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3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0 14:48
第三百三十章:放文榜(2更求月票)

  聽了劉夢遠的話,陳凱之便道:「此事,可和師兄商量過了嗎?」

  劉夢遠道:「已經商量過了。」

  「這樣就好。」陳凱之想了想,才有道:「住得近一些也好,誰知道那王家人還會不會再來鬧事,先生乃是君子,怎麼防得住這小人的路數?離得近一些,相互之間也好有照應。」

  劉先生就笑了,道:「是,老夫也有這一層擔憂。」

  接著自是和鄧健上值去了。

  陳凱之在家裡百無聊賴,只好把時間花在看書上,到了下午,吳彥帶了幾個同窗前來恭喜。

  那吳彥歡喜地道:「凱之的文榜還未放,就已得了武榜的狀元,真是了不起啊。」

  「他現在文榜就算考差了,至少也有一個保障,卻不似我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調笑。

  此時,劉師母過來,道:「凱之,你這些同窗,都留在此吃飯吧。」

  見了這師母,吳彥等人都頓感意外,不禁道:「這不是劉夫人嗎?怎麼劉夫人竟住你這裡?」

  「啊……」陳凱之不知怎麼回答好,這是自己師母,可也是吳彥的師母啊,他遲疑道:「這……是親戚。」

  其中一個人便好奇地問:「凱之,何時你與先生結親了?」

  陳凱之想了想:「是我師兄……」

  眾人一愣,隨即又恍然大悟的樣子,卻一個個擠著眼色。

  陳凱之好不容易敷衍過去,倒是有人來報:「學宮放了消息,明日清早,放文榜。」

  眾人一聽,個個摩拳擦掌:「要放文榜了,三年所學,畢功此役。」

  「若是再不中,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陳凱之的心情其實也和其他人一樣,激動萬分。

  中了,就算是鯉魚躍龍門,自己此前得到的名聲,才可以化為實質的好處,而若是不中,即便再有名聲又如何?

  自己要走的路,誠如自己對天人閣的諸學士所言,是一條實踐之路,沒有功名,就永遠無法實踐,而武狀元固然是錦上添花,可在這個時代,只有真正的文試金榜題名,才算真正的功德圓滿。

  他心裡細細回想著自己的文章,似乎也沒有什麼錯處,老吾以老,用這個來破題,乃是取巧,可是文章的結構,自己卻是細細捋過的,理當不會有問題,就怕有一些有新意的東西,考官們接受不了。

  無論如何…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希望自己能夠金榜題名吧。

  送了吳彥等人回去,陳凱之收拾了心情,等到次日一早,同窗們便呼啦啦的到了,都是文昌院的人。

  大家在昨日就約定了今日一同去看榜,按理時間應當是辰時三刻才放榜,可卯時時分,眾人便已來了,還差一兩個時辰呢,卻個個迫不及待的樣子。

  此時,曙光還未現,天空還是一片昏暗,一層薄霧籠罩在院落,露水打在了諸人的綸巾和儒衫上,大家卻是嘻嘻哈哈的一道扣門。

  劉師母和師姐是知道大家今兒約好了來此的,所以一早就在廚裡忙活了,鄧健也起得早,前去開了大門。

  眾人見了鄧健,紛紛行禮道:「見過師兄,吾等是凱之的同窗,邀凱之同去看榜。」

  「這樣早?」鄧健邀他們進去坐,吳彥等人倒是搖頭,要在院門前等。

  那師姐恰好從廚裡出來,這廚裡本是通著院落,她一現身形,吳彥等人眼尖,見著了,紛紛彎腰行禮道:「見過嫂嫂。」

  「嫂……嫂嫂……」鄧健一哆嗦,兩條腿發軟。

  那師姐嚇得俏臉上染上一層紅暈,沒有說任何話,忙躲進了屋裡去。

  劉師母聽到動靜,從廚裡出來,也是愕然。

  氣氛有些詭異啊。

  這時,另一個廂房的門推開了,只見劉先生走了出來。

  眾人便連忙向劉夢遠行禮:「見過恩師。」

  禮多人不怪,可劉先生顯然也在裡屋聽到了什麼動靜,一時尷尬。

  這種事,如何解釋呢?自己是師長,似乎無論如何解釋,都……哎……

  他心裡吁了口氣,想了想,似乎覺得還是什麼都不解釋的好。

  倒是陳凱之這個時候才走了出來,鄧健便扯出了笑容,連忙朝陳凱之招手:「凱之你來。」

  陳凱之看著鄧師兄這笑吟吟的樣子,心裡想:「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他還是走了過去,鄧健則是親暱地摟了摟他道:「凱之啊,師兄祝你金榜題名。」趁人不注意,壓低聲音道:「你胡說了什麼,你壞了你師姐名節,難道你不知嗎?」

  陳凱之頓時汗顏:「我……我……師兄,是我的錯,當時…」

  鄧健背對著其他人的視線,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混賬,我要揭破你。」

  陳凱之一把扯住鄧健的衣袖道:「師兄救我。」

  這傢伙,似乎很吃這一套。

  鄧健頓時下巴微微抬起,仰角四十五度,彷彿即將上陣以死殉國的將軍,口裡喃喃念:「雖千萬人,吾往矣。」

  轉過身,看著眾人瞧他怪異的樣子,還有劉先生以及師母表現出來的不安,接著……

  鄧健啪嗒一下,他跪了。

  鄧健聲情並茂的高呼一聲:「孩兒鄧健,見過泰山大人,給岳母大人問安。」

  臥槽……

  還有這個操作?

  陳凱之目瞪口呆,方才不是要他澄清嗎,可現在……

  這算是趁熱打鐵?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啊。

  吳彥等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的,這位師兄………對待自己泰山這樣的有禮……果然不愧是翰林。

  劉先生也是一呆,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劉師母卻是眼珠子瘋了一般的在轉,這鄧健,好歹是翰林,這些日子相處,人品倒還貴重,自家的女兒,現在孤苦無依,這鄧健……倒也算是良配了,只是可惜……還不曾測過八字。

  可這時候,哪裡顧得了這麼多……

  劉師母快步上前,三步兩步地一把拉起了鄧健,笑容滿臉地道:「賢婿,都是自家人,何須多禮?」

  劉夢遠本是被鄧健突而其來的舉動給驚著了,可是現在……

  他嘴唇嚅囁,畢竟沒有鄧健和師母這般的厚臉皮,不知怎麼說才好。

  陳凱之不敢留了,這情況似乎越來越複雜了,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你們自個兒去收拾殘局吧。

  於是忙催著吳彥等人道:「我們去看榜了吧,恩師,師母,師兄,師姐,晚上給我殺雞,不吃馬肉了。」

  說罷,溜之大吉。

  而在這庭院裡,空氣卻好像凝固了一樣。

  鄧健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突然覺得自己好受了很多,無論如何,自己也是為了幫助師弟,給師弟擦屁股,方纔如此的厚顏無恥,一想到這個,他心裡倒是舒坦了,竟彷彿自己身上隱有聖光籠罩。

  此時,劉師母遲疑地道:「鄧翰林,你是認真的吧?」

  「這……」鄧健猶豫了一下:「我是聽……」

  還未說完,劉師母已一把拉住了鄧健的手:「瞧老身瞎說什麼,這種事,怎麼可能不是認真的呢?這世上哪裡有人會拿這個來開玩笑的?賢婿,來,我們裡頭坐,今兒也不急著去當值,人生大事要緊。」

  鄧健悻悻然道:「我……不知師妹,肯是不肯?」

  師母毫不猶豫地道:「肯的,肯的,哪裡有不肯。」

  劉夢遠覺得自己尷尬症要犯了,咳嗽一聲:「公務要緊,老夫先去上值。」

  …………

  這個時候,天空終於緩緩變白,可街上依舊是冷冷清清慼慼的樣子。

  陳凱之等人結伴而行,等到了學宮之外,才發現今日看榜之人比之前看榜的人要多得多,無數人翹首以待。

  可這時時候還早,陳凱之等人,混入人群,很快便離散了。

  陳凱之只好孑身一人混入了深處,心說至少還得一個時辰才能發榜,於是只好百無聊賴的樣子四處看看。

  而這個時候,在那宏偉的洛陽宮裡,太后也已早起,才整理好的儀容,便有人來通報:「趙王求見。」

  太后其實對於今日的文榜,是頗為關心,卻又不好下旨去學宮裡問,剛剛讓宮女給她梳好了頭,便聽趙王來求見,繡眉不禁微微蹙起。

  「怎麼,他不去主持今日內閣的議事,跑來這裡,卻是為何?」

  這通報的小宦官道:「說是有重要的事,要稟報娘娘。」

  「重要的事?」太后眼中古井無波,淡淡地道:「請去玉溪樓吧,哀家在那裡見他。」

  「是。」

  用不了多久,一身盛裝的太后便擺駕至玉溪樓。

  這裡沒有宮中諸殿的雍容華麗,陳設卻顯得很雅致,趙王端坐在玉溪樓裡,宦官早就斟茶來了。

  他徐徐地呷了口茶,等外頭有人通報:「娘娘駕到。」

  趙王忙出了玉溪樓,前去接駕。

  太后帶著宮娥和宦官們在趙王的迎接下入樓,她面帶微笑,卻是徐徐道:「怎麼,有什麼事,非要今兒清早來說。」

  「娘娘,非是臣弟要擾娘娘的清靜,只是……百官們鬧的厲害。」

  「鬧?」太后風淡雲輕地看他一眼,心裡彷彿在說,哀家怎麼就沒聽到有人鬧得厲害,莫非是指使人鬧的厲害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0 14:5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0 19:20
第三百三十一章:一甲第一名(3更求月票)

  太后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後,她款款坐下,不露聲色地瞥了趙王一眼,淺淺開口道:「贄敬。」

  她喊的,乃是趙王的名,顯出了一家人的樣子,一臉親切地說道。

  「先帝駕崩之後,沒有子嗣,是哀家讓你的兒子做了天子,而今哀家只是一個婦人,而天子年紀又小,所謂主少國疑,此時正需贄敬這樣的人盡心竭力地輔佐。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嗎?」

  陳贄敬明白,太后的意思是,自己是輔政的宗室,出了亂子,他責無旁貸。

  陳贄敬忙道:「娘娘,是臣弟的錯,臣弟來此,就是為了請罪,除此之外,還希望娘娘能夠聖裁。」

  太后只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便坐直了身子,一臉正色道:「說罷,什麼事。」

  陳贄敬抬首,目光落在太后精緻的面容上,旋即眉頭蹙了蹙,格外認真地說道。

  「太祖之制,文試武試之間,本沒有界限,可歷來文武之間卻是曲徑分明,只是萬萬料不到今科的科舉,武試的狀元,竟是個文舉人,下頭各部,乃至於內閣之中,都在竊竊私語,說是,人不可分身,既如此,若是陳凱之再中了文榜,豈不是一人既要做武官,又要做文官?凡事都有先後,這陳凱之既中了武狀元,何不如任其入上林衛,任以武職?」

  太后明白了陳贄敬的意思,心有不喜,卻極力地不讓自己這張嬌美的臉孔上顯露出任何的喜怒。

  歷來文試成績好的,都是要入翰林院的,成績差一點,則要進各部去觀政;而武試成績好的,會進入上林衛,這上林衛乃是禁衛親軍機構,乃是禁衛軍的核心,而成績差的,則送去各營學習。

  現在陳凱之中了武狀元,有了進入上林位的資格,可一旦他文試金榜題名,總不能讓他又去各部觀政吧,凡事,都有輕重才是。

  但是……

  太后雖是女人,可不是普通女人,又怎麼不明白這文官和武官之別。

  太后目光一閃,若是如此安排,豈不是陳凱之這文武雙全,反而吃了虧?

  雖說進入上林衛,乃是極好的差遣,可畢竟文官比武官要貴重了許多。

  即便太后心裡希望陳凱之能有一個好官職,可精緻的面容依舊淡然之態,她手輕輕搭在案牘上,心裡猜測著陳贄敬的心思,旋即深深眯眼,微微思慮了一會,才沉吟說道。

  「你的意思是,陳凱之允文允武,反而只讓他任武職?」

  陳贄敬笑了笑道:「不,臣弟不是這個意思,而是百官有意如此。」

  「當然,這自然不是委屈他,只是他這武試,畢竟中的是狀元啊,可見此人若是任了武職,可以更好的為朝廷效力。」

  太后蹙眉:「可是他的文采,亦是無雙。」

  「這……」陳贄敬皺了皺眉,似乎也是有些猶豫,不過他很快便找到了反駁的理由,鄭重地說道:「相較於他的文采,他畢竟一鳴驚人,高中武試第一,這樣的人才若是從了文官,百官難免會覺得可惜了。」

  太后心微微一沉,她突然發現,趙王的立意已經很清楚了,這是藉著這個前所未有的先例,想讓陳凱之一輩子屈居於一個武官上。

  這樣的心思真的好深呀。

  太后不禁覺得有些寒,四肢冰冷,不過僅是轉眼間,太后便斂去紛亂的情緒,她冷冷一笑道:「可若是他文試,也中了狀元呢?」

  趙王陳贄敬倒是淡定得很,嘴角微微一勾,笑得格外從容淡定。

  「若是如此,臣弟反而沒什麼說辭了,只是臣弟以為,陳凱之雖然有才,可是時文要得第一,實在需要一些運氣,天下多少名人雅士也參加了文試,許多人都名落孫山呢。當然,臣弟沒有瞧不起陳凱之的意思,臣弟的意思是,無論是文試還是武試,總是采他的所長來任用他,方才是人盡其才,臣弟,也是想朝廷所想,娘娘而今攝政,理應廣開言路,兼聽則明。」

  趙王此話說得很漂亮,若是不清楚內裡的,絕又要誇一句賢王。

  可聽著這話的人是太后,太后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叔子,五官俊逸,目光清明,甚至還隱隱帶著一股氣度,這樣一個人,卻是令太后滿腔努力,甚至嘴角忍不住地隱隱抽了抽,藏在袖口的手也是緊緊握成了拳頭,才好不容易地讓她把情緒隱忍下來。

  這哪裡是什麼兼聽則明,分明是借此機會想要找回上一次自己的面子,分明是對陳凱之針鋒相對罷了。

  ………………

  此時,天空已經大亮,在這依舊透著冷風的早晨,那已經爬出來的陽光令大地漸漸回暖。

  在學宮之外,隨著鼓聲響起,無數在學宮外候榜的舉人們紛紛鼓噪起來,許多人開始向前推搡,陳凱之被這熱烈的氣氛所感染,也是激動萬分。

  在無數目光的期盼中,終於看到了幾個書吏徐徐出來,書吏們先是貼了第一張榜。

  陳凱之眯起眼睛,用心地看去,在那上頭飛速地尋找自己的名字。這榜中有五十餘個名字,人群中已開始有人喧嘩:「為何沒有我的名字?」

  「這是三甲,不要急,不要急,很快二甲的榜文就會出來。」

  「完了,完了,若是不中三甲,吾必不可能中二甲。」

  「我……我中了……我中了……」有人突然發出一聲厲吼,這聲音帶著嘶啞,可卻是滿滿的激動。

  而後,第二張榜被放出,則是三十多個名字。

  人群喧嘩得更厲害,已經分不清誰說了什麼。

  陳凱之心裡一沉,二甲、三甲都沒有,不會……自己落榜了吧。

  這一次考試,完全是他自己寫出來的文章,憑著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並沒有抄襲任何前人的文章,正因為如此,陳凱之其實覺得很懸的,他感覺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裡,這兩年來,自己的無數努力和心血,仗著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有對許多名師的求教,他原本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可在文榜中留下一個名字的。

  他自信自己站在了後世的角度,所以在時文方面,具有很大的優勢。

  目光掃視完一個個名字後,陳凱之心裡隱隱的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那些不肯散去的人,都在屏息等待著最後一張榜。

  等到差役們將榜貼上去後,陳凱之凝視著榜單……呼……

  榜首……不就是陳凱之嗎?

  什麼,一甲第一名?

  自己的文章,竟是中了一甲第一名!

  陳凱之身軀一顫,所有的不安頓時被難以言語的興奮所代替,似感覺渾身的細胞都在跳躍歡呼,這可是自己親手寫出來的時文啊。

  老吾以老……

  陳凱之甚至覺得世界一下子變得不真實起來,整個人都好像飄蕩了起來。

  倒是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年過中旬的舉人突然放出了悲聲:「天,又是沒有中,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還三年,吾一輩子讀書,何以竟是這樣的運氣。」

  那悲聲,像是會傳染似的,在場的考生,畢竟名落孫山的人比高中的多,於是許多人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這種情緒,即便是金榜題名之人,亦是能夠感同身受,大家都是讀書人,都知道這輩子讀書,機會實在渺茫,想要鯉魚躍龍門,何止是刻苦這樣簡單,多少人奮發圖強,最後落的卻是淒涼的下場。

  有的人考了一次又一次,這一輩似乎都在考試中和解題中度過了,落榜的自然是心如死灰,中榜的自然是激動的熱淚盈眶。

  有人已哭得暈死過去,有人黯然而去,有人依舊不甘心地看著榜單,眼眶裡俱都是淚水。

  陳凱之想要雀躍,高中一甲第一,這對自己來說,可謂是人生最偉大的成就,可這時,他心情卻也不由黯然了起來,沒有喜悅,有的只是作為一個幸運的佼佼者,看著原本在一條起跑線上奔跑的人黯然立場。

  固然也有人因為高中,而突然跪倒在地,以頭搶地,發出了囈語之人:「中了……中了……爹,爹,你看到了嗎?孩兒高中了,孩兒自此……自此之後,便是前程似錦,自此之後……振興家業。」

  金榜題名,就意味著你可以得到你所需要的一切,官位,財富,人上之人,那些豪門子弟,可以使家業更加昌榮,而於寒門子弟而言,則是一舉成名天下知,自此萬丈高樓平地起。

  「中了……」陳凱之最終沒有高呼,卻是不禁喃喃唸著,他攥緊了拳頭,清雋的面容在粼粼陽光下,格外耀眼。

  而在距學宮不遠的洛陽宮裡,一個宦官則是火速地拿著學宮送來的榜單入宮,他氣喘吁吁地走至太平殿,卻被張敬截住了下來:「學宮的榜可送來了嗎?」

  「送……送來了……」這宦官邊喘著粗氣邊擠出笑容道:「張公公,您……」

  「拿來。」張敬很不客氣地伸出手去。

  宦官忙將奏疏送至張敬的手裡,張敬身軀一震,接著徐徐的放下了手裡的奏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0 19:20
第三百三十二章:文武雙狀元(4更求月票)

  中了……中了……

  看完奏疏後,張敬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依著牆,才使自己勉強還能站著。

  而後,他不得不又重新拿起奏疏,看著這榜首第一名的名字,這個熟悉不過的字眼,令他的心底無比的欣慰。

  娘娘尋了這個孩子足足十三年的時間,再那麼多的歲月裡受盡思念的折磨,可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孩子重新出現在娘娘眼前之時,竟是一個這般令人為之震驚的人。

  他心裡忍不住想,先帝有德啊。

  文試、武試,俱都第一。

  這是何其大的恩澤。

  送奏的宦官見張敬如此,忍不住道:「公公,你怎麼了?奴才還需去給娘娘、內閣……」

  張敬搖了搖手,他抬眸,看著這小宦官,一字一句道:「你……歇著吧,咱……親自去送。」

  他腳步蹣跚的,因為激動得竟不能自己,所以走得並不快,可慢慢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竟是完全不顧宮中的形象,瘋狂地奔跑起來。

  只見在許多宦官和宮女的震驚目光下,素來謹慎的張敬跑得越來越急,等衝到了玉溪樓外,已是整個人氣喘吁吁的。

  因為太急,所以衝進去的時候,來不及抬腳,這皇家的門檻又高,啪的一聲,他腳跟一下子絆到了高檻,頓時,整個人跌了進去。

  一個完美的五體投地方式落了地,張敬顯然已經顧不得疼痛了,可等他抬眸,卻見一人目露嚴厲地看著他,是趙王殿下。

  趙王陳贄敬本是步步緊逼,抬出了歷代的成法,還有百官的意見,可是今日,令他奇怪的卻是,太后竟是寸步不讓,二人在此爭鋒相對,正在陳贄敬略又煩躁的時候,張敬卻是摔了進來。

  陳贄敬大怒,他自然不敢對太后如何,可張敬,畢竟只是一個奴才,於是震怒道:「張敬,你還懂不懂宮中的規矩?你一個奴才,如此慌慌張張,驚慌失措,這是誰教的你?狗一樣的奴才,這般有辱皇家體面,你是仗誰的勢?這若是傳出去,陛下的顏面蕩然無存。要你這樣的奴才,又有什麼用?」

  這是極嚴厲的批評了。

  本來這張敬就犯了錯,而理論上,這洛陽宮雖是太后攝政,可畢竟這天下真正的主人卻是陛下,張敬也不過是天子的一個私奴而已,身為天子的親父,趙王當然有義務痛責張敬一通。

  你一個奴才,算什麼?現在正好你犯了錯,誰也保不住你,太后若要保你,本王也不怕,大不了讓大臣們來評評理。

  張敬曉得自己犯了大錯,他歷來是個很謹慎的人,可是今日……

  於是他忙磕頭如搗蒜道:「是,是,奴才萬死之罪。」

  趙王陳贄敬陰沉地看著張敬,只是冷笑,這張敬這般請罪,他反而不好發作了,便看也不看他一眼。

  這樣宮中的奴才,算什麼東西,將來皇帝年紀再大一些,還不是反手之間教他灰飛煙滅,現在也不過是看太后一點面子罷了。

  陳贄敬這才抬眸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的臉色倒是沒有絲毫表情,似乎也沒有震怒,似是沒有一點趙王痛斥自己的奴才而動氣的意思。

  只見陳贄敬繼續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廟堂有廟堂的法則,天下的臣民,包括了太后、皇帝陛下以及臣弟,不無要謹守著這些規矩,臣弟以為,既然如此,陳凱之即便中了文進士,可武狀元畢竟是狀元,理應授予他武職,這……不是臣弟一人的諫言,許多大臣,也都附議臣的建議。」

  說來說去,他最大的殺手鐧是,這是很多大臣所支持的。

  太后徐徐道:「那麼就讓姚文治等人在內閣磋商出一個章程吧。」

  陳贄敬又怎麼會放過這次的機會,道:「臣看,不必磋商為好,這畢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一直爭議,只恐對朝廷不利。」

  太后突然板著臉:「利與不利,是你說了算嗎?」

  陳贄敬一笑,一見太后動怒,就不敢緊逼了,一副以柔克剛的樣子:「娘娘,臣弟並不敢和娘娘爭執,只是此事,事關成法,臣弟甚為憂心啊。」

  「既然如此,那麼不妨,廷議討論吧。」

  一旦交給廷議討論,就永遠揪扯不清了,假若陳凱之當真中了文進士,到時候討論沒玩沒了,這官還授不授了?

  顯然,這是趙王的如意算盤,就算不噁心死你,也要折騰你。

  他心知太后收買了這個文武雙全的人,對此人頗為上心,自然而然要藉著敲打一個小螻蟻,來展現自己的權威。

  太后則是眯著眼道:「贄敬,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突然很有深意地看了陳贄敬一眼。

  陳贄敬正想說話,太后突然又道:「哀家記得,當初的贄敬在哀家面前,可是一個恭順的賢王,可什麼時候,你學會了這樣和哀家說話?」

  說話之間,太后目光突然冷厲;「你是以為,哀家只是一個婦人,說的話已經可以不算數了嗎?」

  陳贄敬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直視著太后。

  太后則用殺氣騰騰的目光看著他。

  而在此時,這殿外似乎有人聽到了動靜,緊接著,嘩啦啦的腳步匆匆響起,紛沓而來的腳步,顯然是禁軍牛皮靴摩擦地磚的聲音。

  咔咔咔……

  這殿外,突的人影幢幢。

  無數粗重的喘息還有皮甲與鐵片摩擦的聲音令人窒息。

  陳贄敬臉色一陰。

  他身軀打了個顫,忙將自己的目光別開,終於,那眼裡的不甘緩和了,拜倒在地道:「臣弟萬死之罪。」

  太后豁然而起,她舉起蓮步,在這殿中走了小半圈,突的旋身回眸:「你告退吧。」

  陳贄敬一副惶恐的樣子:「是。臣弟……告退。」

  他走了幾步,卻見這殿外,無數彪形禁衛,一個個冷漠的堵在殿外,層層疊疊的鎧甲,宛如幽深的林海,一眼看不到盡頭。

  陳贄敬深吸了一口氣,卻又有些不甘,他似覺得自己今日顯得過於軟弱,卻又轉身回頭:「可是娘娘,臣以為,娘娘之所以攝政,是因為天下人敬仰娘娘,認為娘娘既已收皇帝陛下為子,娘娘一定會悉心的培養皇帝陛下為賢明的聖君,可現在外朝有了一些流言蜚語,說是娘娘有私心,臣弟絕沒有對娘娘不恭的意思,只是……大陳已經有了五百年的江山,文武百官,乃至天下各州的官長,邊軍的無數將軍,在他們心裡,當今天子雖是少弱,卻是他們的天子,娘娘可以乾坤獨斷,卻也要警惕流言。」

  方才太后給予了他的警告,可現在陳贄敬也同樣給予了太后警告。

  太后眉宇間如冰霜一般,卻不予理會。

  陳贄敬心裡惱火,卻又奈何不得,只得轉身,卻見那張敬依舊垂頭站在角落,他陰森森地道:「張公公,你方才急匆匆的進來,毫無規矩,可是想做什麼?」

  張敬徐徐上前,躬身朝陳贄敬拜下:「天下,奴婢……是給娘娘來報喜的。」

  陳贄敬冷著臉:「喜?喜從何來?」

  張敬道:「文榜已發,今歲科舉,高中九十七人,這些,無一不是我大陳的棟樑之才,可為娘娘和陛下所用,難道,這不是喜嗎?」

  陳贄敬方才意識到,今日確實是放榜的日子,他淡淡的點了點頭,故作優哉游哉的樣子:「噢?這……倒是很有意思,此等幸事,本王倒是也願湊湊熱鬧。」

  張敬朝著太后偷偷看了一眼。

  太后似乎也意識到,方才差一點撕破了臉,她一抬手,外間的禁衛似乎是會意,頓時一哄而散,頓時這被無數森然殺氣所圍的殿宇裡,一下子又恢復了原狀,太后一字一句道:「贄敬,你來念哀家聽聽。」

  陳贄敬便取了奏疏,心裡漸漸鎮定一些,將奏疏打開,隨即,目光一陣波動,臉色驟變。

  太后看著陳贄敬複雜的神色,心頭猛地一跳,又道了一句:「念!」

  陳贄敬卻是臉色又青又白,竟是不知該如何念才好。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奏本裡的三個字,整個人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一甲第一名……陳凱之。

  怎麼可能還是他?

  這傢伙固然有才學,可是……既成了武狀元,哪裡就有這般的運氣,又成了文榜第一?

  陳贄敬突然覺得自己可笑起來,自己為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東西,和太后據理力爭,可事實的結果……卻是……這傢伙,竟是文武雙狀元。

  太后已用嚴厲的眸子朝陳贄敬看來。

  陳贄敬只得硬著頭皮:「一甲第一名……陳凱之……」

  此時……這玉溪樓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

  太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不禁狐疑的瞥了陳贄敬一眼:「你……再念一遍。」

  陳贄敬卻感覺,這對於自己來說,完全是一種折磨。可既然太后有命,他又能說什麼,只好心裡嘆了口氣:「一甲第一名……陳……凱之……」

  呼……

  太后這才相信,自己並非是做夢,她的腦海裡,頓時浮想起陳凱之的模樣,她一時有些懵,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

  ………………

  本來想一口氣發大家的,可是拚命寫,只寫了兩章,還有一章,只好吃完飯寫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1 01:28
第三百三十三章:大動肝火(5更求月票)

  一甲第一名,這便是文狀元啊。

  大陳三年一考,即便歷經五百年,文狀元也不過是一百多位而已,而這些人,最終都成為了引領大陳風騷的人物,非同小可。

  想要高中狀元,單憑文采是絕不夠的,除了運氣,因為考的乃是時文,所以人物的眼光非常重要。

  一件事,要如何打動人,如何說服人,尤其是這麼多的考官,既需要入情入理,更需要引經據典,還需要精湛的筆力。缺了任何一點,都是絕無可能。

  更何況,陳凱之竟是允文允武,一舉兩個狀元。

  「真是……」太后嚅囁了唇,這種驚喜,使她始料不及,她良久,才定了定神,長長地出了口氣道:「真是令人意外啊。」

  陳贄敬更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太后在震驚過後,猛地想起了這個趙王,她美眸微側,身子雖是斜對陳贄敬,眼角的餘光卻是落在他的身上。

  「贄敬。」太后清冷的聲音在這殿中響起。

  「臣……」陳贄敬灰頭土臉地道:「在。」

  太后的唇邊勾起笑意,有心情的愉悅,也有幾許嘲弄的意味,隨即道:「你方才說,陳凱之若是中了武狀元,而只中了文進士,這便取他為武官,而如今他從文乃是狀元,從戎,也還是狀元,這……當如何呢?」

  這句話,語氣沒有半點過重,可不妨說是奚落和調侃。

  陳贄敬嚅囁著,此時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氣場,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

  「哀家看哪,是該議一議了,這是曠古未有之事,哀家不曾聽說過,自太祖以降,歷代先帝,曾遇到過這樣的才子,這科舉的本意在於舉賢薦能,這樣的大才,若是不為朝廷所用,你還希望將他送給其他人,你要知道,他可是學子?」

  陳贄敬只是道:「是,是……」

  「那就議吧,好好的議一議。」

  太后已經沒有心思去計較陳贄敬的失禮了,於太后而言,這些事,已經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天下的事,再大也沒有自家的骨肉的事兒大,其實她心裡的震驚,不亞於進殿時差點摔破頭的張敬,只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她顯得比張敬更鎮定一些。

  陳贄敬如鯁在喉,心頭堵著一口氣,卻也只是苦笑著道:「是。」

  「告退吧。」太后側過身,背對著陳贄敬,而她肩微微顫,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的失態。

  陳贄敬這時卻不敢抬眸了,這文榜,宛如直接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響亮,使他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之前那所謂的稟奏,簡直成了笑話。

  陳贄敬徐徐後退,正待要退出門檻。

  太后依舊背對著,突然道:「贄敬啊。」

  「啊……」

  「小心,門檻!」

  陳贄敬頓時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卻還是道:「多謝娘娘。」這才徐步退出。

  陳贄敬一走,太后整個人精神一震,回眸看向張敬。

  於是張敬忙上前去。

  「這不是哀家的兒子。」太后道。

  張敬頓時嚇了一跳:「娘娘,奴才已經驗明過了,確實……」

  「不!」太后道:「哀家的意思是,這是上天賜予給哀家的兒子,上天垂憐,哀家就知道,哀家這些年的等待,這些年所忍下的,一定會有好的結果的,哀家原本還想他畢竟已經出走了十三年,若是實在庸碌,哀家便許他一世的富貴,可是現在,這絕是不可能了,這樣的兒子,若是不能克繼先帝大統,哀家就愧對大陳的列祖列宗,愧對先帝了。張敬,時不待我啊。」

  張敬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努力地掩蓋激動之色的太后,卻道:「方才趙王為了陳凱之,差一些竟和娘娘發難,他是不是……起了疑心?」

  「不。」太后斷然道,接著冷笑:「你不明白這個人,他表面是借陳凱之來發難,實則是在試探哀家罷了,陳凱之事小,可真正的目的卻在於,看看哀家是否真有決心,是否真有勇氣與他魚死網破。」

  張敬這才松了口氣,不由道:「難怪了,難怪娘娘方才大動肝火,連上林衛都是劍拔弩張。」

  太后淡淡道:「這種試探,遲早還會有,可他敢試探,哀家就不得不有所動作。」

  太后側過身去,繼續道:「皇帝身邊,有個叫劉桂的宦官吧。」

  「是。」

  「是趙王府的舊人?」

  「是。是隨著皇帝陛下,一道進宮來,貼身伺候的,陛下極喜歡他。一見到便眉開眼笑。」

  「噢。」太后目光一閃,卻是輕描淡寫地道:「那麼……拖出迎天門,打死了吧。從今日起,讓吳夲去伺候陛下,陛下身邊的禁衛,再加派一些,還有……趙王妃的一個外甥,不是聽說在關中殺了人?前些日子還有人進宮來,請求哀家寬恕呢!傳旨,用皇帝的旨意來傳,告訴天下人,皇帝絕不徇私,王子與庶民罪同,責令有司,立殺無赦,所有涉案之人,自上而下,一概殺個乾淨,以儆傚尤!」

  張敬身軀一震,頷首:「奴才就怕這樣會惹來趙王的過激反應。」

  太后一笑道:「有的人,你退一寸,他便會進一尺,你越敲他打他,他反而就會安分一些日子了。還有,明鏡司那兒,近日要勤快一些,調撥寧國公帶他的安寧軍入京,哀家……已經很久不曾見過自己的兄弟了,書信往來,總覺得有些不便,請他來吧。」

  張敬心中大定:「奴才,明白。」

  太后隨手輕輕一揮手:「去吧。」

  ………………

  北海郡王府。

  在這郡王府的後宅,乃是一個天然的湖泊,湖泊之上,有一座島。

  此刻,在這湖心島上,卻是樂聲陣陣,輕歌曼舞的閣樓高處,北海郡王陳正道只著一襲長衫,他目光有著幾分波光,顯然是已有些醉了,身邊的門客們依舊勸酒,為郡王殿下助興。

  「哈哈……」陳正道一杯酒飲盡,道:「本王三歲學武,十歲弓馬嫻熟,十五歲出征塞北,二十歲已斬首過百餘賊寇了,本王勇冠三軍,那區區陳凱之能負馬,本王亦可。」

  他醉醺醺地丟了酒盞,身邊的諸門客紛紛道:「殿下神武,凡人不可及,區區陳凱之,如土雞瓦狗,不足殿下一握。」

  糜益更是笑呵呵地道:「那人只是一個武狀元,殿下乃千金之軀,何必將他放在心上。」

  陳正道看向遠處的一處銅鼎,這銅鼎,多半也有兩百斤的樣子,此時摩拳擦掌:「來,看本王的厲害。」

  他踏步而去,嚇得在中央舞蹈的歌姬頓時避開,紛紛跪在兩側。

  陳正道徐步到了鼎旁,呼出一口氣:「這小賊可以,本王亦可。」

  接著猙獰一笑,果然雙手貼在這鼎的兩邊,接著眉心緊緊一擰,便搖搖晃晃地將鼎抬起。

  眾人驚呼,紛紛道:「殿下小心。」

  可這陳正道果然力大,竟是生生將這鼎抬起,他面上憋得通紅,卻是露出得意非凡的樣子,厲聲道:「如何,如何?」

  大家都知道殿下已半醉了,紛紛道:「殿下天生神力,有萬夫不當之勇。」

  「殿下一拳,可將那小賊粉身碎骨,殿下威武。」

  「威武!」

  「哈哈哈……」陳正道卻是意猶未盡,不肯將這鼎放下。

  卻在這時,有個小宦官,瘋了一般衝來道:「殿下,急報,急報。」

  陳正道不為所動,依舊舉著鼎,卻是逞強道:「何事?」

  這小宦官便忙道:「文試放榜,陳凱之高中文試第一,如今已是文武雙狀元,震動洛陽!」

  陳正道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像被紮了一下似的,整個人竟像是洩氣的皮球,雙手竟也沒那般有力了,那舉得高高的銅鼎,竟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啪的一聲,摔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禁驚呼。

  只見那鼎翻滾而下,咚的一聲,便落在了陳正道的腳上。

  呃啊……

  陳正道發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於是無數人驚恐地朝著陳正道湧上去。

  陳正道哀嚎陣陣,等到府中的大夫來,脫了他的靴子,卻見他的腳趾骨竟已碎了數根,鮮血淋漓。

  「快,快,趕緊,上藥救治。」

  有人驚慌失措地道:「都是這個狗奴才,打死他,若非他多嘴,殿下何至如此。」

  「快報趙王、梁王、鄭王殿下。」

  「不!」陳正道這時,在蜂擁的人群中伸出了手,這手臂朝天,卻是搖搖晃晃得顫抖。

  他咬牙切齒,疼得目眥盡裂,似乎使出了渾身的氣力道:「該死!真的是有災星,這就是災星啊,真是仙人,方先生就是仙人啊,該死的,該死的使者還沒到金陵嗎?只有方先生……只有方先生才能救本王於水火危厄之中,請方先生來,無論是花費多少重金,無非是請多少人去叩拜,都要將方先生請來,本王……本王……本王要方先生,無論……無論如何代價……方先生……方先生……」

  說到這裡,頭便一歪,那手臂垂下,便暈死了過去。

  那些門客,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心裡滿不是滋味,卻還是一個個道:「快,救殿下……大夫……」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1 01: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1 13:07
第三百三十四章:授予官職(1更求月票)

  寒窗苦讀後,中了狀元,其實只是一個開始,而遠遠不是結束。

  至少陳凱之需及時前去學宮的學廟裡拜謝師恩。

  陳凱之與諸新科進士們,一齊到了學宮,所穿的乃是正式的襦裙,而事實上,這已是接近官服的樣式了。大陳的官服,並非是禽獸服加上烏紗翅帽,而是頭頂梁冠,穿著類似於襦裙的衣衫。

  和陳凱之同年的進士中,很遺憾的是吳彥等人並沒有高中。

  這一天,大家都隨楊業至了學廟,拜謝了至聖先師之後,隨即便到一旁的偏殿裡休息,因為這時候,宮中會頒發出旨意,授予官職。

  楊業坐在這裡,朝陳凱之招招手,示意陳凱之靠自己近一些。

  陳凱之便起身,跪坐在楊業身側。

  楊業端著茶盞,呷了口茶,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怎麼能不高興?身為掌宮,出了陳凱之這麼個妖孽般的天才,確實給他爭了一口氣啊,這些都將成為他的政績。

  可接下來,似乎又要犯難了,這個妖孽馬上就要入朝為官了,學宮裡,還能找到這種妖孽嗎?

  顯然是不能的。

  這是一種幸福的煩惱,就好像一個,在一年裡創造了一個偉大的業績,可之後的許多年裡,業績都可能暴跌,最後又回到當初半死不活的狀態,這……實在讓人遺憾啊。

  心裡雖有遺憾,楊業還是笑吟吟地道:「據說天人閣諸學士在修書?」

  陳凱之當然知道這事,他考試之前,還曾上過天人閣,『剽竊』了不少禁書呢。

  陳凱之頷首道:「是啊,諸公們想來也是找一些事做,免得寂寞。」

  楊業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據說書名叫《陳子十三篇》,現已修到了第四篇了。」

  陳凱之一臉詫異地道:「大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楊業笑了笑,道:「我何止是知道這個,我還知道,金陵突然出現了一個方先生,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鬼莫測。也不知是何人,開始傳說他的諸多事跡,據說堪比活神仙,可惜此人淡泊名利,是許由和巢父那樣的人,雖是無數人邀請,他卻都拒絕了。」

  陳凱之目光一緊,駭然道:「我在金陵時,怎麼不曾聽說過,你莫非說的乃是學生的恩師?」

  楊業卻是搖頭,道:「說起此人的來歷,實在古怪,彷彿是一下子蹦出來的,說起來,老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的恩師,老夫倒是略有耳聞的,想來並非是他。其實老夫對於這樣的人,歷來也不甚關心的,只是據說連衍聖公府都聽說了,還派了人來大陳打聽。」

  陳凱之不禁道:「衍聖公府打聽這樣的人做什麼?這就怪了,我們儒家,講究的乃是入世,所謂上報國家,下安黎民,這隱士,只怕與衍聖公府不合吧。」

  陳凱之這樣說,是有道理的,因為許多儒生,其實對於隱士雖然也會讚歎,可在心裡,怕也未必看得上。

  讀書人嘛,求的是功名,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豈可讀了書,卻拋棄蒼生,躲去山中自娛自樂?」

  楊業凝望了陳凱之一眼,有些猶豫,一副當講不當講的樣子。他踟躕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聖公頗好……神鬼之術。」

  陳凱之身軀一震,此等話是有些犯忌諱的。

  楊業繼續道:「這些事,你知道便可,萬萬不可四處張揚,這於你沒有好處,當然,這也可能是老夫的妄測,不過據說有術士,專門在衍聖公府裡,為聖公煉藥。」

  陳凱之頷首點點頭:「學生知道了。」

  楊業倒是有些訝異:「為何你一點也不吃驚?」

  「這有什麼可吃驚的。」陳凱之笑了笑道:「聖公又非孔聖人,誠如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可也未必大陳的所有君王,都如太祖高皇帝一般。」

  楊業苦笑,二人低聲嘀咕著,他本以為陳凱之就算比較雞賊,不是什麼溫室裡的花朵,可多少對於那些神聖的人物該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可陳凱之如此品評,卻令楊業驚訝之餘,心裡有些發寒,這傢伙,還真是『老練』啊。

  陳凱之心裡則不禁想著楊業方纔所提的那位金陵的方神仙,難道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以前的他是不信的,可現在他已經見識過了《文昌圖》,倒是不敢輕易下什麼妄言了,雖然還是狐疑的態度,可楊業說的神乎其神,何況連衍聖公府都有了關注,這個神秘的隱士,該有多麼厲害啊。

  罷了,這事其實跟自己沒有多大的關係,不去多想了。

  終於,有禮部的官員來了,眾人紛紛起身,彼此相互行禮。

  見禮過後,這禮部職事官也不多客套,直接道:「聖命!」

  其實授官都是有定數的,大多是根據成績而授官,所以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自己會得到什麼職事。

  於是眾人紛紛聽旨。

  這禮部職事取出聖旨,念道:「聖諭,曰:新歲今科,諸生脫穎而出,乃國家棟樑也,今朕上承天命,下順民心,克繼大統,即皇帝位以來,不無夙夜難寐,只恐有負列祖列宗所托,朕尚幼弱,卻懷先帝親賢舉能之心……」

  陳凱之心裡想,你特麼的逗我啊,你一個小屁孩子,還反夙夜難寐,難你妹啊。

  當然,他也知道,這旨意,本就是翰林草寫的,跟那小屁孩的皇帝,半分關係都沒有。

  這職事的聲音依舊迴盪:「陳凱之者,文試一甲第一名,冠絕天下,此棟樑也,敕其為翰林修撰,授從六品。」

  陳凱之吁了口氣,他早料到是從六品的修撰了,之後名列前茅的,則是七品的編修,再之後,連翰林的資格都沒有,多半是去各部觀政罷了,都是從七品和八品。

  這修撰別看級別低,卻是翰林,屬於儲備的高級幹部。

  自己這樣年紀有此官職,將來就算混資歷下來,七八年之後,那也該是個侍讀了,運氣好點,還能撈一個侍讀學士。

  這無疑是火箭一般的躥升啊,對於許多人來說,可謂是可遇不可求的!

  至於那些觀政的人,是最慘的,先是分去各部實習一年,有的留在京師,多半也就在各部職事,就如自己師兄當初那樣,這還算是運氣好的,運氣再差一些,就更慘了,直接丟到地方州縣去,從主簿或是縣丞做起,混個知縣,這叫祖墳冒青煙。

  現在看來,大家都是剛剛成為進士,還沒有拉開太大的差距,可到了十年之後,彼此的地位就懸殊了,那時候,陳凱之可能已經在翰林成為了學士,也可能在部堂裡任一個侍郎,至少,那也該是主事,算是踏入了高級大臣的門檻。

  而其他人,運氣好一些的,也不過是個知府而已,甚至如當年的朱縣令那樣,一直都在縣令任上打轉,永遠看不到希望。

  那禮部的職事說到這裡,竟頓了頓,朝陳凱之道:「可是陳修撰?」

  陳凱之不明所以地道:「正是。」

  職事道:「陳修撰,汝既已經承了這裡的旨意,可速去武院,那裡有你的敕命。」

  「還有?」陳凱之咋舌,忙道:「是。」

  說罷,他便匆匆起身,心裡卻歎了口氣,原本以為,文武狀元那該是一加一等於二,也就是說,直接給一個高一點的官職,誰曉得,朝廷卻是直接給自己一加一。

  陳凱之匆匆地趕往武院,果然在這裡,竟有兵部的職事在此焦灼等候。

  一見陳凱之到了,這兵部職事終於鬆了口氣,便忙道:「陳凱之,速來,與諸生一道接旨。」

  陳凱之顧不上眾人的目光,立馬和眾人一道聽旨。

  此人便道:「聖諭,曰:新歲今科,諸生脫穎而出,乃國家棟樑也,今朕上承天命,下順民心,克繼大統,即皇帝位以來,不無夙夜難寐,只恐有負列祖列宗所托,朕尚幼弱,卻懷先帝親賢舉能之心,武狀元陳凱之,有勇有謀,實屬罕見,敕為羽林崇文校尉……」

  陳凱之呆了一下,校尉是什麼官,他是知道的,也屬於從六品的官職,這羽林衛有大將軍一人,有將軍三人,又有六個中郎將,下設二十四都尉,再設九十六校尉,而校尉之下,則是七品的錄事參軍,此外,便是軍中的最基層兵丁等等。

  校尉這個起點不算低了,可是他聽說過執戈校尉、隨駕校尉、掌漕校尉還有守衛校尉,唯獨沒聽說過崇文校尉啊。

  好在這兵部職事似乎也懂陳凱之的心思,繼續道:「崇文校尉,乃特旨嘉許武狀元陳凱之文名,敕命其以上林衛之名,宣撫教化也。」

  陳凱之似乎聽明白了一些,自己是武官,這沒錯的,而且屬於上林衛,這肯定也沒錯,可是他的職責,當然也不是帶兵,而是教化。

  教化的意思,本質就是教人讀書了。可問題是,陳凱之到底教誰讀書?

  ………………

  不好意思,老虎不舒服,晚了點更,請大家能諒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1 16:09
第三百三十五章:陳家私邸(2更求月票)

  陳凱之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這種事,不問清楚也不成啊,兩世為人,他和府打過太多交道了,一旦有任何職責界限不清的地方,那就是一筆糊塗帳。

  陳凱之朝那職事笑了笑,旋即格外鄭重其事地問道:「敢問大人,宣撫教化的對象是誰?」

  這職事也是呆了一下,雙眸微轉著,一臉迷茫,過了片刻,他才緩過神來,朝陳凱之搖了搖頭:「吾不知。」

  陳凱之頓時有點兒……覺得怪怪的,心裡更是覺得無語了。

  好吧,即便人家說不知道,那就換下一個問題吧,因此他又徐徐問道:「在哪裡辦公?」

  「吾不知。」

  「既是職事,號稱崇文,總該有點兒正經的差遣吧。」

  職事搖頭,一張面容裡透出你別問我的神色。

  「吾……不知……」

  陳凱之突然覺得這傢伙在逗自己,一問三不知,還來宣讀什麼?

  宣讀你妹呀,簡直是在忽悠我。

  職事看了陳凱之一眼,竟是含笑道:「好了,陳校尉,不要妨礙本官繼續宣讀諭旨。」

  陳凱之心裡說,我哪裡有閒工夫妨礙你來著。

  不過不打緊,陳凱之倒是不介意,無論如何,自己領的乃是雙薪,就算武職的職責不清,大不了,自己領著校尉的薪俸,去做自己的翰林罷了。

  陳凱之心裡這樣想著,也就淡定了下來了。

  回到了明倫堂裡,眾人紛紛來恭喜,陳凱之汗顏,道了慚愧,等眾人得了官職,紛紛散去,楊業卻將陳凱之獨獨留了下來。

  楊業目光幽幽地盯著陳凱之看,隨即卻是感歎起來:「你初入學時,老夫真真想不到你會有今日。」

  陳凱之想到當初入學時的麻煩,竟是一點都不介乎,道:「都是過去的事。」

  「對呢,都是過去的事。」楊業捋鬚連聲道,旋即話鋒一轉,很是困惑地問道:「翰林修撰與羽林衛崇文校尉,嗯?這崇文校尉是什麼?」

  陳凱之苦笑起來:「學生也滿腹懷疑呢。」

  「不急。」楊業卻是淡定下來:「總之都會是好差遣,你是武狀元嘛。噢,有一件事,飛魚峰昨日給老夫遞了消息,說是大體的營造已經完成,其他的營造雖也在進行,不過多是在後山以及山頂,可前期的營造卻是完畢了,請你什麼時候去看看。」

  楊業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哎,為了你這飛魚峰,老夫真是煩不勝煩啊。」

  陳凱之聽了,頓時來了興致:「是嗎?擇日不如撞日,既如此,學生該去看看,大人是煩不勝煩,學生卻是破費到了吐血的境地啊。十幾萬兩銀子下去,現在還未聽出一個響來呢。」

  楊業卻是古怪地看著陳凱之,嘴角微微蠕動著,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有這麼多銀子,為何卻這般窘迫的樣子?」

  「因為窮。」陳凱之很認真地道:「這是學生攢下營造山中仙府,可不能亂花。」

  楊業一時無言,頓了一下,才又道:「老夫與你同去。」

  陳凱之應下,於是二人一前一後,接著拐過了明倫堂以及各院,來到了洛水的支流旁。

  從前這裡有一處年久失修的破橋,可是今日,這裡的一座石橋卻已修築完畢了。石橋上鋪設了卵石,一看就很結實,下頭是圓拱形,河水湍湍。

  這樣的橋,走著就放心了,過了橋,便是一條石路,這石路一直延伸至遠處的山門。

  而那山門,則營造成了一個牌坊之狀,一側立著一碑,是蒼勁的『陳家私邸飛魚峰』的字樣。

  遠遠望去顯得氣派,卻不奢靡。

  此時,楊業道:「這是那王堅請老夫所書的,拓印了下來。」

  只看這壯闊的山門,陳凱之突然有一種銀子沒白花的感覺,這王堅雖然死要錢,卻還是很有一手的。

  牌坊之後,竟是個影壁,遮住了山門,這就怪了,這尼瑪的一座山,還需影壁不成?不過這樣倒可以使外頭的人,無法窺見山下的景象。

  繞過了影壁,便是一條石階路,這條石階路一直朝著山上延伸而去,像一條沒有飛起的龍一般,匍匐在地。

  飛魚峰沒有白雲峰的陡峭,所以這石階倒也不難走,最重要的是,這左右兩側,還有一排石質的連棟屋宇。

  這顯然是給山下的門房或者是守衛們住的,陳凱之不曾想,即便是第一期的工程,亦是如此宏大。

  只看到這裡,心裡便既又激動,更有著期待,於是隨楊業沿著石階繼續上山。

  待走了數百階,只見這裡,一座山坪被開發了出來,一塊百來畝的平地裡,修建了一些涼亭,甚至還有一個水塘,有溪水引來的水,其他地方,都栽種了一些不知何等樹木的苗,那一株株的樹苗落錯有致,此時正在風中微微搖曳著,而在這裡,則矗立著一個木牌子,寫著『梅林』二字。

  另一處也是一個山坪,則是建著許多的屋宇,在這百來畝地上,起碼有上百石屋,顯然,這是開山炸石的石料堆砌而成,既免得有人不得不將山石運下山,徒廢民力,也方便地將這些石頭利用起來。

  這裡依舊有著一個木牌子,寫著『下魚村』三字。

  再往上,又有幾個所謂的『村落』,不只如此,這裡還有一個巨大的建築,上頭卻缺一個匾額,這是模仿道觀或者是學廟的建築,除了有大成殿,還有一處佔地極大的學堂。

  上魚村的規模是最大的,層層疊疊,有專門的倉庫、藏書館、學堂,設施連成一片,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牆結合淺紅屋瓦,連續的拱門和迴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廳,讓人心神蕩漾。

  在這之外,是一片闊地,這裡環境清幽,格外適合安居。

  過了上魚村,便是一個府邸,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這……便是陳凱之的書齋了。

  陳凱之和楊業走馬觀花地一路看,這楊業看得直咋舌,也終於明白了前些日子,這飛魚峰上為何總是轟隆隆的響了,這……簡直就是在修建一處集鎮啊,裡頭一切的設施俱全,便是這個書齋,看上去雖是古樸,可事實上,和內城的豪門府邸,並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沒有什麼雅致的裝飾之外。可這些,以後都是可以完善的。

  這宅邸內外,亭台樓榭,亦有數十個房間,站在這裡,向山下眺望,下頭的幾個村落,還有尚未長成的梅林、果園,乃至於一片疑似開墾出來的梯田,甚至是山下的湖泊,俱都收在眼底。

  飛魚山被陳凱之這麼開發下,竟是猶如世外桃源,美不勝收,令楊業也不禁驚歎。

  楊業收回目光,吸了口氣,調過頭看著陳凱之,不禁連連問道:「這……只是前山?」

  陳凱之微微頷首,淡定地說道:「這不過是一期工程,後面還有許多沒完工的地方。」

  楊業不禁一驚,目光散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只是第一期的工程而已,然而卻足以讓人側目了,此外還有後山,還有山腳的一些地方需要完善。

  許多的盤山道路,錯綜複雜地通向各處,除了上山需要花費半個時辰之外,這裡幾乎沒有任何的遺憾,完美到讓人想永遠住在這裡。

  當然,這裡還缺了人煙……

  緩了緩神,楊業笑道:「若是此時,山裡有人,這裡……只怕不下於尋常的城鎮。」

  陳凱之細細地觀察著每一處細節,大抵還是滿意的,一些設計,都是自己借鑒了一些前世的驚艷,比如景觀的設計,譬如宅邸的一些設計。

  甚至,陳凱之正在琢磨,是不是用嫁接或者移植的辦法,將一些茶樹、果樹移至山上來。

  當然,即便這裡有諸多的建築,可是這座山的開發,其實還不到一成,這裡絕大多數,依舊還是林莽。

  只有等人住進來,有了人氣,才會漸漸的生機勃勃。

  楊業突的問道:「凱之,你為何要修這麼大的宅院?」

  陳凱之笑了笑道:「因為學生有許多事,想要在這山中慢慢來做。」

  他一邊走著,一邊和楊業徐徐走到了這裡的後宅。

  這裡則有一處較為封閉的建築,楊業站在這裡,不禁覺得有些壓抑。

  他朝陳凱之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好吧,這飛魚峰是你的,自然是一切由你,老夫自不會多問。」

  二人邊走邊看,走在這裡,也不過是走馬觀花的看看罷了,等到日頭落下,那夕陽的餘暉落在散發著淡黃的光線,站在這山腰,陳凱之感受著這夕陽最後的餘暉,似乎覺得自己距離這太陽更近了一些。

  「該下山了。」陳凱之回眸,眷戀地再看了這府邸一眼,心裡卻知道,自己將在這裡,會有許多許多要做的事。

  這裡有倉庫,甚至有學堂,有陳凱之專門設計的實驗室,還有許許多多,表面上不起眼,實則卻與上一世頗有連接的東西。

  陳凱之笑了笑,萬事開頭難,可至少,自己已經走出第一步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1 16: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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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新官上任(3更求月票)

  金陵。

  只見湍急的河水滾滾東去,那波光在朝陽下,閃動著光芒。

  此時,在這碼頭上,一隊隊東山郡王府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出現。

  幾輛馬車停在了碼頭不遠處,遠處的河道上,則停著巨大的官船。

  東山郡王陳德行已下了馬車,他比一年前長高了一些,一身蟒袍,顯出著獨有的貴氣,卻是急匆匆地走到了後頭的一輛馬車前,帶著幾分敬意道:「恩師,到了。」

  於是車簾子緩緩捲開,卻見一個穿著樸素儒衫的中年男子自這華貴的馬車中鑽出來,他手裡,還攜著一柄破舊的油傘。

  他慢吞吞地下了車,面上一絲不苟的樣子,朝陳德行頷首點了點頭:「殿下,有勞。」

  「哪裡。」陳德行眼睛有些發紅,看著這位和自己朝夕相處,教授了自己許多做人道理的『恩師』,心裡不禁溢出不捨,便帶著幾分動容地道:「恩師當真要去京師嗎?若是恩師不願,其實……學生可以修書回絕那北海郡王的。」

  這位渾身看起來帶著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陳凱之的師叔,方吾才。

  方吾才卻是一臉淡然的樣子道:「哎,老夫本也不願去的,無奈何北海郡王三請五請的實在盛情難卻啊,更何況老夫在洛陽也是有一些故友的,許久不見,也好去拜望。」

  陳德行詫異道:「恩師在洛陽還有朋友,怎麼學生不知呢?」

  方吾才信口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難道老夫只和那天人閣的首輔大學士楊彪有舊,也需四處囔囔?你將恩師當成了什麼人?還有天人閣的蔣學士,也一直想向為師指教,為師……難道也和你說?」

  臥槽……

  陳德行身軀一震,目光頓時閃閃生輝,臉上似是因為激動而抽了抽,卻是老半天的說不出話來。

  連那幾朝元老楊學士,還有名震天下的蔣學士,也和自己的恩師關係匪淺?

  他崇拜地看著陳德行,若說以往,他可能還會對恩師的話帶著幾分懷疑,可自從北海郡王派了人來,哭著喊著要求恩師去京師指點他,陳德行方才知道,自己這個恩師,愈發的難測起來。

  陳德行便道:「恩師,若是見了楊學士,一定要代學生給他問聲好,學生對他歷來是極仰慕的。」

  「好了,好了。」方吾才云淡風輕地擺擺手,才淡淡道:「你呀,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也罷,為師去了。」

  陳德行忙隨方吾才一道上了碼頭上的棧橋,官船已搭了板子,方吾才站在板上回眸看了一眼陳德行,身上的舊衣迎風飄飄,衣袂吹得捲起,可他只夾了夾腋下的油傘,道:「殿下,好好讀書。」

  陳德行乖巧地點頭:「是。」

  方吾才便回過身,繼續朝著官船走去。

  陳德行凝望著恩師的背影,又忍不住想要瀟然淚下了。

  突的,方吾才回眸,陳德行精神一震,忙上前道:「不知恩師還有什麼吩咐?」

  方吾才朝他嘆口氣,捋著頜下的長鬚道:「是有一件事要交代。」

  陳德行快步上前,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方吾才道:「往後啊,少和人說你是為師教出來的。」

  「啊……」陳德行淚如泉湧,可憐巴巴地道:「莫不是恩師……您這是……要和學生恩斷義絕?」

  「不。」方吾才道:「只是低調而已,你已很了不起了,若是別人問你,這般的滿腹經綸,是從何而來的,你若是報了為師的名號,為師會很不好意思的。」

  陳德行被方吾才的精神所感動,連連點頭道:「是。」

  方吾才這才上了官船,扶著船舷,遠遠眺望著依舊還留在棧橋上的陳德行,等官船徐徐而動,大船順江而下,方吾才卻彷彿長出了一口氣的樣子。

  遙望著那碼頭上的黑點,他面無表情,對這裡,雖有留戀,卻毫不猶豫地奔赴遠大的前程。

  …………

  按著朝中的規矩,陳凱之得了官銜,就需去吏部點卯。

  所以這天的一大清早,鄧健便領著陳凱之到了吏部。

  洛陽的部堂,大多都顯得陳舊,因為都是在五百年前的基礎上修修補補的,即便是實在修補不了了,也只能按著原先的規格重建。

  可這吏部,乃是各部之首,陳凱之進去,發現即使只是裡頭的一個小吏,也都是趾高氣昂,不將任何官員放在眼裡。

  陳凱之也懶得理會,點卯之後,算是有了官籍,隨即便奔赴翰林院。

  他是新翰林,頭戴著二梁冠,身穿著簇新的儒服,如此的裝扮,配上他那張俊秀的臉孔,就更顯得文雅了。

  這翰林院佔地極大,機構林立,他尋覓到了點簽房,信步進去,又在翰林院點卯之後,只聽這負責點卯的文吏道:「按規矩,新任翰林該去見大學士,大學士的公房在此不遠,直行即到。」

  陳凱之頷首,這翰林院裡有自己的恩師,還有自己的師兄,也算是有不少熟人了,因而心情還算輕鬆,他點了點頭,朝這文吏作揖:「多謝。」

  這反而使文吏變得很不好意思起來,忙起身回禮:「大人客氣。」

  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陳凱之卻不在乎,所謂禮多人不怪,上一世,自己可是做銷售的,逢人三分笑,見了醜男叫帥哥,見了保安叫大哥,管你身價幾何的,都是張總、王總、劉總的叫著,這在上一世,早就是行規了,這毛病,改也改不了。

  人嘛,謙虛一點不是壞事,就如這文吏,你明明比他身份高貴得多,可客氣客氣一番,人家非但不會輕視你,反而覺得你彬彬有禮,心裡自然也就親切了幾分。

  人是決不可將人看低的,就如上一世,在大單位裡上班的,哪怕只是個臨時工,或者只是個看大門的,或許都有可能和單位裡的大領導有一些瓜葛,否則憑什麼別人做不了臨時工,而讓他來呢?

  陳凱之甚至敢說,在這翰林院裡,說不準真正和那些學士親近的人,未必是下頭這些侍學、侍講,或是修撰,反而是這些文吏,十之八九是學士們的耳目或者親信。

  因為對於任何同是官身的人,即便在學士眼裡,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屬官,他也未必肯讓你表現的太突出,畢竟大家都是官,總是存在著或多或少的競爭關係。

  而文吏不一樣,文吏表面上身份卑微,可正因為如此,官長們卻可以放心地任用,使喚起來,也無後顧之憂,他們做的事雖然繁瑣,卻又是極好的耳目,更是執行上官意志的主要對象。

  陳凱之朝他一笑,客氣歸客氣,卻也不能客氣得太過份,朝他點頭,便告辭出去。

  一路直行,這翰林院向北而開,大門有三重,第三重門曰:文昌門。

  陳凱之一見到文昌二字,便覺得格外的親暱,進入了頭一進便是署堂,為七開間的廳堂,堂中理論上是有大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分座,可事實上,這裡只是一些小翰林坐班,學士們有自己的公房,往往極少出現在這裡。

  往東有五間廳,曰:編檢廳,是校對詔書和公文的地方。而西邊五間廳,則是讀講廳,則專門為筳講備課之用。

  再往裡,又是一重宅院,東西各為典簿廳和待招廳,再後,便是書庫,藏書用的,後堂裡還有敬一亭,過了亭便是後門了,這兒是文館,以及先師祠。

  而實際上,大學士的公房在最裡,和先師祠比鄰而居,是一座頗為精緻的建築,被稱之為「西祠」。

  陳凱之到了西祠之外,通報之後,書吏卻讓陳凱之等候。

  過不一會兒,卻見從這西祠裡走出了一人來,陳凱之並不認得,不過瞧他模樣,想來在這翰林院裡的地位也是不低的。

  此人背著手,走到了陳凱之的面前,微微一笑道:「修撰陳凱之?」

  陳凱之朝他作揖道:「下官有禮。」

  這人便笑了笑:「新官上任,意氣風發,真是羨慕啊。」說著又笑了笑,才負手而去。

  陳凱之這才進了西祠,便見大學士威嚴地高高跪坐於此,此時正伏案,提筆寫著什麼。

  「下官陳凱之,見過大人。」

  大學士這才抬首擱筆,道:「老夫一直在此候你,心裡想,今日你也該來點卯,見一見了老夫了,汝乃文狀元,又身兼校尉之職,小小年紀,真是不簡單啊。」

  陳凱之絕不會認為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幾句客氣的話,便以為對方是器重自己。

  雖此前還沒真正在這朝中混過,可陳凱之卻明白,學裡和官場上是全然不同的規則。

  官場裡是人說話都超好聽,而學裡的人個個眼高於頂,能對你誇讚幾句,就算不是真心,那也絕不會摻太多假,而在這裡,卻只是規則罷了。

  陳凱之謙虛地道:「哪裡的話,下官還有許多東西要向大人多多學習。」

  大學士便一笑道:「你可知道,今日有三個新翰林來見了本官……可是你分明是狀元出身,卻是最謙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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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夢寐以求(4更求月票)

  這位翰林大學士姓吳,官拜三品,品級和其他大臣而言,雖是不高,實則卻是位高權重。

  他總是一副漠然的態度,雖然言語客氣,卻像是和任何人都敬而遠之的樣子。

  不過面對著陳凱之,他總算是露出了幾分溫和的笑容,道:「你的文章,老夫俱都看過,無一不是精品,何況你還能如此謙虛,難怪翰林院中有人對你交口稱讚了。」

  不等陳凱之客氣,這吳大學士眼簾微垂,接著道:「而今你既為翰林修撰,就該安守自己的本份。你需記住,你不再是在野之人了,一言一行都需注意。自然,老夫說這些,並沒有訓斥你的意思,只是望你以後謹慎一些,免得出什麼差錯。」

  陳凱之便點頭道:「下官明白,多謝大人提點。」

  陳凱之很瞭解一件事,到了吳學士這樣年紀的人,通常都會有個毛病,總對年輕人怎樣看都看不慣,要嘛覺得輕佻,要嘛覺得不實在,若是遇到年輕人稍有什麼不規矩,心裡便更反感了,總是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心中鄙視。

  這其實是每一個年長者的心理,有的人會表露出來,有的人只是暗藏在心。

  所以吳學士見了幾個新晉的翰林,其實印象都不太好,雖是見他們都一副唯唯諾諾之態,可他終究是擅長觀人之人,他們心裡的小九九,他怎麼看不透?雖不點破,心裡卻也沒什麼好印象。

  唯獨陳凱之,雖是年紀更輕,卻是一副老成的樣子,這談吐也是得體,這斷不是假裝的老成,而是吳學士總覺得,這個小子在和自己對談時,心裡總是藏著想法。

  他倒是生出了好奇之心,略思後便道:「你既為修撰,可想過是去讀講廳,還是待招房,又或者是文史館、編檢廳、書庫等地辦公?」

  陳凱之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話是隨口所說,這顯然,是一個試探。

  陳凱之心裡想,最穩妥的,自然是告訴吳學士,下官一切全憑大人安排。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吳學士為何要試探自己呢?

  要知道,若只是一個一眼能看穿的黃毛小子,身為領導的領導的領導,人家壓根就沒功夫去稱你的斤兩,說得再白一些,你壓根沒有被人使心思的資格。

  可既然是試探,自己若是表現的天衣無縫,這就有違了他的本意了。

  那麼接下來就該是表達了,既要讓吳大人不對自己起什麼不好的心思,可同時呢,卻也該表露一點自己的想法。

  想法很重要啊,很多人總是在上司面前表現得天衣無縫,無論問什麼,總是如太極一般圓滑的回一句聽領導安排,又或者是自己還需多學習,諸如此類,看上去像是無懈可擊,可事實上,這天底下,誰都是老油條。你雖是太極打得好,可在人心裡,也不過是冷冷一笑而已。

  所以,這既要懂規矩,有時候,得交心。

  陳凱之沉吟一想,便道:「學生還在學宮時,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入選翰林。」

  這是實話,此時決不可假裝自己不睦名利,你特麼的都裝逼說自己不慕名利了,還跑來翰林院做什麼?

  吳學士頷首點頭,似乎感受到了陳凱之的真摯。

  陳凱之繼續道:「起初的時候,學生最希望去的,乃是待詔廳和讀講廳,若是能有機會多入宮中,獲得宮中貴人的青睞,這是學生夢寐以求的事;何況若是有幸待詔,還能夠隨駕左右,就更不必說了。」

  吳學士又點頭,似乎也能夠理解,人之常情嘛,這官場,壓根就不是裝逼的地方,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科考後當官嗎?混入這個圈子裡的人,都是奔著功名來的。

  他突然發現,在陳凱之的身上,並沒有常見的青年翰林所特有的書呆子氣,起初聽說個才子,又是狀元,其實他也只是驚豔於此人的才學而已,而現在,短短的一番談話,他卻發現,陳凱之是個有點故事的人。

  陳凱之在這裡嘆了口氣,才又道:「可後來,學生讀的書越多,越是負有盛名,這才發現,學生差得太遠太遠了,尚需磨礪,何況學生年輕,倒也無所畏懼,因此倒是希望能夠去書庫,又或者是崇文館,多讀一些書,將來真正學而有成,想來大人另有任用。」

  吳學士微微愕然。

  還從來沒有哪個翰林,會主動要求去書庫和文館的。

  他看著陳凱之,此時已經不再將他當做一個尋常的青年翰林看待了,他微微一笑道:「若令你去文館,倒也算是人盡其才,不過……」吳學士搖了搖頭道:「方才來的兩個新翰林,本官已差遣他們各去文館和書庫了,若是你再去,反而不妥。」

  陳凱之心裡想,我當然知道大人那一句三個人裡,我陳凱之最謙虛,是什麼深意。

  那時候,陳凱之便料到,吳學士對於前面那兩個來晉見的翰林是很不滿意的,一般對於不滿意的翰林,肯定是打發去修書或是看守書庫的。

  也正因為如此,陳凱之才主動請纓,想去書庫和文館啊。

  自然,這個時候,陳凱之覺得該說出那句話了,便道:「啊,既如此,那麼下官一切憑大人安排才是。」

  此時才道出的憑大人安排,卻令吳學士滿意地笑著頷首,心裡想,此人年紀雖輕,倒是穩重,像是一個牢靠之人,就沒有必要送去文館和書庫裡磨一磨菱角了。

  他笑了笑道:「聽說你是學子?」

  「是。」

  吳學士點了點頭,想了想,便道:「既如此,那麼不妨就去待詔房吧。」

  他的臉色顯然比剛開始的時候要緩和了許多,甚至帶了幾分親暱。

  這真是一個人生重要的抉擇點,讓陳凱之去待詔房真的算是很給陳凱之的面子,甚至可以說,即便是狀元,不磨礪個幾年,也是沒有機會的。

  畢竟,待詔房可是要經常性接觸到宮中,甚至是內閣中樞的職位,一個新晉的翰林,若是稍有什麼冒犯,那就極有可能惹出大事。

  所以吳學士刻意想給陳凱之賣個人情,臉上略顯正色道:「去了之後,要好生的用命,知道了嗎?你若是出了差錯,老夫也是責無旁貸的。」

  意思是說,這是自己保舉的他,這麼重要的職務上出了差錯,我也有連帶責任的,而之所以還讓你去,是因為老夫欣賞你。

  這……就是提攜,也含著一份人情。

  小子,欠老夫的人情,以後可得記著還。

  陳凱之作揖,一副意外的模樣道:「是,下官承蒙大人美意,多謝。」

  吳學士笑了笑,便取了筆,書了一張便箋,放到了案頭上,語調溫和地道:「你取了這條子去待詔房見梁侍讀,他自會給你安排。」

  陳凱之取了便箋,便告辭出去。

  從這西祠裡出來,陳凱之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緊張的氣息終於得到了緩解,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陳凱之,似乎又找回了上一世,那職場的感覺了,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至於這位大學士,作為這翰林院裡的主官,自己肯定是給他留了一個不錯的印象,不過……

  陳凱之也不報太大期望,人家真正有多看重自己,至多也就是留下了一個印象罷了,可能過了幾天,也就忘了。

  所以,陳凱之也指望自己蒙了什麼厚愛,自己恩師還在翰林裡呢。

  他拿著便箋,七拐八彎的,終於尋到了待詔房。

  這待詔房裡極冷清,因為翰林院裡的待詔只是一個歇腳的地方,待詔房在宮中才是真正辦公的所在,上值的待詔翰林在這裡點卯之後,便要入宮去當值,這裡冷清就不覺得奇怪了。

  陳凱之尋到了那梁侍讀,梁侍讀看過了便箋,倒吸一口氣:「既有大人的手令,那麼陳修撰自此之後就在此辦公吧。來,本官和你交代一下待詔房的職責。」

  其實這些職責,陳凱之是知曉的,無非就是擬定聖旨還有公文,還有負責邸報,有時候還需陪駕在皇帝身邊,若是皇帝有什麼疑問,需要隨時為天子解惑。

  無疑,這是一個令無數人眼紅的肥差,因為很多時候,權力的大小並不在於你的官階有多高,而在於你距離權力的中心有多近,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這個道理,一個看門的人,自然是遠遠不如有官身的人,可一個給宰相看門的人,就不一樣了,因為他每日,總有會有那麼一次兩次,可能見著宰相的機會,即便宰相壓根就不會正眼看他,可憑這個,就足夠讓許多人對這門子討好了。

  梁侍讀對陳凱之大致地講解了之後,還是忍不住感嘆道:「陳修撰的文章,實是震驚四座啊,本官很是佩服,下次有閒,倒要向你請益,吳大人想必也很愛你的文章吧。」

  陳凱之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是在打聽陳凱之和吳大人之間有什麼關係,畢竟初來乍到,就進入待詔房,確實是一件令人詫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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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知己知彼(5更求月票)

  陳凱之聽了梁侍讀的詢問,心裡卻知道,他表面上看似是無關痛癢的一問,其實也是在試探自己。

  若是道出了實情,自己便沒有任何底牌了。

  於是陳凱之只笑了笑道:「下官慚愧得很,不堪入目,當不得大人誇讚。」

  梁侍讀便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哂然一笑,似乎也就不在意了。

  剛剛進了翰林院,因在待詔房,那梁侍讀並不急著將陳凱之安排進宮當值,畢竟陳凱之還需熟悉一下環境。

  不過現在成了翰林,陳凱之以後倒可以和自己的師兄一起下值,文史館就在待詔房的不遠,鄧健聽說陳凱之竟是進了待詔房,竟是無語,鬱鬱寡歡起來。

  這倒不是妒忌,實在是身為師兄,同樣也是修撰,卻連師弟都不如,實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陳凱之很認真地學習著翰林院裡的規則,尤其是待詔翰林,入宮之後,如何奏對,得到召見時,又當行什麼禮。這看似不經意中的東西里,實則卻藏著大學問。

  許多日過去,卻有金陵的人抵達了洛陽。

  原來乃是小煙和翠紅來了京裡。

  在這個時代,男人和女人出門在外是不同的,若是有急事,男人可以騎馬,即便是數百里,來去也不過是十幾天功夫罷了。

  而女子出門,怎可騎馬呢?不但不可騎馬,還不得拋頭露面,於是就不免得趕車了,可這車和馬不同,許多小徑,馬可以走,車卻非要走官道,彎彎繞繞,若是遇到沿途橋沖垮了,就得等著,這一路下來,千里之路,走走停停,一兩個月算是快的,若是中途遭遇了什麼大雨或是什麼天災,拖延個半年都有可能。

  這兩個丫頭,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們的『新家』,見陳凱之穿著官服回來,連忙喜滋滋地來見禮道:「公子做官了呢?」

  陳凱之便含笑道:「哪裡是什麼官,對外可不要這樣說,你們安頓下來了嗎?這裡是侷促了一些,我讓人給你們收拾一個廂房,你們得委屈委屈,先住一起,還有,你們誰做做飯。」

  小翠忙道:「我……我會。」

  「很好。」陳凱之感激地道:「那麼就拜託你了。」

  那小煙當初雖是在東山郡王太妃身邊侍候的,可其實自幼是被當做歌姬般培養的,琴棋書畫懂,但燒柴做飯,卻實在是一竅不通了,她只好怯生生地道:「少爺,奴……奴會做一些女紅。」

  陳凱之鼓勵道:「縫縫補補更好,總之,暫時先下榻吧,過一些日子,等搬去了新宅,就不至如此緊張了。」

  鄧健自翰林院下值,見了陳凱之,便道:「外頭有一輛馬車,可是尋你的嗎?」

  說罷,他盯著小煙和小翠看了一眼,似乎怕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別過臉去。

  陳凱之皺眉道:「馬車?」

  於是陳凱之便走了出去,此時天色已昏黃了,只見在霞光下,果真有一輛馬車停在外頭的一棵槐樹之下。

  陳凱之見這馬車裡似有人,便上前道:「學生陳凱之……」

  陳凱之還沒把話說完,那車簾便已捲開,露出了一個人影,陳凱之這一看,頓時露出驚訝之色。

  竟是……吾……吾才師叔……

  吾才師叔鬼鬼祟祟的樣子,左右張望一眼後,才朝陳凱之招招手道:「進來說話。」

  陳凱之也左右張望,這馬車,不知是不是租來的,待會兒不會讓自己付車錢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陳凱之還是乖乖地進了車廂,一進去,方知這車廂裡別有洞天,所有的鋪設,無一不精緻,陳凱之盯著穿著一身舊袍的吾才師叔,道:「師叔來京師了?為何不進家裡來坐坐?」

  吾才師叔捋鬚道:「多有不便。」

  陳凱之一時無語,臥槽,說的好像你是大人物似的,還多有不便都來了。

  他便道:「不知恩師如何了?」

  「兄長還是那個樣子,還能如何?」吾才師叔顯得有些不耐煩:「老夫偷偷來尋你,是有大事和你說,待會兒再問金陵的事。凱之,你和北海郡王殿下有嫌隙嗎?」

  陳凱之想了想道:「可能有,不過,師叔如何知道?」

  「怎麼會不知,你以為師叔是做什麼的?到了哪兒,首先得到客棧裡待一待,把這京師裡子丑寅卯之事都打聽個清楚了,這叫知己知彼。」

  陳凱之不禁道:「師叔是來打仗的?」

  吾才師叔毫不客氣地給了陳凱之一個白眼,冷哼道:「愚不可及,少囉嗦,既然你和北海郡王有嫌隙,往後可不要四處說老夫乃是你的師叔,師叔打算去拜謁北海郡王。」

  「北海郡王……」陳凱之呆了一下:「東山郡王呢?師叔不是成了他的入幕之賓嗎?怎麼……」

  吾才師叔憋紅了臉:「東山郡王殿下是個好人啊。」

  陳凱之心裡頓時冷笑,好人你還跑來找北海郡王?

  吾才師叔捂著自己心口道:「說句實在話,師叔呆在東山郡王身邊,天天說著天上泉下之類的話,心裡有愧啊,總感覺有點對不住這個孩子,良心總是不安,老夫哪裡不想留在金陵,在金陵跟著東山郡王殿下吃香喝辣的,可老夫終究不是那種厚顏無恥之人,還是心裡存著良知的。」

  陳凱之臉都變了,滿眼都是鄙視之色,臥槽,師叔,你別謙虛啊,你已是我見過最厚顏無恥的了。

  「所以……」吾才師叔似是沒有注意陳凱之的神色,吸了口氣,似乎緬懷了一下陳德行那個傢伙,然後又變得輕鬆起來,才又道:「那北海郡王三番四次命人去金陵邀請,非要師叔來這京師,師叔一開始也有些猶豫,可漸漸也想清楚了,還是來京師的好,京師才有師叔用武之地。」

  陳凱之卻在這時猛地想到了什麼,記得上回聽楊業說,金陵有個高人來著,該不會真是……

  只想到這裡,陳凱之的臉色就十分古怪起來。

  吾才師叔則是聳聳肩道:「東山郡王那孩子是太好了,至少來了這裡,師叔心裡沒有負擔,再說待在東山郡王身邊是待,在北海郡王也是一樣,明日師叔就去登門了,已經晾了那北海郡王許多日子,想來他現在正心急如焚。」

  陳凱之呆了一下,卻是擔心起來:「這北海郡王,性子可不好,桀驁不馴,師叔,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多好,何必如此?」

  吾才師叔捋鬚道:「吾已是馳名天下的大人物,人在江湖之中,想抽身就抽身嗎?一個小小北海郡王又算什麼,師叔什麼大世面不曾見過?難道師叔會告訴你,這滿京師,師叔有許多至交好友?天人閣,你可知道吧?那天人閣的大學士楊彪,師叔和他談笑風生,老夫聽說你的文章還入了天人榜,看來這可能是承了師叔的人情。」

  陳凱之又是一怔,隨即道:「師叔也認得楊學士?」

  「怎麼,你也認得?」吾才師叔突然瞪大了眼睛,狐疑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汗顏道:「倒是見過幾面,和他秉燭夜談,可為何沒有聽他說起過師叔,師叔,下次我上白雲峰,得去問一問。」

  吾才師叔的臉頓時紅了,卻像是氣得嘴唇發抖的樣子,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破了,就要被人取笑了,本來人家心裡有數,你偏去他面前提你師叔,這豈不是令楊兄尷尬?你休要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師叔最討厭的就是你仗著師叔認識那些有身份的朋友,四處打著師叔的名號去招搖撞騙,真真豈有此理,吾等交友,論心不論行。」

  陳凱之見吾才師叔反應如此激烈,卻不得不苦笑著道:「是,是,是,不提。」

  吾才師叔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轉而道:「總而言之,師叔是偷偷來看看你的,無論怎麼說,你也是兄長的弟子,噢,還有一個鄧健是不是?我記得他也在京師,吾乃他的師叔,可惜師叔有大事要辦,卻不能見他了,也不能讓他為老夫接風洗塵了,不如這樣吧,你們的孝心,總還是該要有的,否則師叔知道你們心裡也很不好受,你這就去尋你師兄,湊個分子,拿三五十兩銀子來,權當是這洗塵宴折現了,可好?」

  陳凱之瞠目結舌,他早就知道這樣的,這麼久了,你還是一如既然的沒好心啊。

  於是陳凱之木訥地道:「這……好啊,不過……師叔,馬上師兄就要成親了,到時候少不得請你來吃酒。」

  一聽鄧健要成婚,吾才師叔的臉色又變了,面色又青又白:「我細細想來,師叔來此的事,還是不要知會他為好,這件事,你休要去提。」

  陳凱之便連連點頭,鬆了口氣的樣子,道:「師叔來京師,只為了去北海郡王府,做入幕之賓?師叔……依我看你還是……」

  「不用說了,這些事,你休要提,師叔自有師叔的想法。」

  吾才師叔拉著臉,一副教訓陳凱之的樣子,可能是因為沒有折現洗塵宴,脾氣變得糟糕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1 23:4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2 12:02
第三百三十九章:伴駕(1更求月票)

  陳凱之俊眉輕皺,看著這師叔,竟不知該如何接茬才好。

  不過無論如何,他鄉遇故人,即便是這素來不靠譜的師叔,也讓陳凱之心裡有一些踏實。

  只是想到師叔竟跑去和那北海郡王狼狽為奸,再想起那北海郡王的傲慢,陳凱之反而有些擔心起來。

  倒是吾才師叔,輕輕地捋著鬚,一派的淡定從容。

  這師叔,永遠都是如此的風淡雲輕,說句實在話,除了臉皮厚一些,還真是不可小看啊。

  想了想,陳凱之朝吾才師叔作揖道:「師叔,保重便是,若是遇到什麼困難……」

  吾才師叔淡淡地壓了壓手道:「凱之啊,這句話我本也該囑咐你,你要保重,若是遇到什麼困難,不要來找師叔,你師叔很忙的。」

  漕了!

  陳凱之心裡頓時惱火,什麼故人情思頓然一掃而空,臉一板,道:「噢,知道了,那麼告辭。」

  「走吧,走吧。」吾才師叔沒有半點之留戀地揮揮手。

  陳凱之直接下了車,並不回頭,逕直進了院子。

  心裡依舊念著:這師叔,不是東西!

  鄧健看到陳凱之回來,倒沒有多問什麼,反而興沖沖地道:「凱之,吃飯了,快來看,小翠的飯做的真好。」

  陳凱之卻終究還是忍不住回眸往門外看了一眼,只見在那竹籬笆外,馬車已不見了蹤影,只有這昏暗的夜幕之下,那大槐樹下的空空如也。

  呼……

  他裝逼的能耐那麼強,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的吧,再說,就算他是想理也理不了。

  陳凱之心裡想著,便信步到了飯廳,鄧健卻已在這裡摩拳擦掌,見陳凱之慢吞吞的,便威脅道:「我數三下,你再不來,師兄要先吃了,一……二……師兄下筷子了啊。」

  見陳凱之滿腹心事重重的樣子,鄧健終究沒有下筷子,終於忍不住地道:「方纔外頭的人是誰?」

  陳凱之想了想,卻道:「一個舊友。」

  鄧健眉毛一挑:「既是朋友,請來吃個飯再走也不遲啊。」

  陳凱之搖搖頭:「沒什麼,不必理會,吃飯了。」

  小翠的手藝的確不錯,單看桌子上的菜色,就令人賞心悅目。想到往後有了兩個女子照料,師兄弟二人頓時感覺輕省了許多。

  吃過了飯,小煙便斟茶上來,鄧健感動地吸了吸鼻涕道:「想不到,師兄也能過上這樣愉快的日子。」

  陳凱之咂舌,卻不便說什麼。

  次日一早,師兄弟二人一起穿戴整齊後,便上翰林院當值。

  陳凱之到了待詔房,梁侍讀見了他,便朝他招招手道:「陳修撰,今日你入宮待詔。」

  這才是第二天上班呢,陳凱之現在還屬於見習時期,不料竟讓自己入宮待詔了。

  雖然很意外,但陳凱之還是連忙應道:「是。」

  梁侍讀坐了片刻,隨即便起身,喚了陳凱之,還有兩個編修,一道自崇文門入宮。

  這是陳凱之第一次從這裡入宮,翰林院的後門,距離這崇文門只有一步之遙,四人無聲地通過了長長的甬道,這紅色的宮牆足有四五丈高,在這甬道之中,人顯得極為渺小。

  通過了一道門,眼前才豁然開朗,只是在這裡,卻有一排不起眼的建築,其中一座閣樓,陳凱之便知道這是自己的辦公地點了。

  宮中的待詔房很不起眼,四人進去,各自落座。

  梁侍讀則看了陳凱之一眼道:「你是新來的,整理一下這裡的詔令,一般情況若是有旨意,讓劉編修來草擬,陛下也可能會召見吾等,當然……這是極少的情況,你可以走動,但這是禁苑,不要走遠了就是。」

  陳凱之頷首點頭,心裡說,皇帝不是個孩子罷了,還能召見什麼?召了去換尿布嗎?

  他耐心地到了一旁的詔房,將近來的詔令整理起來。任何一份詔令,在頒布出去的同時,還需存檔一份,以備隨時查詢,而聖旨又分為敕命、詔令、旨意、制命、諭令等等,這裡頭各有不同,所以也需要進行分類。

  陳凱之將其一一歸檔,回去梁侍讀那兒覆命,卻在這時,一個小宦官趾高氣昂地進來,氣急敗壞地道:「陛下請人去伴駕。」

  咦?伴駕?

  陳凱之心裡一呆,不太對勁啊,皇帝估計連自己撒尿都不會,怎麼會請人伴駕呢?

  那梁侍讀笑吟吟地道:「凱之,你去試一試吧,不必害怕,記著,恭謹慎言即可。」

  反正遲早都要有這麼一遭的,陳凱之知道,這是梁侍讀有意磨礪自己,便打起了精神。

  他隨著這公公七拐八彎的,來不及觀賞這一路的風景,便很快的到了一處宏偉的殿堂。

  陳凱之明顯的發現,這裡的禁衛漸漸森嚴起來,心裡不禁在想,皇帝要人伴駕,無非是幾個情況,一個是皇帝召見大臣,這時需要翰林在身邊隨時備詢,畢竟有時大臣奏陳的事,皇帝未必清楚,需要隨時詢問。另一種常見的情況,便是皇帝有什麼疑惑。

  正因為如此,在外人看來,翰林好像只是清貴,可實際上,想要成為翰林,尤其是待詔翰林,需要極高的素質,你必須對朝中的情況十分清楚,所以這一兩年的政令的方向,還有所有的詔書,以及一些大臣的奏本,都要有所瞭解,除此之外,便是各種學問,心裡也要有底,否則詢問起來,你則回答不出,這就坑了。

  其實之前陳凱之在翰林院的待詔房,就已將近來的詔令都研究過了,所以倒也無懼。等那宦官進去通報,陳凱之步入殿中,便在這裡見到了小皇帝。

  只見小皇帝身上穿著一身貼身的龍服,頭戴著通天冠,只是可惜,他年紀太小了,所以不得不整個人坐在龍椅上,別人當龍椅是座位,他倒好,可以當床了。

  為了以防萬一,所以在這龍椅之下,有個宦官趴在龍椅之下,生怕皇帝摔下來。

  這小皇帝不過三四歲而已,據說,還未斷,至今還需要娘伺候,倒是已會走路,也能粗淺的說一些話了。

  靠著小皇帝,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宦官,他只看了陳凱之一眼,便淡淡道:「靠邊站著,待會兒北海郡王要來覲見,有什麼問題,咱會問你。」

  想來也不可能是皇帝親自詢問了。

  陳凱之頷首,側立在了一旁。

  只是……北海郡王覲見?

  陳凱之心裡有那麼點兒警惕。

  隨著宦官的一聲唱喏,這時,英姿勃發的北海郡王,卻是一瘸一拐地走進來,到了御下,拜倒在地道:「臣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他拜倒,小皇帝沒有動靜。

  跪在龍椅下是宦官,極盡討好的樣子,低聲對小皇帝道:「陛下,快應一聲,陛下……」

  「朕……我要吃奶,朕要張嬤嬤。」小皇帝發出了聲音。

  小宦官嚇了一跳,依舊還是跪著,低聲哄著他:「忙完了這兒的事,很快就有奶吃了,陛下,快應,應一聲。」

  小皇帝才打了個哈欠:「卿家平身。」

  北海郡王陳正道這才起身,他舉目看了小皇帝一眼,眼睛一掃,卻看到了陳凱之。

  他覺得頗為意外,隨即又露出鄙夷之色,接著,他正色道:「臣來此,是有一位高士,自金陵而來,此人有大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臣與其秉燭夜談,此人乃言,京師看似太平,實則卻是危機四伏,一月之內,或有災禍,臣憂心如焚,特來奏稟。」

  陳凱之站在一旁,竟是無言以對。

  危機四伏,必有災禍……

  一月之內……

  這尼瑪的不就是神棍嗎?

  話又說回來,什麼是災禍呢?京師這麼大,而且一月時間,有災禍也是正常的事,比如哪裡失了火,哪裡出了盜賊,這都有可能,若是出了大災,固然是神棍們了不起,可若是不出大災,隨便找個小災禍,也能圓過去。

  這位高人,就是師叔吧。

  小皇帝默不作聲,於是那板著臉的老宦官便朝陳凱之看了一眼,道:「陳翰林,陛下問你如何看?」

  陳凱之上前道:「臣聞,君子敬鬼神而遠之,讖緯之說,臣不敢苟同。」

  這便是翰林的立場。

  老宦官點點頭,看了小皇帝一眼。

  陳正道則是惱恨地看著陳凱之,不過今日是在御前,他卻沒有這樣的放肆。

  老宦官便朝陳正道道:「此事,陛下知道了,陛下自會思量利弊,北海郡王殿下候旨吧。」

  陳正道其實只是來通個氣而已,顯示一下自己的忠心,只是看著陳凱之實在是惱火,便深深地看了陳凱之一眼,道:「是,臣告退。」

  這時,小皇帝聲音卻是嘹亮地大哭起來:「朕……朕要張嬤嬤,朕要吃奶……」

  陳凱之汗顏,那老宦官似乎已是習以為常了,朝陳凱之道:「陳翰林也且去歇了。」

  陳凱之拱手,便告退出去,不料在這殿外,陳正道正氣勢洶洶地等著自己。

  陳凱之乃是翰林,清流中的清流,自然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資本,便理也不理他,逕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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