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3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4 13:41
第三百章:以儆傚尤(2更求月票)

  「你殺了吾兄,打算如何交代?」

  人群中有人憤怒的道。

  陳凱之的唇邊閃過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卻是氣定神閒地道:「我若是被李文彬殺了,敢問你們李家會如何交代呢?」

  陳凱之的反問,是無法回答的,因為對於李家子弟們來說,你陳凱之還好好活著,死的是李文彬,是被你陳凱之殺害的,這個理由就足夠充分了。

  這時,有人冷笑道:「家兄乃是衍聖公府子爵,就算是比劍,朝廷不予追究你,可衍聖公府,還有我們李家,絕不會輕饒你,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是什麼東西,今日之事,絕不善罷甘休。」

  此人話語中,帶著憤恨和重重的殺機。

  李文彬乃是李家最有希望的子弟,更是李家家主的長子,他的這些叔伯兄弟們,無論心裡怎樣想,卻都賣力地顯出與陳凱之不共戴天的模樣。

  「姓陳的,你今日別想活著走出去。」

  陳凱之突然覺得好笑,卻是左右四顧一眼,才道:「虧得李家還自稱是經學世家,原來竟一個懂禮數的都沒有,邀我來的是你們家,你們就淨在此說一些無禮之語。將你們的家主叫來吧,今日乃是李文彬的頭七,我不是來鬧事的,可你們非要鬧,那也無妨,只是李家只讓一群黃口小兒在這裡放肆,當家做主之人竟是躲起來,不知蹤影,難道……這就是世家的氣度?不令人覺得可笑嗎?」

  陳凱之知道,一定有人在默默地關注著這裡的一舉一動。

  在這別館的某處,有人想故意給自己難堪,否則這靈堂裡,怎麼不見任何李家的長輩,卻都是一些青壯呢?

  可若是遇到這種事,陳凱之深知,就決不可情緒激動,與其在這裡和一群小嘍囉作口舌之爭,不如直接將那背後之人引出來。

  果然,靈堂裡一下安靜了下來。

  卻見眾人紛紛地站到了兩邊,讓出了一條道,在那另一頭,一人徐徐踱步而來。

  仔細地看,這是一個年過四旬的老者,面容跟李文彬十分相像,此時,臉上一副沉痛的樣子,可似乎情緒還算穩定,他露出不怒自威的模樣,一揮手,這些李氏子弟,頓時乖乖地又後退了許多。

  老者目光如注地凝望著陳凱之,這眼眸放肆地在陳凱之的身上上下逡巡著,口裡則是徐徐道:「老夫李程在,文彬乃是老夫的兒子。」

  說話的口氣很冷漠,卻一下子切中了要害。

  他才是苦主。

  陳凱之抿了抿唇,朝他作揖,算是行了禮。

  李程在道:「來者都是客,就請陳公子至隔壁的茶坊裡閒坐吧。」

  陳凱之頷首應下,心裡知道,這李程在的心裡一定是將他當成仇人看待的,可他的表現卻是冷靜得可怕,這就不得不令陳凱之在心裡狐疑著,不知接下來,他準備好了什麼來『招待』自己。

  只是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也只能可既來之則安之了,陳凱之便落落大方地隨著方程在出了靈堂。

  只是當他從靈堂出來,抬頭一看的時候,陳凱之頓時忍不住地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在這靈堂外,早已圍滿了人,多是陳家的奴僕,又或是一些護衛,手裡都拿著各色的『武器』,大有一副,聽著靈堂裡的主人們一聲號令,便要將陳凱之剁為肉醬的樣子。

  站在靈堂外,陳凱之便被無數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像是恨不得將陳凱之盯出一個洞來。

  可他也不在乎,依舊鎮定以對。直到了茶坊,李程在卻是朝他一笑,這笑容中,顯然是帶著怨毒的,他突然道:「陳公子,你準備好了嗎?」

  「嗯?準備好了什麼?」陳凱之不置可否的樣子。

  李程在只是一笑:「進去吧。」

  他領著陳凱之進入了茶坊,陳凱之方才知道,所謂的準備好是什麼意思。

  只見在這茶坊中,早有三人已經高坐。

  最上首位置的人,一身蟒袍,頭戴七梁冠,這種服色,陳凱之曾在東山郡王的身上見過,那就是代表,這個人竟是個郡王。

  坐在下首一側,則是一個綸巾儒衫之人,腰間竟是佩劍,這劍很是華麗,陳凱之大致明白,這是衍聖公府所賜予的學劍。

  至於另一人,身材魁梧高大,一身戎裝,竟是一個將軍。

  這三人都漫不經心地在此喝茶。

  陳凱之隨著李程在步入其中,李程在便跪坐在案牘之後,徐徐道:「坐於此的,都是來悼念文彬的李家故交。這位乃是北海郡王殿下……」

  北海郡王只是不屑於顧的樣子,垂頭喝茶,他和李家其實沒什麼交情,只是李家下了帖子,他本不願來,不過據說陳凱之可能來此,所以才特意想來看一看,看看這個叫陳凱之的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李程在目光幽幽地繼續道:「而這一位,乃是學候糜益糜先生。」

  竟是衍聖公府的侯爵?這就很不簡單了。

  這位糜先生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隨即冷漠一笑。

  「而這一位,則是吳將軍……」

  一一介紹過後,在這裡的人,一個個都是洛陽城裡權勢滔天的人物。

  李程在說罷,就默不作聲了。

  而北海郡王呢,卻像是看熱鬧似的,端著茶盞,將這裡頭的茶沫,像是吹著玩一樣。

  只有那糜先生,似乎是有備而來的,他正色道:「陳凱之,老夫今日來此,一為祭奠李子,這其次,便是要調查這一樁公案。」

  他是學候,自覺得高人一等,所以目光如電,聲色俱厲。

  陳凱之卻不滿意了,調查這一樁公案,不就是想找我的麻煩嗎?

  陳凱之便道:「公案,什麼公案,何時學候竟也開始調查公案了?」

  糜先生卻是冷笑道:「這可不同,你與李文彬比劍,大陳太后固然恩准,以至出了差錯,也可說是刀劍無眼,官府不會過問。可你們畢竟都是學子,是讀書人,衍聖公門下,相互殘殺,這是要將斯文置於何地?何況你所殺的,亦是擁有學爵的讀書人,對此事,老夫代表的是衍聖公府,難道可以作壁上觀嗎?」

  「你既是讀書人,就受衍聖公府管束,怎麼,難道你還敢無視衍聖公府不成?」

  他開口衍聖公府,閉口衍聖公府,彷彿自己便是衍聖公一般。

  不過,這糜先生畢竟是學候,在士林中有極大的聲譽,侯爵在身,約束子爵是理所應當的事。

  陳凱之還能說什麼,當然道:「不敢!」

  「呵……」糜先生冷笑:「你當然不敢,你一日是讀書人,就一日少不得受學規的約束。老夫今日所為,是要為衍聖公府除掉害群之馬。陳凱之,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陳凱之掃視眾人一眼,除了這糜先生,其餘人都是沉著臉,都似是在看好戲的樣子。

  陳凱之心念一動:「不知。」

  「好,那老夫來告訴你。」糜先生正色道:「其一,你與人私鬥,此罪一也;衍聖公府,再三勒令讀書人不可私鬥。其二,你殺學子,此為同門操戈,更是十惡不赦。此事,吾已稟明瞭衍聖公,料來用不了多久,公府便有消息來了,不過在此之前,為以儆傚尤,老夫若是先不杖責於你,如何整肅學規?」

  杖責?

  在曲阜,杖責是主要的懲罰方式,這糜先生乃是學候,確實有理由對有辱衍聖公府清譽的讀書人進行懲罰。

  誰讓他是學候呢?這學候,可是極有威懾力的身份。

  陳凱之可不會想得那麼簡單,雖是杖責,可是一旦開始動了手,人家若想趁機杖斃了自己,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擺在陳凱之面前的,卻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若是順從,那麼糜先生就可以借題發揮,索性直接將自己打死拉倒,就算打死了,也可以輕描淡寫的說一句,是他的身子太弱,沒有熬住刑罰,他們的本意,並非是想要殺人。

  可若是抗拒,儒家最講究的就是君君臣臣,以及所謂的秩序,每一個人都各司其職,要安分守己,自己這麼個小小子爵,竟和學候相比,實在不算什麼。而一旦學候有命,自己卻是不順從,這在讀書人的眼裡,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而一旦這個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

  只是一會之間,陳凱之已經在心裡權衡甚多,卻突的一笑。

  他這一笑,令所有人都有些吃驚,尤其是糜先生,糜先生冷聲道:「怎麼,你竟還敢笑?」

  陳凱之只好收斂了笑容,歎了口氣,才道:「學生笑一笑,莫非也觸犯了學規嗎?再者,先生既然認為學生觸犯了學規,理應受到懲罰,那麼……學生想問一件事,若是先生也觸犯了學規呢?」

  「什麼?」糜先生先是呆了呆,隨即被氣得七竅生煙,等著陳凱之怒道:「老夫犯了什麼學規?」

  陳凱之歎了口氣:「學生方才稱呼學生是什麼來著?」

  「陳凱之!」

  陳凱之笑了笑道:「陳凱之,是先生叫的嗎?」

  糜先生依舊不明所以,厲聲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4 22:54
第三百零一章:圈套(3更求月票)

  陳凱之冷冷地看著糜先生。

  這個人,被李家請來,目的已是不言自明了。

  他一番呵斥,擺明著就是要給陳凱之好看,想讓他下不了台來。

  可陳凱之,能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時代裡活下來,而且還活出了一條路,就證明著他絕不是省油的燈。

  他在心裡冷冷一笑,旋即朝向糜先生,凜然無畏地道:「先生口口聲聲說著學規,敢問先生對學生直呼其名,學生雖只是子爵,卻也是衍聖公府的學爵,先生動輒陳凱之,這是將斯文置之何地?再有,先生左一句衍聖公府,右一句衍聖公府,衍聖公府尚未有學旨下來,可是先生卻彷彿是衍聖公親臨,卻不知這是何意?」

  「你……」糜先生暴怒,鼻翼微微聳動著,一雙眼眸似乎要噴出火來了,直視著陳凱之,厲聲道:「你需懂得上下尊卑才好,在本候面前,竟敢全無禮數。」

  陳凱之卻依舊氣定神閒,顯得極其冷靜,他的目的,其實就是想要激怒糜先生,現在看來,是已經起了作用了。

  陳凱之輕輕挑眉,一臉云淡風輕地看著糜先生,徐徐道:「若是衍聖公府,當真有學旨,生殺予奪,學生絕無怨言,可先生是讀書人,是衍聖公府的學爵,學生亦是,何以先生來判我生死?」

  原本糜先生以為自己的頭銜可以嚇住陳凱之,可萬萬想不到,這陳凱之竟還敢反唇相譏。

  看著眼前這個完全無所畏懼,俱是一點怕意都沒的少年,他簡直是怒極了。

  此刻他怒極冷笑道:「到了如今,可由不得你了!」

  說話之間,這茶坊之外,顯有人影在晃動。

  陳凱之只瞄了一眼,便知道有許多的軍士似乎提著弓弩,竟是將這裡團團圍住了。

  這時,那北海郡王大笑道:「陳舉人不要害怕,這些都是本王的護衛,是來保護本王安全的,你們衍聖公府內的事,本王卻是管不著,你們自便。」

  他一副和自己無關的態度,可事實上,這位北海郡王一直在打量陳凱之。

  從金陵那一篇洛神賦開始,這個陳凱之,已經太多太多次的出現在他的耳裡了,而今日,他索性趁著這一次機會,給這陳凱之一個了斷。

  護衛是他帶來的。

  何況這裡還有一位將軍在,郡王和這位將軍,只是壓陣而已。

  而真正出手的,乃是糜先生,糜先生畢竟是學候,他要調查李文彬之死,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以從陳凱之踏入這裡開始,這一次杖責,就免不了,而只要杖責,便非要讓陳凱之筋骨寸斷不可。

  這樣陳凱之以後就囂張不起來了,看他還有什麼本事在京城裡生活,自然是乖乖的消失了。

  面對強勢,暴怒的糜先生,陳凱之則是雙眸微眯著,平靜地吐出話來:「看來糜先生要動強?」

  糜先生面色微微一顫,凜然正氣地道:「老夫不過是代表衍聖公府,先小小訓誡你一二!」

  陳凱之嘆了口氣,目光直視著糜先生,一字一句頓道:「若是學生不肯呢?」

  「來人!」糜先生厲聲道,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

  這一聲令下,茶坊之外,幾個軍士便直接衝了進來,他們手持著弩箭,整裝待命狀。

  一時間,這裡的氣氛變得格外緊張,似乎陳凱之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下一刻便會命葬於此。

  陳凱之卻是嘴角微彎,一笑道:「他們可制不住學生。」

  「是嗎?你若是頑抗,倒可以試試看。來人,將此人制住!」

  一個軍士已大喇喇地欲沖上前,他伸手想要將陳凱之抓起。

  陳凱之又豈是好惹的?不等那人衝來,身手如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擰。

  呃……

  這軍士頓時疼得黃豆大的冷汗冒出來,忙捂著自己的手,一臉痛苦地單膝跪下,口中發出痛吟聲。

  「嘶……」

  「大膽!」北海郡王立即制止陳凱之,嘴角隱隱抽動著,冷笑出聲:「陳凱之,你好大膽,你和這糜先生爭吵倒也罷了,為何要傷本王的軍士?真是豈有此理,你就這樣將本王不放在眼裡嗎?來人……」

  「在。」

  外頭似有許多武士,一齊應命。

  陳凱之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面孔,他明白,這是圈套,從一開始,這些人早就謀劃好了。

  北海郡王早就想殺他,此刻正好可以尋個理由除掉他。

  陳凱之卻依舊沒有收手,而是狠狠地踹開面前的軍士。

  「砰……」

  那軍士被陳凱之直接甩出幾丈幾外,並發出了痛叫聲。

  糜先生見狀,斂去心頭的怒意,不禁瞥了郡王一眼,倆人對視一眼,眼眸裡都是閃露著得意之色。

  下一刻,糜先生面帶著微笑,道:「陳凱之,你既是有學爵在身之人,卻是何故,竟敢如此放肆?衍聖公府早有明令,讀書人需克己復禮,不得輕易衝撞軍士,你這害群之馬,靠著幾篇投機取巧的文章,矇蔽了衍聖公府,竊奪了子爵之位,現在,不但殺了李子爵,更是膽大包天,頂撞老夫,傷了大陳的軍士,你……可知罪嗎?」

  ………………

  在洛陽的鎮東門,驛道的盡頭,一輛馬車正瘋狂地奔跑而來。

  坐在馬車裡的一個儒生,此刻已是焦灼如焚。

  自領了學旨,他一路西行,好不容易抵達了關東之地,原以為不必急於一時,可誰料,前幾日卻得到了從洛陽來的消息。

  糟了,要出事了啊。

  前來報信之人,亦算是洛陽城頗有名望之人,他說的話,理應不是假的,也即是說,今日便是李文彬的頭七之日,那位陳子先生,可能已經去了李家了。

  無需質疑,這李家人必定恨透了陳子先生,自然會刁難他,恐怕陳子先生此去,凶多吉少啊。

  這儒生想到這裡,已是不寒而慄,於是他不敢耽誤,這兩日,速度加快了足足數倍,日也不歇,吩咐車伕火速趕往洛陽。

  終於,抵達了鎮東門,這儒生卻依舊不敢停歇,這份學旨,在頒佈時,特意有過吩咐,一定要送到,若是那陳凱之出了絲毫的閃失,那可就完了。

  他氣喘吁吁的,忙命人去問了李家的位置,隨即吩咐道:「快,要盡快!」

  馬車重新啟動,風馳電掣一般,朝著內城的方向滾滾而去。

  …………

  此時,在白雲峰下,吉日吉時已至。

  突然,鐘聲響起,這悠揚的鐘聲,頓時充斥了整個學宮。

  在明倫堂裡的楊業,正在為那陳凱之擔憂不已,今日乃是李文彬的頭七,本以為陳凱之是不會去的,誰料卻從劉夢遠那兒得知,陳凱之正午告假了,這看來定是去了李家了。

  聽了這個消息,他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傢伙,還真是惹事精啊。

  這樣的場面,他還真敢去,簡直是不知死活呀。

  心裡這樣想著,便忙打發了人,想去問一問那李家的情況。

  楊業憂心忡忡的,可是他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光天化日的,李家料來也不敢造次吧。

  心神不寧都吃著茶,卻突的聽到了天人閣的鐘聲,頓時將他拉回了現實。

  鐘聲又起?

  是天人閣的方向……

  楊業一呆,哪裡敢怠慢,忙心急火燎地趕到了天人閣的山門,這山門外,早有人聞訊而來,無數人發出了驚呼的聲音。

  呵……現在天人閣在前些日子已放過了兩次榜,楊業漸漸的也習以為常了,畢竟習慣成自然嘛,因此聽見這裡的師生發出驚呼,他卻顯得很淡定。

  不就是放榜嗎?就算再放了一篇地榜,老夫……也受得住,諸師生還是不夠淡定啊,老夫現在是見得多了。

  他一出現,人群便自動地為他分開了道路,他其實心裡還是極為期待的,可面上,卻是一副閒庭散步的模樣,等到了曉諭亭,定睛一看。

  楊業那原是風淡云輕的臉,卻是驟然一繃,而後像是見鬼似的定格住了。

  下一刻,兩腿一軟,啪嗒一聲,他跪了!

  我的天!

  是兩篇文章入榜,而且,竟都是地榜,其中一篇,乃是《正氣歌》,而另一篇……

  楊業瞪著眼睛,卻是感覺天旋地轉,又感覺自己竟是無法呼吸。

  另一篇是《石頭記》!

  石頭記啊,石頭記可是一本話本啊。

  國朝五百年,可曾有過話本進入地榜的嗎?不,沒有,非但地磅沒有,便連人榜都從來沒有進入過。

  話本……乃是賤文啊,只是給泥腿子取樂用的。

  而現在……

  這本《石頭記》竟是入了地榜呀!

  楊業俯仰著身子,依舊一副活見鬼的樣子,老半天,他還沒回過神來。

  猛地,他才又想起,這兩篇文章,竟都是同一人所作。

  天……

  陳凱之……

  邊上不少師生,都不覺得楊業的舉動過於失格,一時間,已是議論紛紛。

  甚至有人道:「這陳凱之,已有三篇文章入了地榜。」

  「三篇……」

  有人驚駭莫名,倒吸一口涼氣的模樣。

  「這……豈不意味著,即將要入聖了?」

  「要入聖,哪裡有這樣簡單?天榜的文章,有多難得?只是三篇地榜文章,足以名垂千古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4 22:58
第三百零二章:學旨來了

  吃驚出奇的聲音不斷,半響後,終於有人顧上了楊掌學,一個博士將楊業攙扶起來。

  楊業兩腿吊在地上,淚水打濕了衣襟。

  一次兩篇地榜,這無數人耗盡一生,連榜都摸不著的人,和這將入榜猶如家常便飯的陳凱之比,簡直……

  甚至楊業,都有一股想找塊豆腐撞死的衝動,這輩子都活在了狗的身上啊。

  可很快,他終於清醒了過來,這是好事,這是天大的喜事啊,他在心情一再轉換下,終於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可此時,那曉諭亭前的童子卻是上前朗聲道:「不知陳舉人何在?學生奉諸學士之命,請陳舉人上山,與諸學士一會。」

  於是,人群中安靜了。

  要請陳凱之上山。

  不錯……天人閣,是不允許任何讀書人隨意進出的,即便是有學士恩准也不成。

  不過有一種人,卻有資格登上白雲峰,除了天人閣的學士,便是三入地榜之人。

  當時定下這規矩的先賢,顯然不過是將這當做一個玩笑而已,因為這個條件過於苛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現在……大家卻意識到,這三入地榜的陳凱之,就有這個資格。

  陳凱之……

  是啊,陳凱之在哪裡?

  有人驚叫。

  又有人道:「聽說陳凱之之正午告假了。」

  更有人道:「據說今日是李子先生的頭七……」

  剎那間,楊業猛地反應了過來,身軀一震,面容微微顫了顫。

  對,陳凱之還在李家呢。

  楊業頓時醒悟,這個時候,還愣著做什麼?若是等人送消息來,黃花菜都涼了。

  這可是天人閣的諸學生要召見陳凱之啊。

  這諸學士裡,有曾經歷經數朝,被人仰望的宰輔;有大陳的賢王,有當朝最頂尖的名士,他們要見陳凱之,怎麼可以怠慢?

  楊業不敢猶豫,忙道:「老夫這就去請他上山,也請傳告諸公,請他們稍後片刻。」

  楊業說罷,也不敢怠慢,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看著身邊蜂擁的師生叫道:「走,去請陳凱之!還有,火速去宮中報喜……」

  …………

  此時,在李家的那間小小的茶坊裡,已是劍拔弩張,氣氛格外緊張了。

  糜先生的一句知罪,其實壓根就不是和陳凱之講道理的。

  他的目的從一直就很明確,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直接碾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陳凱之算什麼東西,今日就是要收拾你,你又能如何?現在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容不得你辯駁,你再如何說,也是強詞奪理。

  越來越多的軍士已是蜂擁而入,一個個全副武裝,不敢懈怠,那閃著寒芒的弓弩,箭頭都整齊一致地對準了陳凱之,頓時,營造了一個甕中捉鱉的局面。

  北海郡王,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在旁漫不經心地喝著茶。

  一個小小的學子而已,還不至於讓他親自登場,終究自己只是閒得無事,來戲耍一番罷了。

  糜先生聲色俱厲,凝眸看著陳凱之。

  說起來,其實他與李家乃是世交,此番出馬,自是為了李家出頭,可另一方面,卻是洛陽這裡,陳凱之躥升得實在太快了,不少學爵和大儒,如今竟是無人問津,現在趁此機會,索性將這陳凱之徹底打死了拉倒。

  只要就算人死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此人雖有學爵,可在曲阜,沒有絲毫的關係,七大公府,他一個都不認得。既是寒門,更不會有人像李文彬這般,人一死,李家人立即趕赴洛陽,出面報仇。

  到時,只需李家和自己上下打點一番,朝廷那邊,有郡王殿下打個招呼,又能如何?而衍聖公府,那邊雖是遺憾,可人都死了,又如何追究呢?

  難道衍聖公府會為了一個毫無背景的陳凱之跟郡王殿下作對?自然是不會的,所以今日他一定要將陳凱之收拾了,絕不能讓此人有羽翼豐滿的一天。

  他微眯著眼眸,冷冷地看著陳凱之:「你真想頑抗嗎?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敢頑抗,就更加十惡不赦了,老夫杖責你,是因為你殺死了李子,李子乃是有學爵之人,現在他人死了,若是你可以逍遙法外。」

  他說得句句在理,完全將李文彬提出比劍時說的話,摒棄得一乾二淨,將所有的錯誤毫無遺留地都加在了陳凱之的身上。

  「那衍聖公府的斯文和體面何在?你既是讀書人,就乖乖的束手就擒,承認自己的過失,甘願認罰,否則……」

  「否則如何?」陳凱之氣極反笑,他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說回來,還是他大意了,在來之前,他完全沒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如此大的場面,可事到如今,他又怎麼能就範,因為他很清楚,就範的結果也會是死。

  若是橫豎都是死,那大不了就殺出去,管你們是誰,想要我陳凱之就範,那樣憋屈的丟了性命,真是可笑。

  這些人明顯是在算計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們,可沒想到如弄出這麼出戲對付他。

  或許最近的確是他鋒芒太甚,有人起了嫉妒之心了,便藉著文彬的事對付他。

  糜先生眯著眼,卻不忘高舉他的招牌:「那麼,你便是不敬衍聖公府,來人啊,將他拿下,若是敢反抗,殺無赦!」

  殺無赦三字出口,這便形同於徹底判了陳凱之死刑。

  糜先生老臉的肌肉微微一抖,隨即和李程在對視一眼。

  李程在則向他報以感激之色。

  李家……欠了他糜先生一個天大的人情。

  軍士們已呼喝著,正待要上前。

  卻在這時候,陳凱之突然大叫:「衍聖公府有學旨來了!」

  他這一叫,卻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衍聖公府……來學旨了……

  學旨在哪裡?

  便連糜先生臉色也微微一變,不禁道:「在哪裡?」

  可隨即,糜先生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分了。

  這個時候,哪裡會有學旨,這不過是陳凱之在拖延時間罷了。

  他陰冷一笑,捋著長鬚道:「你已窮途末路,竟還敢胡言亂語,簡直是可惡至極,你們還愣著作什麼,不必聽他胡說八道。」

  陳凱之已後退幾步,方才那一喊,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最初的謀劃裡,他是料定自己後四十回送去了曲阜後,一定會有學旨來的,因為鬧出了這麼大的烏龍,衍聖公府一定會有所反應。

  他掐著時間,大致地算了算,曲阜的人多半距離洛陽已經不遠了。

  這也是為何陳凱之會淡定地趕來這李家的原因。

  為了讓衍聖公府的人及早趕來,陳凱之特意請臻臻想辦法,臻臻小姐別的地方或許不成,可這等刺探的事,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可誰知,還是棋差一招了,事情竟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糟糕。

  陳凱之這時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平時過於注重算計,可這世上,有許多始料未及的因素,是根本無法算計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了,大不了殺出重圍。

  陳凱之目光如刀鋒一般,大致掃視了一下附近的環境。

  此時……已有人提刀朝著陳凱之衝來。

  糜先生眼中帶著喜色。

  那北海郡王,更是優哉游哉地呷了口茶,看著這一幕,在他看來,陳凱之便是一隻老鼠,不過是用來戲耍的罷了。現在,他自覺得耍弄得也夠了,便打了個哈哈,只等這激動人心的時刻。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學旨到!」

  聽了這話,糜先生竟是冷笑,又來這一套,他呵呵一笑:「快拿人。」

  「大膽!」有人大喝:「吾奉衍聖公之命,特來頒賜學旨,陳子何在?」

  原來那衍聖公府的使者,急匆匆的趕來這裡,一看這裡亂鬨哄的,心裡既是驚訝,又是憤怒。

  學旨,代表的乃是衍聖公,可是自己叫一聲學旨,卻無人響應,衍聖公雖非君王,卻也不容小覷,容得這些人這般放肆嗎?

  於是他衝入了茶坊,幾個軍士想要拿他,他厲聲道:「大膽,這裡,沒有王法了嗎?」說著,高高捧起學旨:「學旨在此,統統退下!」

  一下子茶坊裡安靜下來。

  眾人俱都朝此人看來。

  卻見此人儒衫綸巾,手中捧著青紫色的錦帛,怒氣衝衝的模樣。

  糜先生一呆……

  真有學旨到了。

  他只猶豫片刻,方才還盛氣凌人,轉眼之間,像是洩氣的皮球:「是……衍聖公府……」

  這使者厲聲道:「無關人等,俱都退出去!」

  軍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如潮水一般退出了茶坊。

  使者氣勢洶洶:「哪一個是陳凱之?」

  陳凱之聽到學旨來了,終於鬆了口氣,上前道:「學生便是。」

  使者轉眸:「李文彬何在?」

  那李程在一呆,莫非衍聖公府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就有學旨來了?

  隨即,他猛地想到,文彬已是死了,不由咬牙切齒,哽咽道:「啟稟尊使,犬子死了,是被這陳凱之,生生的打死,尊使來的正好,老夫懇請尊使,為犬子做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4 23: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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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大難臨頭各自飛(5更求月票)

  那糜先生聽了李程在的話,也意識到了什麼。

  對啊,衍聖公府來了人更好。

  陳凱之這可是殺死了堂堂的學子,衍聖公府難道能對此不管不問嗎?

  他亦是上前向這使者行禮,道:「吾乃糜益,忝為公府侯爵,陳凱之殺死李文彬,洛陽已是人所共知了。吾來此,便是想要為李文彬主持公道,這李文彬也是聖人門下,而今遇害,若是公府不聞不問,只恐危及衍聖公體面,今日尊使既來,理當主持公道,賞善罰惡,方能平息民議。」

  這使者聽罷,卻是皺眉道:「吾奉學旨而來,只是傳遞衍聖公的消息而已,李文彬即死,那麼就不必聽旨了,陳凱之,你來聽吧。」

  陳凱之作揖道:「學生在。」

  這使者打開了學旨,隨即念道:「奉天弘道衍聖公,令曰:陳子所撰之文,宣教弘道,勞苦功高,吾承祖宗之德,自當遵禮物,捍名教,於儒法有益文章,無不推及天下,於儒法有益之人,亦不吝賞賜,今賜陳子紫青學劍,特此昭示。」

  使者又道:「又令:李文彬者,洛陽孟津人也,雖出自詩書之家,蒙吾賜之為子,本該恪守禮教,為人師表,誰料竟是惡跡昭昭,有違吾賜學爵之本意,特令虢奪其子爵……」

  啪……

  李程在先是聽到陳凱之竟賜了紫青學劍,心裡已是大為惶恐。

  陳凱之只是一個子爵啊,而紫青學劍,天下不過十幾口,這是特殊的表彰,誰料竟是賜給陳凱之,這是何其大的榮耀,多少學候都未必能得到。

  他心裡大驚,可當聽到自己的兒子竟被虢奪了學爵,李程在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李家乃是世家,兒子已死,還被虢奪了學爵,這分明是衍聖公府遷怒和疏遠孟津李家啊。

  兒子已死了,學爵在不在,已經不重要了,可此學旨一出,李家亦是根基動搖。

  他雙膝一軟,猛地癱坐在地,接著眼淚模糊,道:「這………何至於此啊,李家無罪,吾兒無罪!」

  糜先生亦是聽得目瞪口呆,他驚訝無比地看著那使者,再看看陳凱之。

  使者面無表情地道:「有沒有罪,衍聖公自有明斷,不需叫屈。陳凱之……」

  此時,使者身後的童子抱了一個長匣子上前來,這使者親自揭開了匣子,一柄長劍便映入眼前。

  此劍的劍身,也不知用的是何等的材料鑄造,輕薄無比,劍刃處透著淡淡的寒光,劍柄雕刻鯤鵬圖案,顯得無比威嚴,這鯤鵬據說乃是上古的神獸,精於變化,通靈萬物,鯤鵬的寓意,倒像征著一個無所不能的智者,能夠通曉天文地理。

  而這通體黝黑的劍身,劍刃自是鋒利無比,刃如秋霜。

  見了此劍,所有人都不禁被其吸引,那北海郡王本就是好武之人,此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劍,眼中竟也露出了貪婪之色。

  使者將劍小心翼翼地捧出,而在這時候,所有人才注意到,這通體黝黑的劍身上,竟還雕刻著宛如金色的銘文,這銘文用的是秦漢時的刻符字體,上書:『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十字。

  使者深吸一口氣,將劍交在陳凱之的手裡。

  陳凱之接過劍,只這輕微的動作,劍身便顫抖起來,發出了宛如龍吟的聲音。

  這劍輕薄得竟彷彿沒有多少重量,陳凱之卻又能感覺到此劍的堅韌,忙道:「多謝。」

  使者左右四顧一眼,便板著臉道:「旨意已是傳達,好了,諸公,吾已不辱使命,告辭。」

  說走就走,顯然……他不願摻和進這一場爭執和衝突之中。

  留下茶坊中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

  那李程在本是因為痛失獨子而一直帶著滿臉悲色,可至少,在他眼中還能找到點點的精神氣,可此時,竟像是被抽乾了一樣,目光顯得異常的暗淡。

  衍聖公府對於李家的嫌惡,已是再明顯不過了,這已不再是死了一個兒子的問題,而是整個李家的根基動搖,這個代價是何其大。

  糜先生則是張大了嘴,竟不知說什麼好。

  倒是那北海郡王,依舊貪婪地看著陳凱之手中的劍,垂涎三尺的模樣。

  陳凱之長劍在手,頓時感覺自己有了底氣。

  他不禁承認,這劍實是好劍,握在手裡,這劍柄處,那鯤鵬的雕刻竟不扎手,這感覺就彷彿融入了陳凱之的骨血中一般。

  此時,他目光一凝:「糜先生……」

  「啊……」糜先生呆了一下,也終於合上了嘴巴,只是……

  今日發生的事,實在需要他好好消化啊。

  陳凱之正色道:「敢問學生還有什麼罪嗎?」

  「……」

  陳凱之繼續道:「李文彬,根本已被虢奪了學爵,根本就不是讀書人,還談什麼自相殘殺?說什麼同室操戈?」

  「這……這……」糜先生本是一張巧嘴,可此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心裡卻依舊很不甘心。

  陳凱之則是豪氣萬千地接著道:「你口口聲聲的說學生有罪,要代表衍聖公府懲戒學生,那麼敢問,為何這衍聖公府與你所言的,並不相同呢?」

  糜先生無法回答,他張口嚅囁了一下,依舊不知該怎麼才好。

  陳凱之嘲弄地看著糜先生,冷笑道:「若是糜先生還堅持己見,想要來懲治學生,放馬過來就是。」

  「我……」糜先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突然發現,此前說過的話,都是在自打耳光,而現在,剛剛得到了衍聖公府褒獎的陳凱之,幾乎等同於衍聖公的光環加身:「你……」

  陳凱之輕蔑一笑道:「無恥老賊,不知廉恥,自以為自己有個學爵在身,便自以為是,竟還打著衍聖公的名義四處招搖撞騙!」

  糜先生差點一口老血要噴出來,自己活了這麼大年齡,還真從沒人敢罵他為賊。

  陳凱之諷刺道:「你也配姓孔?」

  糜先生給氣得嘴巴發抖:「你……你……」

  陳凱之將劍握在手裡,輕輕一抖,這劍頓時顫起來,發出龍吟般的顫音。

  倒是糜先生以為陳凱之要行兇,再顧不得惱怒,嚇得連忙後退了一步,等發現陳凱之不過是抖了抖劍罷了,老臉頓時羞紅:「汝敢罵吾?」

  「罵了又如何?」這臉是說變就變啊。

  糜先生瞪大眼睛,他突然發現,自己真不能將他怎麼樣,只是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似的,難受得很。

  這時,一旁的李程在卻突然赤紅著眼睛爬起來,他獰笑道:「事到如今,李家已經完了,陳凱之,你還想活著走出去嗎?」

  是啊,李家已經完了,數代的經營和聲譽已經毀於一旦,雖然李程在不知到底什麼緣故,可是惡劣的後果已經發生,那現在……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他猙獰地道:「來人……」

  這一次,外頭的軍士卻不敢造次了,倒是那些悲憤的李家子弟,俱都各自拿著各種武器在外屏息等待。

  李程在的突然萬念俱灰,想要玉石俱焚,卻反而將糜先生嚇了一跳。

  學旨已下,若是這個時候還要鬧出點什麼,自己絕對是無法脫身的,於是他忙朝李程在道:「李兄,萬萬不可,不可啊。」他焦急地拽住了李程在的衣袖:「李兄,君子報仇,十年……」

  李程在已是雙目赤紅,此時見這糜先生瑟瑟發抖的模樣,便朝他厲聲冷笑道:「李家不過是毛而已,詩書方是李家之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李家一蹶不振,只在今日,事到如今,索性就報了這仇吧!你給我滾開!」

  糜先生聽到滾字,卻是將李程在的袖子抓得更緊,又驚又急地道:「你想想老夫,想一想老夫,你何時動手都行,可今日萬萬不可啊,若是如此,那老夫……要洗不清,洗不清的啊……」

  李程在目光仇恨地瞪了糜先生一眼,隨即用力一甩袖,惡狠狠地道:「滾開,老狗,來……」

  人字還未出口,卻見有人突然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邊走邊走:「學宮……學宮來人了,來了許多人,浩浩蕩蕩的,攔……攔不住,為首的乃是掌學楊業,老爺……怎麼辦才好。」

  李程在卻是厲聲道:「事不宜遲!」

  他剛說到事不宜遲,卻是突然,那糜先生竟是咬了咬牙,眼睛發紅地看著李程在。

  他很明白,現在的處境,此前自己和李程在同聲出氣,本來以為弄死一個小小的陳凱之,不會有任何的後果,所以索性順水推舟,賣李家一個人情。

  可現在不同了,衍聖公府親自下了學旨,眼下陳凱之正是衍聖公旌表的對象,若是今日,陳凱之在這裡有任何的閃失,自己便一定是主謀,無論如何也逃不脫的,那自己的後果……

  他瘋了一樣,一把抓住了李程在的發髻,李程在倒是沒有將注意力放他身上,猛地給扯得打了個趔趄,外頭的子弟們一見,頓時嘩然。

  只見糜先生竟是抽出了腰間的學劍,直接架在了李程在的脖子上,他獰聲道:「誰敢,誰敢過來?」

  這一幕,也是令陳凱之感到很意外,他看著這一幕,終究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大難臨頭各自飛。

  他本是全身戒備,準備殺出去的,這些陳家子弟,在他心裡也不算什麼,可是現在,反而定下了神,欣賞起這一幕好戲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5 11:08
第三百零四章:禽獸不如(1更求月票)

  衍聖公府的規矩可不是開玩笑的,想到這些,糜益感覺自己要瘋了。

  無論方纔如何,可是現在,他的前途要緊。

  他決不可跟著這姓李的人去陪葬,他一把扯住李程在,長劍在手裡顫抖,而李程在痛罵:「老狗,你敢……」

  「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糜益臉色蒼白,嘴唇嚅囁,渾身顫抖,可長劍依舊架在李程在的脖子上:「李兄何時取這小賊的性命,這是李兄的事,可是今日……不成。過了今日,你們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這是你們的事,和老夫無關。」

  李程在氣得七竅生煙,沒想到身為學候的糜益,竟是這種牆頭草,他惱怒到了極點,便獰笑道:「是嗎,那就殺了我吧,來人……殺了這陳凱之……」

  李程在現在只有滿腔的萬念俱灰,衍聖公府的這份學旨,等於判了李家子嗣前途的死刑,在他心裡,李家數十代人所經營的家業,也等同隨之崩塌,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一切的理智。

  想著這可悲的一切,他再也找不到一點理解的理由,他現在只想殺人,殺死這個害死自己兒子,這個毀了孟津李家的人。

  至於其他的,李程在都不想在管了,反正李家已經沒了。

  他一聲號令,外頭憤怒的李家子弟們雖有猶豫,卻還是蜂擁著要殺進來。

  卻在此時,只聽一人道:「來啊,將這些李家子弟,統統拿下!」

  這個聲音,聲振屋瓦,彷彿帶著魔力。

  一聲令下,外頭候命的軍士亦是蜂擁而上,將正欲衝進來的李家子弟盡數撲倒。

  下令的人乃是北海郡王,北海郡王此時伸了個懶腰,帶著幾許慵懶地道:「好了,將李家人統統都暫時拘押起來,報請京兆府吧。」

  「殿下……」

  李程在看著北海郡王,頓時老淚縱橫,目光裡帶著哀求,希望北海郡王能放他們一馬,可是於事無補,北海郡王神色淡淡,像是沒聽見李程在的叫喚。

  而糜益彷彿鬆了口氣,哐噹一聲,長劍落地。

  至少……事情沒有到最壞的局面。

  北海郡王卻沒心思去管糜益和李程在,倒是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著陳凱之。

  他豁然而起,背著手,徐徐走到了陳凱之的身邊,道:「你看,本王可幫了你大忙,你要如何感謝本王?」

  方才無論怎麼鬧,北海郡王都在作壁上觀,他就如隱藏在糜益和李程在身後的猛虎,雖未開口,可事實上,卻一直都是這茶房中的主角。

  而現在,他快刀斬亂麻,一下子控制住了局面。

  只是今日的結果,似乎有些令他失望。

  可北海郡王固然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卻依舊是笑吟吟的,玩世不恭的模樣,彷彿對此並不遺憾。

  謝你個祖宗十八代。

  陳凱之在心裡罵道,可是面上卻是冷漠之色,他實在笑不起來:「學生多謝衍聖公。」

  北海郡王似乎並不生氣:「是啊,你是該謝一謝衍聖公,不然你這一介寒門出生的小子,今日早已死了。這……也是你的造化而已,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前幾日有人給本王獻上了一隻鬥犬,此犬有牛犢般大,毛色發亮,力大無窮,乃是犬中翹楚,據說附近的鬥犬都不是它的對手,宛如犬中之王,可你猜最後結果如何?」

  北海郡王凝視著陳凱之,似笑非笑。

  他倒是沒有等陳凱之的回答,隨即便自問自答地道:「結果本王將它餵了本王所蓄養的猛虎了,這鬥犬和猛虎關在同一籠裡,猛虎咆哮一聲,它便精神萎靡,任那猛虎撕咬,最終成了猛虎的盤中餐。你看,這個世上,再優良的犬,它終究也只是犬而已,無論它叫得多大聲,無論它如何兇猛,可犬就是犬。於本王來說,其實今日的事不算什麼,即便要殺死一個擁有學爵之人,固然可能會惹來一些麻煩,可也只是一點麻煩而已,衍聖公府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你與本王反目。」

  「可是你知道,本王為何要留著你嗎?」

  北海郡王此時笑了,道:「因為本王一開始以為捏死你,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容易,可後來才知道,原來並沒有這樣容易,竟是需要因此而傷到本王的毫毛……本王之所以選擇今日饒你一命,不是因為本王發了善心,而是因為本王愛惜自己的毫毛,為了一個小小的陳凱之,而傷及到了這毫毛,在本王看來,不值。」

  他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之又道:「因為,你不配和本王的毫毛同歸於盡,明白了嗎?」

  臥槽……

  陳凱之不得不感到萬分佩服這北海郡王身上瀰漫的所謂優越感,這等高高在上的之態,這等從容的裝口吻。陳凱之甚至覺得,這人若是放在上一世,估計天上的牛,都要飛得到處都是。

  自然,陳凱之也能感受得到這濃濃的威脅之意,而他卻也只是一笑而已。他素來都知道跟人硬碰硬沒好處,可面對這樣的人,陳凱之不知為何,卻總是骨頭會比平時硬一些,他咧嘴一笑:「殿下說的好,不過……殿下,虎骨酒,你嘗過嗎?」

  北海郡王呆了一下,旋即微瞇著眼眸凝視著陳凱之:「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凱之抿了抿嘴,笑了起來,眼中帶著幾分調侃,道:「下一次,殿下可以嘗一嘗,虎骨酒可補肝經,養水臟,調暢氣血,通行榮衛,補虛排邪,大益真氣……」

  「你……」北海郡王冷笑。

  陳凱之卻是正色看他,口裡接著道:「什麼虎和犬,都不過是獸而已,殿下喜歡以獸自比,莫非是要效禽獸嗎?吾乃學子,有為衍聖公府推行教化的職責,推行教化的本質,就是祛除天下人心裡的獸,殿下方纔所言,學生不敢苟同。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殿下,人與禽獸的區別,在於心中存著仁義,而殿下以禽獸自許,自以為高貴,可心中卻無仁義,有的只是戾氣。即便是飛禽走獸,尚且還存有仁義之心,學生聽說,虎狼吃人,不過是果腹而已,若非為了果腹,虎狼尚且都不傷人;倒是殿下,錦衣玉食,卻還想著殺人、傷人,如此,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殿下啊……你要多多學習啊。」

  禽獸不如……

  這絕對屬於罵人的範疇了,這屬於人身攻擊啊。

  而你要多多學習,這依舊還是罵人,是鄙視你不學無術。

  之乎者也一通,罵得北海郡王他媽都不認得他了。

  「你……你敢罵本王?」北海郡王暴怒。

  陳凱之卻是隨性地朝他一笑道:「以事而論而已,君子直道而行,指摘出殿下的錯誤,乃是為了殿下好,何以殿下卻以為這是罵人?」

  北海郡王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無禮地對待過,甚至只是一個寒士出身的陳凱之,他第一次有種被人鄙視的感覺,這種感覺,直令他怒不可赦。

  他獰然地看著陳凱之,只怕這個時候,恨不得想要將陳凱之碎屍萬段。

  可陳凱之不在乎,方纔這傢伙牛吹得哐噹響,可陳凱之卻是知道,此人不敢殺自己的,至少現在不敢。

  而至於以後,難道自己唯唯諾諾,他就不會想要取自己性命嗎?

  不會的,從開始他便沒放過自己,今日不過是找不到殺自己的理由罷了。

  而他陳凱之也不會任人欺凌,去大爺你的北海郡王!

  陳凱之朝他一笑,便雙手拱起道:「殿下,學生告辭了。」

  「你,回來!」北海郡王怒喝。

  陳凱之駐足,回眸看他一眼。

  北海郡王面上的怒色卻是在一瞬間出奇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深沉,嘴角隱隱抽動著,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陳凱之,走著瞧吧。」

  陳凱之只是神色淡然地朝他頷首,隨即快步出了茶房。

  而此時,楊業已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迎面而來,楊業一見到陳凱之,眼睛一亮,不待他開口,身後頓時傳來了無數恭喜的聲音。

  陳凱之汗顏,忙上前見禮。

  那北海郡王已和糜益二人徐徐走出來,想不到學宮裡的掌學居然親自帶著人來尋陳凱之,都頗為詫異。

  糜益小心翼翼地看了北海郡王一眼,低聲道:「殿下,這陳凱之倒是頗懂得籠絡人心。」

  北海郡王面色鐵青,眼眸輕輕瞇起,冷笑起來:「你們讀書人,最愛的不過是相互捧臭腳罷了。」

  這時卻聽有人道:「陳凱之,天人閣放榜了,你兩篇文章,並入地榜,這是恆古未有之事啊。」

  一聽這個,糜益先是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並入,兩篇文章,地榜……

  這……這如何可能?

  他雖是學候,也沒有將文章投遞過天人閣,可即便如此,卻對於自己的文章能夠進入地榜也沒有太大的自信,說實在的,即便是人榜,他也覺得有些懸,可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

  糜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震驚地看著陳凱之。

  …………

  似乎我每次感冒,都要比別人久一點,頭暈眼花,哎……最後順道求點月票!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5 11:1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5 14:52
第三百零五章:高山仰止(2更求月票)

  此時,只見陳凱之已被學宮中的人如眾星捧月般的圍住,而北海郡王這裡,則反是顯得清冷,北海郡王眼眸瞇得愈發甚了,目中不禁掠過一絲妒意。

  他最終,撇了撇嘴道:「走吧,莫管閒事,糜先生,本王還有一些事想要向你請教。」

  震驚的糜益這才回過神來,不由道:「不知何事?」

  「哼!」北海郡王似乎覺得近日諸事不順,他感覺煩透了,臉色格外的陰沉,非常不悅地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還不是那東山郡王,他不知什麼時候收了一個門客,號稱姓方,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說什麼夜觀天象,北方有星墜落,那東山郡王便修書來,振振有詞,說是這預言,便是本王要遭難了,這天象占卜之事,先生可知道嗎?」

  「姓方?」糜益不禁詫異,雙眉輕輕蹙在一起,沉吟著道:「可是那方正山先生?此人乃是隱士,老夫倒是略聽過他的名字,不過他歷來漂泊不定,行事也乖張,呵……不過是一個狂士而已,不過……以他的心性,如何會投奔到東山郡王府?」

  北海郡王道:「書信之中,倒是並未說是什麼方正山,本王依稀記得,是叫方吾才的,說此人有驚世之才,視功名如糞土,乃是那東山郡王三顧茅廬,痛哭流涕請來的,他的才學,天下若有十斗,他一人獨佔八斗。」

  糜益頓時惱了,今日對糜益來說,本來就栽了跟頭,現在竟還有人如此吹捧一個不知名的傢伙,糜益便冷笑道:「我看不足為信,或許只是江湖術士也是未必。」

  北海郡王卻是憂心忡忡地道:「此前本王也是不信的,可他觀得此天象,竟與今日之事吻合,本王自掌北海府以來,從未吃過這樣的大虧,為人這樣的羞辱,而那位遠在千里之外的方吾才先生,竟是一語成讖,實在教人恐怖啊。」

  北海郡王顯出後怕之色,當初來書信的時候,他確實是一丁點都不信,甚至還覺得有些可笑。

  一個不知名的所謂江湖術士,被這東山郡王捧得如此之高,彷彿一下子成了無雙國士一般,能不令他可笑嗎?

  可現在,竟是一語成讖,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北海郡王擰起眉心道:「這個人,要注意一下,本王已派了人,想再請此人為本王預知一下凶吉,就且看看是否真的有效。」

  「至於……」說到這裡,他抬眸,看向那在無數恭喜聲中的陳凱之,目光一閃道:「至於這個人,本王現在抽不開身,此人,就交給先生了。」

  糜益頷首點頭,朝北海郡王行了個禮:「殿下放心。」

  …………

  三篇文章進入地榜,這幾乎已經觸摸到了成聖的天花了。

  雖然想要進入天榜,據說幾乎沒有可能,因為天人閣歷來,成聖之人,俱說都是名揚天下,真正成為聖賢的人物。

  可即便如此,陳凱之依舊還是覺得意外。

  石頭記居然也可以入榜!

  可細細一想,那曹公的書在上一世,已成為不可磨滅的經典,而放在這個時代,裡頭的文體更是遠超,何況裡頭無數的詩詞,還有各種精巧的隱喻,放在這個類似於隋唐的時代,無疑可以稱得上是沒有對手了。

  但是……這可是憑著一部話本進入地榜啊。

  楊業熱絡地朝他道喜,見陳凱之無恙,心裡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可他眼尖,恰好看到了陳凱之腰間所佩的一柄劍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莫非是青紫學劍?凱之,你乃子爵,此劍從哪裡來的?」

  是啊,衍聖公府歷來是極講規矩的,刻板得很,子爵的學劍,被人譽為銀劍,是因為上頭彷彿鍍烙了一般,因而才有銀劍之名。

  可這柄劍,卻是通體紫青色,令楊業微微皺眉,覺得不可思議。

  陳凱之便道:「此劍乃是衍聖公府賜予,學生也不知是什麼名堂。」

  「取吾看看。」

  楊業伸手,他滿心的好奇,待接過了劍,便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不是……你在石頭記中的名句?呀,這是衍聖公的手書,老夫曾看過衍聖公府的學令,這定是衍聖公的手書,看來,這是衍聖公特賜的,為的……」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銘文,若有所思:「衍聖公高明啊。」

  陳凱之雖然也是讀書人,可對於衍聖公的這些門下走狗們,卻多少有些鄙視的。

  尼瑪,放個屁也是高明,多半還有深意,不就是趁熱打鐵,彰顯學威而已嗎?

  心裡雖是吐槽,陳凱之卻是淡淡一笑道:「聖公抬愛,學生愧不敢當。」

  楊業卻拍了拍他的肩,很是感慨地道:「不不不,這是你理所應得的,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話,聖公特賜你此劍,實是妙不可言。」

  他本還想絮絮叨叨,卻又猛地想起了正事,於是板起臉來,道:「陳凱之,天人閣諸學士要見你,事不宜遲,你速速回學宮上白雲峰。」

  入天人閣?

  陳凱之也不禁吃驚,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這天人閣,雖然不如衍聖公府有影響,可是在大陳,它卻是讀書人心目中至高的存在。

  陳凱之今日能夠水漲船高,俱都是因為這天人閣的抬愛而已。

  在這天人閣中,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老怪物』,這裡的學士,無一不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在當年,皆是能夠呼風喚雨,天下人,無不敬仰。

  而現在……自己即將要登入山門,進入這座搜集了天下無數藏書的天人閣,去拜見這些人,這份心情……

  陳凱之沉默了片刻,再不敢嬉皮笑臉了。

  對衍聖公府,陳凱之對其的印象並不好,因為這所謂的衍聖公府雖然影響力極大,可在陳凱之心裡,這……不過是另一種血緣關係延續的組織結構罷了,可天人閣不同,天人閣中的學士,更像是歷經了繁華,身居高位之後,卻願意遁入空門的苦行僧。

  這些人,無一不令陳凱之敬仰。

  不敢絲毫耽誤,陳凱之忙道:「學生這便動身。」

  於是陳凱之匆匆趕到了學宮,至白雲峰山門之下,只見這裡早有童子在此久侯多時。童子和陳凱之見禮,陳凱之忙是回禮。

  童子道:「陳公子,諸學士久盼與陳公子一見,學生領公子上山吧,山路崎嶇,公子留意腳下。」

  陳凱之道:「有勞。」

  進入了山門,這山門乃是大石所造,顯得極為古樸,不知經歷了多少的歲月。

  接著,便是隨著這童子拾階而上,這裡的石階,早已長滿了青苔,所以需格外的小心,陳凱之倒是不擔心自己,反而生怕走在前的童子滑落山下去,偏偏這童子,竟是如履平地,走到了半山腰,已過了小半時辰,這裡有一處山坪,上頭有專門供人休息的涼亭,而在這裡,竟還有一個童子接應。

  這童子竟已在這裡泡好了茶水,朝陳凱之躬身道:「山路漫漫,倒是陳公子辛苦了,楊學士令學生在此備下了茶水,請公子解乏。」

  陳凱之忙接過,這茶水的溫度剛剛好,陳凱之口乾舌燥,一飲而盡,不禁覺得口齒留香,便笑著道謝。

  此時,他才是有心情抬眸細看,卻見腳下竟已是一片雲海了。

  白雲峰陡峭,和相鄰而居的飛魚峰相比,高出一大截,不過飛魚峰佔地卻大,自這裡眺望,鬱鬱蔥蔥。

  陳凱之的目力極好,竟可以隱隱看到那遙遙相對的山峰上,似乎已經開始有了宛若神工鬼斧開鑿過的痕跡。

  那裡……將來就是自己的家呢。

  陳凱之看著飛魚峰,心裡感慨萬千,工程的進度似乎很快,畢竟和皇家修建苑林不同,所需的木材或是石料,都需從各處運來,耗費民力和時間,而這裡,皆是就地取材,有了銀子,就有數百上千的匠人,使那飛魚峰日新月異。

  當然,花費也是驚人的,陳凱之前期投入的資金已耗得差不多了,新的一批資金不得不想辦法籌措,工程最後的耗費,可能需要二十萬兩紋銀以上。

  這是一個天文數字,即便裡頭絕沒有什麼名畫,或是金陵的奇石,還有蜀國的大木。

  可這銀子,陳凱之還是覺得花得值得,他真的需要一個家,一個沒有人可以打擾自己的地方。

  等他收回了目光,朝著山峰的頂部看去,接著道:「走吧,繼續上山,只怕諸學士等得急了,若是如此,便是學生的罪過。」

  說罷,他又邁開了腿,一步步地朝著山峰拾階而上。

  一個時辰之後,即便是陳凱之體力驚人,卻也已氣喘吁吁。

  只見在這山峰的頂部,是一個巨大的山坪,山坪之上,則是一個矗立於雲海中的閣樓,這裡……是整個洛陽的文化中心,是陳凱之曾經,也是現在都敬仰的所在。

  他整了整衣冠,佇立著,等待門童進去通報,心中不禁生出高山仰止之情。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5 21:23
第三百零六章:隱藏的秘密(3更求月票)

  陳凱之步入了天人閣。

  第一層,很平常。

  第二層亦如此,只是無數的書架,上頭是數之不盡的藏書,陳凱之忍不住逗留,站在這一排排書架跟前,隨手從書架裡抽出了一本書來。

  此書……陳凱之頗有印象,叫河圖志,乃是記錄天文地理的書,尤其是大陳的各州府的天文地理,大多收錄其中。

  不過……陳凱之卻是依稀記得,這部書早已失傳,陳凱之曾從一些雜記中看到一些傳聞,說是這河圖志因為牽涉到了機密,因此絕禁。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這妥妥的就是一本軍事地圖啊,哪裡有山,哪裡有水,哪裡適合設伏……

  朝廷若是不將此書禁絕,那就見鬼了。

  只是……這本書卻在這裡出現,不只如此,陳凱之還在書下見到了一行行的小字,這小字裡,像是筆記,一個將軍的筆記……

  陳凱之深吸了一口氣。

  卻聽身後有人道:「這是吳國公陳齊親書的河圖志,如今已曆數百年來,當然,這並非是原本,而是重新抄錄的,下頭的筆跡,都是吳國公的心得,據聞吳國公當初從龍,乃是太祖高皇帝下的第一名將,出征在外,便是靠著此書征戰天下。」

  陳凱之霍然回首,不禁一呆。

  這人……眼熟啊。

  這……不就是上次船上的那個老者嗎?

  陳義興微微笑著,道:「怎麼,不認得了?」

  化成灰也認得,怎麼會不認得呢?當初可沒少吃喝你的……莫說陳凱之記性好,就算他記性糟糕,別人可以不記得,可是請自己吃喝過的人,卻一定是銘記於心的。

  陳凱之回神過來,忙作揖道:「想不到老先生竟是天人閣的學士,失敬,失敬。」

  陳義興露出一抹坦然的笑意,道:「老夫叫陳義興,奉大學士之命,特來迎接你。」

  陳凱之愕然:「陳……是靖王殿下?」

  陳義興苦笑著搖頭道:「靖王?不對,現在這世上,已無靖王,只有一個叫陳義興的學士。」

  陳凱之佩服地看了陳義興一眼,能捨棄一切,專心來這裡讀書,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皇族之中,他見過似東山郡王那樣的逗比,似趙王那樣城府極深,深不可測的老狐狸,也見過北海郡王那般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

  可似陳義興這般,毫無架子,淡泊名利的,卻是少之又少。

  陳凱之不禁發自內心地道:「殿下真是令人佩服。」

  「噢?」陳義興笑了:「那麼不妨你就來天人閣吧,你文章三入地榜,天人閣隨時歡迎你來做學士。」

  陳凱之汗顏,隨即道:「學生之所以佩服殿下,是因為功名利祿,和享之不盡的富貴明明唾手可得,卻能輕易地捨去,可學生做不到,學生是庸俗之人,正因為做不到,放不開,更舍不下,這才佩服殿下。」

  「哈哈……」陳義興不禁爽朗一笑,道:「你放不開,卻作了《笑傲江湖》,倒讓老夫為之垂淚漣漣。」

  陳凱之莞爾。

  陳義興道:「這天人閣有十九層,這是第二層,你看,能收藏在這裡的書,除了像你這些入榜的文章,便是天下精選的典籍。」

  陳凱之起了好奇之心,便道:「不知有多少藏書?」

  陳義興捋鬚:「不過七萬部而已,你可知道,天人閣為何會被許多讀書人趨之若鶩嗎?」

  陳凱之沉吟道:「不知。」

  陳義興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知,這個世界有許許多多的秘密,可只要它發生過,但凡只要有人知道,就不免會有人記錄下來,可許多記錄下來的東西,卻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示之於人,正因為如此,就有了禁書,就如你方才看的那本河圖志,出了天人閣,便再不允許人收藏了,尋常人不得收藏,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便是窮盡一生也尋不到。」

  「還有……」他隨手到了書架旁,抽出了一部書來,接著道:「先秦時,最著名的乃是弓弩鍛造之術,你可知道秦弩的威力驚人,可是秦弩在當時的韓人眼裡,也不過如此,當時天下最著名的弩,乃是韓弩,你看過荀子的《議兵》嗎?那裡頭說:「天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還有魏國的軍隊,作為戰國早期變法成功的強國,更是大量裝備弩。「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個,縱橫天下」。」

  「可你能知道的,卻只是天下的弓弩至強者乃是韓弩,卻知道韓弩如何鍛造嗎?」

  陳義興頓了一下,才又道:「可是……這裡有。」

  陳凱之忙上前,接過了陳義興手裡的書,這部書,竟是關於韓弩的鍛造方法……

  他忍不住一臉駭然地道:「天下承平之後,無數的典籍都焚燬了,要嘛是秦人焚書坑儒,要嘛就是大漢獨尊儒術,而我大陳,也有關於此的記錄,而這些書,別的地方都不允許私藏,唯獨是在此,卻有留存,是嗎?」

  「是啊。」陳義興道:「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俯仰古今,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早已藏了起來,它是不允許尋常人知道的,這樣做,是為了江山永固也好,是為了社稷傳諸萬世也罷,其實這都不要緊,於天下人而言,這也並不是什麼壞事,自然,老夫是宗室,總是不免會這樣說。」

  陳凱之不禁莞爾一笑。

  「可這世上的讀書人,總是不免會生出好奇之心,他們所讀的,都是別人教他們讀的書,正因為如此,這天人閣在許多人的心裡,才是揮之不去的一處寶藏,想要一探這古今天下的究竟,或許在這天人閣,未必能尋到答案,可是至少……卻能看到冰山一角,單憑這個,就足夠讓許多功成名就之人捨棄一切,都願餘生留在這裡度過了。」

  陳凱之不禁唏噓:「學生似乎明白了。」

  陳義興看著陳凱之,目光中帶著讚許,道:「你是最幸運的,我等入了天人閣,都立下了毒誓,永不得下山,而你,卻因為三入地榜,便可以隨時進出天人閣。」

  陳凱之不禁動容地道:「我能將這些書帶出去?」

  「不可以。」陳義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視線掃過一排排的書架,口裡道:「這其中的許多書,是決不允許出現在這個世上的。」

  陳凱之不禁愣了一下,道:「不過是河圖志和天弩製造而已,就算帶出去,尋常人見了,怕也製造不了。」

  陳義興搖頭道:「這些倒也不至過於駭人聽聞,你真的想知道這裡頭隱藏的秘密?」

  陳凱之心裡已是起了極大的好奇心,這些……都不算秘密,那麼什麼才是秘密呢?

  陳義興笑道:「反正你已入了天人閣了,這裡的藏書浩瀚如海,你想看什麼,誰也阻止不了你,那麼老夫就嚇一嚇你吧,不過就算給你看了,你也不敢胡說,出了天人閣,任何『胡言亂語』,都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

  陳義興說著,邊走邊道:「走,去九樓,老夫的書齋在那裡。」

  陳凱之隨著陳義興登樓,這裡幾乎沒有任何趣味,有的只是一排排的書架,各種錦帛、簡牘、紙張所書寫的書籍。

  他深吸一口氣,心裡不由想,這數萬部書裡,不知藏著什麼,這個世界到底有何秘密呢?

  若是都如河圖志還有制弩之術,這對於某些特定的人來說,豈不是一副巨大的寶庫嗎?

  想到這些,陳凱之又暗暗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二人穩步而上,直到了九樓,方才到了陳義興的書齋。

  這書齋可謂是非常簡樸,依舊還是琳瑯滿目的書架,有幾個案牘,裡間是一個床榻,僅此而已。

  陳義興轉身,在他的書架裡尋出了一部書來,道:「你看看,這是什麼書?」

  陳凱之接過,只是第一眼,便不禁一愣,口裡驚道:「太祖實錄?」

  陳義興笑了,道:「這世上有兩本太祖實錄,朝中有一部,這裡也有一部,只是內容,卻有些不同。比如……」他隨手翻開了一頁,道:「就在這裡,太祖高皇帝下旨,盡誅妖人,牽連三千五百四十二人,吳國公陳正道奉旨盡殺滿門。」

  陳凱之不寒而慄:「盡殺三千餘多人的滿門,那麼什麼人是妖人?」

  陳義興的面色卻比陳凱之冷靜得多,他徐徐道:「在大陳開國之前,不,甚至是更久遠的時候,有一群人,力大如牛,迅捷如豹,目似白狼,可夜間視物,這……就是妖人。」

  陳凱之心頭猛地一跳,文昌圖……

  所謂的妖人,理應就是類似於文昌圖中的功法了吧,難怪……

  難怪這文昌圖如此奇妙,可是五百年之後,除了他機緣巧合下發現了這功法,竟似乎從未有過這種功法的痕跡一般。

  這樣說來,應該是都被太祖高皇帝殺乾淨了。

  臥槽,夠狠!

  陳凱之這時候,真想見一見這位高皇帝了,今日的世界,幾乎半數是他所創造的,以至於五百年之後,這個天下依然留下了他無數的痕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5 21:47
第三百零七章:皇家秘辛(4更求月票)

  見陳凱之一臉震驚的樣子,陳義興似乎覺得有一些好笑。

  他嘆了口氣,才又道:「是不是聽了,很是寒心?」

  陳凱之想了想,道:「成大事者,莫非都是如此嗎?」

  陳義興搖搖頭:「能成大事的人,若是只憑這個手段,怎麼可能真正的成大事呢?」他瞥了陳凱之一眼,接著道:「在太祖高皇帝實錄之中,關於太祖高皇帝知人善任、仁厚節儉、休息養民、善用人材這些,也都是真實的。這個世上,本質有兩個太祖高皇帝,一個太祖高皇帝,對於他的敵人,或者是他所認為的隱患,無不如怒目金剛,毫不留情;可另一個太祖高皇帝,對於他治下的臣民,卻如沐春風,否則又如何能締造大陳盛世呢?」

  陳凱之覺得有理,用殺戮去對付敵人,消除隱患;用寬厚去對待臣民,得的是民心,大陳能有今天,只怕和這分不開吧。

  一味的仁慈,對於帝王來說,未必會有好下場;而一味的殺戮,如何能夠長治久安呢?

  帝王之術啊。

  陳義興看著陳凱之若有所思的樣子,朝他笑了笑道:「聽到這些,一定很駭然吧。那麼老夫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會令你更加駭然。」

  陳凱之覺得和陳義興在一起,就如一對忘年老友,他倒沒有因為陳義興是靖王而態度有所改變,很坦然地頷首道:「還請賜告。」

  陳義興道:「事實上,太祖高皇帝也是妖人,據說太祖高皇帝亦是力大如牛,目光如炬,只不過……」

  這一點,陳凱之倒已是猜測出來,否則那文昌圖哪裡來的?

  這太祖高皇帝,倒還真是城府深不可測啊,他消滅了一切的隱患,自己卻擁有這樣的奇術,至於文昌圖,多半是用來想將這奇術傳授給自己兒孫的,可是卻又不能明傳,於是他駕崩的時候,留下了那部祖傳的御書,本以為作為自己的遺物,繼任自己的皇子皇孫們一定會好生的誦讀,轉而就能發現其中的秘密了,誰料子孫們並不爭氣,雖然滿口克繼太祖大統,可多半做了皇帝之後,將這書丟到了爪哇國去了,表面上是禮敬有加,可誰有心思去讀呢?

  最後的結果,就是便宜了陳凱之。

  陳義興深深地看著陳凱之,反而陳凱之的淡然令他感到意外,不由道:「你不覺得驚訝?好吧,看來這於你來說,也不過如此。這天人閣的秘密,浩瀚如海,那麼……老夫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

  陳義興顯然想培養陳凱之對天人閣的興趣,甚至有挽留陳凱之進入天人閣,成為學士的私心。

  這天人閣中苦悶,若是多一個忘年小友,該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啊。

  陳凱之似乎也感受到了陳義興的心思,只是莞爾一笑道:「還請賜教。」

  陳義興凝望了一眼,道:「十三年前,太后生了一個孩子。」

  陳凱之不由道:「無極皇子?這個,我倒是聽說過。」

  一說到無極,陳凱之心裡微微一沉,因為他突然想念起了另一個無極。

  此時,陳義興徐徐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這並非是太后的親兒子。」

  「嗯?」陳凱之一愣:「這絕無可能。」

  陳義興笑著搖搖頭:「其實老夫在入閣前,也不相信,可入了天人閣,方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你可聽說過諸子百家?」

  陳凱之略有一些印象。

  陳義興則是繼續道:「這些人,窮途末路之下遠遁,可從來不肯甘心,有不少人潛伏在宮中,當時宮中便有一個這樣的女子,她也有了身孕,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小小宮娥,先帝只是無意間臨幸了她,而恰巧這個宮娥和太后是一起臨盆的,此女便是諸子百家的人,原是入宮,監視和打探消息之人,於是在那一夜,她和她的黨羽,將兩個皇子掉包了。」

  這倒是真令陳凱之感到意想不到了,他忍不住地道:「如此說來,這無極殿下,根本不是太后的兒子,而是那諸子餘孽的女人所出。」

  「哎……」陳義興嘆了口氣:「是啊。」

  陳凱之依舊有些難以置信,不禁問道:「那麼太后真正的兒子,下落在哪裡?」

  「那個女子,不久之後便悄然的帶著孩子出宮去了,至今不知所蹤,先帝曾震怒,派人四處搜尋,最後也無疾而終,不得已,便下了禁口令,知道這女子下落的人,已是越來越少了。」

  此時的陳凱之,心裡莫名的浮現出了那張令他能感受到慈和的臉,忍不住又問道:「太后知道留下的孩子並不是自己的親兒嗎?」

  陳義興搖頭:「不知道。」

  陳凱之覺得事情有些複雜,下意識地皺起了深眉,隨即道:「既然不知所蹤,這樣說來,那個女子所帶出去的皇子,十之八九就是真正太后所出的皇子了,或許這個人才是大陳真正的皇太子,那麼他有什麼特徵呢?」

  陳義興想了想,從書架裡取出了一部書:「這是宗室的黃冊,裡頭有諸皇子誕生的記錄,那女子的兒子,叫陳無極,而皇太后所生的皇子,被那女子掉包之後,與之銷聲匿跡的皇子,還未賜名,不過此子卻有一個特徵,他的大腿一側,有一塊胎記。」

  「我瞧瞧。」他彎著腰,翻開了書,一個彎月形的胎記便映入眼簾:「你看看,便是這個。」

  陳凱之接過了書,身軀不禁一震。

  因為自己的大腿一側,也有一塊胎記。

  也恰恰是新月形。

  不對,不對……

  陳凱之目中滿是疑惑。

  自己是孤兒沒有錯,可自己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啊……

  「那個孩子,結果如何?」

  「不知道。」陳義興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個孩子一直不知所蹤,而另一個孩子,也就是無極皇子,太后以為是自己所出,細心的養著,誰料卻被宮中的一個姓楊公公抱出了宮去,自此也是不知所蹤,而這楊公公,到底是誰指使的,也只有天知道,哎,原本先帝有兩個皇子,誰料……竟都不知所蹤了,想必極有可能已死了吧。」

  陳凱之很少會對一件事太過在意,可現在,他卻有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又問道:「那麼為何此事不稟明太后呢?」

  陳義興淡淡道:「這已是很久遠的事了,兩個皇子都已銷聲匿跡,而當今,趙王之子已經登基,現在若是稟明,會是什麼後果呢?」

  陳凱之頷首點頭,是啊,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何況……陳凱之現在竟心亂如麻起來。

  我去,哥們真的有這個胎記啊,可問題在於,自己絕不可能是那個太后真正的孩子,以後……看來得小心一些了,若是被人知道,那趙王一定會殺人滅口吧。

  這天人閣,果然掩藏了太多的秘密。

  不對……

  陳凱之深深地看著陳義興:「此事如此隱秘,便連太后,尚且都不知情,那天人閣又是如何知道?」

  陳義興一笑:「既然有諸子餘孽,為了防止這些人為虐,自然而然會有專門的一批人負責針對這些諸子餘孽進行打探,而這些人,叫儒子,他們無孔不入,甚至有人深入了極北之地,他們所打探的消息,是秘而不宣的,唯獨這天下,只有天人閣,還有北燕的崇文館,大楚的正心堂等地,會按時送一些消息來,用作存檔,老夫這些學士,是最牢靠的人,絕不會透露出一分半點。」

  陳凱之不禁咂舌,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得有一點多了。

  臥槽,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早知如此,陳凱之還真不願來,他所立下的志向,暫且只是一個大土豪,可沒想到,真要去揭開什麼秘密,上一輩子總有某些雜誌,動輒危言聳聽,什麼地心秘密,什麼外星人造訪的傳聞,陳凱之理都懶得理,因為這東西距離自己過於遙遠,他更願意活在當下。

  可現在最給他震撼的,卻是那塊胎記。

  自己明明不是太后的兒子,可為何這胎記竟是一模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卻是不露聲色。

  這個秘密,決不可讓人知道,而今,新皇已經登基,還是小心為好。

  他深深地看了陳義興一眼,道:「這天人閣裡,若只是這些秘聞,就太過無趣了,難道就沒有一些……對學業有幫助的書?」

  陳義興有些失望,還以為陳凱之對於這些一定會有興趣呢。

  年輕人都不是愛獵奇嗎?

  看來自己老了,對於年輕人的想法,愈發的難以明白了。

  他笑了笑,道:「有,這裡的書,包羅萬象,不知你對什麼書有興致?」

  陳凱之想了想道:「除了這些所謂秘聞,其他都有興趣。」

  「那可就太多了,只怕在這裡,說上幾日幾夜也說不完,不如我們先去拜見其他學士吧,噢,現在天色不早了,你今日怕是要留宿在此,所以也不必急。」

  陳凱之點頭:「有勞殿下。」

  陳義興朝他一笑:「你的心,有些浮。」

  「什麼……」陳凱之呆了一下。

  他的面色確實有些不自然,方才的消息,實在有點讓自己震撼,他腦海裡,依舊還在想著胎記的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6 00:16
第三百零八章:非同凡響(5更求月票)

  事實上,這胎記的事,實在給了陳凱之足夠的震撼。

  至少現在他還沒回過味來。

  先帝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宮女所生的,而這個宮女,竟和什麼餘孽有關,而另一個,太后所出,可……竟和自己一樣,有一塊胎記。

  不對,不對,自己在上一世就有這個胎記了……

  可是為何,這個皇子的胎記竟和他的一般無二呢?

  那……這個皇子現在是生是死呢?

  想來……已是死了吧,如若不然……

  靖王殿下,想用秘密來吸引陳凱之,而陳凱之,卻被這秘密給嚇住了。

  即便是平時鎮定如他,一時也無法消化這個消息,他心情複雜地隨著陳義興繼續登塔,心裡卻還在亂七八糟地想著。

  直到暈乎乎的被陳義興領到了一處地方,這裡便是聚賢廳了,陳凱之走進去,目光卻有些呆滯,只見這裡早有六個學士跪坐於此,而後,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聚焦而來。

  楊彪和蔣學士諸人,很期待見一見這位陳凱之,等陳凱之到了,所有人還是呆了一下。

  因為……太年輕了。

  可怎麼看著,這小子竟有點呆滯?不會是個書呆子吧?莫非是沒見過大世面,到了天人閣,給嚇傻了?

  楊彪含笑,他本是想板著面孔,顯得正式一樣,可轉念一想,太過嚴肅,反而不好,還是對他和善一些,免得他受驚。

  蔣學士也收斂了方才不怒自威的模樣,換上了笑臉道:「陳凱之?」

  「啊……」陳凱之略顯失態。

  心裡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靜啊。

  眾人看陳凱之的反應,不約而同地哄笑起來,果然是個黃口小兒啊,就算已是三入地磅,可見了吾等,終究有些緊張。

  「來,坐。」楊彪不得不露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

  陳凱之這才醒悟,突然一想,去你的,這什麼鬼秘密,再出奇,可和我有個一毛錢關係,管他呢。

  他終是心神清晰起來,人就是如此,什麼都想開了,便無所畏懼了。

  這個時候,他收拾好心裡,才有了心思打量起諸學士,忙作揖後,才乖乖地跪坐至空案之後。

  楊彪還未開口,急性子的蔣學士便迫不及待地道:「陳凱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可謂精闢,只是天下的官吏,俱都有私心,那麼,是否可以說,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便是空想呢?」

  雖然態度儘量的客氣,可是這第一個殺威棒還是下來了。

  這裡可是天人閣,是大陳頂尖精英的所在,蔣學士先想試試陳凱之的斤兩。

  此時,陳凱之心態已經擺正了,只略一思索,便一臉正色地道:「儒家講究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勇恭廉,可天下絕大多數人,卻多是不仁、不義、無禮、不智、無信、不溫、無良、不恭、更無儉讓,至於忠孝,倒是略有,怕是也不多,勇者便更少了,至於恭廉之人,如公之所言,那就更為鳳毛麟角,難道就因為如此,我等便不要繼續倡導仁義,推行教化嗎?」

  蔣學士不服氣,你還嘚瑟了?

  其他的學士都莞爾,都想看看蔣學士如何說服這個小子。

  蔣學士呷了口茶,才漫不經心地道:「因為仁義禮智,乃是道,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卻是國策啊,前者重在教化人心,後者卻為經濟之道,不可一概而論。」

  陳凱之笑了笑道:「公之所言,也有道理,可學生以為,蔣學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陳凱之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固然是草率,可要真正去施行,未必就是壞事……」

  「且慢著。」蔣學士深諳辯論之道,強行打斷陳凱之的話:「貿然施行,若是不合適,豈不是天下大亂不可?」

  眾學士紛紛頷首,覺得有禮,其實變革,誰都想,可是俯仰古今,有變革而強國的,也有因變革而衰亡的,說穿了,風險太大,與其冒這樣大的風險,倒不如苟安。

  陳凱之一笑:「如何不能試?其實可以先從一縣開始,命人去嘗試,自一縣中的嘗試中發現它的問題,再進行修改和完善,等到有了成效,再往一個府推廣,府比縣大,可能會遇到更大的難題,可這並不要緊,發現了問題,去解決便是,若是有官吏貪墨,那就用嚴刑峻法去約束它,若是官府有處置不周之處,就針對情況,定製更好的方法,若是百姓們無法承擔,那就衡量一個尺度,使雙方都可接受。你我在此,坐而論道,每日可以想出千千萬萬種惠民之策,可也只是在此空想而已,於民何益?於國又有何益?」

  陳凱之笑了笑:「總而言之,無非就是嘗試,不去嘗試,怎麼知道可以不可以呢?一個府若是推廣成了,就可以推廣至一省,天下的事,若是覺得可行的,就該去實踐,若是學生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當真有錯,那麼若是實踐之中出了問題,學生可以第一個請罪,可若是實踐的好,為何不去做?學生是讀書人,深知坐而論道,何其容易,寫一篇文章,也不過費一些筆墨的功夫而已,即便是學生與公在此辯駁,勝了如何,敗了亦如何?這對於天人閣之外的世界,又有什麼影響呢?」

  此時……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蔣學士的論點很簡單,就是攻擊陳凱之的論點,其實任何論點都有錯誤,陳凱之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怎麼可能會沒有漏洞呢?甚至裡頭有著很多漏洞,所以要找到漏洞,實在太容易了。

  大家還以為陳凱之這個傢伙,一定會針對這些漏洞,和蔣學士進行一次激烈的交鋒。

  而事實上,蔣學士也期待陳凱之在這些問題上糾纏,因為陳凱之一旦和他在這方面交鋒,勢必會陷入被動。

  誰曉得陳凱之這個傢伙,直接撇開了這些缺點,拋出了實踐論。

  先從一縣試點,之後再慢慢推廣,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實踐的本質,壓根就不在於完美運行,本質在於,在實踐的過程中,去尋找漏洞,去找出問題,去嘗試解決問題。

  呼……

  這意思是:別瞎比比了,擼起袖子加油幹才是最實際,哪有這麼多廢話。

  直接將蔣學士搜腸刮肚預先所想好的一切缺陷吊打,這幾乎等同於是慘不忍睹地將蔣學士按在地上摩擦。

  此時,陳凱之繼續道:「蔣學士方才所指摘的問題,學生非但不進行袒護,反而要極力贊成,因為學生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本就有錯誤,可只要吾等認為我們的方向沒有錯,那麼提出越多的問題,才可在實踐之中,去找出解決的方法。」

  陳凱之朝蔣學士拱手作揖,很誠懇地道:「公之所言,學生深以為然,此乃金玉良言,唯有先生的高論,方可使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將來在得以實踐之後,找出更完善的方法。」

  「呃……」

  蔣學士突然覺得挺尷尬的。

  說好了的下馬威,結果……這個畫風,怎麼有點怪怪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輸了,幾乎是完敗,當自己自以為自己尋找到了攻擊陳凱之論點的手段和方法時,陳凱之直接將這些揪出來的錯誤,當做完善的良方。

  蔣學士終究是好面子的人,此時如鯁在喉,既不好再反駁,又有點騎虎難下。

  陳凱之則是笑吟吟地繼續道:「學生自從來了天人閣,得見先生,方才知道天人閣果然非同凡響,歷來文人之間,多是相互吹捧,吹捧的多,批評的卻少,尤其是許多批評,詞不達意,不知所謂,唯獨先生沒有因為學生是客人,而對學生口下留情,反而字字如刀,對學生的文章提出質疑,所謂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先生如此,教學生佩服,君子相交,本就該相互拾缺補漏,只有這樣,才可以使人受益,學生多謝先生。」

  這樣也行?

  蔣學士一時目瞪口呆。

  好了,現在人家的梯子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這時候還愣著做什麼,當然是按著節奏走,趕緊就坡下驢了。

  蔣學士心裡暗道厲害,初時他還以貌取人,現在才領略到內裡果然是非凡,他忙道:「哈,老夫確實是想要考教你,不錯,很不錯,老夫沒有看錯人。」

  陳凱之則朝他點點頭。

  心裡想,這算不算過關了呢?

  這時……卻聽楊彪咳嗽一聲,接著道:「方才的高論,使人耳目一新,卻不知此論,從何所得?」

  額……這個觀念,確實是有些超前。

  不過陳凱之也拿捏不準這實踐論,會不會招致這個時代的人反感,他抬眸看著楊彪,卻見楊彪微微蹙著眉頭,似乎很希望和陳凱之繼續探討下去。

  陳凱之不及多想,便道:「這是學生胡口亂說,此戲言也,請莫當真。」

  楊彪卻是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反而不依不饒地道:「不不不,這絕非戲言,陳凱之,這裡乃是天人閣,你不妨細細來說一說。」

  …………

  抱歉,更晚了,今天的思維有點遲鈍,碼得比較慢,好了,老虎休息了,大家也早些睡,晚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6 10:38
第三百零九章:開宗立派(1更求月票)

  楊彪心裡,被震撼了。

  陳凱之所提出來的新穎思想,對於蔣學士來說,或許不過是雙方爭辯的論點,可是於他而言,這才是真正的經濟之道啊。

  「就以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而論,你詳細來說說。」

  楊彪看著陳凱之,眼中閃著期待的光彩。

  陳凱之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縱有再厚的臉皮,也抵不住這熱情的目光啊。

  心裡略思索,陳凱之便道:「可先從一縣做起,先任命一個勇於任事的官員,推行此政,先加稅賦,而後再著手,讓官府出面,建設農用、民用設施,以三年為期,觀察後效,若是發現問題,則上呈廷議進行討論,尋找解決的辦法,再針對問題,對症下藥,該縣可以全力推行新政,而新政的得失,則進行各種的研討,最終得出利弊,若是成功,則推至一府,再推至一省,最終惠及天下。」

  「這樣的做法,其利有三,一者,即便是出了問題,也不至波及太廣。其二,可以在推及天下之前,進行論證和討論,甚至及時做某些防範,其三,可以使朝中諸臣,對其進行廣泛討論,而這種討論,便再不是坐而論道了,而是根據實踐中所出現的問題,就事而論事。」

  「這便是學生的實踐之論,歷來諸國,富強者無不自革新而始,可革新的風險過大,貿然行事,一旦出錯,則悔之莫及,可若是不去實踐,豈不徒勞無益?」

  「學生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是好是壞,若只此坐而論道,沒有任何的意義,所以,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必須輔之以實踐,方方才能成功。」

  「其實何止如此,今日天下的一切,都是自實踐中得出,就如……」陳凱之手指著杯盞中的茶水:「先民們若不去嘗試,不親口去沖泡這茶水,如何能知茶葉的甘苦呢?當先民們嘗試之後,大家才可以喝茶,這千百年來,茶藝在實踐中,又經過了多少次革新,方才有今日的滋味呢?這俱都是匠人們一次次的嘗試的結果,吾等在此喝茶,正是受了他們的恩惠。」

  說到這裡,陳凱之一笑,手指蔣學士的綸巾儒衫道:「先秦時,衣飾有今日之華美嗎?那時多是絹、綈、紗、素羅而已,可時至今日,天下萬物,哪一樣不是自實踐而出?而今之劍,為何多是三尺之長,諸公認為這是為何呢?」

  陳凱之卻是自問自答地繼續道:「這是因為以而今之鍛造,劍過三尺,則容易彎折;若是過短,則用劍便多了凶險,無法制敵,是以我大陳之劍,長三尺。這……又何嘗不是無數的工匠,一次又一次的得出。」

  蔣學士若有所思,他一直想辯倒陳凱之,此時忍不住道:「你說的都是匠術,不能服眾。」

  這也很有道理,陳凱之只是糾結在匠術上頭,所舉的例證,並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陳凱之這時才突的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離經叛道了。

  在這個儒家倡導的世界,自己說的這些,確實容易引人反感。

  不過讀了這麼多書,用孔聖人的邏輯來武裝自己,這是陳凱之無往不利的本領。

  陳凱之含笑道:「學生這是先用小道,從而引申出大道。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至聖先師又曰:君子欲納於言而敏於行。所謂事難行,固要敏;言易出,故要謹。」

  「你看,至聖先師,不就是在倡導大家多去實踐,而少來空談嗎?先師聖明啊,學生正是從中,得到了聖人的啟發,方才有此感慨。」

  事實上,孔聖人就是一個框,因為子曰過太多的東西了,所以但凡讀書人想要論證自己觀點,隨手便能從子曰裡尋出自己的合法論據。

  蔣學士這時默不作聲了,他不得不佩服,陳凱之這個傢伙的口舌之能實在厲害。

  此時,陳凱之接著道:「其實這天下萬物,說得再好,唯有實踐之後,方能得到真知。這本是聖人的教誨,可是當今天下,風氣卻多是以空談為主,其實討論並非是壞事,只是脫離了一切實際,做無用的討論,又有什麼用呢?」

  「吾等讀書人,上得皇恩,更蒙先師教誨,下承黎民百姓,為百姓所敬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理應兼濟天下,若只是一味的坐而論道,對於天下,沒有任何助益,就如學生這般,蒙諸公不棄,得以文章三入地榜,榮耀加身,名傳千古,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傳世的文章,何其多矣,可是上能報國家,下能安黎民的人,卻是鳳毛麟角,學生之志,不在於文章,文章只是讓學生明白事理,去看破萬物的本質,四書五經,是教誨學生什麼可以為,什麼事不可以為,何為仁,又何為義,可是……」

  陳凱之頓了頓,才繼續道:「可是學生不以此滿足,學生以為,至聖先師所言,學生還未做到,君子訥於言而敏於事,學生文章太多了,言的太過了,可是真正的事,學生慚愧,至今還未做過一樁。」

  這個時候,在聚賢廳裡,諸學士們卻是鴉雀無聲。

  楊彪突然意識到,這一番對談,竟是……

  他沉思了片刻,眼眸猛地一張:「此論,足以開宗。」

  開宗?

  諸學士們頓時愕然。

  所謂開宗,便是開宗立派。

  當今天下,儒家的學派不少,比如儒家八派,而這儒家八派之下,又有無數的分支。

  陳凱之的這一番用儒家的招牌來解釋實踐論,實在令人耳目一新。

  可是開宗立派……

  開宗立派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它需要大量的論述,也需要許多弟子或者是大儒協助著去完善理論。當然,還需要得到廣泛的傳播,至少需要有一批鐵桿的得意門生。

  以上這些,都是必要的條件。

  自然,這裡頭最核心之處就在於,你得有一個能夠自我完善,同時具有很強說服力的核心思想。

  楊彪起先只能很想見識一下陳凱之的內裡有多少的真才實學,可沒想到陳凱之竟如此出彩,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真的被說服了。

  別人如何,他不在乎,陳凱之雖然說的並不深,可是他很快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那便是……這實踐之論,確實可以解釋天下萬物的道理。

  譬如,為何各國保持均勢?這是因為經過了數百年的攻伐,無數的皇家和將軍們進行了實踐,最終才得出了結論,那便是誰也沒有吞滅諸國的能力,最終偃旗息鼓。

  又如這最簡單的衣食住行,乃至於聖人的學說。

  此時,他眼眸一亮,心裡感觸萬千,他曾是宰輔,太明白誇誇其談的危害了,若是現在自己主政,多半這陳凱之一席話,就足以讓他去實踐實踐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吧。

  此時,楊彪彷彿發現了新大陸般,期許地道:「這是你心中所想,可有其他的論述嗎?」

  其他學士,只是聽陳凱之的話有理,哪裡有楊彪這般醍醐灌頂之感,畢竟楊彪對此的理解更為深刻,他認為……這並非不是富國強民的良方。

  所以當他說出開宗的話,不只是蔣學士不理解,便是陳義興,也覺得反應過了頭。

  陳凱之則是想了想,才又道:「有倒是有,可是學生一時半刻,也無法細細說出來,總覺得有千頭萬緒,還需整理。」

  「整理,整理好啊。」楊彪很是雀躍地道。

  往常,他雖不至於非常嚴肅,可也正是正經八百的樣子,可此時,他眉開眼笑的,宛如一個老頑童,哪裡有半分肅穆的樣子?他甚至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覺。

  他的人生經歷,一直和其他的大儒不一樣,他總是覺得自己的所學和自己的所見,有時候總會有一些偏差,書中的東西,看上去總是有道理,可是在實際應用上,卻發現難以推及,這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疑惑,這個疑惑,一直都盤繞在他的腦海。

  陳凱之的這一番話,卻令他突然解開了一切的疑惑。

  他左右瞥了一眼諸學生,看著他們臉上的不解,心裡突的有著一個感慨,和他們說話,真的夠沒有意思啊。

  於是他眼睛放著亮光,直直地盯著陳凱之道:「不妨,你我秉燭深談,事不宜遲,老夫在書齋之中,虛位以待。」

  陳凱之也是服了自己,居然能將儒家和特麼的實踐論給結合起來,不過他自然清楚,後世的一切思想,在這個時代,若是不披上一個孔聖人的外衣,這都是找死。

  至於楊彪所表現的熱情,卻也令陳凱之不禁咋舌,他左看看,右看看,卻見其他學士都是一臉苦笑,顯然也是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楊公,今日實在是太失態了。

  陳凱之猶豫了片刻,卻是略帶幾分為難地道:「可是……可是學生的肚子餓了,飢腸轆轆。」

  呀……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原來已不知覺間,到了傍晚時分,該吃飯了。

  ………………

  這幾天暈乎乎的,都沒怎麼注意訂閱,可是今兒一看,老虎不但頭暈了,還心陣陣的痛,這訂閱傷人心呀,好吧,老虎只能說,求支持求訂閱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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