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66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3 11:36
第二百四十章:私人訂製(2更求月票)

  對於這『君』,陳凱之可以理解,古代的君,本就是爵位的一種,不過卻只存於春秋時期,譬如孟嘗君之類。

  而子……想不到也是文爵的一種,這只怕更多的是敬稱,比如孔聖人,便叫孔子,除此之外,還有荀子、老子之類。

  陳凱之想了想,又道:「學生還是不明白,學爵有什麼用?」

  劉夢遠不禁有些惱火,道:「這是讀書人的至高榮譽,怎麼說如何用呢?自然,衍聖公府所敕封的學爵,各國對此都有極大的禮遇,那衍聖公府的七大公暫且不提,這些人,一旦封公,子孫已受了無數的好處,身份高貴至極,尋常的讀書人見了,就算你貴為宰輔,見了也需行禮,表示敬意。便是見了各國的皇族,亦無所畏懼。若是君、子,各國也會給予諸多優渥,比如天人閣中的諸位學士,實則都有學爵,否則也沒有資格進入天人閣,不只如此,若是擁有學爵之人,在各國都是優待的,就如大陳,朝廷多會給予撫恤,每月按時撥發錢糧供養。」

  「而更重要的是,有學爵之人,便是衍聖公府所承認的『師』,無論到了哪裡,不知多少讀書人爭搶著想要拜入其門下,供其驅使。」

  衍聖公府賜了爵,各國還進行供養?陳凱之突然覺得,各國皇室的腦門上,似乎冒著綠光。

  他也只是好奇一問而已,畢竟這東西,距離自己還是太遠了,便笑了笑道:「學生明白了,原來這衍聖公府,這樣的厲害。」

  劉夢遠一臉神聖地道:「學府至高所在,自然厲害,天下的讀書人都將其視作聖地,而各國的官吏,哪一個不是讀書人?它的影響,豈可等閒視之?」

  陳凱之頷首,可這種權力結構,似乎和上一世大不相同啊!

  這時,他突的道:「恩師可有學爵嗎?」

  劉夢遠呆了一下,老臉一紅,道:「這需要際遇,衍聖公府對於學爵的頒賜,歷來是極為苛刻的,可不是作了好文章就可以。」

  陳凱之哂然一笑,他能看出劉先生的心虛,說來也是,好歹是天人閣的掌院,竟連一個學爵都沒有混到。

  不過由此可見,這學爵,只怕也絕不是這樣輕易獲得的。

  衍聖公府並不愚蠢,他們的學爵之所以吃香,得到各國的認可,便在於他們無以倫比的公信力,而一旦失了公信力,這衍聖公府既無兵又無糧,難道真的靠捧著孔聖人的靈位,便可生存在這世上嗎?

  似乎為了避免尷尬,劉夢遠岔開了話題:「方纔聽說,你與武院的人滋生了衝突?此事,老夫可以去和武院的人交涉一二,讓武院的掌院狠狠懲罰……」

  陳凱之卻是搖了搖頭,面上平靜而自然,道:「多謝先生,學生能處理好,這大可不必了。」

  劉夢遠微微皺眉道:「哎,武院的武生,歷來調皮一些,不過武院和文院不同,他們多是勳貴子弟,不免傲慢一些,若是真有什麼麻煩,你大可來尋老夫。」

  陳凱之眼眸一張,別有深意地道:「學生有學生的辦法。」

  劉夢遠略顯訝異:「辦法?」

  陳凱之只是點了一下頭,沒有說下去的意思。

  這個辦法,陳凱之當然不可能告訴劉夢遠。

  見天色已黑,他便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先生還未用晚餐,還是早些吃了早些休息吧,學生也該回去了。」

  劉夢遠一笑,他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某種意義來說,他是越發喜歡這個學生了,學問好倒也罷了,便是為人處置,也是練達無比,比如要告辭,他不會說學生有什麼事,而是一句先生也該休息了,令人聽著就感覺舒坦,這便是人們說的暖心吧。

  他頷首:「去吧。」

  陳凱之徐步自學宮出來,看了看已經一片夜幕籠罩的天空,他加快了步子,直往一個方向而去。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學宮不遠的關帝廟。

  洛陽城的土地廟,香火最是鼎盛的,而之所以人多,倒也不是因為土地老爺的神格魅力,實是因為,這裡沿著洛水,而洛水兩岸,儘是不可描述的場所。

  於是乎,人還未至,便可聽到聲樂陣陣,歡聲笑語,天穹之下,萬家燈火與天上的星辰相映成趣。

  這種情景,其實陳凱之見得多了,也懶得去欣賞這不可描述的美妙之處,卻是穿過街巷,隨即到了一處街坊。

  這是土地廟的後門,有不少鐵匠鋪子,因為不臨街,所以顯得很不起眼,而之所以非要靠著這土地廟,似乎在匠人們心裡,土是生金的緣故吧。

  當然,這一些都是陳凱之的妄自猜想,他循著記憶,來到了一家鋪子,這鋪子是陳凱之特意打聽過的,一進去,並沒有什麼裝飾,卻是一股熱浪撲面襲來。

  那爐火捲起,幾個赤身的匠人正在忙碌,見有客來了,一個年紀較長的人迎上來道:「不知客官有何貴幹?」

  陳凱之開門見山地道:「我要制一柄弓。」

  匠人微微呆了一下,道:「弓箭乃是違禁之物……」

  陳凱之淡淡道:「我乃舉人。」

  匠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說到大陳的許多律令,其實都是針對平民百姓,而讀書人,則享有許多隱形的特權,比如秀才理論上可以佩劍,只要你不怕被人笑話的話,舉人可以持弓,畢竟君子六藝之中,便有射箭這一個項目。

  匠人笑吟吟地道:「不知公子要制什麼弓?我們這裡……」

  陳凱之卻是從自己的懷裡抽出了一張圖紙來,接著拍在了匠人面前,道:「按著這樣式來定制就可以了,銀子不成問題。」

  說著,他取出了一塊碎銀,直接遞給了這匠人,道:「這是定金,過了三日,我來取,久聞你們這裡是洛陽最好的匠鋪,有勞了。」

  陳凱之說罷,便旋身走出了鋪子。

  那匠人忙拿起圖紙,一看,頓時咂舌。

  因為這圖紙之中,不只是繪出了樣式,便連裡頭用什麼料子,甚至一些細節,都是密密麻麻的記載其中,可謂事無鉅細。

  他將碎銀收在懷裡,知道未來三日,可有的忙了。此人是個舉人,即便付了定金,也不擔心鋪子裡敢不完工。

  陳凱之的腳步有些急,走出鋪子的時候,卻是迎面有人走來,二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陳凱之抬眸,竟是武院教授箭術的先生。

  這先生見了陳凱之,也頗為意外,二人四目相對,目光的背後,心思各異。

  這先生詫異地道:「你來此做什麼?」

  陳凱之先朝他行了個禮:「學生……」

  「是來制弓?」先生面上突是露出詭異的樣子。

  陳凱之坦然道:「是。」

  先生捋鬚,歎口氣道:「射術看似只是小術,可要到頂尖的境界,卻屬大道,因此,我等要學,就要學到最好,便如在你的面前,有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你自知窮盡一生,也無法達到頂峰,可是吾輩唯一能做的,便是攀登,無論路途多遠,無論遭遇多少險阻,即便到了老夫這知天命的年紀時,也只不過只是到了半山腰,亦不是憾事。而你……」

  他目光灼灼,接著道:「而你,心念太雜了,你莫說山腰,便是山腳,也永遠達不到,你既然不肯窮盡一生來學箭,那麼,定制了弓箭又有何用,還不如和你其他同窗一般,權當這只是一門功課,含糊著混過去,也就罷了,不要枉費心思。」

  先生風淡雲輕地說著,像是嘮家常一樣,可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頗有失望,因為起初,他因為陳凱之是個真正對箭術有興趣的少年,他不在乎陳凱之是不是中了天人榜,他只想尋一個聰明的人,傳授自己的箭術,僅此而已。

  陳凱之笑了。

  遠處便是歌樓的吟唱,還有道上貨郎的叫賣,在這燈火隱現的鬧市,人群穿梭,許多人與二人擦肩而過。

  燈火之下,陳凱之的長眉微微一挑,徐徐道:「學生打制弓箭,並不是為了學箭。」

  遠處不知何時,起了琴音,琴音縹緲,似在安撫著白日裡勞碌之人的心,又或者是想給疲倦的人一些安慰。

  陳凱之沒有被琴音影響,他凝眸看著先生,一字一句地道:「我制弓是因為……我要告訴每一個人,我陳凱之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算數的。」

  說話算數!

  前一句何其容易,可是後兩個字,卻是何其難也。

  陳凱之說罷,又深深朝先生一禮,便動身與一臉錯愕的先生擦肩而過,沒一會便消逝在了這燈火闌珊的盡頭。

  先生恍然,他似乎想說什麼,忙回頭,卻見這燈火之下,幽暗的小巷兩側,除了匠人升了爐火,拚命的用錘敲打著燒的燙紅的生鐵,偶爾,有賣掉的低級娼妓拉扯著路人,發出動人的笑聲,那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蹤。

  「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啊。」先生略帶惆悵地歎了口氣。

  …………

  深夜漫漫寫下這些文字,越來越覺得主角像老虎自己了:老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算數的。老虎也只想證明一件事,努力付出,就定有回報。

  哎,依舊還是求一求月票,其實求月票,不是想要證明老虎比別人強,也不是因為老虎為求月票而求月票,只是因為,在這靜寂長夜,老虎坐在這裡,寫下來的每一個字,構思的每一個故事,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老虎想要證明,這一切都不是白費的。

  月票的本質,就在於獎賞,讓讀者們給自己心儀的作者投下寶貴一票。

  所以,老虎求摸摸!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3 11: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3 14:13
第二百四十一章:直接碾碎他(3更求月票)

  回到家中,在這小小的庭院裡,陳凱之看到一盞孤燈在庭院外閃爍。

  此時……已經夜深了。

  這裡沒有土地廟的喧鬧,而是極顯清幽,漆黑的夜空,靜寂無聲的一片,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可那盞燈動了,從黑幕重重的濃夜裡,一個人提著燈自濃夜中出來。

  這人的臉上,表情凝重,帶著無盡的怨氣,接著當頭棒喝:「你去哪裡了,現在才知道回來,為何事先不請人帶個口信?你知不知道師兄在這裡足足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陳凱之忙露出慚愧的樣子道:「師兄,我錯了。」

  原以為陳凱之會狡辯,又或者會解釋點什麼,誰知道這傢伙認錯認得這樣的乾脆。

  鄧健滿肚子準備揭穿這個傢伙的話,只好爛在了肚子裡,便道:「以後不可如此了,否則師兄不給你留門了。餓了沒有?」

  陳凱之摸了摸扁平的肚子,略帶幾分可憐巴巴的道:「餓了。」

  鄧健齜牙咧嘴地瞪著他道:「這麼遲回來,也不在外用飯,幸好我留了。」

  說罷,師兄弟便一起入門,默契非常的一個去等飯吃,另一個去熱飯菜。

  等到鄧健端了飯菜來,陳凱之看了看菜,抬眸道:「師兄,你是不是把肉都吃了?」

  鄧健火冒三丈:「我鄧健豈是這樣的人?我……我……我羞於你說話。」

  陳凱之咂舌,忙低頭吃飯。

  吃飽喝足後,陳凱之滿足地道:「我來洗碗。」

  鄧健卻已是拿起了碗筷:「我來吧,你半夜才回來,一定辛苦,去睡吧。」

  陳凱之便道:「沒這麼早睡,今日先生也沒留功課,那我去斟一些茶來吧。」

  二人分頭行動,過不多時,又各自聚在一起。

  鄧健坐下,接過了陳凱之泡好的茶,這才道:「我也知道你學業辛苦,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陳凱之今日乖了,沒有頂撞他,俯首帖耳地連聲說是。

  鄧健呷了口茶,那心裡的火氣壓了下去,轉而道:「近日我在國史館修史,重新去讀了實錄,心裡感慨良多,這世上什麼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實錄裡多少赫赫有名的賢臣名將,哎……還不是都作了土?所以師兄這幾日都在想,功業固然要緊,可是還需多關心關心身邊的人,因為只有身邊的人,才是彌足珍貴,最值得珍惜。」

  噗……

  陳凱之喝下的一口茶,沒忍住,直接噴了出來……

  呃,師兄,你這不厚道啊,深更半夜的給我灌雞湯,而且還是特濃厚的。

  鄧健一看陳凱之賊頭賊腦的樣子,又氣不打一處來,嚴肅地道:「認真一點。」

  陳凱之忙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道:「師兄說的好。」

  鄧健這才作罷,吁了口氣,又繼續道:「人生無常啊……」

  他邊說著,頭微微仰起,眼中竟有些模糊,似是感觸到了什麼,眼裡淚光點點。

  鄧健吁了口氣,接著道:「你師兄呢,說得好聽,出身在一個詩書之家,實則這些年來,早就家道中落了。自幼便有人告訴我,光耀門楣。因此我讀書,我拜師。我性情本不是那般,就只好糊弄恩師,這些年來,想起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真是慚愧啊。此後一直孑身一人在京師,看似風光,可是內情,你是知道的,說來慚愧,追了半輩子功名,結果一無所獲,好在還有你這個師弟,師弟,你不要重蹈師兄的覆轍了,你我如今在這京裡相依為命,我是將你當做我的親兄弟的,這都是肺腑之言……」

  陳凱之看著師兄這個樣子,就知道他的文青病犯了。

  這翰林容易犯文青病,陳凱之倒是略知一些,據說還有翰林光著爬上房裡念詩的。

  陳凱之心裡不禁有些慚愧,覺得有事隱瞞著自己的師兄,便道:「師兄,我也是將你當做兄長看待,其實,我……我有錢的。」

  鄧健卻是幽幽地道:「你那些錢,留著吧,將來日子還長著呢。」

  陳凱之搖頭道:「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多錢,現在,一月有兩萬兩,若是不出意外,現在掐指一算,又過了一月了,至少該有四萬兩了吧。」

  哐噹!

  茶盞落地,摔了個粉碎。

  鄧健幾乎是癱坐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陳凱之,嘴唇有些顫抖,道:「四萬……不是錢,是兩?」

  陳凱之去睡了,因為他和師兄,已經無法溝通了。

  鄧健像木頭一般,跪坐在那,正努力地掰著手指頭,似乎在計算,咿咿呀呀的說著一二三四五之類。

  陳凱之是真不想嚇他,實在是……不忍心一直看著這廝每日算計著錢糧又不好讓自己拿出點錢來補貼家用。

  一連幾日,師兄的表情都很凝重,想來此事,他還需慢慢消化。

  讀書人嘛,就是這個樣子的,即便是飛來一筆橫財,正常的人自然是美滋滋的,可讀書人不一樣,他得先糾結一下道德和倫理,比如被師弟養是不是牽涉到倫理問題呢?又比如自己是不是該甘守清貧諸如此類的事。

  三日之後的清晨,陳凱之便如約的到鋪子裡來取弓了。

  這是一柄陳凱之所定制的反曲弓,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反曲弓的好處在於,威力比之這時代的弓要強大得多,更利於射擊,且不似尋常的長弓一般體積巨大,陳凱之試了試緊繃的牛筋弓弦,這弓的拉力不小,只怕堪比那一石的長弓,卻比那長弓要小巧了許多,不過半人之高。

  對此,陳凱之甚是滿意,他付了銀子,隨即讓匠人給了一塊布,將弓和定制的一壺箭矢都包了起來,接著便往學宮裡去。

  陳凱之的身後,突然背了這麼一個傢伙,倒是引人側目,不過陳凱之對此並不在乎,他到了文昌院,上了上午的經史課,而到了下午,便是武課時間了。

  正午的時候,陳凱之慢吞吞地吃著茶,見吳彥一副緊張的模樣,知道他對下午的武課心有餘悸,陳凱之朝他笑笑道:「吳學兄……」

  「啊……」吳彥這才稍稍回神,愣愣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呷了口茶,道:「人都有畏懼之心,可當你越怕什麼時候,這種恐懼,便會如影隨形,恐懼是人的弱點,正因為如此,就更該克制這種恐懼。」

  吳彥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苦笑著道:「其實我倒並不怕受傷,所懼的,只是當著同窗的面被人羞辱而已。」

  陳凱之面上沒有表情,只將手上的茶盞放在手裡打轉,聽了他的話,頷首表示理解。

  待鐘聲起了,陳凱之一把拿起手中的東西,突的道:「可是無論如何,生活中總有許多東西,你非要面對不可,是不是?走吧,去校場。」

  雖是不情願,可文生依舊規矩的趕去武院。

  待眾人都到了武院,而那先生,早已在那裡負手等候了。

  先生依舊還是風淡雲輕的樣子,聲調平平地道:「大家各自練箭吧。」

  說著,便旋身要回箭捨去,他對文昌院的讀書人,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興致。

  陳凱之卻是突然道:「先生且慢。」

  先生呆了一下:「所為何事?」

  陳凱之笑了笑道:「倒沒什麼大事,只是想尋楊學兄兌現承諾。」

  先生面上一繃,擰眉道:「什麼承諾?」

  陳凱之道:「學生說過,他的惡作劇,是最後一次,可是楊學兄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累教不改,所以學生想請楊學兄來比一比箭術。」

  陳凱之此話一出,瞬間,眾人便一片嘩然起來。

  陳凱之,這個文昌院的文舉人,居然要找武院的人比箭,竟還是楊逍?

  是瘋了嗎?

  那楊逍在武院之中這般囂張跋扈,被無數武生所擁戴,鞍前馬後,正是因為他的箭術超群,否則誰肯服他?

  許多同窗驚詫萬分,也有人覺得可笑。

  這是太不自量力了!

  陳凱之身邊的吳彥甚至嚇得臉都綠了,忙捏了捏陳凱之的袖擺,憂心不已地道:「陳學弟,不要……」

  整件事論起來,陳凱之今日如此,還是當初他惹出來的。

  陳凱之陳凱之只是拍了一下吳彥的肩膀,依舊不為所動,卻是昂首厲聲道:「讓楊逍給我陳凱之滾出來!」

  聲振屋瓦,像是打破了長空。

  他陳凱之,今日就是來砸場子的。

  謙虛是歸謙虛,可是陳凱之也知道,有些人可以謙讓,可有些人,你的謙讓毫無作用,甚至會讓人更覺得你可欺。

  在他看來,對付那些平時得寸進尺之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直接碾碎他。

  這箭術的先生,深深地凝望了陳凱之一眼,心裡卻透著失望。

  箭術最需要的是忍耐,可是這個陳凱之,似乎忍耐力並不夠,看來,是當初看錯他了。

  遠處,有幾個武生正在練習騎術,隱約聽到了陳凱之的話,早已勒馬,飛快去通報了。

  陳凱之卻是瞇著眼,面上淡然,方才一句挑釁之後,他再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因為他知道,囂張如楊逍,他無論如何都會來的。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3 14:1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3 16:49
第二百四十二章:奇跡(4更求月票)

  學宮是不允許私鬥的,可是這裡乃是校場,既是校場,總可以『練箭』吧。

  過不多時,便見那楊逍飛馬而來了。

  只見他一臉的怒氣沖沖,他的確是料不到,這陳凱之竟敢公然挑釁自己。

  他是將門子弟,自幼便比其他的子弟出類拔萃,早就傲慢慣了,被陳凱之這樣一個文生挑釁,他怎麼不怒?

  他飛快地下了馬,匆匆撥開了人群,直接走到了陳凱之的跟前,目帶火焰地冷冷盯著陳凱之。

  陳凱之則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反是顯得平淡地道:「楊學兄,請吧。」

  不需廢話,直接見真章吧。

  陳凱之這麼直截了當,倒令楊逍意外,他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好,很好!陳凱之,我敬你入了天人榜,平時對你倒還隱忍,想不到你今日竟來作死!」

  陳凱之卻沒有說話,而是一步步地後退,意思很明顯,多說無益。

  楊逍的面上,不禁露出了惱恨,他惡狠狠地瞪著陳凱之道:「你可要記住,刀劍尚且無眼,更遑論是這箭了!」

  陳凱之突然駐足,這時才道:「那麼楊學兄可就要小心了。」

  楊逍徹底的怒了。

  他獰然一笑,四顧道:「你放心,我箭術高超,倒也不會射死你,不過……倒是要教你這輩子再拿不起弓。」

  他這樣一說,身後的武生們就都隨之大笑起來。

  陳凱之……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而已,竟要和楊學兄比箭,這……不是瘋了嗎?

  而吳彥等人,卻一個個面如死灰,他們覺得陳凱之實在過於魯莽,甚至……是在找死。

  那先生,心裡卻是歎息一聲,他沒有進行制止,卻只是冷冷地瞥了陳凱之一眼,心裡不禁想,以楊逍的箭術,想必是不會射中這個小子要害的,這樣也好,這小子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讓他吃一點苦頭權當教訓吧。

  只是沉吟之間,他眼眸一撇,卻見楊逍面上帶著盛怒,突的,先生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楊逍年輕氣盛,若是……

  可此時,已經來不及制止了,武生們已經喝令文舉人們退開,陳凱之和楊逍相距五十步,而楊逍已讓人取來了他的長弓,這幾乎有他人一般高的長弓一立,威勢十足。

  此時,楊逍大笑著道:「陳學弟,這是你自找的,若你現在後悔求饒還來得及的!」

  陳凱之亦是解下了弓,將包裹的黑布掀開,露出了反曲弓,一笑之後,突然目露精光:「不需放屁!」

  …………

  此時,明倫堂裡沒有武院的喧鬧,反是顯得很是安靜平和。

  楊業正在後捨裡喝著茶,自學宮裡出了一篇文章入了天人榜後,他這位學官,也算是定下了心來。

  這算是實打實的一樁政績啊。

  所以他的心情還算不錯,今兒也沒有什麼大事要處理,他本是想要尋學裡的曹掌院下棋對弈,誰料曹掌院臨時有事,倒是讓楊業不禁覺得有些遺憾。

  可就在這時,外頭卻傳來急促的腳步。

  楊業眉頭微皺,便見一個書吏很是沒有規矩的破門而入,接著氣喘吁吁地拜倒在地:「大人,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啊。」

  楊業不由惱怒。

  自己治學甚嚴,學宮上下,歷來規規矩矩的,對這些書吏,他也素來嚴苛,還從來沒有出過這樣慌慌張張的事。

  他面若寒霜,厲聲道:「慌慌張張的,這是要做什麼?」

  書吏似乎遇到了極恐懼的事,期期艾艾地道:「陳凱之……陳凱之……不想活了!」

  什麼,陳凱之……不想活了?他要尋死嗎?

  楊業心裡頓時咯登了一下。

  他……不能死啊。

  楊業心下一驚,豁然而起,身子竟不自覺的顫抖。

  這位剛剛進入了天人榜的才子若是突然死了,這還了得?自己不如也死了乾淨。

  一下子的,所有的官儀不見了蹤影,楊業忙道:「怎麼了,怎麼了,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書吏急匆匆地道:「那陳凱之竟是跑去尋武院的武舉人楊逍挑釁,要比鬥箭術,他們現在……就在校場,想來差不多已經開始了。」

  楊業的腦子頓時發懵起來。

  楊逍這個人,他是知道的,將門之後,其父也算是大陳聲名赫赫的一員大將,這個人,在學宮裡也是出了名的箭術超絕,而陳凱之……

  陳凱之竟跑去尋楊逍挑釁?而且……還真動手了?

  他完全可以想像,若是有絲毫的閃失,陳凱之就必是死定。

  就算不死,少年人相爭,也極可能讓陳凱之落個殘疾。

  不敢再多想,楊業幾乎是咆哮著道:「陳凱之……他瘋了嗎?他是活膩了嗎?遭了,遭了,要遭了,快,快,備轎,不,走,趕緊走,這就去武院,去武院。」

  這事發生得太突然,消息卻已不脛而走了,整個學宮,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有些發懵。

  那些授課中的博士,哪裡還有心思授課?有人看見楊業帶著一行人匆匆疾走而去,一打聽,竟也丟下了學生,直接跟著去了。

  要糟啊。

  學宮若是出現如此惡性的事件,假若再出一點閃失,只怕學宮上下,誰也別想好過。

  而在此時,在這武院的校場裡,陳凱之毫無懼色,鎮定自若地地佇立著。

  只見他那俊秀的面龐迎著正午的烈陽微微抬起,那如星辰一般的眸子,閃閃生輝。

  他取了弓箭,遙看著遠處為自己擔憂,也還有想要看自己笑話的人,眼眸也只是輕輕的掠過,隨即,他的目光彷彿一下子閃了精光一般,鎖死在了楊逍身上。

  此時,心要靜。

  因此他心情平和,慢慢的,他開始適應著手裡的這柄弓,射擊的奧義,從那位先生那兒,陳凱之學習到了不少,他慢慢地調整著,似乎最終選擇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射姿。

  那楊逍雖是在五十步開外,可陳凱之卻看得無比清晰,莫說是人,便是面上的毛孔,似乎都清晰可見。

  陳凱之默默地使自己體內的氣息徐徐在體內流轉,漸漸的,身上滲出一些細汗起來,倒是並不覺得不適,反而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

  而那楊逍,似乎也已做好了準備。

  他瞇著眼看著遠處的陳凱之,並不看陳凱之的面容,大笑道:「你先請吧。」

  陳凱之卻是淡然回應:「楊學兄先請。」

  請自落下。

  這楊逍本就不是一個謙讓的人,本來以為,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能將這陳凱之置之死地,便是讓對方先射一箭,並沒有什麼妨礙,可陳凱之竟是給臉不要臉。

  楊逍鄙夷地冷笑一聲,也就不客氣了,直接彎弓搭箭,將這弓弦拉滿,渾身的肌肉都隨之繃起,口裡大叫道:「那麼……小心了……」

  說話間,那狼牙箭已如飛蝗一般破空而出。

  他箭術精湛,卻還是留了幾分氣力,至於這箭矢,都已經磨平了箭簇,並不鋒利,並不至於殺人,可這一箭射中,尋常人也絕對承受不住的,就算他減少了力道,卻也足以讓陳凱之三日爬不起來。

  嗤嗤……

  箭矢幾乎快到讓人看不到軌跡。

  許多文舉人已經一身冷汗,甚至不敢張眼去看,他們知道,下一刻,這箭便要射中陳凱之。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箭雖是快到了極致,但到了陳凱之的眼裡,卻是很慢。

  他的眼睛,竟能高速地捕捉這箭矢的軌跡。

  那箭飛速而來,人群中已爆發了驚呼,吳彥更是忍不住高喊道:「小心……」

  說小心,其實已經遲了。

  至少那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箭術先生,已經知道了答案,楊逍所射的乃是陳凱之的胸膛,足以一箭將陳凱之擊倒,甚至可能打斷陳凱之的一根肋骨。

  而以此箭的速度以及方位來判斷,陳凱之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的。

  只是……

  陳凱之此時拉弓,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而隨即,搭在滿弓之上的箭矢竟也已經飛出。

  嗤……

  就在所有人不忍目睹的時候。

  啪嗒一聲。

  金鐵交鳴,奇跡……發生了。

  飛來的一箭,竟然直接被陳凱之射落,兩箭在距離陳凱之十幾步的半空撞擊一起,一齊落地。

  呼……

  這怎麼可能?

  中途截箭,這需何等的眼力,還有高明的預判。

  那先生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變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結果,即便他無法承認眼前所發生的事實,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個好字。

  楊逍遠遠眺望著,本是自信滿滿的臉,瞬間驟變。

  他自是有真本事的,只略驚愕,便很快地有了反應。

  一擊不中,他又迅速地從箭壺中取出第二箭,以極快的速度再次飛射出去。

  「彫蟲小技!」陳凱之則是一聲爆喝。

  他的反應,並不比楊逍更慢,依舊彎弓,體內氣息流轉,彷彿有了生命一般,他的眼睛,竟如炬火,此時此刻,將那飛來的箭矢看的一清二楚,在他的眼前,彷彿世界變慢了,慢的出奇,那飛射而來的箭矢,猶如徐徐飛來的蒼蠅。

  與此同時,手臂輕易地將弓拉滿,箭如流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3 22:53
第二百四十三章:贏了(5更求月票)

  只聽,叮噹……

  兩支箭猛地撞在了一起。

  以箭止箭!

  就算這裡許多人不懂箭術,卻也知道,這需要的箭術水準,比所謂的百步穿楊,不知高明多少倍。

  可是……這又如何可能呢?

  眼前這個人,從頭到腳看,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怎麼說,他只是一個文狀元啊。

  可事實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所有人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那先生,已是徹底的動容了,他平時永遠微眯的眼睛,現在竟是猛地張大,瞳孔也收縮起來。

  楊逍也被這意想不到狀況給驚到,他已感覺自己汗流浹背,咬了咬牙,卻是自知此時絕不能停。

  於是再一次拉滿弓,自己手中的這柄硬弓,想要拉滿,所需的力道驚人,即便楊逍自幼練習,力道不輕,可連續拉弓,對於一個人來說,體力的損耗依舊是巨大的。

  連射三箭,到這第三箭時,楊逍已是感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那手臂已明顯的痠痛起來,他咬了咬牙,強忍著劇痛,再次射出一箭。

  叮!

  那箭再一次飛出,可是……

  陳凱之輕鬆地再次將飛來的箭矢射飛。

  楊逍徹底的懵了。

  世上竟有這樣的事?他已感到渾身乏力,氣喘吁吁的,甚至感覺自己的手臂已有些抬不起來了。

  而在這時,陳凱之卻是厲聲道:「讓了你三箭,現在輪到我了,楊學兄,小心了!」

  還要來……

  楊逍先是一驚,卻是咬著牙關,這樣的連續射擊,以他的體力,都無法支撐,可陳凱之看起來,竟依舊輕鬆無比的樣子。

  就在這時,陳凱之再次彎弓,凝眸,一箭飛速射出。

  這箭矢嗤嗤的破空,徑朝楊逍的胸口而來。

  快,狠,準!

  楊逍嚇得面如土色,他想要抬起手臂,也效仿陳凱之那般,將這箭射落,可這一想法剛剛冒出,頓時苦笑,因為……

  他經過了連射三箭,在力道上,已有不足,重要的是,在短時間內以箭射箭,他沒有把握。

  於是他想要避開,可這箭來得實在太快太快,它在半空瘋狂的旋轉,前一刻,剛剛脫了弓弦,而下一刻,啪……

  呃啊……

  一股劇痛,自楊逍的胸膛傳來。

  這沒有箭簇的箭矢,彷彿夾雜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狠狠地撞在楊逍的胸膛上,箭頭雖是磨平的,可隨著慣性,依舊旋轉,驟然之間,楊逍的胸口皮肉頓時被攪了個稀爛,血肉模糊。

  楊逍打了個趔趄,鐵塔般的身軀,竟是搖搖欲墜。

  這一切,都猶如發生在一瞬之間,而所有人的呼吸,都已停止了。

  無數不可置信的眼眸,看著楊逍,也有人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的臉色依舊如常,沒有得意之色,也沒有囂張,只一笑道:「我又來了。」

  又來?

  連續第五箭。

  很明顯,陳凱之再一次驚到了所有人。

  這便是體力再好的人,只怕也難以做到吧,畢竟射箭對於體力的消耗其實極大,一般的弓手,在射出一箭之後,都需進行短暫的休息和恢復,而似這般沒命的連射,難道……虎口不疼嗎?

  可陳凱之說來就來,當楊逍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箭矢已是狠狠地飛來,這一次,中的是他的大腿。

  右腿像是打了一下襬子,頓時像是不聽使喚一般,楊逍的身軀猛然一傾,接著單膝跪倒,而右腿已是鮮血淋漓。

  這種鑽心的痛感,令楊逍幾乎要昏死過去。

  「還沒有認輸嗎?」陳凱之只抿嘴輕笑,他的手,又一次拉滿了弓,依舊還是連射。

  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已經凝固了。

  幾乎所有的人,無論是文舉人還是武生,現在只剩下了驚詫,沒有人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是一箭。

  這一次,是肩窩。

  那飛箭如鬼魅一般,狠狠地撞擊在了楊逍的肩窩之處。

  咯咯,微微的骨碎聲被那箭矢的撞擊聲所淹沒,楊逍手裡的弓已跌落,他單膝跪倒,手像一根蔓藤上的黃瓜,只在臂上晃蕩。

  「箭下留人!」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來,這嗓音,帶著嘶啞和疲憊。

  有人來救楊逍了。

  而此時,楊逍再也堅持不住了,整個人直直的撲倒在地。

  即便是鈍箭,連續三箭,對於他身體的摧殘,亦是到了可怖的地步,他整個人宛如一灘爛泥般,除了不甘的呼吸,竟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爬起。

  有人來了……

  而楊逍的心裡除了震驚,還有一股莫名的仇恨。

  震驚於這陳凱之……為何箭術高超至此,而心裡湧出來的滔滔恨意,也盤踞在了他的心頭。

  是掌宮大人的聲音。

  他的父親,乃是左營都督,楊逍相信掌宮大人一定會為做主。

  尤其是那一句箭下留人,對楊逍來說,幾乎是天籟之音,自己……終於得救了。

  幾乎所有人,依舊還沉浸在那精彩絕倫的比鬥之中。

  那先生,更是發現自己的身子僵直,他的嘴唇嚅囁著,想要說什麼,卻似是如鯁在喉。

  這樣的力道,這樣的眼力,還有如此的敏銳……

  這個少年,就是一柄弓啊。

  他竟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

  這是何等的資質?

  自己為了練箭,每日錘煉自己,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從不曾有過鬆懈,自己不敢觸碰美色,不敢滿足口舌之慾,甚至冬日不敢讓自己睡在溫暖的被窩,炎炎夏日,不敢吃瓜解暑……可是……可是……

  一切的堅持,都在此時被這陳凱之擊成了碎片。

  原來人家喜歡女子,貪吃懶做,都可以……可以年紀輕輕時,到這樣的境界嗎?

  而這時,掌宮楊業大人,已帶著烏壓壓的人呼啦啦的衝來了。

  楊業焦急萬分,一路上,他恨不得飛過來,這腳步別提有多匆忙了。

  他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裡,心裡一直默唸著,決不可出事,決不可出事啊。

  這個時候,他哪裡還顧得上他身為掌宮大人的風度,如瘋了一樣,排眾而出,邊吆喝著:「箭下留人!」

  他的眼睛終於看到了陳凱之,隨後,幾乎是張牙舞爪的撲上去,一下子衝到了陳凱之面前,關切地道:「陳凱之,你怎麼樣,你……無事吧?」

  遠在五十步外的楊逍,聽到箭下留人,尚且還有一點如釋重負,以為……

  可接下來,再聽一句陳凱之你無事吧,直接令他一時氣血上湧,一口老血幾乎要噴出來。

  自己才是躺在這裡的那個啊,三處受創的地方還在泊泊的流血不止呢,這樣明顯的目標人物竟也沒看到?

  此時,陳凱之已收了弓箭,朝楊業作揖道:「大人費心了,學生……並沒有什麼事。」

  楊業依舊不放心,狐疑地上下打量陳凱之,似乎在努力辨認陳凱之是否安好。

  其實他的確是太緊張了,一直生怕出什麼事故,這倒也未必是擔待的起擔待不起的問題,朝廷問責,其實都是次要的事,而在於自己執掌學宮,天人榜的才子,若是在學宮裡出了事,自此之後,那他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見陳凱之的確完好無損的樣子,他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不禁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他這時才覺得輕鬆起來,勉強露出了一些笑容,道:「總算……老夫來得及時,制止了這場私鬥,陳凱之,君子不立危牆,聖人的教誨,莫非你拋之腦後了嗎?氣死我也,你怎可這樣不愛惜自己?」

  呃……

  方才還驚愕的人,一開始還驚愕於陳凱之的精湛箭術,可現在,卻更加驚愕地看著楊業了。

  陳凱之也是禁不住苦笑,敢情這位楊大人,壓根就只盯著自己一人,根本沒有看到這校場上,還躺著一個人啊。

  連陳凱之都不禁為楊逍的境遇默哀。

  此時,陳凱之忙道:「大人,其實……已經比過了。」

  「比過了……」楊業不禁一呆。

  隨即他忙四處逡巡,想要尋找比過之後的痕跡。

  這個時候,他也終於發現了這裡的人顯得異常的神色。只見一個個的,面色都很古怪,每一個人都像是見了鬼似的。

  而接下來,當楊業目光掃視在了五十步之外的時候,卻是身軀一震,再一次的,整個人懵了。

  那人是……楊逍?

  此時的楊逍,猶如死狗一般的癱在地上,他的內心,想來是絕望的,他痛苦地拚命咳嗽,卻發現楊大人同樣用見了鬼似的眼神正盯著自己,一動不動。

  楊業覺得自己今日算是倒霉的,連續受驚,他已辨認出了那就是曾經在學裡意氣風發的楊逍,可……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楊業有些尷尬了。

  楊業終於找回了點身為掌宮大人的自覺,擺出了官儀,徐徐踱了幾步,認真地看了看,沒錯,就是楊逍。

  楊業忍不住道:「陳凱之,這是怎麼回事?」

  陳凱之不敢遲疑,躬身道:「學生……贏了!」

  楊業有那麼一剎那還不大理解陳凱之的話,可目光再次落在那地上狼狽不堪的楊逍之時,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人都已經瘋了!

  這讓他如何去相信?

  …………

  再次求點月票,再過幾天,這個月就結束了,希望手上還有票兒的同學別浪費了,喜歡老虎的,就支持老虎吧!呵呵!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4 10:01
第二百四十四章:又放榜了(1更求月票)

  這種不可置信,是再合理不過的事。

  畢竟這楊逍,並非是尋常的武生,他可是將門子弟,武院出類拔萃的學子。

  楊業此時,竟有些不知如何辦才好,嘴角微微蠕動著,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陳凱之神色淡淡地開口道:「學生僥倖勝了,倒是箭矢無眼,傷了楊學兄,實是萬死。」

  就在所有人還在錯愕的時候,陳凱之一步步地走向楊逍。

  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

  陳凱之靠近楊逍要做什麼,莫非……還不肯罷休嗎?

  武院的學子平常跟楊逍關係好的,有人試圖想阻止陳凱之。

  陳凱之卻是毫不理會,依舊平靜地徐徐走到了楊逍的跟前。

  楊逍躺在地上,他渾身上下,看上去是鮮血淋漓的,疼痛更是難忍,可這都是皮外傷,畢竟所用的箭,都沒有尖銳的箭簇。

  而往日在文生跟前囂張得不可一世的他,此時卻是恐懼地看著一步步走來的陳凱之。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產生了恐懼感。

  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所展現出來的神力以及箭術,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他的身子蠕動,掙扎著想要站起自衛,卻不曾料到,驚恐的他剛站起來,雙腿一顫,整個人又撲通跌坐回了地上。

  陳凱之站在他的跟前,看著地上的楊逍,清澈如水的雙眸淺淺一瞇,居高臨下地深深凝望著渾身是血,忍著疼痛的楊逍。

  現在的楊逍看著很是可憐,可陳凱之卻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這是楊逍他自找的。

  他早就警告過他,不要太囂張了。

  陳凱之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還。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楊逍,臉上……沒有勝利者的囂張跋扈,可這平靜,卻更給楊逍一種可怖的感覺。

  而接下來,陳凱之動了,楊逍也條件反射一般的身子打了個激靈。

  這個時候,他已經能確定一件事,對方的氣力,應當遠在自己之上,若是這個時候,想要對自己動手,自己絕無倖免。

  誰料,頃刻間,陳凱之竟露出了如沐春風的笑容,笑得極致的好看,灼灼奪目。

  他徐徐地伸出了手,手伸得很慢,陳凱之朝他一笑道:「承讓!」

  承讓二字,理應是帶著譏諷的。

  可是莫名的,自陳凱之口裡說出來,卻令人感覺誠摯。

  是的。

  誠摯。

  雖然自己現在已入天人榜,在這學宮裡,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但是陳凱之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表現得太過張揚,更不能囂張,畢竟自己的確傷人了,在學宮傷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如果自己的態度還囂張,那是先生們不可忍的。

  一個人有好的身份,並不代表就可以肆無忌憚!

  聞言,楊逍一呆,強忍著疼痛,眉頭深深一擰,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陳凱之。

  這便是陳凱之的厲害之處,他可以羞辱你,可以揍你,可是最後,他又會化作一個彬彬有禮,帶著友善面孔的人。

  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若是此時的楊逍,讓人覺得值得同情,那麼現在,陳凱之的態度,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楊逍若是在此時冷哼一聲,不接受陳凱之的善意,在別人的眼裡,則終究成了心胸狹隘。

  畢竟,陳凱之是個文舉人,一個文舉人將你打敗,你還不肯服輸嗎?

  楊逍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伸了手。

  他的手在抖,顯然依舊是劇痛難忍,陳凱之則是小心翼翼地將他攙起,而楊逍的臉上,明顯的還有一些不甘心。

  在他的字典裡,還從沒有輸這個字,將門出生的他,打小便是佼佼者,因此他完全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輸了這個事實,令他難以接受。

  「楊學兄……」此時,陳凱之低聲道。

  他說話的口氣慢條斯理的,顯得和顏悅色。

  楊逍起來時,感覺自己渾身筋骨都酸痛得厲害,巍巍顫顫,大口的喘著粗氣。

  陳凱之的面色溫和如風,繼續不急不慢地說道:「楊學兄,我說的話,是算數的。願你,這一次能夠記住了。」

  他說罷,已有武生們圍過來,此時,這些武生,卻再不敢像從前那樣頤指氣使了。

  楊逍這樣出類拔萃的人都輸在了陳凱之的手裡,他們這些人哪裡還在囂張的資格呢,估計以後見到陳凱之都要繞道走了。

  陳凱之微微一笑,便旋身而回,沒有再去看楊逍一眼,又重回到了楊業的身邊。

  他深吸一口氣,抱歉萬分地說道:「學生陳凱之,罪該萬死。」

  有錯要認,在來之前,陳凱之就想清楚了一切後果,所謂謀定而後動,與其百般抵賴,說自己不過是在練箭,不如索性大方認罪。

  楊業已緩過神來。

  事實上,這些隨來的掌院和博士們,從先前的擔心,再到後來的驚駭、不可置信,漸漸的重新打量起陳凱之來,這個傢伙……竟還是全才。

  真是不可小看啊。

  可對於學裡的學官以及師長們來說,此事算是極為惡劣的,若是不予以懲治,且不說其他人效仿,這陳凱之若是再造次,這還了得?這一次已經讓人操碎心了,再有下次,稍有閃失,這是要人命的事啊。

  所以楊業終究還是滿腔的震驚化作了震怒,雙眸一轉,冷瞪著陳凱之,口氣凌厲:「你既知罪,那麼就該學規處置!」

  陳凱之頜首點頭,完全是心服口服的姿態。

  「是,學生甘願受罰。」

  見陳凱之俯首帖耳的樣子,反而讓楊業臉色終是緩了下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只是……現在倒是令楊業犯難了。

  怎麼處置呢?重了,這不是他的本意,陳凱之畢竟是入了天人榜的啊,是學宮的顏面,何況認罪態度也是極好。

  可輕了,又不能做到震懾的效果。

  想了一下,他便朝遠處的劉夢遠招了招手。

  劉夢遠苦笑搖頭,他怎麼會不明白,楊大人這是想將這皮球踢到自己的腳下?

  他只好無可奈何地上前幾步,朝楊業行了個禮。

  楊業背著手,眉頭深鎖著,略微不悅地開口:「劉掌院如何看?陳凱之太放肆了,幸好沒有鬧出嚴重的後果,否則便是悔之不及。事已至此,若是不予以嚴懲,如何以儆傚尤,學規森嚴,劉掌院意下如何呢?」

  劉夢遠也是踟躕,難下決斷,他看了陳凱之一眼,正待開口想模稜兩可地說點什麼。

  這時,卻有書吏連滾帶爬而來。

  這一次,竟是比方才想楊業報備這事的那個冒失的書吏更加狼狽,還真就是爬滾著來的,或許是這書吏來時走得太急了,崴了腳,所以一瘸一拐,手腳並用,可是他的速度卻是極快,似乎是一丁點都不敢停留,幾乎撞開了這烏壓壓的人群,很不客氣地將一個博士撞翻在地。

  這博士覺得斯文受辱,頓時惱火,正要呵斥,可這書吏卻不管這麼多,而是瘋了一般繼續將身前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推開。

  他喘氣如風箱一般,上氣不接下氣地吼:「大人……大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終究是移到了這個書吏身上。

  楊業的臉色,瞬間已是沒有血色了,格外蒼白如紙。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啊!

  這學裡,到底還有沒有規矩了,一個書吏這樣跌跌撞撞,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從今日陳凱之滋事,再到這個書吏這般莽撞的樣子,今日到底是什麼日子,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嗎?

  學宮是什麼地方,是大陳至高的學府,是大陳最頂尖的大儒和讀書人聚集之所,他將一切的怨氣,都發洩在了這不守規矩的書吏身上。

  「來人,先將這個不守規矩的人,拉下去,痛打三十杖!」

  書吏身軀一震,可面上卻還不見害怕,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職責,幾個雜役想要將他拿住,他卻是毫不猶豫地將人甩開,一下子撲倒在楊業的腳下,喘息連連,喉頭滾了滾,方才艱難地道:「放……放榜了……又放榜了……」

  楊業面若寒霜,一聲怒喝:「你胡說什麼,放什麼榜?」

  「天……人……榜……」

  嗡嗡……

  頓然間,楊業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驚呆住了。

  天人閣又放榜了?

  方纔,他還滿心思的想著處理陳凱之的問題。

  可是現在……這些事,顯然已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了。

  天人榜……放榜了。

  天……

  楊業感覺到一陣眩暈。

  這……怎麼可能呢?

  百年來,倒是有過幾篇文章,放了幾次榜。

  可是……這才幾天啊,陳凱之的文章,才剛剛上天人榜呢,轉眼之間,又放榜了?

  這一次,又是誰的文章……

  楊業的身子在顫抖,手腳僵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像斷了氣,渾身上下萎靡的書吏。

  不可能……

  電光火石之間,楊業突然覺得自己是在夢中,腦子暈乎乎的,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這絕不是現實。

  一定是在夢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4 11:45
第二百四十五章:眾星捧月(2更求月票)

  怎麼不令楊業難以置信?

  要知道現實之中,即便是這五百年來,文氣最鼎盛時期,放榜的間隙,也足足有數月之久。

  可距離上一篇入天人榜的文章,這……才幾天啊。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簡直讓人如在夢中。

  不但是楊業給震撼了,周圍的師生們已經嘩然一片。

  有人不可置信。

  有人滿是猜疑。

  有人跺腳叫著:「去看看,去看看是誰的文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楊業這才猛然回過神,對啊,去看看,看了後,一切就知道了。

  雖然心裡依舊還覺得不可置信,可無論信不信,看過就知道了。

  他沒有猶豫,大步流星的便走,哪裡還管得上陳凱之?這個傢伙,以後少來惹事就好。

  他人一動,其他人也蜂擁而動。

  宛如那壓頂的烏雲,浩浩蕩蕩的人群隨著楊業快速地出了武院。

  假若這是真的,這一次放的是什麼文章?

  又是誰,這樣的幸運?

  這一次,入的又是什麼榜?

  無數的疑問,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盤繞。

  楊業更是覺得自己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裡,整個人激動得都要說不出話來了。

  只有陳凱之……有些汗顏。

  方才大家還眾星捧月呢?

  轉眼之間,就不理不睬了啊。

  他其實早就算計好了,這件事如何圓滿結束,從最初的認錯態度良好,接著少不得還要拍一拍這位楊大人的馬屁,這件事也就可以解決了。

  誰曉得,這突如其來的放榜,卻是打亂了他的節奏。

  彷彿方才發生的事,壓根就沒發生一樣,沒人關心,沒人去理睬,更沒人再責問自己。

  整件事就這樣過了。

  不過這樣倒也好,陳凱之雖也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可沒有人再責問自己的過錯,倒是值得慶幸的。

  只是這一次究竟是誰的文章入了天人榜呢?陳凱之倒也有著幾分好奇。

  看著那腳步迫切的人群,於是他便索性也跟著這浩蕩人群去了。

  等眾人匆匆的抵達了曉諭亭,只見這裡早已圍了不少人。

  楊業快步上前,一看今日曉諭亭裡,那地碑上赫然已貼著一篇文章,楊業感覺雙腳有些發軟,差點沒有一屁股癱坐在地。

  是地榜,竟是地榜?

  天地人三榜,絕不只是一等二等三等這樣的簡單。

  每一個跨越,幾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就算是一個中了人榜的人,可能一輩子下來,幾乎沒有中地榜的可能,因為……這實在太難太難了。

  同樣的道理,一個文章中了地榜的人,對於天榜,幾乎只能望洋興歎。

  也正因為如此,人榜固然是人中精英,可在那些地榜的大儒面前,也不過爾爾罷了。

  現在……竟有人中了地榜,怎麼不令人吃驚?

  要知道,這大陳,已有上百年不曾出現過地榜的文章了。

  一股熱淚,此刻竟在楊業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幸福來得太快了啊。

  楊業顫抖著,腳步開始變得蹣跚,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當先看到的是這文章的開頭《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呃,這……是什麼鬼?

  能做學宮的掌宮,楊業是有真才實學的,自也有一定的鑒賞力。前一刻還激動萬分的楊業,突的愣了……

  怎麼看這文章,竟如此幼稚?可居然……居然能……

  他突然覺得可笑,這是開玩笑的吧?是不是弄錯了?

  事實上,身邊同樣看了這文章的許多人,都不禁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天人閣的學士們,這……也太粗心了,這樣的文章,充其量,也就是打油詩的水平吧,我也可以寫啊。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可讀到了這裡,楊業居然覺得,這篇文章已經有些不太簡單了。

  而當他口裡默念到『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時,身軀卻是一震。

  腦海裡,瞬間冒出了一個念頭。

  接著,他瘋了一樣繼續讀下去。

  洋洋千文,竟都是三字組成,包括萬象,浩瀚如海。

  三字經……

  他細細地回過頭,幾乎每一句都押了韻,每一行都是一個典故,一個道理,一個學問。

  他不得不認同,寫出這文章之人,定是個非同小可之人。

  心裡這樣想著,於是他更想要看看,作文之人到底是誰。

  而在這時,身後跟著一起看榜的人已經爆發出了一個呼聲:「陳凱之……是陳凱之……又是陳凱之……」

  這個聲音是顫抖著吼出來的。

  聲音的背後是不可置信的心情。

  陳凱之……

  楊業的臉一下子凝固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眸。

  陳凱之?是他所知道的那個陳凱之?

  楊業感覺自己的心都在發顫了,下一刻,他兩腿直接一軟,竟是不顧斯文體面,直接跪在了這碑文面前。

  可這些,他竟懵然沒有察覺,而是張大了眼睛,恨不得將眼睛伸到榜裡去,等他真正看到了薦人劉夢遠,作者陳凱之的時候,他已完全驚呆了。

  先入人榜,再入地榜。

  地榜啊。

  地榜已算得上是人傑了。

  唯一能傲視這樣人傑的人,只有天榜,而天榜,就意味著聖賢,這幾乎是凡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楊業哭了。

  突的滔滔大哭起來。

  這輩子值了啊。

  任了掌學之長,本來以為和無數前輩相比,自己畢竟不算出眾,自己掌握下的學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可以了。

  可是萬萬想不到,想不到啊……

  想不到自己竟有這樣的運氣,在自己任內,連出地榜、人榜!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百年之後,自己的畫像將懸掛於學宮的凌波閣內,和無數學宮中的先賢一起,以最傑出的掌宮身份,供無數後世的讀書人瞻仰。

  文以載道,固然是榮耀。

  可是為人師表,亦可萬古留芳。

  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如雨珠一般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下。

  此時,他哪裡還顧得上身為掌宮大人的形象。

  而在他的身後,已有無數人驚歎著,有人張口,用古韻念唱著《三字經》,搖頭晃腦,如癡如醉。

  有人口裡大叫,似有領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三字經》一出,可使無數讀書人為之受益,這便是天人閣的用意。」

  有人心裡捶胸跌足,只恨自己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為何就作不出這樣的文章來?

  只有陳凱之混在人群,一臉錯愕。

  他眼睛尖銳,一看到了薦人劉夢遠的字樣,就知道劉先生早就偷偷的將自己的文章送去天人閣了。

  此時,已有人發現了他,一把抓住他,滿臉驚歎地道:「陳學弟,你中地榜了,你……你……」

  已是激動得開始語無倫次。

  反而陳凱之,此刻竟是出奇的冷靜,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此時此刻,不是裝逼的時候,沒有逼才需要裝,這就好像,沒錢的人,才需要假裝自己是有錢人,而真正的大富豪,卻是需要低調的。

  得瑟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啊。

  陳凱之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喜色,而是連忙謙讓道:「慚愧,慚愧。」

  此時,已有許多人圍攏過來,就像是喪屍見到了大活人似的,陳凱之已經後悔自己跑來湊熱鬧了,只得苦笑連連道:「承蒙天人榜諸公垂愛,也多虧了劉先生,學生不過是僥倖,僥倖而已。」

  「肅靜!」

  一個若洪鐘一般的聲音宛如晴天霹靂,終於使這如菜市口一般吵鬧的曉諭亭安靜下來。

  楊業已經揩了淚,這時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厲聲一喝,隨即道:「都各回書院,去……讀書!」

  眾生方纔還激動萬分,看著陳凱之就像看了金元寶一般,可是楊業開了口,所有人都不敢造次了,便陸陸續續的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這時候,楊業才紅著眼睛道:「來人,報喜,向朝廷報喜。」

  隨即,眸子一轉,目光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陳凱之,你來……」

  ………………

  天人閣。

  閣外便是觀景台,這裡的風大,景色固然是好,可是對於年邁的學士們來說,卻難以吃得消。

  陳義興徐徐地步至觀景台,這山峰之巔,高高的塔樓之上,自這觀景台朝下看,萬物似乎都變得渺小起來,山中霧濃,此時霧氣升騰,腳下更是模糊一片,自此俯瞰,彷彿隔離了人世,除了遠處的雲海,還有這座孤立的閣樓,這個世界,再無其他。

  大陳靖王,卻隨著那悠遠的鐘聲,看向那霧氣升騰的山腳,他什麼都看不清,可是他卻知道,在那山腳下的人世間,將會發生什麼。

  「陳凱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恬靜的笑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他已不能忘懷了,那猶如刻入自己骨子裡的《笑傲江湖》,那一篇賦稅論,還有今日這篇登上地磅的三字經。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忘卻呢?

  恐怕此生都會牢牢記住吧。

  以為大隱於此,便可遠離廟堂,同時也遠離了江湖,可是……那廟堂中的紛擾雖是杜絕,可是江湖中的許多人和事,卻是令他難以忘懷。

  ………………

  老虎每天雷打不動的努力碼字,好吧,也來求點月票,可還有支持的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4 14:10
第二百四十六章:質疑(3更求月票)

  陳義興不禁莞爾一笑,笑聲中,帶著幾分苦澀。

  他的腦海裡,浮出了那個俊秀少年的面孔,他完全可以想像,此時的陳凱之,一定是榮耀加身!

  這個小子,一次次的令人驚歎不已,雖已有了今天的出色表現,將來還會帶來什麼驚喜嗎?

  他沒有答案,可是在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期盼著什麼。

  猛地,在他身後的門吱呀一聲的開了。

  門前,一人蹣跚而來。

  顯然,這裡的風使這腳步蹣跚的人彷彿隨時要吹倒一樣,可是他卻倔強的繼續逆風而行,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雖是不穩,卻總還算轉危為安。

  陳義興聽了動靜,回頭一看,便連忙朝這人行了個禮:「楊公,這裡風大。」

  是首輔大學士楊彪。

  楊彪一笑,搖搖頭。

  「十幾年前,老夫初入閣的時候,也曾愛來這裡,彷彿只有這裡,還可以和人世間有那麼一點的牽連,雖然至此俯瞰,只有茫茫雲海,還有數不清的濃霧以及巒起的群山,可老夫站在這裡凝視,卻總是能想起許多的事。可是現在,老夫已經老了,已經許久不曾來這裡了,你放心,這一點風,老夫何懼之有呢?當年北燕侵入,天下人都惶恐不安,老夫那時,還在和人對弈下棋呢。」

  說起這段往事,楊彪的身子顯得更精神了一些,他似乎也曾眷戀著從前的那份榮光,眸光裡透著淡淡的驕傲之色。

  陳義興充滿敬意地道:「怎麼,楊公也眷戀著從前的事。」

  楊彪笑了笑道:「若是說入了這天人閣,便心無旁騖,這些話,都是騙人的。你我終究都是血肉之軀而已,是凡人啊。」他點到即止,突的歎了口氣,又道:「天人榜,這時候已經放了吧。」

  陳義興點頭道:「是啊,方才某聽到了鐘聲。」

  楊彪搖了搖頭:「短短數日,先中人榜,再中地榜,這是數百年不曾一見的事,而這人榜與地榜,竟是一人獨攬,就更鮮見了。更可怕的是,此人竟還是只是個少年,真是令人羨慕啊。」

  陳義興不禁一笑道:「楊公方才是天下人都敬仰和羨慕的對象啊。」

  位極人臣,輔佐君王,創下中興偉業,四朝之臣,嘔心瀝血,此後功德圓滿,入天人閣,列為首輔大學士。

  這樣的人生,足以笑傲任何王侯了。

  楊彪卻也回以一笑道:「殿下不也如此嗎?」

  二人對視,都是笑了。

  對啊,能進入了天人閣的人,誰沒有一個圓滿的人生呢?陳義興也曾是一代賢王,此後高風亮節,退出奪嫡之爭,行萬里路,讀萬卷書,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圓滿?

  楊彪道:「外人看來,你我都是功成名就,卻是不知,入這天人閣的學士,又何嘗不曾有辛酸的往事呢?」他看了一眼陳義興:「殿下,是嗎?」

  這一句話,似乎一語雙關。

  陳義興沉默了。

  楊彪吁了口氣,接著道:「厭世的人,甘願遁入此地,都是如此啊,老夫成就太大了,功高蓋主,若是不入天人閣,朝廷怎麼能夠放心呢?老夫進了這裡,老夫的子孫們才能得到老夫的蔭蔽,如今安享山下的繁華啊。」

  楊彪一雙混沌卻透著精明的眸子凝視陳義興,聲音微微頓了頓,繼而認真地說道:「想必殿下亦是如此吧,廟堂中的事,蔣學士可能看得不夠透,而殿下,定是看得透的。就如天下人都知道殿下是高風亮節,退出帝位的爭奪,甘願浪跡江湖之上,可在老夫看來,事情一定不是這樣簡單。」

  這一語,竟是戳中了陳義興的痛處,也不知是風,還是這一句話,陳義興眨了眨眼,滾燙的淚落了下來,而他突的笑了,笑中卻是帶著苦澀。

  「那些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若是楊公不提,我竟險些忘了。」

  楊彪也笑了,道:「你忘不掉,曾如那些歷歷往事,老夫也忘不掉,說忘掉的人,只是因為他將這些記憶深埋在了心底,藏得再深,可終究,它還在。」

  楊彪瞇著眼道:「你聽說過墨家嗎?」

  「什麼?」陳義興微微皺眉。

  墨……在這個時代,幾乎等同於是偽學的代名詞。

  楊彪徐徐道:「在極北之地,當初武帝尊儒,大肆打擊諸雜學,這些雜學之人都遠遁了,甚至老夫曾聽聞,他們出了長城,越過了匈奴故地,到了極北之地定居,當然,這可能只是虛言,事到如今,又有誰在乎呢?不過在很久之前,域外之地的商賈曾進上一部號稱墨家子弟的書籍,說是只要有合適的條件,人的心是可以換的,哈哈,這等奇談怪論,實在可笑。可是……」

  他突然歎息了一聲,才又道:「老夫在想,若是心真的可以換,那麼許多事,就真的可以忘記嗎?」

  陳義興莞爾。

  他覺得楊彪實是突發奇想,不過他隨即一笑道:「其實……換與不換,有什麼要緊?這些,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來京師的時候,那些傷疤,總在我的心上,可是遇到了陳凱之,我再想起這些,便會唱歌。」

  「唱歌?」楊彪不禁一怔,似是有點不明所以。

  陳義興卻只是笑了笑,他沒有將歌唱出來,也沒有再繼續在這個話頭上說下去,因為在他看來,這是陳凱之和他之間的秘密。

  他朝楊先生作揖,便道:「楊公,請注意身體,該回去歇一歇了。」

  …………

  天人閣是大陳朝學子的中心,而這座金碧輝煌的洛陽宮,則是這大陳朝的中心。

  今日,乃是筳講的日子,翰林們則對於筳講最為看重。

  所謂筳講,便是這些飽讀詩書的翰林們,給皇帝講課。

  其中有帝王之術,有經義文章,一百零九個翰林,此刻都跪坐在文樓。

  鄧健就在其中,不過他的官職實在低微,只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天子年幼,是不可能聽得懂翰林們在講什麼。

  可是……這是禮法。

  禮法就是禮法,無論天子垂垂老矣,又或者是天子還在襁褓,在今日,他必須在這裡,聽著翰林們誦讀著經書。

  這……又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鐵律。

  翰林們一個個跪坐著,直到聖駕到來。

  所謂的聖駕,便是一個乳母,抱著天子抵達這裡。

  只是那孩童的嘹亮的哭聲,響徹了這個大殿。

  當今天子才三歲,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可事實上,他也只學會了兩個字:「姆媽!」

  這是餓了的意思。

  可是這時候,乳母卻不敢放縱著天子,於是只好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以作安撫。

  翰林們表現得一點都不吃驚,像早就習慣了的樣子,每一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古板的樣子。

  在這哭鬧聲中,終於,鳳駕到了。

  太后穿著朝服,頭戴鳳冠,莊嚴而來,她徐徐坐在了文樓一側的耳室裡,讓人垂下了簾子。

  而此時,翰林們似乎已經明白,要開講了。

  雖然這個時候,天子的哭聲依舊是驚天動地。

  可是翰林大學生吳文章卻還是站了出來,隨即道:「啟稟陛下,啟稟娘娘,今日所講的,乃是賦稅論。」

  一篇文章能入天人榜,就意味著它成為了教材,翰林們需深刻的剖析著篇文章所表達的深意。

  說著,吳文章一副沒有被哭鬧所影響似的,心無雜念地開始用古韻念起賦稅論起來,他念得聲情並茂,聲音嘹亮而清晰,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這哭鬧使他這莊嚴的朗誦顯得有些可笑。

  念完之後,吳文章才正色道:「此文邏輯清晰,實是時文典範,何況思維別有不同,可以作為施政的參考……」

  他的話音落下,那侍讀學士李善長卻是冷笑道:「也不盡然。」

  筳講期間,翰林們各抒己見,是常有的事。

  吳文章瞥了李善長一眼,面帶笑意道:「願聞高見。」

  李善長直了直身軀,正色道。

  「輕徭役,減賦稅,這是聖人之理,何況,既是時文,就理當結合實際,可是在吾看來,此文道理雖通,實則卻是一派胡言,所謂百姓足,則天下足,何來的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民既富,為何還需朝廷取了他的財富,用在他的身上。」

  口氣陡然一轉,語氣透著淡淡蘊意,李善長將矛頭直指陳凱之。

  「在吾看來,此文疏漏極多,名不副實,天人閣的學士,吾乃晚生後輩,不敢腹誹,可想來,學士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就如此文,贊同入榜的學士,不也才只有四個,而反對者,亦有三人,也不過是一人之差而已,那陳凱之,看似是別出心裁,實則更像是譁眾取寵,此文新意十足,實則卻是壞人心術!」

  翰林之間的爭論,一向以膽大著稱,什麼都敢質疑,什麼都敢爭論。

  因為這是給天子授課,天子不是尋常讀書人,尋常讀書人,只要告訴他們禮義廉恥以及之乎者也就可以了,而天子將來需要統治國家,所需的,乃是經世之道。正因如此,所以翰林們爭論起來,卻大多激烈。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4 14:1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4 17:07
第二百四十七章:喜報(4更求月票)

  有人對這賦稅論質疑,自然也有人擺出支持的態度。

  此時,有人冷笑道:「不然。」

  這人徐徐道:「文章中,早已駁斥了李公之論,民再富,可以修橋,可以鋪路,可以養兵馬?既不可以,那麼這些,就該是朝廷的責任,朝廷再輕賦稅,可一旦不能護民、保民、安民,那麼要之何用?朝廷要的是天下太平,民安樂,而文章中完全可以實現這一點,沒什麼不妥。」

  李善長瞇著眼,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此言差矣,若是官府需修橋鋪路,大可以求助本地有德士紳。」

  卻不知有人冷不丁的道:「結果地方官府,為了修橋鋪路,不得不對地方的富戶言聽計從,那麼,這是朝廷的地方官府,還是富民的地方官府呢?跟百姓有什麼關係?」

  「狡辯!」李善長氣沖沖地道:「這本就是官民一體的典範,在你口裡,卻彷彿成了勾結。」

  先前說話的人搖頭:「可是,這民有千萬,你口口聲聲說的民,卻不過千百人而已,這些民,何以要代表千千萬萬的民?所謂官民一體,地方的官吏,和什麼樣的民是一體,想來李公心裡清楚,這些富民,本就殷實,又得以和官府一體,官府有求於他們,使他們在地方,成為豪強,魚肉鄉里,這哪裡是官民一體,分明是勾結官府,壓搾百姓,以至這樣的富民,富者恆富,而貧賤者愈貧,這……便是李公所希望的結果呢?」

  「你……還是漢武皇帝弱民的路數!」李善長厲聲道:「武帝也與民爭利,打擊所謂豪強,可是結果如何呢?」

  雙方唇槍舌劍,很是熱鬧。

  那翰林大學士吳文章倒是保持公允,只是作壁上觀。

  其他的翰林,有的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偶爾也會冷不丁冒的道出幾句。

  只是坐在簾後的太后,心裡卻覺得很不舒服,怎麼聽都覺得刺耳。

  以往這樣的爭吵,太后並不在乎。

  可是今日爭論的乃是賦稅論,這賦稅論是她的親兒所寫,她難以見他親兒一面,太后的心裡自然便將這賦稅論當做了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任何人微詞一句,便彷彿有人指著鼻子罵自己一般。

  她忍著自己心裡的不悅,依舊優雅地端坐著,一雙鳳眸淺淺瞇著,輕輕掃視眾人,似乎在觀察眾人的神色。

  這時,那李善長似乎惱了,語帶嘲諷地道:「我看,作此文之人,實在居心險惡,想要借此,討好朝中某一些人罷了,何況據聞天人閣首輔大學士楊公宰輔天下時,就曾有加稅賦的心思,莫不是因為陳凱之猜中了楊公的心理,所以投其所好,才寫下這篇文章的吧。」

  這一句話,就有些誅心了。

  若是單純圍繞文章來討論,倒也罷了,可是這一句,卻頗有幾分賦稅論的作者心懷險惡,是為了求名,才作次文章。

  這豈不就成了小人?

  對於讀書人來說,一旦被扣上這樣的帽子,是何其嚴重的事。

  不僅僅惹人厭惡,名聲也臭了,以後朝廷怎麼敢用陳凱之呢?

  李善長卻是依舊大義凜然的樣子,繼續說道:「陳凱之的這篇文章,若非如此立論,不過是尋常的時文而已,何德何能,能夠入天人榜,此文,不足為論……」

  「夠了!」

  一聲厲斥傳來,突的打破了這邊的爭論不休。

  只見珠簾已是捲起,太后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她面色鐵青的疾步而出。

  從前筳講,太后只是負責旁聽,是絕少說話的,何況是這樣的呵斥?

  翰林們都是一呆,而後紛紛拜下道:「娘娘息怒。」

  太后心裡怒不可遏,真是豈有此理,他竟是敢辱罵自己的皇兒,簡直是罪該萬死!

  雖是氣得不淺,可太后那依舊留著的一點理智卻是明白,此刻不能嚴懲李善長。

  心裡即便再多的憤怒,她也得忍著,雙手狠狠地交握在一起,嘴角隱隱抽動著,鳳眸瞪著李善長,厲聲道:「李善長,你怎可口出如此誅心之詞!」

  盛怒之下,太后眼眸裡掠過殺機。

  李善長拜倒,隨即抬眸,很快,他就觸碰到了太后如刀鋒一般的眼光,他心理微微一顫,卻還是正色道:「此是筳講,而臣不過仗義執言!」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善長頗有勇氣。

  言外之意是,筳講歷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就算再過份的話,也都說過。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甚至有人敢當著太祖的面,說無君不如有君,這等虛君之論,尚且敢言,太祖也不過是當這人是狂生,一笑置之而已。

  太后怎麼可以因為筳講的討論而責怪臣下呢?

  太后恍然,她猛地意識到,自己竟……是失態了。

  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她抿了抿嘴,反而有些下不來台。

  頓了一下,她依舊冷若寒霜,語氣凜冽:「以文章論人心跡,惡意中傷,也是翰林學士該做的嗎?」

  李善長微微一驚,顯然沒想到太后會怒斥自己,即便如此,他依舊堅持己見,一臉正色道。

  「臣正是以文章兒論長短,臣斗膽而言,這篇時文,若非標新立異,雖屬佳作,可是入天人榜,卻還是差之甚遠,正因為如此,臣方才認為,陳凱之學問固然尚可,可與真正的大才相比,也不過爾爾罷了,靠著奇談怪論,入了天人榜,倒也罷了,可是筳講之中,卻拿來討論,臣對此,實在不敢苟同,臣所言,都出自肺腑,還請娘娘恕罪。」

  誅心論,總是最實在的,因為辯論的時候,就事論事,是永遠杜絕不了爭論的。大家各執一詞,吵到天亮也沒用。

  可是這李善長卻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鑭。

  既然這個沒用。

  那就誅心嘛,文章的事,也就不爭了,只要說,寫文章的人,存著私心,又或者,扒灰、不孝,無德,那麼……爭論就可以結束了。

  太后氣得發抖,藏在袖口裡的手青筋隱隱暴起。

  若是平時,她其實也只是一笑置之,可是眼前這個李善長,竟是直接質疑了陳凱之的品行,作為母親,她如何能承受?

  每個母親,當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旁人的詆毀,都不能忍,因此太后也是不能忍的,巴不得立即將李善長給宰了。

  只是……太后的心裡,那存著一絲的理智依舊一直的告誡著她,她很清楚,若是這樣無端追究李善長,固然是痛快,可這又可能帶來一場更大的爭論……

  可若不懲處,實在難解心頭之恨啊!

  「我可以證明!」

  突然,殿中有人發出了聲音。

  鄧健這小小的翰林編修徐步而出,憤怒地道:「陳凱之乃是臣的師弟,他敬老愛幼,乃是道德君子,絕不會沽名釣譽,臣願拿人頭作保。」

  鄧健怒氣沖沖的,罵我師弟品行有問題?雖然那個傢伙,確實好吃懶做了一些,可這也是你罵的?

  即便你罵我師弟好吃懶做,我鄧健也不會允許的。

  何況你是在詆毀我師弟的品行,簡直不能忍,這不是要毀我師弟的前途嗎?無端詆毀他人品行,這種人簡直過分了。

  因此鄧健咬牙切齒地說道:「倒是李公,身為侍讀學士,卻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是何意?」

  李善長呆住了,雙眸睜得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個小小的編修,居然直接指著自己鼻子罵?

  他雙眸圓瞪著鄧健,厲聲道:「誰是小人?」

  這個小子,他認識,是國史館裡的小編修,不足掛齒。因此他倨傲地昂著頭,一臉不屑地看著鄧健。

  似乎在問,你是什麼東西,居然可以質問我。

  鄧健平時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可現在卻一股無明業火熊熊燃燒,他完全是不管不顧了,直接脫口而出:「罵的就是你。」

  「你……你……」李善長萬萬想不到,一個小編修,竟敢在這筳講的時候這般羞辱自己。

  翰林的名譽,可是彌足珍貴的啊!

  他忙朝太后一拜道:「娘娘,鄧編修以下犯上,懇請娘娘為臣做主。」

  李善長畢竟是翰林中的幾個學士之一,人脈深厚,此時,便見七八個翰林紛紛道:「鄧編修口出惡言,罪該萬死。」

  太后眸子發冷,此時的她,真恨不得不顧一切,來個殺雞儆猴。

  她是那般困難的忍住,才沒有說出,罵得好,這也是她的心聲。

  就在她沉吟之際。

  卻在這時,外頭有宦官高呼道:「喜報,喜報……大喜……大喜……」

  一聲大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一處的邊鎮傳來了捷報,可事實上,所有人都疑惑了。

  近來並不曾有什麼邊患,有哪裡來的捷報呢?

  卻見一個宦官疾步入殿,一臉喜意地道:「啟稟陛下,啟稟娘娘,大喜啊,天人榜,又放出了一篇文章!」

  呼……

  滿殿嘩然。

  所有人震撼著,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歎。

  這才剛出一篇文章,如何又來一篇?

  只見這宦官繼續道:「放出的乃是地榜文章,請娘娘過目,最可喜的是,此次中榜的,依舊是金陵解元陳凱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4 20:38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山之主(5更求月票)

  這一次,所有人都動容了。

  那些還跪坐在地的翰林,此時都豁然而起,竟忘了御前的禮儀,直接喝道:「你說什麼?」

  又有人失魂落魄地道:「地榜?」

  「文章,拿文章來!」吳文章已經急了,眼睛發紅。

  在座的,都是翰林,都是大陳的精英,此時,誰不期待這一次地榜是什麼文章呢?

  吳文章三步並作兩步,已經搶到了這宦官面前,還不等著宦官呈上文章,便一把搶了過來。

  他激動地掃視了亂作一團的文樓,朝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一時呆住,姣好的面容裡滿是震驚之色,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皇兒居然中地榜。

  吳文章等不及了,索性取了文章,開始誦讀起來:「人之初……」

  大殿之中,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認真聽著。

  地榜的文章,這是何等超凡,才可以入選。

  若說人榜,尚且還有爭議,可是這地榜,誰還敢爭議?

  每一個人都記了每一個字,文章中的每一句話,他們從最初的臉色怪異,到了後來,漸漸開始沉浸其中,竟開始搖頭晃腦起來。

  等讀到了最後。

  文樓之中,鴉雀無聲。

  良久,吳文章拜倒,朝著太后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我大陳推行教化,行之有年,到如今,連日有人榜、地榜文章送至,這是大陳文氣鼎盛之徵兆。」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於文章如何,太后沒有太多興趣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這是自己皇兒的文章,真有那麼剎那,她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告訴天下人,這個陳凱之,就是她的兒子,沒錯,只有她才有這樣的兒子。

  她心裡百感交集,眼眶竟有些濕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反而是那李善長,卻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面色蒼白如死。

  真是……坑哪。

  方才質疑了陳凱之的學問沒有資格進人榜,轉眼之間,人家的文章就進地榜了,這也算是活見鬼了。

  此時,他哪裡還敢有半分的猶豫?

  到了這個份上,再強辯有什麼用?

  於是他忙重新拜倒,磕頭如搗蒜著道:「老臣萬死,老臣老眼昏花,妄自揣測,實是萬死之罪,懇請娘娘責罰!」

  一時之間,文樓之中,每一個人的表現都精彩極了。

  …………

  此時在洛陽宮裡所發生的一切,陳凱之是不知道的,這個時候,他已被楊業召至了學宮明倫堂。

  楊業到現在,情緒還未穩定下來。

  而陳凱之的心情雖也不平靜,卻還總算保持著理智。

  這地榜一出,陳凱之都懷疑整個世界都瘋了,每一個人都變得不太正常起來,尤其是這位掌宮大人,又哭又笑的,這反而使陳凱之更加謹慎起來。

  人被捧得越高,就可能摔得更重啊。

  楊業心情激動地坐下,若是細細而看,還能發現他顫著手,等他端著茶盞呷了口茶,坐著頓了半響,情緒方才平順了許多。

  這時,他才深深凝視著陳凱之道:「從今日起,陳凱之,你萬不可自鳴得意,明白了嗎?行事需得更拘謹,更小心。」

  陳凱之一愣。

  他想不到楊業給自己的第一句忠告,竟是自己心中所想。

  可陳凱之這呆愣的樣子,楊業卻以為陳凱之是無法理解自己話,因而苦笑道:「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還年輕,如今已有一道康莊大道在腳下,自鳴得意的時候還長著呢,可是現在,你得此巨大榮譽,已成萬眾矚目,就因為這樣,卻更該小心謹慎,老夫並非危言聳聽,你記下了嗎?」

  陳凱之知道這番話,是楊業真正為自己考慮的。

  楊業這個人,曾經刁難過自己,當初入學時,因為他的私心,也差點讓自己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可是人性便是如此,就如一個十惡不赦的殺手,在世人眼裡,冷血無情,可能對於這個殺手的女兒來說,自己的父親,卻是世上最好的父親。

  這便是人性,人性之複雜,遠超出許多人的預料。

  而當初的陳凱之,對於楊業來說,不過是路人甲,是可以因為人情而犧牲掉的對象,可如今,卻成了得意門生,他對待自己的態度,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畢竟現在的自己已經事關到楊業的政績,不管怎樣,楊業完全是想保護自己的。

  雖然是靠著這層關係,楊業才維護自己,但是陳凱之心裡卻依舊存著感激,他朝楊業一禮,真摯地道:「學生銘記在心,」

  「很好。」楊業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慢慢地恢復了學官的從容,微微一笑,看著陳凱之的目光裡透著歡喜:「這樣,老夫就放心了,你這文章真是令人意外,好吧,老夫也不提這些了,說罷,你如今中了地榜,可有什麼打算?」

  水漲船高啊,地位肯定是不同了,楊業現在最害怕的是,陳凱之不願繼續來學宮讀書了,這其實也可以理解,一個這樣才華橫溢之人,還有什麼人可以教授他學問呢?

  楊業甚至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個小子,不會借此跑去曲阜吧,畢竟那兒才是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

  現在他有人榜和地榜的榮譽,若是去了曲阜,假以時日,也會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這倒不是空穴來風,因為楊業清楚的記得,數十年前,那位列入榜中的先生,毫不猶豫的捲了鋪蓋便往曲阜去了,直接來個一去不回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過河拆橋,真不是東西啊!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眉頭深鎖起來,滿是擔憂之色。

  若是陳凱之也跑了,那自己……

  陳凱之看他緊張的樣子,心裡倒是覺得奇怪了,怎麼反過來,楊大人倒問自己有什麼打算了?

  他想了想,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起來,可事關自己,再不好意思,也得說啊!

  陳凱之便問道:「大人,敢問從前大人說過的話,可還算數吧?」

  「什麼?說了什麼話?」楊業反而糊塗了,一雙眼眸看著陳凱之,面容裡滿是不解,很是茫然的樣子。

  納尼,你特麼的逗我?

  做人要講誠信啊。

  說好的事,怎麼能忘記呢?

  陳凱之本來不好挑明,讀書人嘛,說話總該藏著三分,何況還是牽涉到了利益的事?

  見楊業一臉迷茫的樣子,陳凱之忍了忍,最終只好連連咳嗽著道:「不是說有地嗎?」

  地……

  噢,楊業瞬間明白過來了。

  虧他方才還滿心憂愁,原來這個傢伙……只惦記著地啊。

  這地……能值多少錢?說實話,學宮什麼都沒有,就是地大。

  楊業收斂起情緒,心下舒了口氣,忙道:「人榜賜地三百畝,地榜賜予一座山峰,這是學規,賜予你土地的,既非朝廷,也非本官,更不是學宮,而是孔聖人!」

  知道陳凱之這傢伙沒有跑掉的意思,他心裡不免狂喜,猛地,楊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太祖高皇帝會頒出這麼一個鐵律了。

  若是沒有這個鐵律,沒有以孔聖人的名義賜予的所謂山門和書齋,這大陳最頂尖的讀書人,只怕跑去曲阜的更多。

  所謂的山門和書齋,其實並不是地的本身價值,這個價值既帶著某種殊榮,同時,也是特權。

  反而真正的一個書齋,一個山頭,對於一個頂尖的大儒來說,反而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甚至不值一提。

  陳凱之放心了,看來大人們還是很講信用的,實際上,他見自己中了地榜,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的山頭能否落實,怕就怕學官裡有壞人,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這樣自己的計劃就落空了,還是得趕緊落實了才好。

  因此陳凱之再不扭扭捏捏的了,直接開口道:「那麼學生就要那座靠著學生書齋的飛魚山,還望大人能夠誠實守信。」

  這山,陳凱之當初親眼目睹,佔地不小,海拔也是不低,這可不是南方的小丘陵,是實實在在的一座山峰啊,方圓數里之地,山腳有水,可以養魚,山腰多草木,好好收拾一下,修一條棧道,想要種菜就種菜,想要養雞就養雞。

  而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往後陳凱之就是草頭王了,只要在這山峰之內,可以完全無視王法,這是何等快意之事。

  此山真正的價值,還不在於此,在於它就歸屬於洛陽城,下了山,便是學宮,出了學宮,便是繁華的鬧市。

  何其快哉啊!

  見陳凱之一副美滋滋的樣子,楊業一時也是無語,頓了一下,才道:「這是小事,你既想要這飛魚峰,那麼自此之後,這飛魚峰便是你的了。不只如此,本官給你做了主,給你在山上修一座棧道,再搭幾個草廬書齋,如何?」

  楊業此舉還以為自己足夠大方,卻見陳凱之搖搖頭道:「草廬?不不不,大人顯然是誤會了學生的意思,學生在京師裡,暫時寄居於師兄那兒,可謂是下無立錐,上午片瓦之地,學生想將來將自己的家搬至這飛魚峰,因此打算好生的營造一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25 09:12
第二百四十九章:有仙則靈(1更求月票)

  雖說自來了這裡大陳國,陳凱之還算是有可棲息之地,可不管是金陵的那間陋舍,還是在這洛陽所住的師兄租回來的院子,其實都不算真正屬於自己的地兒!

  能入天人榜的地磅,是陳凱之意想不到的,得到飛魚峰,無疑是意外的驚喜,可在他心裡早就有了他的一番想法。

  「這樣啊。」楊業倒像是很理解陳凱之的樣子,接著道:「只是若是真正開始營造,所費不小,即便有幾千兩銀子,怕也難有什麼大起色,在山中,終究有所不便,你可要想清楚了。」

  若是從前,陳凱之窮,並不知道自己在金陵有一個聚寶盆,倒也罷了。

  可現在自己在那金陵,每月有近兩萬兩銀子的進項,如何還能認慫?

  其實陳凱之倒是想過在京師置產,可是當問過了洛陽內城的宅院價格之後,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寸土寸金啊,連師兄這有官身的人,也只能租住一個小宅院,勉強混著,何況陳凱之想要的是一個大宅子。

  與其把銀子花在那上頭,倒不如乾脆合理地利用自己的資源。

  很好,說幹就幹。

  陳凱之不露聲色,然後道:「若是學生在一月之內就可以拿出五萬兩銀子呢?假若這還不夠,那也不急,後續還可追加十萬八萬兩……」

  楊業本是心情放鬆了不少,剛剛呷了口茶,一聽陳凱之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天文數字,頓時口裡的茶水噗的一聲全部噴了出來,滿是驚訝的喊出口。

  「五萬?」

  這五萬,竟還只是首付款!

  看著這一身衣飾並不精美的陳凱之,楊業很懷疑,這個傢伙瘋了?

  今天得入這天人榜的地磅,多少人都難以實現的,難不成真的高興得瘋了?

  陳凱之見楊業失態,自然明白,自己平常太低調了,沒人會相信自己有這麼多銀兩啊。

  他也不解釋,只是正色道:「對,學生對於營造之事也不甚懂,不過既然山是學生的,銀子,學生也出得起,只怕營造之事,卻還需大人費費心,幫忙招募一些匠人,至於這山中如何營造,學生自然盡力多聽一些建議,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卻不知大人能否幫襯一二。」

  楊業此刻,淚流滿面。

  左看右看,這傢伙,還真不像瘋了的樣子,說話有理有據,眼眸也是炯炯有神。

  呃,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這傢伙……原來一直都在裝窮。

  說起來,這京裡這麼多達官貴人,可你若讓他們隨手拿出五萬兩現銀的,怕也沒幾家。

  何況,人家輕飄飄的一句,若是不夠,再追加十萬八萬。

  他既哭笑不得,心裡卻在想,這是好事啊,只要真肯營造,陳凱之這輩子,怕也別想走出學宮了,反正費的也不是自己的銀錢,卻能將陳凱之拴住,這是何等的好事。

  楊業哪裡肯猶豫,連忙道:「此事容易,凱之且寬心,本官定不負你的所托。」

  有了這位掌宮大人的保證,陳凱之的心定了下來。

  這時,心裡不禁有些小小的感動。

  我陳凱之,特麼的也在京師的三環內置產了,還特麼的是一座山頭。

  即便是兩世為人,心性比上一世要沉澱了許多,不再那般的浮躁,可此時此刻,陳凱之依舊還是感慨萬千。

  在任何一個朝代,山,所代表的,絕非一個山頭,一片林木這樣簡單。

  因為這個較為『愚昧』的時期,人們總是認為萬物有靈,每一座山巒,每一條河流,似乎都帶著靈性。

  自然,這種靈絕非是尋常意義的所謂神佛。

  而是某一種精神。

  於是泰山成為了天子的封禪之所,似乎每一個統治者都深信,在這裡,是直通帝座的天堂,於是泰山安,則天下安。

  每一片山,每一條水,都被賦予了意義。

  再如學宮裡的白雲峰,在世人眼裡,便是文氣匯聚之所在,即是大陳人眼裡所謂的文脈之所在。

  而文氣自哪裡來呢?

  來自於聳立於這山峰之巔的天人閣,於是,這裡便成了無數讀書人精神的象徵,願將百萬兵,千里覓封侯;出則為將相,隱則入白雲。

  這幾乎是所有讀書人的至高理想,他們願意化身為名將名相,在建立無數的功業之後,隱入白雲峰,成為天人閣的一份子,自此過上沒羞沒躁,被世人膜拜的隱士生活,用現代人的話來說,這叫即便是裝B也要裝到死為止。

  不過,於陳凱之來說,唯一的遺憾,便是那白雲峰距離自己的飛魚峰很近很近,某種程度來說,飛魚峰的海拔還要高一些,更加巍峨雄偉,漫山的松柏,鬱鬱蔥蔥,更顯壯闊。

  可這座山,卻是沒有靈魂的,這就如這裡的學子,聽說要去白雲峰山腳踏青,面上會自然而然的帶著某種崇敬感。

  彷彿這不是遊玩和踏青,而是一場說走就走的裝逼之旅,就差一步一磕頭的走到山門之前。

  而至於飛魚峰,就全然不是這樣一回事了,人們偶爾來此,也不過一群牛逼哄哄的讀書人在山腳之下,挖一個灶坑,燒點什麼吃,折一點山腳梅林中的梅花,青梅煮酒,捧一把清泉,嘗一嘗甘甜的泉水,雖是愉快,卻沒有絲毫的逼格。

  因為,這山,只是一座山而已。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此話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與楊業做完了一筆愉快的交易之後,陳凱之卻興沖沖的來此,眺望著飛魚峰。

  這座沒有逼格,現在卻完全屬於自己的山峰,他看到了山的靈性,這是一座和自己的命運連接在一起的山峰啊。

  逼格低不打緊,可以裝潢,可以灌輸幾個故事,甚至於,陳凱之之名,便代表了飛魚峰。

  總而言之,陳凱之看那聳入雲海的山峰,就忍不住觸動萬分。

  他覺得自己最理應做的事,就是將這座山門修葺一新,然後將自己的最親近之人,比如自己的恩師,接來這裡。

  可是要開發一座山,何其不易,即便是在後世,也絕非易事。

  就說學宮十三峰,真正算是開發了的,也不過是白雲峰而已,其他的山峰,固然也曾被人利用,或是成為某位不可一世的大儒的寄居之所,其實也不過是在山腳或是山腰,多了一個書齋而已。書齋固好,可是然並卵啊。

  所以,要砸錢。

  所以,要捨得投入。

  陳凱之感受到了山的靈性,這是自己的靈魂,自己的魂注入在了山中,於是他不捨地一步三回頭,方才離開。

  「凱之。」

  有人在叫喚他。

  此時,天色已是昏黃了,陳凱之預備離開學宮,身後的一個聲音,使陳凱之猛然駐足回眸。

  是那位箭舍的先生。

  陳凱之只抿抿嘴,先生已箭步上前來。

  陳凱之便朝他行了個禮,夕陽之下,先生的臉上只有誠摯,這時候見他,陳凱之方才發現,這位先生已經很老很老了,面上的老人斑尤其觸目驚心,他凝視著陳凱之,只簡言意駭地道:「從明日起,每日寅時二刻,老夫在武院校場等你,將這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

  啊啊啊……

  寅時二刻?

  算算,這是清早四點啊。

  陳凱之駭然地看著這先生。

  先生見陳凱之驚住的樣子,也不願強求陳凱之,並沒有灌輸什麼大道理,而是一臉認真地道:「無論你來不來,每日這時候,老夫都在校場候你。」

  丟下這句話,不帶走一片雲彩,旋身便走。

  呃……

  還真是個性十足啊。

  想要收徒,難道不該臉色好一點,來一句骨骼清奇之類的話嗎?

  陳凱之抿嘴一笑,搖頭,也沒有追上去多說什麼。

  出了學宮,天空如翻了魚肚白,一見這天色,便讓陳凱之想到了飛魚峰,頓時覺得生活變得美好起來,飛魚……飛魚……哎呀,竟想吃魚了。

  這便是吃貨的發散思維。

  於是很直接的買了魚,回到家中,今日鄧健下值倒是晚了一些,所以陳凱之自己親自拿了刀,將魚殺了。

  一頓收拾,等鄧健回來時,便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魚香味兒。

  師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雖然鄧健有很多疑問,比如這傢伙哪裡來的這麼多錢,比如這傢伙為何如此妖孽,本來想問,細細一想,問個什麼,吃了這尾魚要緊。

  這晚自又是在吃飽喝足,睡得舒舒服服中度過。

  到了第二天,陳凱之起得極早,街上很是清冷,陳凱之卻是快步趕到學宮,而後直接到了武院。

  在這武院的濃霧之中,有一個人影,似乎久侯多時。

  「你來了?」

  這霧中的影子,像是如釋重負的樣子。

  陳凱之朝他作揖。

  「看得出,你不是一個甘心的人,你既然肯來,說明你在這世上,想要得到的東西,遠非尋常人那般,不過只是名利而已。」

  「老夫沒有看錯你,你有大志向。」

  這個推論,很合理,陳凱之已經得到了很多的榮譽,足夠他這輩子錦衣玉食,衣食無憂了。

  可是陳凱之還是來了。

  這是大志向的徵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8-25 09:19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