想起了什麼,又回眸道:「禪師請且記得自己的承諾,否則學生可不依的。」

  那法海禪師,口吐鮮血,忙被一個沙彌攙住,哪裡還說得出什麼話來。

  陳凱之出了齋房後,回頭一看,卻發現沒見到師兄的身影,只得咳嗽一聲,道:「師兄。」

  「來了,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鄧健從齋房裡疾走出來,目光閃閃地看著陳凱之,眉飛色舞地道:「師弟,真是好口舌啊,那法海禪師,只怕吐血一斗了。」

  陳凱之心裡笑話他,怎麼可能吐血一鬥?吐血一斗的話,人還活著嗎?

  陳凱之懶得吐槽,只是微笑回應。

  此時,鄧健則又道:「師弟,你方才說,酒肉穿腸,這個我能理解,你本來就貪吃嘛,可後頭一句美人在懷,嚇,你在金陵,沒少去那勾欄裡吧?早說嘛,到了京師卻假裝正經,你等著,等下月發了俸,師兄帶你去見識洛陽群艷。」

  陳凱之一面走,一面耐心地解釋:「師兄,這是虛詞,是比擬。」

  鄧健鄙視地看他一眼,倒是不再做聲了。

  師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山門,卻見這裡依舊是人山人海的,雖是霏霏細雨,可是信眾們一個個虔誠的買香遙拜,慷慨解囊,其中不乏面有菜色之人。

  陳凱之頗不忍心地別過頭去,心有些酸。

  鄧健在旁卻是喜道:「等你的題字懸在山門,便沒有這樣多的人供養那些肥頭大耳的僧侶了。」

  陳凱之卻是繃著臉道:「沒有用的。」

  「嗯?」鄧健詫異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的心情略顯低落,幽幽地道:「和尚們給他們兜售的東西,叫做希望。希望的價值,永遠是最昂貴的。而只要這香火錢能讓人獲利,那麼就不愁沒有人賣力的鼓吹著這個希望,單憑一個題字,怎麼能禁絕呢?」

  鄧健冷笑道:「吃頓飯都搞那麼多名堂,那個錢,可不知道能幫多少窮苦人家了。這些和尚,沒一個好人。」

  「也不盡然。」陳凱之搖搖頭道:「得道高僧總是有的,可這世上最可怖之處就在於,越是有道的高僧,固然慈悲,卻只能在深山之中修佛悟道,哪裡有心思顧及到塵世?而恰恰一些奸邪之徒,為了香火之利,便少不得要廣而告之,如此一來,欺世盜名之人反而大行其道,哪裡是鬧市,他們便在哪裡,所以我們所見的僧人,多是法海禪師這樣的人,反而高僧,他躲著我們尚且來不及呢,又怎會湊到你的身邊呢?」

  鄧健頷首,覺得有理,便道:「哎,人世大抵如此吧,就如你師兄這樣,清正的人,無慾無求了,自然便難以鑽營,也就做不得什麼大官了,而那奸邪小人,心裡滿是貪慾,所以才會苦心鑽營,以至廟堂之上,豺狼不少,可是如師兄這般的君子,卻是屈指可數,想一想,師兄也很痛心。」

  臥槽……

  陳凱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鄧健瞪了他一眼,卻故意高傲的將眼睛抬起。

  只是當二人正待招呼轎子回去的時候,卻是聽到後頭有人叫住陳凱之:「陳舉人,且慢。」

  陳凱之頓了一下,駐足回眸一看。

  此人正是西涼國的使節,只是名字,法海介紹過,陳凱之卻沒有特意去記。

  這人作揖行了禮,含笑道:「鄙人錢盛。」

  陳凱之便忙回禮道:「錢大人,不知有何貴幹。」

  錢盛打量著陳凱之,邊道:「方纔陳舉人的辯論,極為精彩,大人二字,可不敢當,我不過是自西涼國驅逐來的落魄之人罷了。」

  陳凱之含笑道:「落魄之人?西涼國的使節若是落魄,這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錢盛笑了,似乎對陳凱之很有興趣的樣子,隨即道:「陳舉人難道會不知,西涼國的所謂使節,實則不過是質子嗎?」

  質子?

  陳凱之倒真的是對西涼國所知不多。

  可是錢盛坦然說了出來,陳凱之方才想到,西涼國的宗室,好像是姓錢,這個傢伙,莫不還是個王子?

  不過既然是質子,那麼陳凱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傢伙,雖是王子,卻是一個在西涼國的邊緣人物。

  陳凱之見他衣飾並不華美,想來在大陳,只怕也沒得到很好的待遇。

  陳凱之不卑不亢地道:「學生這倒不知,只是不知殿下有何事見教嗎?」

  錢盛笑了笑道:「只是方才聽了你的高論,實在是如雷貫耳,你那幅題字,能否讓鄙人派人送回西涼?」

  原來這個傢伙,對於僧人並不喜歡啊。

  如此以來,陳凱之便瞬間明白這個傢伙為何在西涼國混的如此之慘了。

  在一個崇佛的國度,連他的父王尚且以帶發的名義修行,而這傢伙,想來在西涼對於許多僧人多有微詞,完全可以想像,這西涼朝廷上下,喜歡你才怪呢。

  陳凱之只抿嘴一笑,道:「這倒無妨,悉聽尊便,殿下,若無其他事,就此告辭。」

  他不願意和錢盛打太多的交道,又行了個禮,便和鄧健匆匆而去。

  錢盛望著陳凱之遠去的背影,不禁搖頭失笑,這才惆悵地歎了口氣,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這一天,對於許多人來說,乃是節慶,民間各處好不熱鬧。

  可對於天人閣,卻也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日子,今天的這裡也少了往常的寧靜。

  已經足足百五十年,不曾有過關於地榜文章的入選的討論了。

  午時的鐘聲過後,陳義興便已徐步到了聚賢廳來。

  他已算是提前趕來這裡了,可顯然,諸人比他更在意,不少人已在此高坐。

  蔣學士顯得格外的認真,這篇文章乃是他提名的,回去後,在這些天,他已通讀了不止數十遍,越讀,蔣學士竟越是覺得有滋有味,他對此事尤為看重,今兒來的也是最早的。

  等到楊彪到了,眾人各自一臉正色地跪坐,接著便陷入了沉默。

  楊彪在沉吟之後,才徐徐開口:「老夫自入了天人閣,已有十數年光陰,可是地榜推文,卻是初次,此等事,理當慎之又慎,決不可有絲毫的差池,諸公俱是學士,是士林典範,每一篇文章入榜,若是名不副實,只怕一身清名,都要毀於一旦,是以,還望諸公萬不可疏失。」

  他說的嚴重,學士們紛紛點頭。

  天人榜之所以能使天下人信服,其實並非是因為天人榜的本身,而在於這五百年來,無數代的學士,不但都是最頂尖的大儒,飽讀詩書,文名傳世,而更重要的是,每一個學士,都視名譽如生命,不徇任何私情,榜中任何一篇文章,都是名副其實。

  「既如此……」楊彪淡淡地抬眸,看了蔣學士一眼,才道:「老夫要問,蔣學士,這篇三字經,你當真要推舉嗎?」

  蔣學士蒼老的眼簾顯出了堅定,毫不猶豫地道:「是,絕無悔意。」

  楊彪接著問:「為何?」

  蔣學士掃視了眾學士一眼,斬釘截鐵地道:「此文足以流芳千古,教化天下學子。」

  這個理由,足以入地榜了。

  楊彪深吸一口氣道:「諸公以為如何呢?」

  坐在蔣學士下首的一個學士隨即道:「附議。」

  這篇三字經,也許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不深看重,可現在,學士們已經不知讀了多少遍,而蔣學士又用自身的理解,解釋了他的好處。

  要知道,教化是讀書人追求的根本目的。

  孔聖人之所以是聖人,除了有經典傳世,最重要的是,他有三千弟子,有教無類。

  因而,如何教化,又如何更好的教化,圍繞著這一點,無數的儒生,搜腸刮肚,只為尋出一個途徑。

  正因為教化的重要,這篇橫空出世的三字經,對於許多學士們來說,心裡是何其的震撼。

  「附議。」

  「附議。」

  陳義興亦是沒有猶豫,文章他已讀了許多遍了,他雖沒有弟子,可以他的學識,怎能看不出這其中的奧義呢。

  等眾人表態得差不多了,他也很直接地道:「附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2 16:50
第二百三十七章:衍聖公府(4更求月票)

  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此次幾乎所有的學士,都是異口同聲。

  楊彪捋鬚含笑,此時也就只剩下他一人還沒有表態了。

  他垂頭看了一眼攤在案頭上的那篇三字經,這『人之初、性本善』的開頭極是刺眼。

  楊彪淡淡道:「老夫看了這文章七遍……」

  他在這裡頓了頓,才又道:「只看了七遍,便彷彿覺得裡頭的許多詞句,不自覺的映入了老夫的腦海,短短的一篇文章,通俗易懂,甚至連還未開蒙的孩子,不需有人刻意教導,都可以理解個大概,最重要的是,它好記!」

  是的,好記,是這三字經的最大特點。

  不但容易記住,而且還令人很容易理解其中的涵義,而這裡頭的涵義,恰恰正是讀書人入門的知識,從孟母三遷,到東南西北。

  理解了這些,便算是為將來的讀書打了個好基礎了。

  楊彪手輕輕搭在了案頭上,最後,自他口裡蹦出了兩個字:「附議。」

  這一次,是全票通過。

  這也是破天荒的事,因為學士們的際遇各有不同,觀點各異,想要同聲同氣,實在是一件不易的事,可是這三字經,做到了!

  蔣學士顯得很激動,他本就是個性情中人,不喜歡的時候,就擺個臭臉,喜歡的時候,任誰都知道他心中的喜悅。

  現在得到一直通過,也足以證明了他的眼光,他捋鬚笑道:「這……是國家之幸,也是讀書人之幸啊。」

  楊彪頷首道:「既如此,擇吉日,放榜吧!」

  眾學士紛紛點頭。

  陳義興又不免有些恍惚起來了,那位和自己一道上山的小友,轉眼之間,連入人榜、地榜,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啊,這小子,掀起的波瀾,實是讓他大感意外。

  正在他恍神的功夫,學士們已各自退去。

  在這裡的學士,交情如水,同在一處閣樓,彼此都知對方的性情,不必刻意的去打交道。

  所以彼此之間,除了恪守禮儀之外,也不必在乎什麼人情,沒有寒暄,不必刻意去加深友誼,因為他們大多垂垂老矣,生命中的最後一些時光,都當做了獻祭,祭給了這座天人閣,獻給了這浩瀚書海。

  陳義興正待起身離去,楊彪卻是突然叫住了他:「殿下,請慢。」

  陳義興重新跪坐,行禮道:「楊公有何事?」

  楊彪苦笑道:「殿下來了天人閣,已有了一些時日,想來在此,也是住的慣。不過你來之後,這天人閣多了幾分生氣,哈哈,從前一年下來,也難送來幾篇文章,現如今,得了兩篇傳世佳文,真是罕見啊。」

  陳義興也不禁笑了,道:「若非親眼目睹,某也不敢相信。」

  楊彪眼眸微亮,道:「之前聽你說來京師時,與陳凱之有一面之緣?」

  「正是。」

  楊彪感慨道:「這竟還是個少年,可他的這篇三字經,老夫以為,實是儒門之幸,此文橫空而出,足以光耀後世。」

  陳義興大感認同,三字經的出現,降低了讀書人的門檻,而門檻的降低,會帶來什麼效果呢?他無法想像。

  楊彪略一沉吟,又道:「為此,這篇三字經,即便不入地榜,老夫也在前幾日之前,便將其修書,送去了曲阜衍聖公府。」

  陳義興頓時詫異起來,楊彪竟是薦文去了衍聖公府?

  而今的衍聖公府,乃是天下儒門的至高存在。

  漢朝的時候,漢武帝獨尊儒術,自此,孔氏的後裔,便開始被當時的朝廷不斷的追封。

  可到了大漢滅亡,天下大亂,太祖高皇帝趁勢而起,建立了大陳朝,這衍聖公世系,便落入了大陳的國境之內。

  只是很快便遇到了麻煩,因為大陳並未徹底的一統天下,在北方,有北燕國,在西部,有西涼國,在東南,亦有南越,而在西南,更有楚和蜀國,大陳國力雖強,卻未能將其徹底臣服,而這諸國,甚至於是某些表面臣服於大陳,實際上卻佔據了藩屏之地的某些君候,卻都延續了大漢的傳統。即便是號稱佛國的西涼,在國體上依舊採取的是尊儒取士的國策,儒生與各國的帝王們一道治理天下。

  正因如此,衍聖公府的地位就變得敏感起來,諸國都不希望,大陳拿捏著衍聖公府,借此來號召儒生,在經歷了許多年的戰爭和外交交鋒之後,最終,大陳終究和諸國訂立了城下之盟。

  即曲阜一縣之地,徹底脫離了大陳地掌控,此地為衍聖公治下所在,大陳的官軍乃至一切官吏,都不得進入曲阜,而衍聖公府,自然也就成了超然的所在。

  諸國每隔十年,都要抽調百餘禁軍至曲阜守衛,在那裡,行的乃是周禮之法,從而成為了一個半獨立的小王國。

  也正因如此,天下有無數的儒生,尤其是那些無心科舉的讀書人,有不少都在曲阜安家,只為求學。在那裡,有讀書人數萬,大儒、名士不計其數,這衍聖公府,已成了完全超脫於諸國的存在。

  就如去歲,倭寇襲北燕,侵擾不斷。大陳本是以看熱鬧的心態來看待此事,可衍聖公府傳出檄文,要合天下諸禮樂之邦,同心戮力,大陳這才一改此前的態度,雖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發了一道討倭檄文響應,卻也足見衍聖公府的影響。

  那裡儒生無數,被人稱作是文氣之地,乃天下諸國文脈之根本,而衍聖公府的職責,除了推行儒術,也成了斡旋諸國的重要場所,各國都有重要的使節在那裡駐紮,亦不知多少王孫貴族在那裡學習。

  除此之外,他們最令人出眾的事就是『修史』。雖然各國都會編修實錄,可是對各國史料的編撰和修訂工作,卻歷來都在衍聖公府完成。

  以至各國所編撰的實錄,天下讀書人大多將信將疑,而唯有衍聖公府所修撰的史料,卻最是使人信服。

  現在,楊彪竟以大陳國天人閣首輔大學士的名義,向衍聖公府薦文,陳義興卻是皺眉道:「只怕會引來不少風波。」

  陳義興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各國對衍聖公府都或多或少的施加著影響,誰也不希望別國的讀書人被衍聖公府所青睞,所以幾乎大陳薦去的文章,便立即遭到北燕、西涼、楚、漢、南越等國的讀書人圍攻,大加撻伐,將其抨擊的體無完膚。而若是南楚有文章送去,情勢也大抵如此。

  因此,那衍聖公府,無疑是一處戰場,是各國外交乃至於文化角逐的舞台,陳義興所擔心的是,一旦文章送去,將會給陳凱之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楊彪卻是爽朗一笑道:「殿下擔憂的過甚了,如此佳作,若是不呈送曲阜,實在可惜,何況他們遲早也會知道,老夫之所以薦文,只是希望引起公府的注意而已,老夫總算還有幾分薄面,想來如此做,反而使某些人收斂一些。」

  陳義興不禁莞爾:「但願如此吧。」

  二人又說了幾句,見楊彪沒有太多的雜事談興,陳凱之便朝楊彪行禮告辭,最後徐步而去。

  這天人閣的事情,自是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待節日過去,陳凱之又是照例上學讀書。

  一連幾日,倒都還算太平,那天人榜的光環,雖然還未散去,可至少,陳凱之行走於學宮之中,也不必擔心繼續遭人當猴子一般圍觀了。

  這幾日,課業也不繁重,想來是那位劉夢遠先生想讓陳凱之輕鬆一些吧。

  正午的時候,陳凱之和吳彥等人正說著要去看望秦博士的事,據說秦博士已經病重了,幾日都不曾來學裡。陳凱之對他的印象不深,可畢竟是尊長,也算是授業解惑的恩師,因此和同窗們約定,尋了日子,要前去拜望一下。

  自上次坑了那法海禪師之後,消息也不脛而走,不少同窗對這等八卦事,倒是很有興趣,不過陳凱之對此,卻是緘口不言。

  坑法海禪師是一回事,可畢竟這等事若是添油加醋的跑去四處和人說,就顯得沒品了,再說,他來這學宮,只是想好好學習而已,所以陳凱之也只是敷衍著過去。

  等用過了糕點,便有書吏前來知會,說是下午秦博士的課因為秦博士的缺席,所以改為武課。

  一時之間,課堂裡又是哀鴻一片,吳彥更是捶胸頓足。

  陳凱之不禁莞爾,其實他挺喜歡上武課的,每日呆在課堂裡搖頭晃腦的讀書,便是這學業再重要,人也應當去舒展一下筋骨。

  這些日子,他一直孜孜不倦的讀《文昌圖》,似乎覺得氣力又增長了一些,這兒正好能趁此機會,前去試一試身手呢。

  待時間一到,陳凱之便隨著人流到了武院的校場。

  那先生又只是簡略地交代了一下,他歷來對給文生授課的這武課很不上心的樣子,其實這也難怪,讀書人們沒心思學,教也教不會,這就不免令人難以有勁頭了。

  於是,如常的,他便是讓大家自行射箭,反而是臨末,他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淡淡道:「陳凱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2 16:5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2 19:36
第二百三十八章:抱歉,學生做不到(5更求月票)

  陳凱之本是想跟隨同伴去練習射箭,沒想到先生竟突然叫住了他。

  不過想起這先生上回特意給他講授了射箭的要訣,陳凱之倒是感念於心的,恭恭敬敬地上前道:「學生在。」

  先生道:「去箭舍裡坐一坐吧。」

  陳凱之有點訝異,卻不敢怠慢,忙應了一聲好,便隨著這先生至不遠處藏弓的箭舍。

  這裡除了庫房,邊上還有一個小舍,這裡顯然是供人休憩的地方,先生命書吏去斟茶,接著跪坐在案後,方纔還板著臉,這個時候,臉色倒是舒緩了許多,道:「不要客氣,坐下吧。」

  陳凱之點點頭,跪坐在案前的蒲團上。

  先生捋鬚道:「上次老夫和你講授的東西,你還記得嗎?」

  陳凱之知道這是考教,又或者說是一次試探。

  若是陳凱之轉眼就忘了,對於這先生來說,陳凱之的心思,怕不在箭術上,將來對待陳凱之,多半是和其他的同窗一樣,自個兒玩泥巴去吧。

  陳凱之將上次講授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了。

  先生沒有露出讚賞的樣子,只略略點頭:「能記下來,並沒有什麼打緊,最緊要的是融會貫通,你是文昌院的讀書人,老夫自然不求你將心思都放在這射術上,可至少,閒暇時該有所思考。」

  陳凱之道:「學生倒是思考了一二。」

  「噢?」先生只是一笑,有些不信的樣子:「說來聽聽。」

  陳凱之正色道:「根據先生所說的內容,學生以為,所謂箭術的奧義,在於將這弓箭與人融合,就如人的手一樣,人的心念一動,人就下意識的會做出某種動手,所謂得心應手,便是這個道理。而想要將這箭術練到最高境界,實則就是將弓當做自己的手,學習者不但要瞭解弓,更要瞭解自身,只有瞭解了自身,方才會弓有所瞭解,而想要做到這些,除了勤學苦練,誠如先生現在所考教的這樣,還需進行思考,如何才能發揮自己身體的一切長處,從而化作弓箭的長處呢,自身的短處是什麼,在使用弓箭時,又如何避開自己的短處。」

  初時,這先生只是漫不經心的樣子聽著,到了後來,面上不禁露出詫異的表情。

  他深深打量陳凱之一眼,才道:「你已經摸到了門徑,雖是紙上談兵,可是這等領悟,實屬難得了,那麼你自身的長處是什麼?」

  陳凱之毫不猶豫地道:「學生處處都是長處。」

  呃……好像有點吹牛。

  不過……這是實在話,學習了《文昌圖》之後,陳凱之的這具身體,無論哪一處,彷彿都隨時處於最佳的狀態。

  先生神情略顯愕然,顯然沒想到陳凱之會如此回答,不禁又道:「沒有短處?」

  陳凱之很耿直地搖搖頭道:「不敢相瞞,沒有。」

  先生忍不住啞然失笑起來,少年人啊,總是如此,過於高看自己。

  他歎了口氣,道:「老夫知道你的文章入了天人榜,所以自負一些,並無不可。只是……學習箭術,檢視出自己的短處,比窺見自己的長處更加難得。因為短處,於箭者才是最致命的,你這些日子再想一想,自己的短處在哪裡。」

  陳凱之不禁苦笑,他對先生,一向是禮敬有加的,何況對方如此費心的教導自己,所以陳凱之實在不忍心去騙他,除非特別必要的情況之外,所以他很堅持地道:「學生確實沒有短處。」

  先生只是微笑,彷彿是在看一個吹牛逼的孩子般,笑道:「再想一想。」

  好吧,被你打敗了。

  陳凱之有些無奈,只好道:「想不出來。」

  「別急。」先生捋鬚道:「可以慢慢的想。」

  這時,有書吏斟茶來了。

  先生呷了口茶,卻沒什麼心思管這口舌之欲,心裡只是想,這個少年,悟性極高,處處都令人滿意,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太自負了,且不急,好好磨一磨他。

  他讓陳凱之慢慢去想,陳凱之覺得鬱悶,他不是沒有想過,而是真的沒有任何短板啊。

  無論是眼力、氣力、身體的平衡,乃至於反應,陳凱之也不想謙虛,絕對可以碾壓武院的所有人。

  可這先生似笑非笑的樣子,讓陳凱之也不知如何解釋,他倒是想當場讓先生看看,可細細一想,這又沒什麼意思,他讓自己想,自己再想想也好。

  陳凱之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茶和那白馬寺的茶,差得遠了,沒什麼滋味兒。

  人就是如此,當初在金陵的時候,再劣的茶也能下口。可一旦嘗到了真正的好茶,尋常的茶水,便味同嚼蠟了。

  先生似乎不願意繼續追究下去,而是道:「這茶很不合你的口吧。」

  陳凱之很老實地點點頭。

  先生卻是笑了笑道:「武院裡,其實是有好茶的,老夫手頭也還算寬裕,倒也買得起好茶,而這茶,卻是老夫買的茶渣沖泡,三文錢,便可買一兩了。」

  下腳料。

  這是陳凱之第一個念頭,他瞇著眼睛看這先生,心裡想,這廝莫不是鐵公雞吧。

  卻見先生正色道:「你知道這是為何嗎?因為習武之人,萬萬不可使自己在一個舒適的環境之中,一旦如此,人便會貪圖安逸,便會喪失耐性,老夫七歲學箭,到了如今,已有四十五年了,四十五年來,除了授課,學箭不綴,無論寒冬酷暑,可是這百步穿楊之處,其實早自三十年前,就可以做到了,老夫來問你,為何還要如此?」

  陳凱之倒是答不上來了。

  「是為了耐性,當你的箭術到了一定層次,最需要的,就是耐性,因為真正的箭術高手之間,比的便是耐性,誰能忍受更多的干擾,無論在任何環境之下,依舊能秉持自己的本心,將整個天下,當做自己的靶場,將自己的身體,當做一柄弓,一枚箭,誰才可以稱得上是最絕頂的箭手,所以老夫哪怕一個時辰,都不敢貪戀任何的享受,無論是口舌之欲,還是美色,乃至於夏日吃一口冰,冬日燒一根碳,也絕不去嘗試。」

  他的眼裡,似乎閃著光,這是一種驕傲,一個人一輩子,只做一件事,為了這件事,他將自己的生命都獻祭了出來。

  陳凱之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傲然。

  陳凱之想了想,不禁道:「這麼說來……先生不貪戀美色,那麼……豈不是沒有子嗣?」

  先生一笑道:「至今未有,不過……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弓箭在老夫眼裡,便是自己的子嗣,子嗣總有斷絕的一日,可是這弓,這箭,卻是不滅的。」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他很果斷地站起身來,作揖道:「學生告辭。」

  轉身,拜拜了您勒。

  先生萬萬料不到陳凱之走得這樣乾脆,不禁有些惱怒:「你……回來。」

  陳凱之只得駐足,回過身看著先生。

  先生慍怒道:「怎麼,這樣就想要放棄了?」

  陳凱之歎了口氣,才道:「我很好吃,口舌之欲,怕是改不了了。」

  先生愕然,雖然他教授過許多人,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繼續堅持下去,可是似陳凱之這般,直接說自己好吃懶做的,卻還是第一次見。

  陳凱之生怕他還不死心,又道:「而且我的志向,是生一窩的兒子,我還年輕,學生對美色,多少還有些嚮往,更何況,學生已有個未婚妻子,若是不娶妻生子,那我不就辜負了她?這於品性上,學生也是不對。再說,若是個個像先生這般,那子子孫孫怎麼繁衍下去?」

  「還有,學生很懶,能躺著,學生就躺著,讀書是為了功名,學習箭術,也只是希望身上有一技傍身,僅此而已。若有必要,學生還很希望享受,因為學生上輩子挨了不少窮,若是將來得了功名,定要吃遍世上的美味佳餚,喝最好的茶水,錦衣華服,出入要用最好的車馬。」

  陳凱之實在不忍心隱瞞他,自己的志向,從來不是苦心僧的生活。

  其實陳凱之說出來的,只是這世上絕大多數人的心中所想,不過陳凱之也相信,那些想這些的人,多半是不好跟這先生說得太明白的。

  因為先生顯得很生氣:「若如此,那你將一事無成。」

  陳凱之搖搖頭道:「如果成就什麼了不起的事,非要像先生這般,那學生寧願一事無成,至少現在生活挺好的,偶爾還有雞吃。」

  先生不禁瞠目結舌,最終搖頭苦笑道:「哎……你去吧,你資質雖還不錯,可是在箭術上,永不會有所成就,但願你垂垂老矣時,不會後悔莫及。」

  陳凱之心裡說,我若是因為這個後悔,那就真的見鬼了!

  他卻還是感激地朝先生行了個禮道:「這些日子,多謝先生賜教,學生告辭。」

  先生沒有說話,只是唏噓,一副知音難覓的模樣,見陳凱之真的走了,更是蕭索的樣子,口裡喃喃道:「不吃苦中苦,如何能成為人上之人呢?現在的年輕人啊……」他接著又搖頭,滿是遺憾。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3 09:4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3 09:38
第二百三十九章:學爵(1更求月票)

  快步從箭舍中出來,陳凱之雖未回頭,卻能感受得到那先生所表現出來的失望。

  陳凱之不喜歡讓人失望,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願意跟著這先生,過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他渴望成功,可這成功,絕不是付出畢生的代表。

  至少現在,陳凱之在努力向學的同時,卻是愉快的。

  只是一出箭舍,他卻發現靶場那兒,已經亂做了一團。

  陳凱之疾步走過去,卻見一干人爭吵不休,吳彥顯得很狼狽的樣子,衣冠不整,眼睛有些紅腫。

  而在另一邊的,卻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楊逍。

  此時,楊逍居高臨下地看著吳彥,眼裡顯露著不屑,冷笑著道:「你們吳家,將門之後,怎的養了你這麼個酒囊飯袋?實在是可笑至極,你以為中了舉人,就了不得了嗎?你中了舉人,你楊家依舊還是武人,你棄武從文,在我等眼裡,照舊還是什麼都不是!」

  楊逍身後的武生們都冷笑連連,皆是鄙夷地看著吳彥。

  這吳彥似乎一直都是這些武生們的眼中釘。

  這些武生,多是將門子弟,似乎都和吳彥很早就認識了的,一尋了空子就來刁難。

  「吳彥,你們吳家,怎會出你這樣沒出息的子弟。」

  「哈哈……連弓都拉不開,也配姓吳嗎?」

  那楊逍更加得意,虎目掃過其他的讀書人,見其他人雖是有心想要上前相幫,卻又不敢的樣子,於是目中一副顧盼自雄的模樣,頤指氣使地道:「以為讀了一些書,就了不起了嗎?可笑!」

  陳凱之微微皺眉,其實學裡文院和武院之爭,他多少是有所瞭解的,文武之間,不免會有所摩擦,其實陳凱之也比較能理解,就說上一輩子在學校的時候,那學裡的體育生,囂張跋扈一些也是尋常。

  而吳彥最慘的地方就在於,他是這些武生的眼中釘,他和楊逍他們自幼熟識,都出自將門子弟,可如今從文,自然被他們視作是叛徒。

  那先生似乎也聽到了聲音,也從箭舍裡走了出來,卻是背著手,遠遠眺望,似乎並沒有上前來的意思。

  陳凱之加快了腳步,站在吳彥身邊,沒有去看楊逍等人,而是凝視著吳彥道:「吳學兄,什麼事?」

  吳彥顯得灰頭土臉的,卻是搖搖頭,嚅囁道:「沒事,只是幾個武院的學兄射箭射偏了。」

  陳凱之便低頭去看,只見一枚狼牙箭恰好落入吳彥不遠的距離。

  一下子,他一切都明白了。

  理應是楊逍等人故意挑釁,又刻意展現自己所謂高超的箭術,只怕是假裝『失手』,卻是一箭直接射在了吳彥的腳下。

  這種箭矢擦肩而過的感覺,只怕任何一個人都會嚇得狼狽不堪,吳彥自然不能免俗。

  只是這等戲耍,吳彥明深知楊逍這些人招惹不起,自然是想要息事寧人。

  陳凱之凝眸,卻是道:「失手?」

  「是失手。」吳彥驚魂未定,他的綸巾還在地上,彎腰拾起,歎了口氣。

  陳凱之抿了抿嘴,這才側目去看楊逍,一臉認真地道:「楊學兄,下一次射箭時,請小心一些。」

  楊逍依舊坐在馬上,高高地俯視著陳凱之。

  他知道吳彥和這陳凱之相交莫逆,對於陳凱之,他卻是不敢如吳彥這般輕易的戲耍的。畢竟陳凱之是入了天人榜的讀書人,可是見陳凱之這氣定神閒的樣子,和其他的讀書人不同,面對自己,沒有半分的懼怕,方纔那句輕描淡寫的話,更像是某種警告。

  楊逍這種將門子弟,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他冷哼一聲道:「是吳彥沒有長眼睛,偏要飛到我的箭上。」

  這邏輯實在是吊炸天了,頗有幾分,你特麼的瞎了眼,非要將臉湊到我的手掌上來的意味。

  陳凱之冷哼一聲:「這是最後一次,還望楊學兄謹記。」

  他沒有去和楊逍辯論誰對誰非,因為辯論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這是最後一次!

  楊逍惱怒,卻似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依舊倨傲地道:「吳彥,你記著,下次見了我,躲遠一些。」

  吳彥張口欲言,嘴巴嚅囁了一下,終是三緘其口。

  陳凱之拉著吳彥要走,低聲道:「以後少和這些人往來。」

  正說著,那楊逍突的揚鞭一拍馬,駕的一聲,這馬兒受驚,瞬時自陳凱之和吳彥的身邊飛馳而過,吳彥嚇得打了個趔趄,陳凱之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到一邊。

  楊逍已是飛馬絕塵而去,口裡發出大笑:「去你的最後一次,你的文章能入天人閣,再了不起,於我何干?哈哈……這吳彥,我想欺就便欺,你能奈何。」

  聲音越來越小,轉瞬之間,彷彿是炫耀馬技一般,已如旋風而去。

  吳彥又一次驚魂不定,陳凱之倒還算氣定神閒,他瞇著眼,看了一眼楊逍一人一馬的背影,一旁的武生,卻沒有走,依舊是嘻嘻哈哈的,似乎很欣賞陳凱之和吳彥狼狽的樣子,似乎在說,最後一次又如何?

  總算,那先生來了,厲聲道:「不可無禮!」

  他一聲呵斥,武生們都咂舌,紛紛騎馬而去。

  先生很有深意地瞥了陳凱之一眼,只淡淡道:「這裡沒有人受傷吧。」

  有個生員道:「方纔……」

  先生卻是突的板著臉道:「沒有人受傷就好,以後見了他們,躲著一些,這是在學裡,沒有人真正敢欺你們,不過……這世上的事,可不是都有別人庇護,出了學裡就不一樣了,山中有羊,就會有老虎,爾等既是文弱書生,理應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他的話,一語雙關,彷彿是故意給陳凱之說的。

  你弱,所以活該受欺。

  陳凱之只淡淡一笑,對此不予理會。

  待下了課,便回到了文昌院,陳凱之依舊留堂,劉夢遠照例給陳凱之開小灶。

  陳凱之將昨夜寫的一篇時文給劉先生看,劉夢遠看過之後,不禁感慨:「長進極大,看來你確實下了功夫。」

  陳凱之道:「先生,這文章,學生還覺得有些地方略有不足,想請先生指正。」

  劉夢遠笑了笑,才道:「其實你已是天人榜的俊傑,老夫拿什麼來指正你呢?」

  陳凱之忙搖頭,謙和地道:「學海無涯,且不說學生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莫說學生還是先生的弟子,即便有朝一日,當真是青出於藍,學生也不是什麼都行,聖人不是還說過嗎?三人行必有我師!故而,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劉夢遠只微微一笑,搖搖頭:「今日也就不指正了,恰好老夫從曲阜那兒得來了一篇文章,你來看看。」

  曲阜便是衍聖公府,對於這個公府,陳凱之只是略知一些,只知道那兒乃是天下讀書人的中心,與各國交好,獨立於曲阜一縣之地,卻據說有三萬讀書人在那裡定居,各國的人,都以能夠在那裡求學為榮。

  直接一句,這是聖地!

  當然……陳凱之依舊還是覺得學宮這兒就不錯,至於聖地這玩意,多半也就是時人吹捧而出的吧,兩世為人,見多了勾心鬥角,哪裡會相信會有這樣清新的所在。

  陳凱之接過了一篇文章,認真細讀起來,這是一首詩,詩還不錯,不過用的卻不是唐宋時的七律和五律,更接近魏晉時期的風格。

  這個時代詩的水平……似乎並不怎麼樣啊。

  而且陳凱之在大陳境內,發現詩詞其實並不多,大家更熱衷於文章。

  一旁的劉夢遠似乎看出了陳凱之的疑惑,含笑道:「這是曲阜詩家鄭如意的大作,凱之以為如何。」

  陳凱之又不傻,當然知道當一個人興沖沖地問你這玩意如何的時候,該怎麼回答了,便道:「很不錯。」

  劉夢遠道:「曲阜的詩家,是最出名的,老夫慕名很久了,不過而今在學宮中職事,只怕這輩子也難去曲阜見識一二。就說這位鄭如意先生吧,他詩詞文章,都是極佳的,被衍聖公封為君,令人羨慕神往。」

  陳凱之不由道:「怎麼,衍聖公還可以敕封的嗎?」

  劉夢遠正色道:「學壇聖地,孔廟之主,如何不可以封人爵位?」

  陳凱之撓撓頭,這一點,他倒沒有太注意,便好奇地道:「如此,這和朝廷的爵位,又有什麼分別?」

  劉夢遠捋鬚笑道:「各國所封的爵位,多是勳爵,立了大功,方才可以受此殊榮。而衍聖公所封的,卻是學爵。」

  學爵?

  陳凱之不禁一呆。

  劉夢遠接著道:「凡是有詩詞文章,於聖廟有功的,又或者是教書育人,各國有教化之功的,衍聖公府會賜予學爵,這學爵,不過三等而已,最受人推崇的為『公』,當今世上,有文正公、文成公、文忠公、文襄公諸如此類,這些人,無一不是對教化有大功,而今衍聖公府,有七大文公世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亞聖的後人,還有一兩個,亦是自漢之後最出眾的人物,甚至可以和聖人比肩;而其次,便是君,最次,則為子。」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3 09: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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