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3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8 13:58
第三百二十章:爭議太大(2更求月票)

  呼……

  一下子的,大家都臉色古怪地看著陳凱之。

  姚文治則是一怔,顯然他是完全沒想到陳凱之的態度竟會與自己見過的人大相逕庭。

  不過他的詫異也僅是片刻時間而已,很快他便收斂起情緒,朝陳凱之頷首道:「你說的不錯,好吧,且去考吧。」

  臉上看不出喜怒,而陳凱之又朝他一揖,沒有在意其他人的各異目光,便泰然地信步而去。

  按照考號,他很快就尋到了自己的考棚,跟上一回考試的待遇不同,學宮佔地極大,可以容納許多人來考,所以無論是場地還是設施,都稱得上是完善的。

  陳凱之落座之後,吃過了帶來的糕點,接著便打起了精神。

  每天不厭其煩地用心讀書寫文,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現在重頭戲來了,卻不知這至關重要的一場考試,考的是什麼?

  陳凱之沉吟著,雖表面上看起來挺淡定的,可其實心裡也頗為緊張,他現在在讀書人裡,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了,所謂的盛名之下,可壓力是極大的,若是這一次馬前失蹄,多半要惹人取笑了。

  終於,隨著一聲響亮的銅鑼聲,接著舉著牌子的文吏便開始穿梭於各個考棚。

  一個文吏舉牌至陳凱之的考棚,陳凱之細細地看,只見那牌號上寫著幾個大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臥槽……

  陳凱之頓時呆住了。

  這……不是自己的觀點嗎?那一篇入了人榜的文章……

  這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在當今天下,可是得到了廣泛的討論,有人認為新穎,有人則表現出了排斥。

  可無論如何,陳凱之現在感覺自己有點懵逼。

  以此為題,其實就是要你展開論述『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啊,這種爭議性極大的考題,其實是最考驗考生的,無論你是正方還是反方,其實一不留神,都可能跌入這巨大的陷阱之中。

  因為沒有人知道考官的態度如何,而問題如此之尖銳,除非你提出一個擁有極強說服力的理由,否則,即便你的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可考官不認可,那也得名落孫山。

  問題在於,天知道這麼多閱卷官的胃口呢,畢竟,眾口難調啊。

  坑啊……這是……

  陳凱之看著這題目,心裡忍不住的吐糟,可一時間依舊感覺很懵逼。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是自己提出來的觀點沒有錯,可是如何展開論述,如何說服考官,甚至是給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使支持這個觀點的人,大為贊同,又要使反對這個觀點的人,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這……就考驗考生的功底了。

  理由……理由?

  馬德,陳凱之苦惱地搜腸刮肚,直罵太坑了。早知如此,自己寧可別讓這篇文章進入人榜。

  這進入了天人榜的文章,方才有機會拿來出題,而這種爭議性極大的題,其實陳凱之反而沒有任何的優勢。

  這得是需要說服力!

  他沉思著,如何才能最有說服力呢?

  這一點,陳凱之倒是有兩世為人的經驗,古今中外,最容易得到認同的價值觀是什麼,只有找到了這一點……

  他一開始有點煩躁,可漸漸也冷靜了下來,他苦思冥想著,並不急於動筆,足足呆坐了小半時辰,終究有了一些覺悟,他眼眸一閃,唇角輕輕勾起,目中掠過了一絲狡黠。

  好,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最大公約數。

  陳凱之提筆蘸墨,隨即開始下筆,第一句,其實就是破題,這是至關重要的,既然心裡有了指標,那接下來就是如何用詞彙去締造了。

  陳凱之凝神,隨即開始揮灑文墨,接著筆走龍蛇。

  時文雖沒有嚴厲的規範,卻有許多約定成俗,必須要規避的東西。

  陳凱之這一年來,在劉夢遠的用心指導下,已不知作了多少篇時文,對於這其中的細節,也可謂是如數家珍。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大意,無懈可擊的觀點,加上合乎規格的規範,除此之外,還需一定的文筆,使人讀的愉悅。

  畢竟,這是一個沒有標點符號的時代啊,一個沒有標點符號的時代,一句話如何解讀,完全靠韻,所謂韻律,便是單憑你的字音,便能判斷這玲琅滿目的文章裡,那一句話是首,哪一句是尾,正因如此,陳凱之必須逐字逐句的去推敲著每一個文字。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後,一篇文章才在手底下草草作成,他又在心裡重新誦讀了一遍,改了幾處錯誤,這才吁了口氣,又認真地抄寫了一份正式的答案。

  一日的考試下來,陳凱之可謂是精疲力竭,其他的考生,也好不到哪裡去,時文和其他文章不同,其他的文章,寫的是好是壞,大致心裡都有數。唯獨時文乃是闡述觀點,這就完全看眾考官們的態度了,若是人家不喜歡你的觀點,便是你寫得天花亂墜,任你再如何腦補,人家也是嗤之以鼻。

  因此,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懷著忐忑。

  陳凱之交了卷後,便隨著大流人馬至明倫堂。

  明倫堂上,諸考官們也顯得疲憊,當有人唱喏到陳凱之的名字時,陳凱之便徐徐至堂下道:「學生陳凱之,拜別大宗師。」

  這是禮,雖然繁瑣,甚至流於形式,可禮就是禮,是這個時代的主軸。

  當你越是來越接近這天下的核心,地位越高,這樣的禮,便會愈來愈多。

  這一次,姚文治不再調侃,而是正襟危坐,朝他頷首道:「好。」

  陳凱之又一揖,這才提著考藍,徐徐而去。

  ………………

  當日夜裡。

  學宮的明倫堂,二十七個閱卷官已經就緒,面對著今日收上來的數千張試卷,每一個考官都需傳閱一遍。

  因為是時文,所以能否高中,完全是看考官們的態度。

  二十七個考官,哪篇文章圈點得最多,才更有機會脫穎而出。

  若是遇到了爭議,則由作為主考官的姚文治做最後的結論。

  閱卷官們已經忙碌開了,畢竟工作量實在太大,數千篇文章呢,所以他們閱卷,大致也就先瞄上幾眼,大致看看文章是否合乎規範,又或者是開篇如何,假若是平淡無奇,就連觀點都懶得看了,直接提著筆,畫上一個叉,緊接著,這篇文再傳給下一位,一直到二十七個考官都審閱過了,接著便有文吏統計,記錄成績,最高分乃是二十七,這是二十七個考官給予的分數。

  這是一個極其浩大的工程,而考官們,顯然也是不畏繁瑣。

  誰都知道,掄才大典,尤其是這等會試,一旦高中,便是可以授予官職的進士,萬分都馬虎不得。

  若是玩忽職守,那就是抄家滅族大罪。

  正因如此,誰也不敢懈怠。

  眼下,身為主考官,姚文治是極清閒的,因為現在只是考官們初次審核的階段。

  他這幾日,都不得離開考場,所以特意讓人準備了茶葉,此時在此,獨自一人自飲自酌,很是愜意。

  倒是有個考官將一批卷子收攏了來,送到了他的面前,苦笑道:「姚公,今年的題,難倒是不難,只可惜……分歧不小。」

  「哦?」姚文治揚眉笑了笑,一雙眼眸看著考官,滿臉困惑地問道:「怎麼就分歧不小呢?」

  考官將這一沓已經批閱過的試卷揚了揚,連連苦笑道:「你看,這裡頭的卷子獲得點圈的,至多也不過是十五之數而已,若是換做是往年,百來份卷子裡,如何也能出二十個圈,可見閱卷的諸公們,對此的爭議是極大啊。」

  姚文治只頷首,其實這個題,他也是臨時想到的,前幾日,太后命他入朝,三番兩次都提及到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還希望讓自己給太后講解。

  既然太后娘娘關注,可自己呢,對這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也是褒貶參半,從心理上來說,他是贊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可又覺得這是過於理想化,不切實際,確切來說,其實也不過是空談的口號罷了。

  不過……所謂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太后既上了心,他怎能不上心?

  於是在此次的科舉,他索性以此為題,想看看這大陳的精英俊傑們,能提出什麼了不起的解析。

  可是……爭議太大了啊。

  閱卷官都是從翰林院、禮部或是學宮裡抽調的,每一個人的想法都不同,贊同取之於民的人,極力贊同,反對的人呢,也是反對到底,這種爭議,從前就有,現在則帶入到了閱卷之中。

  姚文治捋鬚,一臉期待地說道:「取幾篇文章來老夫看看。」

  於是那閱卷官取出了幾份,姚文治看過之後,也是苦笑。

  其實這篇時文,都還過得去,開頭的第一篇,是嚴厲抨擊取之於民的,所謂取之於民,終無法用之與民也,總計有十二個圈,卻換來了十幾個叉,這恐怕是閱卷官們無法獲得共識的原因。

  至於其後的幾份,大抵都差不多,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可閱卷官們的褒貶卻是曲徑分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8 16:26
第三百二十一章:兵略放榜(3更求月票)

  此時,那閱卷官看了一眼姚文治臉上的表情,道:「依著下官看,是不是要提醒一下閱卷官,莫讓他們將情緒帶入這……」

  姚文治連忙搖搖頭:「諸閱卷官都是我大明棟樑,他們自有他們的判斷,若是提示,豈不惹人笑話?時文歷來就是如此,這也是為何太祖高皇帝將時文看的如此之重的原因,蓋因為時文想要說服人,實在難之又難,可就因為難,方才真正的考驗出讀書人的見識。」

  這閱卷官便點頭:「是,姚公高見。」

  一份份的試卷,又隨後送了來,大致的情況,都和先前的差不多,最多的一份,也不過十六個圈而已,和往年的全然不同。

  雖然出現這種特殊情況,姚文治倒也不急,繼續慢吞吞地喝著茶,時間還有的是呢,不是還有這麼多卷子沒改嗎?

  不過,可以想像得到得是……照這樣下去,今年不少人要遭殃嘍。

  …………

  不管這時文考得怎樣,這門畢竟已經考完了,出了考場後,陳凱之心情平靜地回到了師兄的家裡,便見師兄的房裡有動靜,不,現在理應是自己房裡了。

  於是他躡手躡腳地進去,只見鄧健躺在榻上,哎喲喲的低聲呻吟。

  其實這幾天,陳凱之懷疑鄧健一直都在裝病,他這病時好時壞,上值的時候活蹦亂跳,下值回來,頓時又病怏怏的樣子。

  陳凱之歎了口氣道:「師兄,你這病,到底有完沒完啊。」

  「你……你什麼話……」鄧健惱火,冷冷地瞪了陳凱之一眼,下一刻卻是滿臉期待地問陳凱之:「琳琳師妹的藥煎好了嗎?」

  陳凱之白了他一眼,也是沒好氣地回答鄧健:「我哪裡知道?」

  鄧健便趴著,嗚呼哀哉的,可憐兮兮的說道:「久病床前無孝子,自己的至親子孫尚如此,何況只是師弟乎,你且去吧,我預備要吃藥了。」

  陳凱之卻是坐在塌下,凝望著他,很是認真地問道:「師兄,你對師姐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鄧健竟是一轱轆地翻身起來,整個人激動起來。

  陳凱之見鄧健裝傻,他可不想裝糊塗,於是單刀直入,很直接地捅破了這層紙:「師兄若是對師姐有意,不妨和劉先生說了,這也沒什麼可害臊的,反正現在你未娶,師姐也不是別人妻了,可你這樣拖下去,就要小心夜長夢多了。」

  鄧健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雙眸也是定定地凝視著陳凱之,卻是正色道:「不……不要胡說。」

  陳凱之便收斂起目光,也是一臉正色起來:「若是我會錯了意,師兄可看上了誰家的名門閨秀,也不妨請媒婆去說和一下,這樣也不是辦法,師兄一大把年紀了。」

  鄧健頓時板起臉,一副說教的神色:「凱之,你師兄不是這樣的人,吾三十而立,至今未婚配,這是因為師兄人格貴重,品學兼優,大丈夫不立功,何以立業……」

  但凡只要說到這個,師兄總能給陳凱之帶來一股撲面而來的裝逼之風,陳凱之方纔還略顯肅然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既想要臉,又想要女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銀子你沒有,空有一個官身,卻還捨不下臉,鄙視你!」

  鄙視一聲,陳凱之連忙逃出去,不敢再留了,怕被打擊報復啊。

  師兄這種人死要面子,沒抓到證據,他是不會承認自己的心跡的。

  劉夢遠還在這裡住著,見劉師姐正在廚房門前小心翼翼地扇著蒲扇煎藥,她從前本是千金小姐,而今做著粗淺的活,也不覺得違和,她盯著極認真,一絲不苟的樣子,生怕錯過了火候。

  這的確是個不會嫌貧愛富的好姑娘啊!

  陳凱之唏噓了一陣,卻不敢捋著袖子去幫忙,這畢竟是師姐的心意。

  次日一早,考的乃是兵略。

  這本是武試的考試內容,可陳凱之照例也一併來考了。

  武子羲那般用心地教授他學問,在他心裡,不考也是可惜。

  所以當陳凱之提著考藍,出現在一干人高馬大的武舉人之中的時候,就顯得有點兒鶴立雞群了,不,更像是雞立鶴群。

  驗過了身,驗身的文吏看了陳凱之的考牌,呆了一下,顯然也想不到會有文舉人來考這個,不免多打量了陳凱之幾眼。

  那目光的意思是那麼的明顯:這傢伙,瘋了吧。

  兵略是歷來為讀書人所瞧不起的,可能在大陳立國百年左右,那時候大陳將星如雲,所以這兵略曾為人所敬重,可此後文武分道揚鑣,這兵略成了武科的重中之重,讀書人便對兵略也嗤之以鼻了。

  現在,想不到竟還有文舉人跑來考兵略……

  當然,根據祖宗之法,陳凱之是可以考的,不但可以考,而且是值得鼓勵的事。

  比起昨天,這考兵略,就沒這麼多規矩了,進去之後,也不必去拜見什麼大宗師,直接拿了考號尋到自己的考棚。

  陳凱之在一個考棚坐下,卻發現對面有一雙眼睛,正帶著狠戾瞪視著自己。

  這人……不正是那被揍得像豬頭一樣的王養信嗎?

  只見王養信臉上的傷還未好,他果然沒有去報官,可此時他也不曾想到陳凱之也來考兵略了,起初他還以為只是看花了眼,等認真辨認之後,頓時火冒三丈。

  「陳凱之……」

  他咬牙切齒地隔空恨恨地喚了陳凱之一句。

  陳凱之呢,只當做沒有聽見,小心翼翼地從考藍裡取出筆墨紙硯,外間的呱噪,他很不在乎。

  待考試正式開始,文吏取了考牌來,陳凱之方才看到考牌的內容《平倭略》。

  這裡頭,假設的乃是倭人侵襲的不再是北燕,而是大陳的疆土,當如何平定倭亂。

  若這時候,陳凱之直接下筆,將後世戚繼光平倭的事直接挪來,這種文章,是十之八九要完蛋的。

  倒不是說辦法不好,而是陳凱之牢記著武子羲教授自己的兵略重點。

  什麼是兵略?

  兵略的本質,在於知。

  誠如孫子兵法一般,知己知彼。

  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做來卻是最難,敵人有多少,如何應對,可以調動多少人,需要多少灶,更需要徵調多少民夫。

  用武子羲的話來說,所謂的行軍打仗,靠的不是兵員之多寡,而是錢糧。

  當然,他只是誇大了錢糧的作用,其實卻也是這麼回事。

  因此,理論上,這道題不只是兵略的問題,還是一個計算題。

  陳凱之心神冷靜地取出了白紙,開始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列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計算公式,最後在套用進制敵的兵略之中。足足用了三個時辰,才將一篇本該千餘字的兵略,竟是寫了七八千字。

  那密密麻麻的字,看著有些嚇人,陳凱之也不禁汗顏。

  等考完了,收卷之後,陳凱之從考場出來,卻見王養信陰沉沉地在他的面前側身走過去。

  陳凱之也不介意,繼續坦然地快步離開。

  次日之後,陳凱之考了珠算,接著,便要等待著放榜了。

  因是會試,放榜等待的日子多一些,這倒是難得的令陳凱之感到了焦躁,這事關著自己前途的考試,自己如何不急呢?

  不過文試的榜還未放出來,倒是兵略的榜竟是先放了,於是陳凱之興致勃勃地前去看榜。

  只見在這裡,早有許多武舉人人頭攢動地等候了,陳凱之躲在人群裡,被這人聲鼎沸的情緒所籠罩。

  只有過了兵略,才有資格進入下一場的騎射考試。

  因此許多人顯得很是焦灼,武舉人大多心思都在武上,兵略都是他們的弱項,否則,當真有這個學問,何須來參加武試,直接參加武試就可以了。

  這裡正鬧哄哄的,突的,一輛馬車氣勢洶洶地來,幾個護衛將人推開,頓時又鬧得雞飛狗跳的。

  卻在這時,從那馬車下來了一人,來人正是那王養信。

  王養信下了車,目光略帶繼續倨傲,很快便被護衛們圍住了。

  此時,其中一個護衛道:「兵部右侍郎公子在此。」

  那些平時桀驁不馴的武舉人們一聽,卻都退卻了,就算今日高中,將來成了武官,自己還是受這兵部所轄制的啊,自然不敢招惹王養信。

  王養信信步走到了最佳的觀榜位置,嘴邊露出輕描淡寫的微笑,雖然面上的掌印還未消,可這股自信,卻還是有的。

  他見榜還未放,卻也不急,旋過身,倒是眼尖的看到了在人群中的陳凱之。

  他突的一笑,竟帶著護衛快步地朝陳凱之的位置去,等他到了陳凱之的身邊,邊上的武舉人,便被護衛們驅散了。

  「陳子先生,上一次的事,我可以不計較。」王養信似乎在斟酌著什麼,接著道:「不過,你實話和我說,那鄧翰林,是不是和吾妻王劉氏有了姦情?王劉氏乃是我的妻子,你身負學爵,眼看著勾搭成奸的事,難道還要包庇嗎?」

  陳凱之奇怪地看著王養信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好像王公子和劉氏已經解了婚約吧,怎麼,轉過頭,公子就忘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8 23:07
第三百二十二章:兵略第一(4更求月票)

  看著陳凱之略帶嘲弄的說出那麼一番話,王養信頗為惱怒。

  這個時候人多口雜的,即便氣得心口疼,王養信也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他只好隱忍著怒火,一雙眼眸微眯起來,直勾勾地盯著陳凱之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傲然道。

  「是我的東西,我便是將其棄至於地,丟進了茅房裡,那還是我的。旁人休想染指。」

  陳凱之從來沒見過這樣無恥的人,當初是他嫌棄師姐,是他要拋棄師姐,是他辜負了師姐的,現在竟還想師姐為他做牛做馬不成?

  還真的以為你是天王老子,被你捅一刀子,不僅要自己舔舐傷口,還要低眉斂眼地繼續好生伺候你?

  陳凱之覺得王養信這樣的人真是可笑至極啊,他發現人性真的可以刷新記錄得,臉皮厚的人還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陳凱之已經完全懶得繼續理王養信這種無賴了,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別開了眼眸,一副翹首等待著榜來得態度。

  王養信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平日裡相交得朋友都是奉承著他,陳凱之如此冷淡之態,又令他惱怒起來,火氣陡然飆升,卻又無處發洩!

  只冷冷地繼續看著陳凱之,而陳凱之卻依舊一臉冷漠,將他當神經病一樣看待,王養信不禁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陳凱之一眼,旋即道:「其實我不來看榜,也知道此次,我位列榜中第二名。」

  這句話夠囂張的。

  不過王養信的這句話,無疑也是透露出此次考試有水分。

  陳凱之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見吸引了陳凱之的注意,王養信一張白皙的面容,露出了自信滿滿的神色,格外得意地揚起了眉。

  「是不是覺得很意外?知道為何我是第二,而非第一嗎?」

  他自問自答,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不過是因為擔心樹大招風而已,這才忝為第二,你一個文舉人,竟也來考兵略,可是這裡頭的水有多深,想必你是不知的,這就是你與我之間的分別,你固然才高八斗,在做文章上,我不如你,可是你想要做成任何事,都需費十二萬分功夫,而於我而言,這都不過是舉手之勞、探囊取物的事罷了。」

  這話裡話外,都是在嘲諷陳凱之是個窮癟,你再有才,有什麼用?還不是不如我?我想得到什麼,輕輕鬆鬆就能得到。

  而你陳凱之,跟你師兄這類人,想得到什麼,幾乎是要拿一生去換,這就是差距!

  哼哼……

  陳凱之怎麼聽不明白王養信話裡的深意,而他則懶得理他,這種沒了爹,就什麼都不是的人,何必跟他計較,就當做一條無奈的瘋狗在亂叫。

  一條瘋狗在亂叫,你過去踢它,那豈不是顯得自己沒素質,沒涵養了?

  因此陳凱之只是云淡風輕地繼續等放榜,完全將王養信當做了空氣,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王養信見陳凱之無動於衷,以為陳凱之怕了,眉宇挑得高高的,譏諷地看著陳凱之,嘴角露出不屑的意味:「陳凱之,你就等著瞧吧,兵略之後就是騎射,到時,我勢必在武試中名列三甲,少不得,得將劉氏那賤婦給拉回家去,到時候看你那師兄還怎麼跟我爭。」

  他眯著眼,顯得很不甘心,誰知道劉夢遠會突然成為翰林侍讀學士呢,這可是明日之星啊,現在別看官階比他的父親低了許多,也沒什麼權力,可只要再跨一步,可能就是鯉魚躍龍門了,這樣的姻親徹底斷了,王家豈不成了笑話嗎?

  再說這不單只是面子的問題,有這麼個岳父在朝廷,於他未來的仕途必然是很有得益的。

  陳凱之本不想理這種自以為是之人,可聽他竟是稱呼師姐為賤婦,這性質就不一樣了,也終於成功的被他激怒,一雙眼眸冷冽地瞪著王養信。

  就在這時,卻有差役提著鑼高呼:「放榜了,放榜了。」

  隨著聲音,這榜單便由人貼上。

  武榜雖及不上文榜那麼高的含金量,卻也是做官的一條途徑,因此,無數舉人一個個緊張地看向榜單,大氣不敢出。

  「你看!」王養信得意洋洋地指向榜中,炫耀起來:「本公子說的沒有錯對不對?本公子妥妥的第二,只是怕招人話柄,不然第一也是不在話下的」

  陳凱之定睛一看,只見這榜中,第二的位置,正是王養信三個字。

  其實方才王養信說他這一次定是第二名,陳凱之是不相信的,因為武試雖然遠遠不如文試那般受重視,而且主考官的級別,也差了許多,可無論如何,這也是錄取武官的考試,就算有什麼貓膩,理當也不會如此猖獗。

  而現在,事實擺在面前,還能不信嗎?

  王養信乃是兵部右侍郎之子,負責考試的就是兵部,也就是說,從一開始,考題就有可能已經洩露了,又或者是,在閱卷的過程中,動了什麼手腳。

  兵略第二,那麼即便騎射水平一般,也幾乎可以高中武進士了,除非是騎射慘不忍睹,而這種可能性很低,畢竟王養信背後,還有一個兵部侍郎的爹。

  陳凱之心裡震撼,又不禁為那些名落孫山的武舉人們感到惋惜,不難想像,在武試之中,似王養信的這樣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而那些真正有志於從戎,並且付出過許多努力,希望為國效力的武人們,卻在這個規則之下,一次又一次的落榜。

  哎……

  他深深地為落榜的武舉人感到痛心,不過陳凱之並沒有憤怒,無謂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

  王養信斜斜地注視著陳凱之,得意地笑了笑,旋即陰沉著一張臉警告陳凱之:「現在,你可知道我的厲害了?上回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我奉勸你一句,讓你的師兄,小心一些。」

  面對自信滿滿的王養信,陳凱之倒是沒再惱怒,而是淡淡笑著。

  「王兄為何不看看榜中名列第一人者,是誰?」

  王養信面上依然還帶著笑容,他抬眸,笑容卻是凝固了,一雙眼眸死死的睜大,嘴角微微顫抖著。

  名列第一的是陳凱之三字。

  兵略第一,竟是一個文舉人獲得。

  這怎麼可能?

  王養信的臉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三個字,整個人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喉嚨難受得呼吸困難,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凡是背後作弊的人,最怕的就是出風頭,這第一名風頭最大,所以即便是王家,也絕不會讓王養信名列第一,理由很簡單,本就是見不得人的事,何況天下人誰不知道你是兵部侍郎之子?若還得了個第一,難免會被人口誅筆伐。

  正因為如此,這個榜單,可能從第二到第十,乃至於到第二十,都未必是干淨的。

  可唯獨這兵略榜第一,卻一定是貨真價實,經受得了檢驗的。

  遠處,已經有人詫異地道:「兵略第一,竟是個文舉人。」

  「真是厲害了,一個文舉人能得第一。」

  「陳凱之……」

  「快去報喜……」

  這些話,不絕於耳!

  兵略榜第一,雖是之前對自己多少有些信心的,可陳凱之還是不禁在心裡呼了口氣,果然是將武子羲教授的兵略之法,與後世戚繼光平倭的用兵之法結合起來有效啊。

  他心情大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可以分享這份喜悅的人,而是令他感到噁心至極的王養信。

  他厭惡地看了王養信一眼:「你知道你與我之間的分別是什麼嗎?」

  此時,王養信依舊愣愣的盯著那榜,他若早知道陳凱之會中兵略榜第一,只怕早就託人去運作了。

  他那不可一世的神色早已不見,收回視線,迷茫地看向陳凱之,四目相對,陳凱之赤裸裸的鄙夷卻令他心裡頓生怒火。

  陳凱之微眯著一雙眼眸,從牙齒縫裡一字一句地頓道。

  「你與我最大的分別就是,你所謂探囊取物得到的東西,或許足夠令你沾沾自喜,自覺高人一等;可實際上,這些東西,我不稀罕,就如我不稀罕你這等人,靠著父蔭,而能夠位列兵略榜第二一樣。我自己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去爭取,爭取的過程中,即便有多坎坷,付出多少汗水和艱辛,那也是我的收穫,是我陳凱之靠著實力得到的,而你拿靠著權勢得來東西和我陳凱之比,王兄,你覺得你自己配和我比嗎?」

  「你……」王養信惡狠狠的瞪了陳凱之一眼。

  他從陳凱之的這番話裡讀出了濃濃的羞辱,他面露猙獰之色,嘴角隱隱抽動著,咬牙切齒地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

  「陳凱之……」

  陳凱之看過了榜,一顆心已是放下了,再不想理王養信,轉身便走。

  留下了滿眼火焰的王養信,還有無數人的詫異。

  誰也沒想到,兵略榜第一,竟是文舉人奪得,一直以來,大家都有個深刻的認知,這文人,都是紙上談兵,哪裡懂得什麼兵略?

  這裡多是將門子弟,於是有不少人吵鬧了起來。

  只是,榜已經放了,更多人,卻不得不生出讚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8 23:11
第三百二十三章:脫穎而出(5更求月票)

  明倫堂,今日考的,乃是珠算。

  這只是小考,算是可有可無的考試,所以明倫堂這兒,閱卷依舊還在進行。

  一連幾日,閱卷官們都被關在這裡,都不禁有些枯燥了。

  數千份的卷子,幾乎已經閱覽了九成,可是出眾的,卻是不多,最多的一個,也不過是二十一個考官認可罷了。

  這對於以往來說,閱卷官們如此大的分歧,卻是首次。

  閱卷終究是個大工程,如今,便連姚文治姚公,也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這一次考得不好的人佔絕大多數,要從這其中挑出優秀的試卷,實在不是容易的事。

  而對於考官的抱怨,姚文治心裡是有數的,今年不該出一個這樣的題,爭議實在太大了。

  可是對姚文治來說,他卻是獨自樂在其中。

  遺憾嘛,自然是有的,如此大的爭議之下,難道就沒有一個可以獲得所有人共識的卷子嗎?

  可到了現在,姚文治的心裡有些落空了,估計今年的狀元是很難挑出來了。

  倒是到了今日正午的時候,姚文治正準備用一些茶點,卻有考官急匆匆地來道:「姚公,姚公……真是怪了,怪了啊。」

  姚文治抬眸,輕描淡寫地看了這考官一眼,淡淡說道:「急什麼,有什麼事,靜下心來說。」

  這考官道:「方才一篇文章,二十七個閱卷官,都給圈點了。」

  「什麼?」

  這一次,連氣度非凡的姚文治,也有一些坐不住了。

  這種爭議性極大的考題,竟是獲得了二十七個考官的圈點?

  姚文治以為弄錯了,睜大著一雙眼眸,格外認真地問道:「千真萬確?你這老王,莫不是來糊弄老夫吧。」

  這考官哭笑不得地道:「真不敢糊弄。」

  姚文治下意識地皺起了眉,臉色凝重起來,他的心裡滋生了好奇心:「取試卷老夫來看看。」

  於是那考官忙取了文章來,送到了姚文治的手裡。

  現在這試卷依舊還是糊著名,所以也不知是誰的,即便是裡頭的行書,也並非是考生本人所書,因為為了防止作弊,特意讓人在試卷中留下記號,所有的考卷,都會由文吏謄寫一份。

  姚文治細細一看,果然看到這試卷之下,二十七個紅圈格外的鮮豔。

  還真是……

  隨即姚文治便認真地讀起了這文章來。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也。」

  這時文的第一句,直接破題,點明主旨,而且直接引用了孟子見梁惠王的話。

  姚文治是何等聰明之人,只一看第一句,便猛地神采飛揚地道:「妙啊,妙不可言,這等心思,真是罕見。」

  其實不用往下看,姚文治就知道此文的主旨是什麼了,這一定是支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可是這個考生呢,卻絕不從加賦入手,也不說什麼山川河流,至於什麼河堤的修築,更是提也不提。

  只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徹底地破題。

  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贍養孝敬自己的長輩時不應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親緣關係的老人。在撫養教育自己的小孩時不應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這句話,但凡是讀過書的人,誰會不知?

  可偏偏,它卻破題了。

  我們這些讀書人啊,不能只想著自己,該想著別的老人。

  這是讀書人的責任,也是義務。

  畢竟,儒家的根本是什麼?百善孝為先。

  最先這個老字,便是誰也不敢觸碰的政治正確啊,誰若是敢說,我們不該贍養老人來試試看?

  而幼吾幼,卻是孩子,舔犢之情乃是人類的本能,對於孩子的愛護,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那麼,誰反對不應當愛孩子?

  而之後,這考生圍繞著這個中心,開始起筆了,而今天下,許多老人,卻得不到贍養,許多的孩子,得不到本該有的教育,這單憑個人的能力,能夠改變嗎?

  顯然,不能!

  為什麼呢?因為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贍養老人,愛護幼兒,理當是官府應盡之事,可官府的錢糧,又從哪裡來呢?終究還是在民啊。

  考生很敏銳的,沒有闡述什麼灌溉、橋樑,養兵、賑濟這些費時費力的事,因為爭論這些,永遠是沒有盡頭的。

  而該考生聰明之處就在於,他狡猾地把老人和孩子拉了出來,為什麼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是為了老人不至因為兒子不孝,而得不到贍養,幼童不至家境貧寒,而得不到教育啊。

  噗嗤……

  姚文治口裡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這個大旗一祭出,便是那些反對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閱卷官,怕也只能吹鬍子瞪眼了吧。這些試卷,將來可都要存檔的,你作為閱卷官,對此文的看法如何,將來後世之人,想查還真能查到,假若連孝悌友愛的意見都容不下,這讀的哪門子書呢?

  當然,其實這個出彩的破題雖然巧妙,可是能夠獲得所有人認同,卻也和這篇時文的文風有莫大的關係,文字優美,偶爾,總會出現一些新鮮的語句,結構也是絲絲入扣,幾乎……你挑不出任何一點毛病來。

  「此考生……」姚文治點了點卷子道:「耍了一個滑頭,倒是他的文筆清新,讀之有一番風味。」

  考官便笑著道:「這麼說來,此人不是投機取巧了嗎?」

  姚文治搖頭道:「所謂科舉,題就只有這樣多,萬變不離其宗,想要脫穎而出,想要出彩,怎可不取巧呢?歷來的考試,都是如此而已,而朝廷選賢,選的就是這等人,莫非真靠一群書呆子之乎者也著來做官嗎?」

  他想也不想,也隨手提了筆,在這試卷之下,亦是畫了一個圈。

  考官不禁道:「如此說來,這人真是運氣,說不準,此番就要名列第一了。」

  姚文治的目光中浮出欣賞,看起來心情很好,笑了笑道:「能獲得絕大多數人的認同,這才是真功夫,吾遍覽諸考生的試卷,遣詞都不如此人,若是再無佳作,那麼就名列第一吧。」

  「是。」

  ………………

  陳凱之今日考的是珠算,不過珠算只屬於小考,來這裡考試的人,冷冷清清的,也不過寥寥百來個罷了。

  這種幾乎不影響成績的考試,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若不是因為太祖高皇帝定下來的祖宗之法,只怕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早就被裁撤了。

  陳凱之之所以去考,無非也就是盡一盡自己力而已,等看到這寥寥百來人,坐在這清冷的考棚裡,他心裡苦笑。

  那太祖高皇帝,倒是真正有見識的人,可惜他所謀劃的一切,終究還是抵不過後世子孫的朝令夕改,何況不少自視甚高的讀書人們,早已將這算學視作是賤業,認為只有那些錙銖必較的商賈和賬房才關切的事。

  放了題,陳凱之很快做完,堅持到了考試結束,這才離開。

  自己高中兵略榜第一的消息,已是引發了洛陽的一場小轟動,據說在兵部乃至於禮部,都在討論著這件事,因為從來沒有過文舉人考中兵略榜第一的,如此一來,那麼他算不算武舉人呢?

  這……其實都是太祖高皇帝遺留下來的後遺症啊,是礙於是祖宗之法,大家想改,卻又改不得。

  結果……一個陳凱之,直接引發了一個極嚴重的問題。

  若是陳凱之高中了,他到底算是文進士,還是武進士?

  這可不是小事,朝廷講究的是約定成俗,有些東西不便寫入律法,所以凡是什麼事都有了先例,如何處理,至關重要,因為以後再出現這等事,都是依循前例來處理的。

  陳凱之考完珠算後便又直接回到了家裡,這才剛到家,劉夢遠和鄧健二人也正好一道回來了。

  見了陳凱之,二人則都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著他。

  陳凱之被盯得渾身不舒服,怎麼……臉上有花嗎?

  「凱之,走,裡頭說話。」劉夢遠朝陳凱之頷首。

  鄧健則朝他擠眉弄眼,待到了飯廳裡,劉夢遠跪坐下,捋鬚道:「凱之,今日是廷議的日子,你可知道吧?」

  陳凱之點頭道:「每月初一十五,俱都廷議,學生自然清楚。」

  劉夢遠嘆了口氣:「今日廷議,議的就是你的事。」

  「啊……」陳凱之吃了一驚,至於嘛,文武百官,專門花了一天時間來研究他?他是猴子嗎?

  鄧健性子急,已經忍不住了:「是你兵略第一的事,現在已經分不清,到底你是文試還是武試了。」

  陳凱之則是一笑:「這不怪我啊,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裡明文規定……」

  劉夢遠壓了壓手:「知道,知道,這祖制,老夫早就爛熟於心了,所以問題的癥結就在於此,今次朝中所爭議的,就是祖宗之法和現行的律令,這其中衝突不小啊。群臣各抒己見,以至於廷議結束,竟還沒有理清頭緒。」

  陳凱之不禁咋舌,有這麼誇張嗎?

  雖然陳凱之知道,古人是最講究名正言順,一旦條文有任何的問題,都可能引發一場巨大的風波,可……

  就因為自己打破了這個默契的規則,就引發這麼大的問題?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9 12:22
第三百二十四章:盛會(1更求月票)

  陳凱之沒想到自己的一場科考,竟還會鬧出這麼大的狀況。

  收起驚訝,陳凱之倒是帶著繼續關切地問道:「那麼最終討論的結果如何?」

  陳凱之不喜歡過程,但是希望得到結果,因為他想到這種討論過程肯定是比較乏味的,但是這件事卻又跟自己息息相關,所以他只想聽結果,不問過程。

  劉夢遠便朝凱之搖搖頭道:「還未有頭緒,這涉及到了祖宗之法與今日成法的爭議,大家是爭辯難下啊。」

  臥槽,滿朝的大臣,就為了一件事討論了一天,然後你說,還一點沒有頭緒?

  這效率槓槓的啊。

  陳凱之無語了,不過無語歸無語,心裡還是對這件事很關心的,因此他一臉認真地問道:「那麼先生以為,朝廷會採取什麼辦法呢?」

  劉夢遠略微想了想,捋著須,才認真地跟陳凱之分析起來:「以我之見,理應是折中而已,就看太后娘娘、趙王以及內閣諸公的意思了。」

  陳凱之頷首,心裡卻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自己明明是按著規矩來辦的,結果……

  頓了一下,他笑了笑道:「過幾日便是騎射,卻不知文試何時放榜。」

  「到時我告假,陪你一同看榜。」一旁的鄧健笑吟吟地道。

  陳凱之心中不由一陣感動,忙朝鄧健含笑道:「這就太勞煩師兄了,師兄的職事要緊。」

  「不勞煩,不勞煩。」鄧健搖了搖頭。

  心裡卻頗為遺憾,等放完了榜,這劉家人就理當會搬回學宮了吧。

  這樣想著,心裡竟隱隱的惆悵起來。

  說到武試的騎射,是最具觀賞性的,而這騎射考試則是在西苑的神武營中的進行。

  這對於許多王公貴族們來說,可謂是一場盛會。

  於是這一天,大家各自穿著朝服,帶著調侃意味的出現在西苑。

  那北海郡王弓馬嫻熟,也最愛湊這個熱鬧,只見他被許多人擁簇著抵達了神武營。

  兵部的大臣見了,連忙前來迎接,為首的乃是右侍郎王甫恩,王甫恩朝北海郡王一拱手:「見過殿下。」

  北海郡王手上提著鞭子,動作如行雲流水便翻身下馬,落了地,慵懶地站著身子,一雙狹長的眼眸斜斜地看著遠處校場。

  此時,他一臉期待的樣子道:「今日卻不知誰能令人眼前一亮。」

  說罷,他突的一笑,將目光收回,朝王甫恩意味深長地道:「據說令子的兵略考了第二?」

  本來考試這東西,大家只記得第一,誰記得第二是何人,若非是有心人,怕只看到一個姓王的人,也只是快速地掠過而已。

  誰料北海郡王殿下倒是留了心,不是一向聽說他是個魯莽之人嗎?

  王甫恩則是面色平靜地道:「犬子投筆從戎,粗通兵略,令殿下貽笑大方了。」

  北海郡王看了王甫恩一眼,爽朗地笑了起來:「虎父無犬子,王大人滿門皆是英傑,今日倒是想看看他的表現。」

  王甫恩道了謝,一面迎著北海郡王入營,一面說道:「下官安排殿下在南面而坐。」

  這位置並不是最好的,北海郡王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王甫恩一眼,目光裡透著幾分不悅。

  王甫恩又補充了一句:「宮中有諭旨,說是娘娘,將親臨於此。」

  北海郡王的目光微微瞇了一條縫,滿是困惑地問道:「好端端的,太后來此做什麼?」

  以往太后不是極少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嗎?

  「想來,是百官同樂吧。」

  北海郡王卻是皺著眉頭思索起來,不知有心還是無心,竟是淡淡抱怨起來:「怎麼但凡陳凱之在哪裡,這娘娘就總是在哪裡,這就奇了。娘娘怎麼就這麼關心這個陳凱之呢,也不見得娘娘關心本王。」

  王甫恩眉毛一挑,卻是嚇得臉都變了。

  這種話,可是不能亂說的,這豈不是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那陳凱之有什麼私情嗎?太后娘娘可是國母啊,這種話說出去,可不是好玩的。

  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那可是……

  因此王甫恩蠕動了下嘴角,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此話……」

  下面的話不需要說明白,北海郡王也是明白的,然而他並沒有露出慌張,而是淡淡一笑,倒是轉移了話題:「這陳凱之,一個文舉人,竟是得了兵略第一,倒是教人刮目相看。」

  王甫恩便點頭道:「是啊,這少年,深不可測。」

  「不打緊,而今是騎射,可不是靠文章了。他一個文人舞文弄墨是擅長,騎射卻是弱的。」北海郡王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隨即朝著南面的校場而去。

  只是……他突的又想起什麼,一面走著,一面朝身後尾隨自己的糜益道:「糜先生,那金陵的方先生前日修書來,說本王近來諸事不順,難以開解,你看此人是否言過其實了。」

  糜益的眼裡掠過一絲冷意,姓方的這是砸飯碗啊,可恨至極,真是讓他煩透了,他嘴角勾了勾,滿是不屑的笑了起來。

  「術士之言,不可輕信,何況學下打聽過此人,不過是個秀才罷了,至今未有功名,更無學爵,想來不過如此,他說的話,不過是信口開河而已。」

  北海郡王一呆,也是哂然:「本王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糜先生說的對,只是此人說本王遇到了災星,嗯……」

  「哪有什麼災星,不過是牽強附會之詞,他若真有本事,何至於只是個秀才。若有真材實料,應該早就名滿天下了,還會至今碌碌無為?」糜益一口咬定了那方先生的卑賤身份。

  北海郡王又失笑起來,輕輕搖頭道:「本王只是有所擔憂而已,糜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雖是如此說,他的心裡卻在想,據說那東山郡王三顧茅廬,三請五請,才請了那個方先生去,看來此人真有可能是名士。

  北海郡王口裡不再提了,在一個位置坐下,此時在京的宗室見了他,紛紛上前來,聚在一起,不免爭議起今日騎射誰能優勝。

  ……

  一身輕便裝束的陳凱之隨著諸考生入了場,卻發現許多考生是自己牽了馬來的。

  陳凱之這時終於意識到窮文富武的含義,特麼的,這些人所牽的馬,哪一匹都是價值數百兩銀子的名駒,要養一匹馬更是不易,何況是這樣神駿的馬,就更需要有人專人照料,精心的調製馬料像祖宗一般的伺候著,尋常人,還真是玩不轉啊。

  陳凱之沒馬,因為市面上根本沒有什麼好馬買賣,除非千金求購,要知道蓄養良馬,本就是豪門的特權。好在軍營中會給陳凱之安排馬匹,將就著用吧。

  那王養信也牽著一匹良駒而來,只見這馬兒通體雪白,很是神駿。

  他看到了陳凱之,笑著道:「既來騎射,竟沒有預備馬嗎?」

  陳凱之的眼裡閃過厭煩之色,隨即別過頭去,賴得理會王養信。

  王養信像是沒看見陳凱之的冷漠態度似的,笑著道「看來,你是一點都不懂規矩啊,這騎射的比試,乃是飛馬圍著校場跑上十圈,更需命中十個靶心,若是尋常的馬,這樣的狂奔,只怕過不了七八圈,就要筋疲力竭了。陳凱之,這場騎射,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陳凱之覺得王養信這人真是有毛病,幾番跑來找茬,羞辱他,頂多也只不過是口舌上沾點便宜,這樣有意思?

  陳凱之目光一轉,落在王養信自信的臉上,他不禁冷笑道:「那我們拭目以待。」

  真材實料才是硬道理,不是嗎?

  王養信心裡是恨透了陳凱之,偏偏這個傢伙,油鹽不進,總是這副平淡的樣子,這令他心裡惱火,卻又有點無可奈何。

  不過此刻他竟是隱忍住了怒火,笑意淡淡地看著陳凱之,考騎射?那你就死定了,別得意,等會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他動了動嘴角,想再嘲諷陳凱之幾句,這時正好聽到有人唱喏。

  「娘娘駕到。」

  這校場內外,頓時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下,卻見一個鳳攆,在無數人擁簇之下,浩浩蕩蕩而來。

  步攆到了面東的的巨大彩棚前方才落地,接著便見一身雍容的太后由宦官攙扶著,款款而下,隨即步入了彩棚。

  眾人一起高呼千歲,太后則是凝坐在彩棚中不動,隨侍的宦官朗聲道:「免禮!」

  兵部便有人上前啟奏今次騎射的內容,太后垂坐著聽了,才頷首道:「一切依卿家人等安排吧。」

  「是。」

  隨著一聲梆子聲響起,騎射開始。

  所有考生都已經抽了簽,陳凱之運氣不太好,竟抽在了最後。

  這就有點兒尷尬了,他看著的自己手裡一根極短的簽,不免被幾個武舉人意味深長地看著。

  那王養信更是滿意嘲弄,笑哈哈地道:「落在了最後,又沒有帶良駒來,看來營中所提供的駑馬,還需有人先騎一騎,方才輪到你。」

  陳凱之看著另幾個沒有馬的舉人,心裡說,莫不是我特麼的還需騎這二手、三手不成?

  不公,不公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9 12:53
第三百二十五章:老謀深算(2更求月票)

  陳凱之的心裡叫著不公,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這一切都是太祖時的規矩,而太祖時期和現在不同,那時候關中和關東養馬的子弟不在少數,武舉的主力就是這些人,可漸漸的,天下承平,也沒有什麼子弟願意自己養馬了,這養馬反而成了富貴人家的娛樂罷了。

  早年的時候,據說騎射壓根就不提供馬,都是自己牽著馬來,而如今能給你提供官馬,就已經很客氣了。

  接下裡,考官便開始唱喏名字,先是叫了十個考生,這十個考生便紛紛在校場外上馬,檢查了身上的弓箭和箭壺中的羽箭,待一聲號令,頓時鼓聲如雷,號角連連。

  隨即,十個考生紛紛飛馬而起,朝著校場風馳電掣一般衝去。

  這校場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跑道,而在跑道的一側,卻有十個箭靶,每當考生飛馳到了這一側,都需張弓射箭,命中各自的靶子。

  誰射中的越多,誰最快到達終點,誰便是優勝。

  這其實是一個極簡單的規則,卻也最是考驗所有人。

  陳凱之雙目專注地盯著馬上之人,快速地捕捉著十個考生的動作,在鼓聲響起之後,校場之外,已有人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當第一次,考生們紛紛飛馬至箭靶一側時,他們個個放開了韁繩,靠著雙腿控制著坐馬,其中一個考生,竟沒有控制住,整個人竟是傾斜,接著直接被摔飛出去。

  頓時,人群爆發出了一陣哄笑。

  其他考生則紛紛彎弓搭箭,緊接著松弦,羽箭飛射而出,朝著箭靶呼嘯而去。

  這一切,速度極快,幾乎肉眼不可分辨。

  可陳凱之,卻是看了個真切,九枚快速而出的羽箭軌跡,雖還未中目標,可陳凱之已知道,其中六枚都射偏了。

  射箭和騎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啊。

  陳凱之不由在心裡感慨,這射箭是平直不動的,要命中靶心,倒還容易。可在馬上,不但得依靠雙腿來控制著馬,在高速移動的過程中,顛簸之中卻要抓住一丁點的間隙射出一箭,這便千難萬難了。

  果然不出陳凱之所料,六枚箭俱都射偏了。

  只有三枚命中,這些考生俱都飛馳,人群也不自由主地給予了他們巨大的歡呼。

  第二輪,則只中了一箭。

  到了第三輪,竟連一箭都未中。

  想來這樣的奔馳,體力消耗是極大的,幾輪下來,這些考生的體力已到了極限。

  到了第五輪後,許多人已經呈現出精疲力盡的狀態,即便是座下神駿的寶馬,竟也吃不消了,於是馬速開始下降,倒是這馬速下降的同時,飛射的精度提高不少,又有四人命中。

  直到第十輪,這些人幾乎是騎著馬,緩步到達了終點,一共花了一炷半香的時間,而射中最多的人,也不過射中四箭而已。

  可即便如此,那中了四箭的人雖是氣喘吁吁,卻是得意洋洋的,似乎已經十拿九穩了的樣子,享受著許多人的歡呼。

  坐在南面的北海郡王,正值得玩味地看著那中了四箭的舉人,一邊興致勃勃地問身側的糜先生道:「此人是誰?」

  糜益博聞強記,於是低聲道:「叫王濤,武舉試中,就曾嶄露頭角。」

  「他是洛陽人?」

  糜益搖搖頭:「殿下,他是長安萬年人。」

  「這樣啊。」北海郡王看了糜益一眼,唇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才又道:「待騎射之後,以本王的名義,給此人下一張帖子,今夜,本王請他喝酒。」

  糜益頷首,他知道北海郡王的意思,北海郡王最愛弓馬,遇到這樣弓馬嫻熟之人,就免不得想要結交了。

  當然,這其實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罷了,在軍中,北海郡王之所有擁有極高的聲望,正是因為他平時沒有少收買人心。

  北海郡王的目光再次落在校場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讚許道:「能中四箭,已是很了不得了,歎為觀止啊,何況他的弓馬,並不算優等,若是本王送他一柄良弓,再贈一匹寶馬,只怕不只射中四箭。」

  糜益點頭道:「殿下禮賢下士,他若知道,一定感激,殿下……今日是不是在醉仙居裡設宴?那兒新來了一個廚……」

  北海郡王搖頭道:「罷了,就在府中設宴吧,將所有的門客都請來,那方先生說本王遇了災星,還是要小心為好,最近少在外頭晃悠。」

  糜益臉上的微笑頓時僵硬了,雙眸裡竟是掠過絲絲恨意。

  又是這個方先生。

  他心裡不由嫉恨,他可是衍聖公府的學候,放在哪裡,不是被人禮敬的人?現在倒好了,在王海郡王的心目中,他竟還不如一個秀才了。

  這個該死的傢伙,招搖撞騙,遲早有一日,要揭穿了他;遲早有一日,要他死得難看。

  自然,心裡再不舒服,糜益的面上依舊還是洋溢起笑容,附和著道:「是啊,殿下,雖不可盡信,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而在另一邊,太后一派端莊地坐在棚中,卻依舊能從她的神色間看出她的興致勃勃,一旁的張敬則是耐心地給太后講解著校場中的事。

  太后聽得雲裡霧裡,便輕聲道:「你和哀家說這些,哀家也不明白,哀家只問你,這凱之,可有機會中試嗎?」

  「這……」張敬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和盤托出:「奴才見陳凱之並沒有牽馬來,沒有良馬好弓,只怕……有些懸,而且這是武試,陳凱之畢竟是文舉人,他中了兵略,那也只是說明他擅長舞文弄墨,可這弓馬,畢竟不是靠筆桿子的事,所以奴才以為……以為……」

  張敬當然是明白太后娘娘是希望陳凱之中試的,所以後頭的話,他便有些不忍說下去了。

  這很明顯的,一個文人紮在武人堆裡,陳凱之自然是處於弱勢,中試很難,機會渺茫啊。

  太后明白了張敬的意思,便不由失笑起來,淡淡感歎著:「是呵,想一想也是如此,其實他兵略能得第一,哀家就已深感意外了。」

  雖是這樣說,太后卻不免有點失落,漸漸的減少了點看那騎射的興致了,她神色淡然著坐著,一雙鳳眸飄忽著,去尋陳凱之的身影。

  此時,只見又一批的武舉人登場,滿校場都是人。

  一開始還熱情的場面,漸漸也冷卻下來,除了一個中了五箭之人爆發了一場歡呼,除此之外,大多都是成績平平。

  陳凱之凝神看著,心裡在大致地計算著。

  他不禁想起了王養信,這王養信是棄文從武的,理論上,他的弓馬並不嫻熟,可是他是哪裡來的信心能夠高中武進士呢?

  這王養信就在他的身邊,似乎總想借一點機會諷刺陳凱之一句。

  陳凱之不禁轉過頭來看他一眼,道:「王兄的弓馬,只怕也不嫻熟吧。」

  方才陳凱之一直對王養信置之不理,現在突然問起,王養信卻是鄙夷地看他一眼,滿臉驕傲地笑了起來。

  「我若登場,至多能射中兩箭,在這眾武舉人之中,成績固然是泛泛,甚至是在低下的水平,可我們王家既讓本公子來考武試,豈能沒有必勝的把握?弓馬名列我前面的,大抵也不過百來人,其中至少五十人以上,兵略的考試成績低下,我單靠兵略,即便弓馬比他們差一些,依舊成績可在他們之上。而至於其餘四十餘人,也早有精確的計算,我的總體成績足以堪堪排在三十名上下,而能入前三十,便足以入榜,這對於我而言,就已足夠了。」

  陳凱之終於明白為何王家要在兵略上做手腳,而且直接位居第二了,原來在這背後,竟都是經過了精算的。這姓王的爹,還真是老謀深算,為了這個兒子,可沒少費心啊。

  這樣說來,在他們的預想中,只要不出任何意外,王養信依舊還是能夠中進士。

  陳凱之卻又生出了一個疑問:「若是有人脫穎而出,完全出現在你們的計劃之外呢?」

  王養信卻是傲慢地白了陳凱之一眼:「絕不會有人出現在計劃之外,唯一出了意外的,也不過是武略時,你中了第一而已。」

  陳凱之便在心裡想,若是自己能夠力壓王養信,豈不是……

  他的眼眸微微瞇起,似乎渾身血液沸騰起來,既然已經來了這裡了,那無論如何,也要拼一場。

  那王養信終於登場了,他和其他幾個考生一齊飛馬而起,果然不出意料之外,他只中了兩箭。

  可這,顯然已是他最好的成績,是以在下場時,王養信非但沒有懊惱,反而面上露出了欣慰之色,他的眼眸不禁看向遠處的王甫恩,父子二人,各自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鼓聲又是如雷響起。

  此時,終於有人唱喏到了陳凱之的名字。

  於是陳凱之深吸一口氣,提上了弓箭,待有人給他牽來了一匹官馬,只見這官馬的毛色和精神,顯然差了一些。

  陳凱之翻身上馬去,徐徐打馬到了校場的邊緣,與其他同時弓馬考試的考生一起並肩而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9 15:16
第三百二十六章:箭無虛發(3更求月票)

  雖心裡清楚陳凱之這麼一個文弱書生在一堆武人中,沒有什麼優勢,可看到陳凱之登場,太后還是忍不住心情緊張起來,便是那坐得遠遠的北海郡王,似乎都來了興致。

  太后腳尖都踮了起來,格外認真到地凝望著陳凱之那英姿勃發的身影。

  北海郡王也下意識地將身子前傾,微著眼眸凝視校場,目光也是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

  此時,他嘴角微微挑了挑,卻是露出淡淡的嘲諷笑意:「真有意思,一個文舉人,竟跑來考騎射,這個小子,到底想做什麼?」

  一旁的糜益卻是若有所思,他的心裡依舊想著那方先生的事,身為學候,卻是被那姓方的秀才給搶飯碗了,因此他內心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北海郡王眼眸微瞇著,似乎想到了什麼,旋即格外認真地問道:「那方先生所說的災星,該不會就是陳凱之吧,糜先生你說呢?」

  一聽到方先生長,方先生短,糜益的心裡便翻江倒海,面容微微抽搐起來,只是狗屁山野樵夫而已,此人也配稱之為先生?

  糜益冷笑起來道:「殿下,陳凱之想來是不熟弓馬的,至多也就是有一些文名而已,可這文名雖有用,在這大陳,又怎麼可動搖得了殿下的根基呢?殿下別聽江湖術士糊弄人,不管怎麼樣,陳凱之不可能威脅到殿下您的──」

  這倒是實話,畢竟身份地位懸殊嘛!

  這些話也令北海郡王的心裡一寬,陳凱之再如何,也不過是會寫文章,這文章寫得再好,又能怎麼樣?即便他中了進士,做了官,可還不得從芝麻官做起嗎?

  而他則是堂堂大陳宗室,背後靠著的,乃是趙王,趙王的兒子便是當今的萬歲,這是何其大的權勢啊。

  一個陳凱之,再是有能耐,可跟身份高貴的他比起來,算什麼東西!

  這樣想來,他方才略有餘慮的心不禁又愉悅起來,抿了抿唇,展顏一笑道:「先生說得很對,看熱鬧吧。」

  而陳凱之等人,卻還未開始衝入校場,只見一個兵部的職事過來交代道:「待會兒入了校場,射十箭,跑十圈,汝等需全力而為,不過卻需記著,人不可離馬,弓不可離手,否則便算是無效出局,都記清了嗎?」

  陳凱之等人俱都應了一聲是。

  這兵部職事這才後退幾步,不久之後,鼓聲便如雷一般響起。

  這鼓點越來越急驟,使陳凱之也忍不住隨之血液沸騰起來。

  他每日隨著武先生學習,也少不得的學習了一些馬術,掌握了一些騎射之法,此時好不容易夾緊了坐下的官馬,隨著眾人,一起疾馳衝出去。

  噠噠噠……

  這官馬的衝刺力並不強,好在其他的考生也沒有用盡全力,顯然,這只是第一圈而已,需蓄養著一些馬力才好。

  陳凱之幾乎還是和他們並肩而行的,他記著自己的靶位,眼看著就要抵達靶位了,陳凱之火速地自後背的箭壺中取箭,彎弓。

  這一切,都必須靠雙手完成,而自己的雙腿,則死死地踩著馬鐙,靠著雙腿的力量,來控制著官馬的方向。

  陳凱之整個人都在馬上起伏,而隨著顛簸的起伏,彷彿連那靶子也開始高低飄忽不定起來。

  如那武子羲先生所言,想要射中目標,除了調適自己的身體,將自己融為弓馬,同時還需要極好的眼力,以及精準的預判。

  而機會只是在一剎那之間,因為戰馬很快就會和數十丈外的靶子失之交臂,最後錯身而過。

  陳凱之深深吸一口氣,將弓拉至滿月,整個人,渾身都被體內的氣息包圍,全神貫注地看向目標。

  只見遠處的箭靶,被他看得真切,那一個紅心,宛如在陳凱之眼裡無限地放大。

  機會來了……

  之一剎那間,陳凱之鬆弦。

  嗤……

  羽箭脫離了弓弦,如電一般飛射而出,隨即……直中紅心!

  中了……

  下一刻,場外一陣歡呼!

  陳凱之不知有幾人射中了,這些都是不需關心的,他忙收了弓,風馳電掣一般控制著馬繼續在這校場跑了一圈,而第二次靠近箭靶時,陳凱之已更加熟練了,他舉弓,鬆弦,一氣呵成。

  再一次……中了,正中紅心。

  場外,又傳出一陣歡呼。

  這一次,陳凱之深信,這歡呼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現在考生們的距離已經拉開,陳凱之所處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正在靶場這裡。

  他沒有猶豫,繼續飛馬向前。

  第三圈。

  又中!

  體內的氣息已經流轉得越來越快,整個人彷彿都輕盈起來,似乎連座下的馬兒也減去了負擔,奔馳得越來越快。

  一連三次命中。

  北海郡王驚呆了,雙眸滿是不可置信,嘴角甚至微微的顫了顫。

  便是方才自己想要宴請和收買的那個舉人,也不過是中了四箭矢而已,更何況根本就不是連中,陳凱之這個傢伙,是吃了槍藥嗎?

  他居然有這樣的本事,天哪,這刻,他確定自己是真的小瞧陳凱之了。

  突的,北海郡王的目光微微有些暗淡起來,竟是喃喃自語地道:「那……那方先生……」

  ……

  太后瞇著眼,眉頭緊緊凝了起來,她的目光只專注地鎖著陳凱之,陳凱之的人和馬飛馳到了哪裡,她的目光也就轉到哪裡。

  她整個人都格外緊張,連藏在袖口的手也下意識地狠狠握成了拳頭,以此來克制自己的情緒,不然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太后她生怕自己會情緒失控。

  眼見每一次經過靶場,都有許多人歡呼,太后亦被這情緒感染。

  「中了,又中了,娘娘,你看,那邊,陳凱之那兒,又升起了一盞燈籠了。」

  太后面上掠過了喜色,下一刻竟是有些困惑,喃喃開口道:「這……他哪裡學來的弓馬之術?」

  「能學到弓馬之術,又有什麼稀奇?似這樣的弓馬之術,才叫舉世無雙呢。」張敬喜滋滋地道:「歷次武試,奴才就愛看這個熱鬧,當初見識過最厲害的,也不過是十連八中而已,奴才只聽說書的人說過,也只有當年的太祖高皇帝才有本事勒馬飛馳,箭無虛發。」

  太后的臉上也顯得震驚,不禁脫口而道:「果然是龍種啊。」

  張敬連連點頭,心裡說,其實趙王還有那北海郡王,這樣多的宗室,也不見箭無虛發啊。

  當然,只要太后娘娘高興就好。

  「又中了,第五箭了,娘娘……」

  此時……所有人已對場中的其他人沒了多少興趣,他們彷彿是在見證奇跡,一個個人,心已升到了嗓子眼裡,他們不可思議地看到,陳凱之的箭靶之後,一個又一個的燈籠升起。

  「第六箭……」

  兵部右侍郎王甫恩和那場下的王養信二人,已是臉色鐵青,似乎無法接受現在的局面。

  他們父子的謀劃裡,壓根就沒有將陳凱之當做對手來算計,這……畢竟只是個文舉人而已,固然武略中了第一,可他們也不擔心陳凱之會將王養信擠下去,畢竟王養信好歹還練了兩年的弓馬,這陳凱之……不曾聽說過他在騎射有天分啊。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當看到第七盞燈籠升起的時候,王養信的腦子已經嗡嗡作響,甚至頭痛腦裂得整個人非常的難受。

  若是……若是……其實就憑著陳凱之現在已射中紅心的這七箭,還有陳凱之的武略成績,就足以成為武試頭名了,這……這意味著,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入榜的機會。

  完了,他棄文從武,已是王家不得已而為之的戰略,也是他唯一的退路,為的,就是拿到這個進士,可現在看來……難道又等三年?可三年之後,又會是什麼光景呢?他的父親,可能已從兵部調離了。

  那到時候有什麼用呢?

  思此,王養信整個人顫抖起來,目光裡既有驚懼,也掠過絲絲的恨意。

  那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前途豈不是……

  萬般情緒在王養信的腦海裡轉動著,心思百轉間,他竟是想到了那被他休掉的劉氏。

  王養信的面容微微抽搐起來,竟是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暗罵起來。

  都怪那個賤婦,那個剋夫的賤婦啊,若是她死了,自己的命運也許就不會如此了。

  第八箭……

  陳凱之射出的時候,所有觀看的人都從棚中走了出來,有人一齊大喊:「中!中!中!中……」

  這倒不是陳凱之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只是因為在這種氛圍之下,所有人都希望奇跡發生。

  雖然這個奇跡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也想看看。

  果然,第八盞燈籠冉冉升起。

  與陳凱之同考的幾個考生,此時已被這威勢徹底地懾住了,他們頓時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即便有一個已中了三箭的,也開始分心,再沒有了方才入場時的朝氣。

  所謂一鼓作氣,這是武人俱知的道理,比試的過程,突然遇到了這麼一個妖孽,自己頓時黯淡無光,換做是誰,只怕都要洩氣不可。

  而陳凱之已快馬奔馳,開始了第九圈。

  ………………

  訂閱有點傷人心啊,只能來求點支持,順道再求點票兒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9 15:2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9 18:55
第三百二十七章:不可思議(4更求月票)

  此時,陳凱之的渾身上下已是騰騰的冒起了水汽,體內的氣運轉似乎也已至極限。

  這等騎射,對於體力的要求,實在太高了,可陳凱之依舊毫不猶豫地再次彎弓,目光看著遠處,微微一閃,一箭射出。他無心去看是否中了靶心,馬兒已將他風馳電掣一般地帶走。

  隨即,身後爆發出了更加瘋狂的喝彩:「又中了……又中了!」

  第九盞燈籠已經升起。

  現在,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期待著這第十箭。

  太后已在張敬的攙扶下走出了綵棚,她的額頭上已滲出了細細的汗粒,可她無暇顧及,只專心地遠遠眺望,看著那空中飄起的九個燈籠,也不禁為之咋舌。

  接著,目光一轉轉,又是落在陳凱之的身上,在粼粼光芒下,陳凱之衣袂飄飄,英姿勃勃。

  在場的所有考生,現在似乎已可以忽略不計了。

  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那在場中奔馳的人馬。

  陳凱之又射出了一箭。

  第十箭。

  啪的一聲,箭羽在箭簇中了紅心之後,瘋狂地擺動,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而後,歡呼聲衝破了雲霄。

  這時候,已疲倦至極的陳凱之,整個人則是鬆了下來。

  經過了十連中,他不免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有一些干澀了,甚至腦子也有些迷糊不清,騎射不只考驗眼力,更考驗腦力,因為人必須對複雜情況之下的判斷,具有清晰的認識,測算著是否逆風,上一次自己是在戰馬是起是伏的時候射中的目標,而該如何修正。

  若不是有《文昌圖》,陳凱之深信自己即使用盡一生來練習,怕也未必能連射出連中的十箭。

  陳凱之一騎絕塵,自己的馬雖比別人差一些,可幸好自己每一次路過靶場,都是飛射而出,沒有刻意的降低馬速。

  反觀其他人,眼看接近了靶場,卻不得不放慢一些馬速,等到射完,方才加速,如此快快慢慢,耽誤的時間自然不少。

  陳凱之依舊策馬而行,距離最後的終點還有一些距離。

  可是場外的歡呼卻依舊是震天響徹,陳凱之坐在這馬上,也頓時有一種豪氣頓生的感覺。

  學好文武藝,賣給帝王家,其實對於陳凱之來說,賣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為自己創造了足夠的價值,其他的其實都無所謂的。

  眼眸微抬,看著終點那飄著旗子的地方,陳凱之的心裡不禁雀躍起來。

  還有五十丈,五十丈之後,這一場騎射,對於陳凱之來說,就算是結束。

  就在陳凱之心裡雀躍的時候,突然,座下的官馬口裡吐著白沫,猛地發出了悲鳴,它馬失前蹄,接著,整個馬身竟是轟然倒塌。

  臥槽……

  這狀況太過突然,陳凱之也有些懵了。

  大哥,只差百來步而已。

  你怎麼就這樣坑我?

  陳凱之死死地抓著馬鬃,才沒有被摔飛出去,則是整個人隨著官馬一齊摔倒在地。

  雖然沒被摔出馬去,但是他整個人被摔得疼痛不已,面色瞬間有些發白。

  就在這一刻,那歡呼聲頓時戛然而止。

  在這最後衝刺的時候,這馬……竟是吃不消了。

  那歡呼的人群,頓時生出了一陣唏噓。

  沒到達終點,不就是白射了十箭?

  這歷來武試的規矩,都是人不離馬,而現在,陳凱之沒了馬,即便到了終點,又能如何?

  沒按照規矩來,只能被淘汰。

  不少人已為陳凱之惋惜起來,畢竟……此人的騎射功夫,實在是讓人油然生出敬佩,所有的考生和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可是……輸了就是輸了。

  雖然惋惜,可規矩便是如此,也是沒什麼辦法的。

  北海君王此時不禁鬆了口氣:「嚇了本王一跳,不過此人,確實值得忌憚,以後……可要小心一些。」

  遠處的王家父子,頓時從起初的震撼回過神來,此刻卻也是長長舒了口氣。

  老天厚愛啊,馬居然在這個時候吃不消了,這樣的情況下,陳凱之肯定是到不了終點的。

  真是老天護佑王家!

  倆父子都激動不已,尤其是王養信,突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只差這一點點,就是滿盤皆輸。

  三年的謀劃,為了他這個功名,不知尋了多少關係,和人做了多少次利益的交換,總算……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這陳凱之……合該他倒霉,哈哈。

  王養信甚至可以想像,陳凱之摔了個嘴啃泥,一身狼狽至極的樣子。

  心裡有種忍不住歡呼雀躍的衝動,想放聲大笑,可是此刻他卻忍住了,也是假裝很遺憾地看著,只是他的目光裡卻透著欣喜之色。

  太后皺起了眉,俏臉凝固,她朝張敬緊張地說道:「去看看,要不要緊,騎射是小事,可千萬……莫要傷身子。」

  張敬朝太后一禮,卻是壓低聲音提醒道:「待會兒,會有人報上來的。」

  太后雖是略有擔憂,卻深以為然地頷首點頭,經張敬這麼一提,才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得有些過份了,如是被別人察覺,這是於陳凱之不利的。

  於是她抬眸,遠遠的看了遠在遠處棚中的趙王一眼,卻見趙王端坐不動,寵辱不驚。

  她不禁在心裡暗暗慶幸,還好張敬提醒她,不然她的失態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麼後果。

  因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祈禱著,但願她的兒平安無事。

  ……

  身後幾個考生,一見陳凱之馬前失蹄,頓時大喜,感覺終於輪到了他們表現的機會,於是一個個拍馬,想要迎頭趕上。

  陳凱之倒沒有摔傷,只是壓在馬上,整個人被摔得有些疼,不過此刻已經緩過來了,可驚險依舊存在的。

  他心裡痛罵,這麼多的心血,結果特麼的這馬兒不濟事。

  可能是方才他跑的過急,這官馬本就不神駿,一路都在衝刺,因而終於吃不消,這才體力耗盡。

  這倒地的馬兒,依舊還在悲鳴,四肢刨著地,嘗試著想要站起,陳凱之看著遙遙在望的終點,事到如今,還有機會嗎?

  他腦子裡瘋狂的算計著,完全將所有的惋惜聲排斥在外。

  終於,他似乎已有了主意。

  「既然來了,就一定要贏,至少也不該辜負武先生的美意。」一想到這裡,陳凱之便熱血上湧,接著,他居然生生地將馬鞍和馬鐙給卸下來,隨即對著馬兒道:「對不起了,馬兒兄,明年的今日,我來祭奠你。」

  陳凱之說著,居然生生地將這馬抓起,這馬兒頓時瘋狂地嘶鳴起來。

  若是那種高品種的駿馬,多是以西域的高頭大馬為主,一般重達一千五百斤以上,可陳凱之的官馬,卻屬於蒙古馬的品種,體型矮小,不過是七八百斤而已。

  可即便七八百斤,陳凱之完全舉起,卻依舊感覺這沉重如山的力量,幾乎要將自己壓垮。

  他不斷地呼吸著,臉憋得通紅,而後終於……站定……

  場外,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定格住了。

  見過人騎馬,沒見過馬騎人啊。

  可……這不可思議的事,竟是發生了。

  陳凱之不斷地調整著呼吸,死死地撐起馬腹,兩腿站起,卻有些顫抖,即便自己力大如牛,可體力也是有限的,他嘗試著,搖搖晃晃地一步走出。

  呼……

  接著,走出第二步。

  第三步……

  「什麼……」

  剛剛才松了口氣的北海郡王,突的眼眸一緊,看著那出人意料的一幕,在棚子裡也是坐不住了,他豁然而起,直接踢翻了身前的案牘。踉踉蹌蹌地從棚子裡出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被馬騎著的陳凱之,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瘋了。

  「不對,不對,他這樣不合規矩。」北海郡王忍不住冷笑。

  看著這校場上的陳凱之,北海郡王有一種震撼的感覺,這個在自己眼裡,不起眼的小人物,現在所迸發出來的韌性和超人的力量,連他都不禁心底一顫。

  「殿下……」糜益哭笑不得,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隨即道:「規矩之中,是人不離馬,可無論是人騎馬,還是馬騎人,只要沒有離開,那麼……也不算不合規則的。最重要的是……」糜益倒吸了一口涼氣:「現在這麼多人親眼所見,在洛陽人眼裡,今次武試第一者,舍陳凱之其誰,您看,這麼多王公大臣,都看得如此真切,兵部那兒,會敢判定無效嗎?」

  結果可以不用想了,絕不敢!

  即便陳凱之和兵部尚書乃是殺父之仇,兵部尚書也絕不會冒天下之不韙,宣佈無效。

  武試的本意,本就是為國掄才啊,誰敢判定無效,只怕滿朝文武都會不滿了。

  北海郡王沉默著,一言不發,他咬著唇,似乎也很清楚糜益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他不得不承認,就算自己是主考,也絕不敢宣佈無效。

  若是如此,這可就是真正的人神共憤了。

  北海郡王忍不住一聲嘆息:「那位方先生,還真是……鬼神莫測,他說的很對,本王近來諸事不順,這……真是遇到了災星了,快,快給本王修書,無論如何也請方先生來京師見本王一面,給本王備上厚禮,請周先生代本王去走一趟,記住,一定要客氣,萬萬不可怠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9 21:58
第三百二十八章:武狀元(5更求月票)

  在所有人的震撼目光下,陳凱之一步步地走著。

  他感覺自己的體力已到了極限,走到了三十步的時候,他索性直接將馬摔下。

  那馬發出了一聲悲鳴。

  哎,實在不想虐待你啊……

  陳凱之心裡嘆息,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如今眾目睽睽下,今兒就是死,你也得跟我一起到達終點。

  陳凱之心裡想著,他已決定,這一場騎射之後,一定要買一匹好馬,認這匹和自己一起創造奇蹟的馬做爹,不管怎麼說,你放心地去吧,有我陳凱之在,你……是不會絕後的。

  隨即,他一把拖住了馬腿,這馬兒顯然也已到了極限,依舊在瘋狂地吐著白沫,別陳凱之如此拖著,卻也無氣力掙紮了。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陳凱之,只見陳凱之活似伏爾加河上的縴夫般,腳步一深一淺地拖行向前。

  還有四十步……

  陳凱之的體力已損耗了個乾淨,雖是體內氣息在流轉,可是突然承受如此大的力,卻也已吃不消了。

  可是,他依舊在堅持,不急……那就不急吧。

  陳凱之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側癱在地的馬上,依舊……還是人不離馬。

  他覺得肚子餓了,肚子宛如火一般在燒,猛地,他想了起來,今日清早來時,還有半個蒸餅留著,本是想考完了試之後吃的,現在……

  他四顧地看了一眼,附近的許多人,依舊還在叫好,顯然陳凱之這不放棄的精神,感動了許多人。

  陳凱之本想留一點面子的,可肚中實在餓得難忍,那……

  管他呢,先吃了再說,填飽了肚子,才可負重而行。

  很好,凡事只要想通了,也就沒什麼可懼的了。

  於是再沒有心理壓力的陳凱之在身上摸出了那半個蒸餅,狼吞虎嚥地大快朵頤起來。

  在這場外,當所有人以為陳凱之沉沙折戟的時候,誰料這個傢伙居然又創造出了一個奇蹟,許多人既震撼,又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才叫百折不饒啊!

  顯出真本事,固然是令人震撼,可這不屈不撓的精神,更是可佩。

  「陳子先生休息了。」

  「休息了好,養足了氣力……」

  「不妙,後頭的人將他超過了。」

  卻見這時,身後的考生已放馬擦陳凱之的肩而過。

  陳凱之卻也不在意,倒是那幾個考生在超越陳凱之時,卻露出了猶豫之色,無論現在是否超越了陳凱之,無論是不是他們先抵達了終點,他們也清楚,自己已經輸了,輸得徹底,再無人可以掩蓋陳凱之的光芒。

  陳凱之則是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令他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差一點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陳子先生在吃蒸餅啦……」

  有人大吼。

  「他還帶了蒸餅……」

  「陳子先生吃飽了,他要負馬而行了。」

  於是,即便方才被甩在後的考生已經到達了終點,所有人依舊盯著校場,沒有人為先到達的人歡呼,而是目不轉睛地將目光對準陳凱之。

  看著陳凱之起身,當然,即便是起身,陳凱之依舊是挨著馬的。

  人不離開馬,身不離弓!規矩,陳凱之懂,讀書人和芸芸眾生不同的地方就在於,讀書人是熟悉規則的,因為熟悉,所以懂得運用規則,而普通人,因為不懂規則,所以遇事就不免慌了手腳。

  陳凱之不慌,急個毛線,這是馬騎人呢,你們還要怎樣?

  陳凱之又拖起了兩隻馬蹄,他知道,這只可憐的馬已經沒有了呼吸,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陳子先生的千秋偉業,從這隻馬的馬骨開始。

  他咬著牙,用盡了稍稍恢復的一點氣力,接著,馬開始動了,半個身子在砂礫之中徐徐而動,留下了一道鮮紅的血跡,在陽光得折射下,很是耀眼。

  一步又一步,那終點終是遙遙在望。

  迎接陳凱之的,是一群目瞪口呆的兵部官員,他們的嘴巴張大,看著陳凱之熱汗騰騰,渾身彷彿被汗水淋濕了一般。

  陳凱之終於將馬兒拖到了紅線的位置,大功告成!於是……

  陳凱之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這時,聽到有兵部官員唱喏:「兩炷香!」

  兩炷香的時間,慢了一些,屬於中等偏下的成績。

  可接下來,這官員敲著銅鑼唱喏:「十連射!」

  場中一片沸騰,頓時人聲鼎沸,衝破雲霄。

  雖是已經很累很累,可習慣使然,陳凱之在這時,長身而起,朝著四周團團作揖,表達了謝意。

  兵部那兒,似乎已經迅速地開始計算著成績,其實這成績是極好計算的,時間加上射中的多寡,他們自然有一個公式。

  最終,兵部尚書徐徐地走至綵棚,跪地唱喏道:「啟稟娘娘,騎射榜首者,陳凱之,其次,王文龍,再次……」

  一聽到陳凱之的名字,太后娘娘的附近就發出了驚呼。

  雖然時間長了一些,可陳凱之畢竟是十連射,相比於時間上的這點缺失,十連射實在太不容易了。

  太后已沒耐煩聽後頭的名字了,卻是道:「這麼說來,這武試的狀元,竟是陳凱之?」

  兵部尚書跪地,心裡也是鬱悶無比,接下來,確實有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他帶著幾許苦笑道:「不錯,陳凱之兵略第一,騎射第一,為今科武狀元,只是……只是……」

  太后自然是知道這兵部尚書在為難什麼,她朝那終點處,癱坐在地依舊大口喘息的少年看了一眼,心裡既有慈愛,又有歡喜。

  這才是真龍種啊,自太祖以降,皇族無數的子弟,就沒一個像太祖的。

  而似這般,文武雙全,堅韌不拔,臨危不亂的人,舍陳凱之而誰?

  這是自己的骨肉,是親兒。

  太后掩住自己的欣慰和感動,忙將手搭在張敬的身上,張敬感覺到了太后大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忙笑嘻嘻地道:「娘娘,奴才以為,既然是第一,那就該當是武狀元,哪裡有這麼多但是,若是陳凱之不是武狀元,只怕天下人不服呢。」

  太后看著四周歡呼的人,也是頷首點頭,隨即便道:「請趙王來。」

  趙王徐徐來了,拜倒道:「臣弟見過娘娘。」

  太后撇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卿如何看?」

  趙王聽到外頭的歡呼不絕,毫不猶豫地道:「陳凱之兵略、騎射俱都第一,並無疑義,臣以為,他這武狀元,當之無愧。」

  太后很是欣賞地繯首,又看了趙王一眼道:「那麼,就照趙王的意思辦。」

  這裡,太后耍了個滑頭,趙王心裡多半有些不悅,她尋了自己來,在這萬千人熱血上湧時問自己話,若是不承認這個武狀元的身份,那麼這些歡喜無限,還在為陳凱之歡呼的王公貴族們,豈不是會認為趙王殿下有失公允?

  所謂趁熱打鐵,趙王現在不想惹麻煩,就只能如此的回答。

  可趙王一回答陳凱之為武狀元,絕沒有疑義,太后直接一句照趙王的意思辦,如此,將來誰若是還拿著什麼成法、規則來說嘴,太后一句,哀家支持趙王的意思,誰敢反對,便如何如何。

  即便到時梃杖了大臣,這筆賬,終究還是要算趙王的。

  趙王是有苦難言,卻還是不得不道:「娘娘聖明。」

  太后竟發現,自己許久不曾有這樣痛快了,朝中的事,芝麻綠豆,都有重重的掣肘,尤其是如今的局面之下,想要辦一件事,總是困難重重,而今日,倒是痛快得很。

  按捺住心裡的無限歡喜,她朝兵部尚書道:「卿家自去主持大局吧,噢,哀家看那陳卿家騎射甚是辛苦,他方才在校場裡吃蒸餅嗎?想必是餓了,哀家這裡的果脯、糕點,哀家吃著也是膩味,張敬啊,你揀一些送去,得帶一些水去,如此國家的棟樑,萬不可怠慢了。」

  張敬心知太后這是體貼陳凱之,只能用這樣的辦法慰勞,倒也不至於讓人起疑,便忙收拾了一些吃的,又喊了個宦官收拾了茶水。

  等他帶著東西走到校場的時候,只見陳凱之已經顧不得什麼斯文了,整個人程大字型地直接躺在校場上,正抬頭望天,恢復著氣力。

  他這時候是懶得一丁點也不想動,只希望一直躺著才好。

  「陳子,陳子。」

  這一聽橙子,陳凱之便又覺得餓了,你妹的,為什麼就非要叫陳子呢?叫凱子也好啊。

  陳凱之的眼眸朝聲源處看去,便見張敬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一見到張敬,陳凱之忙起來,道:「啊,張公公,你好。」

  張敬笑著道:「陳子太客氣了,方才娘娘見你疲憊,特意吩咐了奴才送了一些糕點和果脯來,噢,還有一些茶水,這都是娘娘的恩賜,陳子趕緊吃,吃飽了肚子,等著做武狀元。」

  張敬別有深意地看了陳凱之一眼,他心底深處,是極希望陳凱之能體諒到娘娘的這份心意的。

  陳凱之聽了,忍不住抬頭朝太后的綵棚看去,他目力極好,便見太后似乎也朝自己這裡看來,只是這目光……怪怪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0 11:16
第三百二十九章:字字誅心(1更求月票)

  陳凱之收回了目光,朝張敬頷首:「多謝。」

  張敬則笑吟吟地看他一眼,而後命人在陳凱之面前的鋪了一張小毯,將食物俱都放了上去,陳凱之也不客氣,直接開始吃了。

  張敬卻是依舊沒有離開,而是直勾勾地看著陳凱之,不禁道:「你這弓馬之術,從哪兒學來的?」

  陳凱之剛好將口裡的東西吞了,一臉懵懂的樣子道:「學生雖在文昌院中讀書,可是……公公莫非不知在學宮裡,即便學文,也是需去武院學習弓馬的吧?」

  張敬呆立半晌,老半天回不過神,就……這樣簡單?

  他一時無言,半響才又笑著道:「陳子天資聰敏,實在讓人……嗯……總是出人意料之外啊。」

  這皇家的糕點,果然是好吃啊,陳凱之吃得津津有味,心裡感慨著,同時點頭道:「多謝張公公美言。」

  吃飽喝足了,陳凱之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裡很是滿足,不由感慨:「方纔實在太餓了,若有失態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張敬笑道:「不妨咱命人送陳子回家吧。」

  陳凱之沒想到這張公公會待他如此好,他倒是沒有臉皮厚到立馬應下,搖了搖頭,則是換了話題:「武試不知何時放榜?」

  「沒有這樣快,至少也要明日。」

  方纔這裡還是鬧哄哄的,可隨著太后的起駕,人群才開始散去,可許多人的興奮勁還未過,依舊還在熱議著今日的這一場武試。

  陳凱之也看時間差不多了,便道:「不嘮叨公公了,學生在此告辭!」

  張敬朝陳凱之頷首點點頭:「那麼,我們會再會的。」

  陳凱之深深作揖,表達了謝意,旋身踏步而行,只是神色間,若有所思。

  這武試明日就放榜了,話說我一個文舉人,怎麼考著考著,就考中了一個武狀元。

  這時,陳凱之方才感覺到了這太祖高皇帝,他的祖宗之法中的不合理之處,這實在太坑了啊。

  陳凱之搖了搖頭,出了軍營,在這裡,竟見那王養信一副失魂落魄地在此站著,陳凱之心知,自己得了這武狀元,這王家父子蓄謀已久的盤算算是落空了,即便是王家,沒有理直氣壯的白得一個武進士的能耐,他們也不過只能在規則中尋找漏洞罷了,只是可惜,這個規則裡出現了一個bug,使他們一切精密的計算俱都成空。

  陳凱之自王養信身邊走過去,王養信那無神的目光在陳凱之的臉上略過的時候,像是意識到什麼,目光突的找回了點精神氣,死死地盯著陳凱之,厲聲道:「陳……凱……之!」

  陳凱之回眸,奇怪地看著他。

  這個逗比,莫非不知道自己現在印堂發黑,正是大凶之兆嗎?

  想到所有的計劃,就是因為眼前之人而一切成空,王養信真是恨透了陳凱之。

  他咬牙切齒地道:「你……你……是你誤了我,誤了我王家,你竟如此惡毒,你可知道,我為了武試,棄文從武。你可知道,為了這一場武試,我學了兩三年的弓馬,你可知道……為了這場武試,我花費重金買下了大宛的良駒,你可知道我們王家為了這一場武試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陳凱之搖頭道:「王兄息怒,有什麼話,不可以心平氣和的說呢?」

  王養信怒不可赦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我和你心平氣和地說話?」

  三番四次的針鋒相對,還有這無賴般的性格,陳凱之再好的脾氣也是怒了,便道:「好,你要說,那我來告訴你,你知道不知道為了這場武試,我每日都在文昌院裡讀書,為了這場武試,我昨天夜裡只睡了四個半時辰,你可知道,為了這場武試,我筋疲力竭到現在還在犯困,為了這場武試,我可憐的官馬,竟都死了。」

  王養信倒吸一口涼氣,這話,聽著……怪怪的。

  怎麼越聽,越是惱火,讓他有一種想找一塊豆腐撞死的感覺。

  陳凱之冷冷地看著他:「你更不知道,為了這場武試,我與師姐住在一起,為的,就是沾一沾她的運氣,畢竟,你這樣的廢物,從前娶她入門,現在還沒有被人打死,這是何其大的造化。所以,此番實在感謝師姐,若不是他,就沒有我陳凱之的今日。好啦,不和你這廢物多話了,我得回去早些睡了,明日等著看榜。」

  陳凱之轉身便要走。

  王養信打了個寒顫。

  陳凱之這些話,字字誅心。

  他赤紅著眼:「你……你……」

  陳凱之又想起什麼,輕描淡寫的旋過身:「忘了和你說了,今時,已經不同往日,固然你還可以仗著自己有個好爹,可以欺負一下良善,可你記清楚了,陳某乃是學子,更是武狀元,我的恩師,官拜翰林侍讀學士,師兄雖然不濟,也是翰林修撰,以後,在我面前,最好客氣一些,你記著自己的身份,現在不過是個小小舉人。好了,走了啊,我得趕緊給師姐報喜去。」

  王養信身如篩糠,彷彿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傷害,他身軀抖動,卻又想到這一次沉沙折戟,身軀一軟,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陳凱之懶得理會這等人,快步出了西苑,回到了家中。

  師姐見陳凱之回來:「凱之,考的如何?」

  「還不錯。」陳凱之謙虛的道。

  自上一次,王養信被趕走時候,師姐劉氏,彷彿比之從前煥發了一些青春,其實她本就只有十八九歲,生的也是楚楚動人,歷經了人生的變故,這秀麗的外表下,便多了幾分其他女子不曾有的委婉。

  她頷首:「那還慶祝慶祝,我和娘下廚,給你整一桌酒菜。」

  陳凱之捋起袖子:「來,我來做幫手。」

  師母已在廚中張羅,那劉先生自詡自己是大儒,想來也沒掙幾個錢,供應不了劉家錦衣玉食,所以這母女二人,倒也勤快,分得清五穀。

  師母道:「你恩師說的,君子遠庖廚,凱之,你就不要來了,莫髒了手。」

  哎,恩師真是雞賊啊。

  「師母,今天夜裡又吃雞呀?」陳凱之叫著。

  還未等師母應答。

  外頭就有人憤恨的道:「吃馬。」

  卻見鄧健氣咻咻的來,招呼著幾個差役,提了大包小包的肉進來。

  陳凱之聞到這血腥,不禁愕然:「師兄,這是……」

  鄧健一臉鬱悶:「我本在翰林裡當值,誰曉得兵部喚我去,師兄從前就在兵部裡職事,還以為是什麼事沒有交割清楚,結果人家就問師兄,陳子是不是我的師弟,我平時沒少在師弟面前提你,自然點頭稱是,對方便說,你將馬兒騎死了,這是兵部的馬,理當賠償,那時候,我想說和你其實沒什麼關係也遲了,一匹官馬,竟要我三十兩銀子,後來我細細想來,錢都賠了,馬呢?幸好,現在不過是春日,將這馬肉放在地窖裡,理當能吃一個月,凱之啊,以後不吃雞,我們吃馬了。」

  「吃……吃……吃馬。」陳凱之惡寒,他悲憤的樣子:「師兄,我和這馬有感情的,能不能讓我吃雞。」

  鄧健肉痛他的銀子,頓時齜牙咧嘴,張牙舞爪道:「師兄和你也有感情,可現在師兄想生吞活剝了你。」

  ……

  次日一早,陳凱之剛剛起來,便聽到外頭鑼鼓喧天。

  無數人沸騰著,個個喊著公侯萬代之類的話。

  陳凱之心知,武試的榜文肯定已經發出了,他匆匆而起,到了庭院前,便見差役敲著銅鑼,口裡道喜:「恭喜陳老爺高中武狀元……」

  鄧健和劉先生俱都已是起了,結果昨夜他們已經知道,所以並不覺得詫異,雖然依舊覺得,這陳凱之一個文舉人,中了個武狀元,還是有點讓人難以接受,卻還是不得不招呼著諸人,給了喜錢,將人打發了出去。

  這武狀元,畢竟比文狀元要差一些,所以發的喜錢也少,來報喜的人也識趣,一看這裡也不是華宅,曉得這家人並不富裕,也不會一直刁難。

  劉先生已穿好了官服,預備和鄧健一道去當值。

  臨走時,將陳凱之叫來:「凱之,你有何打算?」

  陳凱之道:「學生等文試放榜。」

  劉先生頜首:「哎,似你這樣的學生,老夫是第一次見啊,不過……無論如何,你的好前程,已是有了,只要文試能中一個進士,將來,有了兩個功名,想來也不必操心,老夫擔心啊,怕就怕你文試馬失前蹄,一旦中了武試,自此反而成了武官,你這一肚子的才學,也就浪費了。」

  陳凱之道:「學生其實只是按著科舉的規矩來考的,誰能想到,陰差陽錯呢?」

  劉先生便笑道:「好了,你也不必憂心,等放榜吧,無論如何,這不是什麼壞的結果。噢,還有一事,老夫預備,在外租賃一個宅子,你也知道,老夫現在不是學官了,總不好搬回學宮裡住,你師兄這裡,畢竟小了一些,不方便,隔壁就有一個宅子,老夫讓你師兄去談一談,若是價格合適,便搬到那兒去,不過那邊離著也不遠,不過一牆之隔,你們師兄弟二人,餓了便去那裡吃飯,豈不是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0 11:21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