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15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29 00:18
第七百六十章:改弦更張

  改弦更張。

  這四個字猶如震撼彈,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火燒眉毛了。

  你陳凱之難道還不知道,如今到了什麼時候嗎?

  這時候還說什麼改弦更張,說是趙王這些人誤國,有什麼意義?

  這是愚蠢!

  此時任何精明的人都明白,到了這個份上,趕緊壯士斷腕才對,可憐巴巴的認個錯,請求重新發落,何必到了此時,還去招惹人家呢,這是找死啊。

  這是自作孽呀,若是認個錯,也許還有活路,現在還來針對趙王,這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一時殿中已是議論紛紛,文武百官竊竊私語。

  太皇太后也很是詫異,她似乎也感覺到了陳凱之的不智,確實……太蠢了。

  這個時候居然還說這類的話,不是將他自己往死路逼嗎?

  慕太后聞言只抿著唇,卻像是局內人一般,面色竟還從容淡定。

  最詭異的卻是姚文治,姚文治心裡彷彿是嘆了口氣,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的不是陳凱之,竟是趙王陳贄敬。

  陳贄敬突覺得可笑,他沒有感受到姚文治那同情的目光,精力都放在陳凱之身上,他萬萬想不到,陳凱之這個時候,竟還爭鋒相對,簡直是在找死,不過這樣也好,那就讓陳凱之死的快點。

  於是他看了陳凱之一眼,笑吟吟的道:「陳凱之,到了如今,你還如此振振有詞,本王……倒很是佩服你呢。」

  「不敢。」陳凱之微笑,慢悠悠的道:「我這是仗義執言。」

  陳贄敬不禁笑了:「你若是仗義執言,好嘛……」陳贄敬輕鬆自在,仗義執言也救不了你了,即便他真的昏庸無能,也沒人敢拿他怎麼樣,你陳凱之卻還在這裡大放厥詞,你就等死吧你。

  他勾了勾唇,笑得得意至極。

  「就算你是仗義執言,就算你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就算本王是禍國殃民,當然,本王只是假設……那麼,陳凱之,你又能如何呢?你又能拿本王怎麼辦呢?怎麼,你還想將本王和諸宗室,一網打盡不成?」

  陳凱之則報之以微笑:「不,不是一網打盡,而是……正本清源!」

  陳贄敬越來越覺得陳凱之有趣了。

  他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你的嘴皮子,確實很厲害,連本王都很佩服你,可惜的是,到了如今,你尚不知自己的處境,你真的以為,你一個人,可以動搖整個宗室,你以為,你一人之力,可以和本王,以及所有的宗室對抗嗎?你這是蜉蝣撼樹,是在螳螂擋車,是不自量力啊!」

  「殿下錯了。」陳凱之同樣嘆了口氣:「殿下,知道為何我一直說你愚不可及嗎?」

  「什麼?」陳贄敬臉色蠟黃,殺機畢露,惡狠狠的瞪著陳凱之。

  陳凱之朝他笑著,旋即便朗聲道:「這是因為,殿下死到臨頭,尚且還不自知啊,殿下難道不知道,蜉蝣撼樹、螳螂擋車,還有那不自量力的人,是殿下嗎?」

  陳贄敬大笑:「果然可笑,可笑……」

  他變得獰然起來,聲音也是格外冷凌:「好了,遊戲結束了,到了如今,本王不願和你逞口舌之快,你也沒有資格和本王逞口舌之快,今日……」

  陳凱之憐憫的眼眸看著他,他心裡不由感慨,一個人,竟到了現在,絞索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竟還不自知。

  此時,他眼角的餘光,已看到了一個宦官快步進來。

  陳凱之微笑,眼眸微轉,看向趙王,嘆息著道:「是啊,結束了。」

  陳贄敬的話突然被打斷,而且這話,莫名其妙,他羞怒的還想要張口,這時,一個聲音道:「奴才……奴才有事要奏。」

  所有的目光,俱都落在了那個自稱奴才的人身上。

  這宦官臉色凝重的上前,啪的一下,拜倒在地:「宮外……有數千宗室,鬧起來了。」

  數千……

  這是一個虛詞,可此時,殿中又恢復了安靜。

  數千宗室……哪裡來的數千宗室。

  宦官繼續道:「他們與青州郡王發生了衝突,雙方廝打起來,隨後,他們在宮外拜倒哭告。」

  呼……

  一下子,所有人明白怎麼回事了。

  所有人臉色都陰沉下來。

  數千的宗室,這絕對是不容小覷的力量,十個宗室可能比不得一個宗室將軍,可是數千之多,這就是猶如河水滔滔一般哪。

  這要是鬧將起來,朝廷如何安生?

  太皇太后也已豁然而起,顯然,她也萬萬不敢忽視這些人,她微顫顫,手拄著杖子:「怎麼,怎麼了?」

  宦官期期艾艾的開口道:「他們一齊說……說……」沉吟了片刻,宦官才道:「他們說,請娘娘和陛下推宗室宗考,選舉賢才,護佑社稷,尸位素餐之不肖子孫,也請革其爵位,以正視聽,他們……他們還說,他們與護國公陳凱之休戚與共,在此聯名上奏,宮中若是恩准,他們便欣喜不勝,若宮中加罪,願同……同死……」

  一下子,太皇太后打了個顫,眼眸裡滿是震驚之意,這……

  陳贄敬也打了個激靈,整個人面色都變了,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陳凱之。

  梁王等人,也俱都臉色蒼白如紙。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宗室之中,本該是立長,所以眼下的三千多得到爵位的宗室,大多是這個制度下的受益人,正因為如此,所以無論是陳贄敬,是陳入進,是諸多王侯,無一不是靠著這些,得來這養尊處優的生活。

  可現在……這數千宗室,竟是要立賢。

  不,準確的來說,是陳凱之帶著這些宗室要立賢。

  怎麼樣才算是賢呢?當然得考試,通過考試,來選拔宗室,至於那些考不過的人,或是胸無點墨之人,俱都革除爵位。

  這……是要釜底抽薪啊!

  陳贄敬先是一驚,旋即便回過神來,他勾了勾唇角,冷笑起來:「呵……胡鬧,簡直就是胡鬧,祖宗自有祖宗之法,他們是什麼,也敢……在這裡造次!」

  「對。」鄭王厲聲道:「簡直就是胡鬧,鬧事的人,肯定是被人指使!」

  在場的宗室,已是氣炸了。

  在他們眼裡,那些人根本不在宗室之列,他們算什麼東西,一群早已沒了爵位的布衣而已,平時宗令府早就懶得管他們了,讓他們自生自滅,至於趙王,他禮賢下士,幾乎天下有爵位的宗室,無論是將軍還是國公,他俱都維持著極好的關係,而至於這些布衣,卻是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在他的心中,這些人和平民百姓沒什麼分別,現在他們居然鬧起來了。

  他們有資格,妄議祖宗之法?

  「才區區千人!」陳贄敬冷笑,卻沒來由的,竟發現自己有點心慌,他繼續道:「才這點人,怕是宗族中的不肖子弟,宗令,宗令……」

  陳武也嚇的臉都白了,這時他才想起,自己該說什麼,於是也怒氣衝衝的道:「不錯,宗族之中,總有不肖子,這些人,其心可誅,我決不會輕饒,定要革了他們的……」

  「諸位……」陳凱之這時笑了,他道:「為何就不能聽人把話說完呢?」

  陳贄敬臉色竟有一些慌亂。

  他有點預感到不妙了。

  狠狠瞪了陳凱之一眼,便冷笑:「這些人,都是你收買來的吧,陳凱之,你該當何罪,你這是妖言惑眾,你以為,挾著這區區千人,就可以在此,和本王叫板?」

  陳凱之默默搖頭:「不,不是千人!」

  那宦官嚇得大氣不敢出,不過想了想,此時卻還是道:「有數千,至少……三四千……不不不,可能有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

  這幾乎是京裡的宗室一個都沒拉下,除了老的少的,該來的都來了。

  陳贄敬有些慌,他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什麼。

  這宦官又開口道:「除此之外,還有聯名的奏疏……懇請娘娘和陛下過目。」

  聯名……奏疏……

  太皇太后此時,臉色已經變得深不可測起來,她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才厲聲道:「拿來。」

  「這些人,根本沒有上書的資格。」陳贄敬忍不住道:「娘娘,太祖高皇帝早有詔命,宗室之中,鎮國將軍以上,方可上書,奏言軍政事,這不合規矩。」

  太皇太后瞥了他一眼:「難道你不知道,是陳凱之和他們的聯名奏疏嗎?取來,哀家親自看看。」

  當數十個禁衛,抬著十幾口箱子氣喘吁吁的進來時。

  殿中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贄敬更是牙縫之間,呲呲的冒著冷氣。

  陳凱之則笑吟吟的看著陳贄敬,似笑非笑。

  而其他人,則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這一口口的箱子。

  這……是聯名奏疏……

  你特麼的逗我……

  於是,一個個人,都是一副見了鬼似得表情。

  太皇太后也一臉震撼,有些坐不住了,她拄著杖子,親自踏出了一步,眼睛卻依舊還直勾勾的盯著那些箱子。徐徐的,她步到了殿中,圍著其中一口箱子顫顫的轉了一圈。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29 23:20
第七百六十一章:革除王位

  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箱子。

  甚至這箱子在這金碧輝煌的殿中,顯得格格不入。

  可是……

  箱子彷彿有了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旁的宦官正待要上前,掀開箱子。

  太皇太后卻是搖搖頭,嘆了口氣,她制止了宦官掀開。

  因為其實就算不掀開……她也明白這是什麼。

  看不看都一樣的,她心裡已經有數了。

  於是她轉過身,環視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琛凱之臉上,才問道:「說罷,是多少人聯名。」

  多少人……

  這人數自然是驚人的,然而陳凱之並沒得意,臉上冷靜,朝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

  「稟娘娘,七萬九千三百四十餘人,俱是宗室,不過因為時間緊迫,許多偏僻之地的宗室,還未來得及聯名,臣敢說,天下五十萬宗室,除去老弱,三十萬人,盡都願聯名上奏!」

  七萬九千……這就是八萬人。

  八萬多個宗室,這還是因為時間緊迫。

  陳凱之敢說自己代表五十萬宗室都不為過了。

  許多人吸著氣,感到絲絲的發寒。

  這裡頭意味著什麼,已是不言而喻了。

  五十萬宗室,其實一直都屬於被忽視的人,名為宗室,卻早就名存實亡,誰會在乎他們呢,作為個體,他們幾乎什麼都不是,甚至還不如趙王府門前一條狗要強。

  可當他們凝聚起來,就匯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宛如開閘傾瀉的洪峰,足以摧毀一切。

  太皇太后朝陳凱之頷首,她嘴角輕輕一勾,深深嘆了一口氣,才淡淡開口說道:「哀家……明白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他們想要什麼?」

  「立賢!」陳凱之正色道。

  雖是方才已經透露出了這個意思,可現在經過陳凱之再一次確定,還是讓人生出了心悸的感覺。

  陳凱之此刻已經不想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了,因此他朝太皇太后珍重的說道。

  「立賢,也是立德,宗族爵位,有德者居之,他們也是皇親,也是國戚,是太祖高皇帝之後,可他們許多人,分明有文武之才,也有人,至孝至廉,可是在大陳,他們卻不能一展所長,每日靠著些許的祿米度日,而在這廟堂之上,如趙王、梁王等人,卻只憑祖宗的恩蔭,就可得到高位,三千多個國公和將軍,不肖者多不勝數,如過江之鯽,還有這宗令陳武……」陳凱之冷笑,自他口裡,蹦出幾個字:「狗一樣的東西,身為宗令,可五十萬宗族子弟,又有幾人受過他的恩惠,這樣的人,竟也可以管理宗族,祭祀宗廟?」

  陳凱之冷笑連連,他凝視著太皇太后,隨後,目光落在了趙王等人身上。

  陳凱之笑了,一雙眼眸直視著趙王,此刻的陳贄敬臉色蒼白,卻依舊不肯低頭,一臉傲氣的迎視著陳凱之的目光,似乎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陳凱之跨前一步,冷笑道:「趙王殿下,你口口聲聲,說你代表大陳的宗室,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大陳的宗室,大陳的宗室,不需你來代表,倒是你竊據高位,虛情假意,用你那可笑的所謂禮賢下士來蠱惑人心,可你禮敬的是什麼人呢?你的同宗同族裡,有多少人遭受了委屈而不能伸張,你可看了一眼?與你血脈相連的人,生活毫無保障,甚至有人,已經淪落到了為丐而不可得的地步,就在三個月前,在南陽,有一宗室,因為飢餓而死,你可知道嗎?」

  陳贄敬聞言鐵青著臉,卻不免顯得有些慌亂,從牙齒縫裡迸出話裡:「你……你休要……」

  「住口!」陳凱之正氣凜然,冷冷呵斥趙王:「天下,是太祖高皇帝打下來的天下,不是你陳贄敬,你既代表不了大陳的宗族,也不配求祭告宗廟。而今,民生凋零,百業俱廢,便連宗室,亦都陷入了苦頓,而殿下呢,殿下可有什麼作為?」

  「今日……」陳凱之眉宇輕輕挑了挑,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瞪著趙王,旋即便移開,一臉正色的道:「我代表五十萬宗室,在此奏陳,懇請娘娘,懇請陛下,能夠改弦更張,立宗室以賢,修祖宗之法,開設宗考,宗室之中,有德之賢才,授予爵位,而胸無點墨者,則罷黜他的爵位,這……才是我大陳長盛不衰,能夠使我大陳江山固若金湯之道,否則,五十萬宗室……」

  陳凱之眯著眼:「也將入宗廟,祭告列祖列宗,革除趙王殿下爵位……」

  「……」陳贄敬臉瞬間白了。

  拉著一群宗室,跑去宗廟,祭告天地和祖宗,想革自己的爵位。

  瘋了,這絕對是瘋了。

  這陳凱之簡直寧頑不靈,可惡至極。

  陳贄敬怒極,不禁朝陳凱之冷笑起來:「你們有什麼資格,你們以為,去了宗廟就可以廢黜本王的王爵?你們……你們這是要置太皇太后,置陛下於何地?」

  他尖酸刻薄,下意識的想要挑撥離間。

  國朝根本就沒有這個規矩,何況,繞過太皇太后和皇帝就廢黜王爵,你陳凱之還真不將宮中當一回事啊。

  陳凱之一笑:「殿下不是已經這樣做了嗎?」

  陳贄敬一呆。

  他頓時明白了。

  是啊,自己不就這樣做了,帶著一批人,跑去了宗廟,直接廢除了陳凱之的護國公位,先斬後奏。

  既然理論上而言,陳贄敬可以這樣廢黜掉陳凱之,那麼陳凱之若是當真浩浩蕩蕩的帶著無數的宗室齊聚在宗廟裡,廢黜自己呢……

  似乎……可行……

  至少理論上。

  陳凱之冷然的看著陳贄敬,口氣凌厲:「到了如今,殿下倒是想起,還有宮中了,殿下,而今這八萬份的奏疏,就在面前,聯名的奏疏裡,俱都彈劾殿下昏聵無能,也請殿下,給一個交代吧。」

  陳凱之接著,看向太皇太后,行禮:「請太皇太后……明斷。」

  文武百官,現在任誰都作聲不得。

  這是家事,是陳家的家事,即便文臣武將們可以插話,卻也絕不敢在這上頭大放厥詞,一邊是趙王為首的三千宗室,可另一邊呢,卻號稱五十萬之眾,所有人都明白,陳凱之口口聲聲說的代表了五十萬宗室,絕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誇大其詞,因為大家都很明白,陳凱之高舉的旗幟是……希望!

  給五十萬人一個希望,令他們和他們的兒孫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本事翻身的希望,從前沒有人在乎他們,也沒有人搭理他們,幾乎所有人,早已將他們遺忘了。

  可現在……他們被陳凱之擰成了一根繩子,這時,所有人駭然的發現,原來這些人,如此的重要,原來這些人,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是皇族的血脈。

  這些人雖然沒官職,甚至可以說多數都是布衣,可是他們依舊有強大的力量,讓人不敢忽視了,今日若是不給一個交代,必定要大亂。

  這幾乎已經不容置疑了。

  這些人很重要,甚至一個不慎就可能讓大陳朝覆滅的。

  現在這個時候朝廷敢彈壓嗎?

  這可比弒君更狠,因為弒君終究只是殺一人,方才趙王說要請死,他用三千宗室的性命,來請太皇太后在陳凱之和三千人之間做出選擇。

  可現在……陳凱之更狠,陳凱之擺了五十萬人,那麼……五十萬人與三千人孰輕孰重呢?

  太皇太后厭惡的看了陳贄敬一眼。

  這個人,竟是自己的兒子。

  愚蠢到了這個地步!

  不但愚蠢,而且從今早的先斬後奏,到後來的逼宮,就差一點,要露出自己的獠牙,這一次是咬向陳凱之,下一次,撕咬的人是誰?

  而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吁了口氣,她這一次,竟又走向了箱子身邊,她輕輕的揭開了箱子,裡頭……是無數密密麻麻文字的文牘,上頭是無數的姓名,還有畫押在姓名上的手印。

  太皇太后頓了頓,抬眸,落在了陳贄敬身上,朝他揮手:「趙王,你來……」

  陳贄敬心裡已是咯噔了一下,他此時已開始瘋狂的權衡起來,權衡著自己還有多少的籌碼,還有多少殺招,他想的越多,越是心亂如麻,此時不自由主的快步上前。

  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才溫和的道:「你拿起來,將這奏疏……一份份來看看,看看吧。」

  陳贄敬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俯身,撿起其中一沓,上頭的姓名幾乎起頭都是一樣陳。

  而每一個字跡,全然不同。

  從荊州陳汝建,到山東陳恆信,再到弘農陳尚喜,這一個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名字,映入眼簾,他沉默了,每一個文字,似乎都在嗜他的心,在撕咬他的皮肉,他哪裡想到,最後在自己背後,給自己最致命一擊的人,竟都是這些聞所未聞,自己早就忽視了的人,或許……除了血脈相連之外,他和這一個個簽名的人,幾乎……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一丁點都沒有。

  ………………

  氣死了,樓下搞什麼元旦美食會,鑼鼓喧天,吵得頭暈腦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碼字,等下老虎再更一章,今天就暫時兩更了,明天補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29 23:2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29 23:26
第七百六十二章:除惡務盡

  可現在,這一個個的名字,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卻給了陳贄敬一種眩暈感。

  終的,他反應了過來,忙是看向太皇太后,道:「母后……這……」

  太皇太后則是凝視著他,語重心長的開口:「事到如今,哀家該說什麼呢?說你愚不可及,還是說,哀家該袒護著你,袒護著你們……」

  太皇太后手指著一個個宗室,目光也是隨之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

  「到了如今,哀家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趙王,你說呢?」太皇太后則是凝視著陳贄敬。

  陳贄敬頹然。

  他發現,自己現在面臨的處境實在太可笑了,原來想著,靠著法不責眾,整死陳凱之,雖曉得,陳凱之的人更多,人家才是法不責眾。

  他以為,自己有三千人,以此為砝碼,讓朝廷被迫做出一個選擇,可誰料,三千人在陳凱之那兒,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人家那裡有幾萬,甚至是幾十萬的人支持。

  這樣的結果有些可笑,更讓他覺得難堪。

  但陳贄敬是誰,他可是打不死的小強,怎麼可能這麼輕輕鬆鬆投降著,因此他目光看了一眼陳凱之,旋即便一臉正色的道:「這不合祖宗之法,母后……」

  太皇太后搖搖頭,對他置之不理。

  「祖宗之法,若是不能惠及自己的子孫,使這滿天下的子孫們一個個心懷不滿,那麼太祖高皇帝在天有靈,怕也會遺憾吧。所以……陳凱之……」太皇太后凝視著陳凱之:「哀家恩准了,從今日起,昭告天下,開設宗考,自明年起,朝廷設立宗考,准宗室子弟們來京考試,名列前茅者,授予爵位若干;除此之外,在職的宗室,也俱都要參加宗考,成績若是尚可的,留他的爵位,可若是有人胸無點墨,立即裁撤,哀家……就是要改弦更張,自今日而始,宗室的規矩,要變一變!」

  陳贄敬等人一聽,所有人都萎靡起來。

  這是釜底抽薪啊。

  宗考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身上的爵位變得不確定起來,考不中,豈不是連王爺都做不成了?自然,趙王和梁王尚可,他們畢竟還不至於被裁撤掉,可宗室裡這麼多的國公和將軍,有多少人完全是酒囊飯袋,他們心裡沒數嗎?

  陳贄敬拉攏了這麼多人,而這些人,卻直接被裁撤掉,這等於是十數年的經營,毀於一旦。

  而這些,還是輕的。

  除此之外,一群新貴將和陳凱之一起嶄露頭角,這些人……因為和陳凱之結合而受益,將來勢必……

  而更可怕的卻還不止於此,站在這裡的宗室,即便自己能夠在宗考中過關,保住自己的爵位,可自己的子孫呢?若是子孫中不肖之徒,豈不是最終,淪為平民,一切成空?

  這樣的結果太可怕了,趙王等人臉色慘白,嘴角微微哆嗦想說什麼,卻發現開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太皇太后這時看了眾人一眼,竟是朗聲道:「哀家就是要藉著宗考,要讓宗室子弟們知道,即便是他們,也要學好文武藝,報效社稷,報效朝廷。至於趙王人等,貿然衝入宗廟,誣告陳凱之,鬧出這天大的笑話……來人,暫將趙王圈禁,容有司處置。」

  她說罷,大手一揮:「都退了吧!」

  前頭幾乎是挖掉了宗室們的根基,譬如趙王、梁王這些人,這使趙王和梁王等人的地位,並不穩固起來,即便是他的黨羽,想要和他們作亂,怕也要三思。

  而後頭,直接軟禁趙王,卻是掌握住了最微妙的平衡,一方面,沒有直接對趙王下重手,使趙王的黨羽,還不至於鋌而走險;另一方面,卻將趙王控制住,又使他的黨羽們投鼠忌器。

  顯然,趙王的母后,對這個兒子,並沒有太多深厚的情感,當初,她怎麼處置那些皇叔,今日……似乎對趙王同樣也可以如此。

  陳贄敬頹然跪地,而今,自己擺在檯面上的籌碼被陳凱之徹底掀翻,使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只是眼下,卻有如之奈何之感。

  除此之外,他在無其他可言了,事到如今,只能認栽,不然結果更慘。

  陳凱之已是高聲:「娘娘聖明。」

  他一聲聖明,百官們此時,也只得紛紛道:「娘娘聖明。」

  陳凱之心里長長鬆了口氣,卻是斜看了陳贄敬一眼,陳贄敬此時則是滿是憤恨的看著自己。

  陳凱之的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心裡清楚,陳贄敬還沒有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個人留在這個世上一天,都會給自己引來巨大的麻煩。

  他的黨羽眾多,只要他活著,自己便沒有高枕無憂的一天。

  所以……除惡務盡。

  雖是心裡已起了殺機,可陳凱之卻和所有朝臣一起,紛紛告辭。

  今日在朝中發生的事實在過於震撼,許多文武大臣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還需好好的消化眼前的這個消息。

  而陳凱之卻是背著手,快步的出殿,他抖擻精神,心裡猛地想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的話,他心裡清楚,今日這殿堂上,只是開始,而接下來,才是痛下殺手的時候。

  一路疾步出了洛陽宮,便見這外頭,依舊還是人山人海,跪在這裡的宗室,還有遠遠被人保護的青州郡王等人,更有風聲鶴唳,一個個緊張莫名的禁軍。

  當陳讓抬頭,看到陳凱之出來,忙是起身,快步上前,一臉困惑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朝他笑了笑,隨即頷首點頭。

  這意思很明白。

  成了!

  陳讓頓時狂喜,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口裡高呼:「太皇太后、吾皇……聖明!」

  「聖明!」

  身後的宗室也是大喊起來。

  聖明的聲音,直衝雲霄,許多人淚水打濕了衣襟,而陳凱之卻是快步脫身,原本他是想和陳義興一道出宮的,不過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在遠處,迎接陳凱之的是一輛寬大的馬車,陳凱之直接登車,車裡,晏先生好似久侯多時,一見到陳凱之進來:「老夫聽到了歡聲雷動,莫不是……成了?」

  陳凱之笑道:「成了!」

  晏先生頓時激動起來,一向穩妥的他,竟忍不住高興的手舞足蹈,連聲叫好:「好,好,好,好啊,護國公的王霸之資,總算是有了,護國公,一飛衝天,只在今日。」

  他顯得尤為的激動,甚至嘴唇都在顫抖。

  平時的晏先生,可不是這樣的。

  陳凱之也是激動的,卻是克制住內心的情緒,朝宴先生微微一笑:「是啊,真是不容易,趙王是勢必要剷除我的,此前我對他屢屢挑釁,目標就是希望他能夠鋌而走險,在宗室裡做文章,這些日子來,我命錦衣衛暗中佈局和謀劃,就等待這個機會,而琪國公的死,則是天賜良機,琪國公的身體一直不好,早就料著,他活不過今年了,所以從最初的時候,錦衣衛就開始蒐羅琪國公世子的證據,為的,就是剝除他的繼承權,琪國公膝下無子,自然需在宗室之中,尋覓人過繼,而這……就是機會。此後種種謀劃,都是為了讓趙王進入這個陷阱,而今日,也算是圓滿了,晏先生,這些日子,倒是多虧了你的謀劃。」

  晏先生搖頭:「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陳凱之微微一笑,搖頭:「可現在,事情只成了一半,趙王還活著,宗室雖是藉著宗考,和我暫時聯合,可論起來,想要控制他們,卻還遠遠不夠,所以,我們要做的,其一是控制住宗室,其二:便是徹底剷除趙王,趙王留在世上一日,就會擁有號召力,因為他畢竟是皇帝的父親,現在他只是被圈禁起來,趙王黨依舊還在,所以……晏先生,開始下一步了。」

  晏先生頷首點頭:「老夫已經準備好了。」晏先生含笑,從袖裡抽出了一張紙來:「主公,請過目。」

  陳凱之接過,這是一份文告,文告裡寫著很簡單的信息:「為使宗室貧困子弟讀書學藝,飛魚峰奉護國公命,招募宗族才俊上山。」

  很簡單的文字,陳凱之卻是笑了,他朝思暮想的就是今天。

  這封文告,才是真正的殺手鐧啊。

  而今的宗室,因為需要宗考,想要前途,就必須通過宗考才成。

  那麼,對許多宗室子弟而言,他們的資源並不豐富,想要學文,或是學武,卻都難以得到支持,甚至有人,連飯都吃不飽,更遑論是讀書寫字了。

  而這份文告的意思是,只要你肯上山,我就來教授你讀書、學藝,管你三餐,使你沒有後顧之憂,最重要的是,大陳之內誰人不知,眼下的飛魚峰,師資力量堪稱奢侈。

  陳凱之本就是數入天人閣,狀元出身的學候,除此之外,當代的大儒如晏先生,如蔣學士,如靖王,許許多多的人,無一不是即便是宗族中的親王、郡王們打著燈籠都未必找得到的大儒,單憑這個,就是致命的吸引力。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30 21:02
第七百六十三章:安身立命之本

  教育的本質,乃是資源,這個時代,書籍是尤為昂貴之物,請先生教授學問,更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一般家庭是負擔不起的。

  五十多萬宗室,自然有窮有富,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很清楚,想要在宗考中成為佼佼者,得到這難得的爵位,也是難上加難。

  因此,與其說是宗考,不如說是在拼資源。

  那些布衣的宗室,憑著自己的資源,連競爭的可能都沒有,他們什麼都沒有,還指望考嗎?

  所以現在陳凱之,卻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只要他們願意上飛魚峰,便讓他們無後顧之憂,這樣好的事,自然是天上掉餡餅了。

  陳凱之舒服的坐在馬車裡,身子靠在車璧上,眼眸輕輕一眯,朝宴先生淡淡一笑。

  「現在並不需要這樣明目張膽,先將這佈告貼出去,要讓全天下的宗室俱都知道這個消息,只要有人肯上山,衣食住行,飛魚峰包了,平時呢,也讓大儒們給他授授課,該學的,讓他們學,不過……得盡數編入勇士營裡,日夜操練,勇士營只有三百人,太少了,想要讓朝廷開恩准其募兵,只怕會惹來滿朝文武的質疑。」

  「可現在不同,直接招募宗室,誰敢說勇士營募兵有異心?有異心,難道還讓宗室們來造自家江山社稷的反?除此之外,我們是以學習的名義,這不是要培養文武全才嘛,給我大陳宗室裡,多培養出一些人才,朝廷能說什麼?再者,就算有人心裡生了防範,可他敢當面說?」

  陳凱之細細的分析起當下的局勢。

  「當面說了,擺到了檯面上,這就將布衣宗室們統統得罪了啊。布衣宗室們能夠上山,已是喜不自勝了,這是多大的好處和機會,誰砸這個鍋,就是跟所有布衣宗室作對。說實話,上山能讀書,有幸,若是當真能中了宗考,這固然是好,就算不中,在山上有吃有喝,也是難得的福利。」

  說著,他嘴角微揚,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

  「那趙王籠絡了這麼多宗室,而我陳凱之也要籠絡宗室,往後每年賬面上,得撥出百萬兩銀子,專門作的就是勇士營的練兵錢糧,人……我陳凱之養得起。」

  何謂王霸之資,其實陳凱之折騰了這麼久,為的就是這個宗考制度,甚至對付趙王等人,都只是這個過程中的副產品而已。

  只有宗考,才能讓宗室們有了積極性,想要學習文武藝,因為有了這個希望,飛魚峰才會成為香餑餑。

  陳凱之要招募宗室中年輕力壯的人,這些人,不但本就有地位,而且根本不擔心朝廷心生防範,說再難聽一點,就算太皇太后覺得陳凱之這是在培養自己的資本,那又如何?

  這些可都是宗室,陳家自己人。

  難道太皇太后當著天下人的面,不准宗室上山,這是砸數十萬人的飯碗,就算陳凱之什麼話都不說,宗室們怕也要鬧起來。

  何況,倘若太皇太后當真是想要扶持無極,那麼眼下她更需讓無極去禮賢下士,或者說,拉攏人心,宗室本就是人心中最重要的一環,若連自己的親戚都不滿你,將來廢黜小皇帝,難道不怕到時候更多人反對嗎?

  這是陽謀,每一個人都清楚陳凱之想要做什麼,可每一個人,卻都不能說,許多人心生了防範,可每一個人,卻還得為之叫好。

  數十萬宗室作為陳凱之的骨幹,進入了勇士營,不但勇士營得以壯大,使陳凱之實力倍增,而這些人中,會有一些人考上宗考,最終得到爵位,可他們畢竟是從勇士營裡出來的,他們一旦踏入朝廷,就會成為陳凱之的羽翼,拉幫結派嘛,畢竟陳凱之培養了他們,甚至說難聽一些,還養育了他們,你一個此前一文不名的宗室子弟,突然因為宗考而躋身了上流,可你放眼看去,你並沒有什麼人脈,唯一的人脈,就是護國公,這個曾經教授你學問,給你提供了諾大幫助的人,你不跟他混,你跟誰混?

  所以這些考出來的人只能跟在陳凱之身後效力了。

  至於考不上的人,自然也樂於繼續在飛魚峰裡學習和操練,畢竟下了山,日子也過的苦,當初的初衷可能是來飛魚峰裡讀書,目標是宗考。

  可一旦宗考無望,留在勇士營裡建功立業,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畢竟在這裡,陳凱之供你吃喝,教你讀書,軍旅之中雖是辛苦,可一旦上了船,習慣了這種生活,反而會和山下的生活格格不入了,自此之後,這些人將成為陳凱之麾下的重要力量。

  布衣宗室們有了出入,有了希望;陳凱之呢,得到了他的基本盤,這些人的父母和三代學親,也都是宗室,他們將子弟送來這裡,自然而然,命運也就和陳凱之聯繫一起。

  就算有的人,兒子已經大了,或者年紀還小,也沒有子弟往山上送,暫時不會將人送上山,可將來他們的子孫,因為陳凱之,多了一條出路,自然會念陳凱之的好。

  陳凱之的一切謀劃,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收買宗室人心,讓這些人都依附他。

  而晏先生在車中,也是眉飛色舞,這位天下鼎鼎大名的大儒,竟笑的有些猥瑣。

  他看了陳凱之一眼,旋即便含笑道:「暫時,先不要放出消息把人送進勇士營,反正上了山,自然一切都得聽從主公安排,先著重的宣傳飛魚峰上有大魚大肉,護國公要惠及同族的族親,定當給予他們種種優待。」

  陳凱之聞言輕輕點頭:「晏先生高論,除此之外,還要想好了,得告訴大家,晏先生親自授課,先生從前可是教授過衍聖公的,有晏先生親自來授課,這是多大的吸引力?怕是聽到了消息,許多人立即捲了鋪蓋要上山了。」

  包吃包住,還有宴先生這樣的大儒授課,那些宗室們自然是紛紛而來的。

  晏先生今日心情好,捋鬚笑道:「主公謬讚,將所有的大儒都添進去吧,主公、老夫、還有主公的恩師,有陳參軍,蔣學士和楊主簿現在還在濟北,不過不打緊,也可以說,他們閒暇時,也會來講課,總而言之,便是告訴天下人,上了山,宗考便有希望了。」

  陳凱之賊兮兮的一笑:「是呢,等上了山,每日只講一個時辰的課,其餘時間,俱是操練,可能開始有人不滿,可要下山,卻不容易,飛魚峰還有一個山門,重重守護,只要讓他們呆在山上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慢慢習慣了,自然也就可以適應,先生想想看,那些勇士營的丘八,當初是什麼德行?最終不還是乖乖就範。」

  這個主意非常不錯,陳凱之面容裡不禁漾起淡淡的紅光,馬車晃動,陽光從隙縫透露進來,細碎的光芒照在陳凱之的面容上,襯得他神采奕奕。

  「妙極!」晏先生更是眉飛色舞,眼眸輕輕一眯,露出笑意:「以宗室為根基,再將宗室子弟練為精兵,通過宗考,廣納新晉宗室的精英子弟,朝中、軍中,乃至於是宗族之中,主公算是站穩了腳跟,他日,再以主公之宗族,攻趙王之舊宗族,趙王和這些所謂的趙王黨羽,拿什麼抵擋,又如何抵擋?」

  陳凱之莞爾一笑,一張隱在光芒裡的面容越發俊朗。

  「這是以後的事,眼下,飛魚峰卻需開始建造軍舍,囤積更多的錢糧,為將來大規模的宗室子弟上山做準備,萬萬不可疏忽大意,看來,得將楊先生和蔣學士二人從濟北暫時召回來,讓他們在山中辛勞一陣,此事事關重大,楊先生曾為宰輔,是個能獨當一面之人,有他在山中坐鎮,就可放心許多了,除此之外,勇士營的三百精兵,暫時操練要放緩,要制定出一個課程,教授他們如何帶兵,畢竟,等人上了山,卻需這些老兵們帶著,這裡頭,也不可出什麼差錯,還有後勤,這也是重中之重……」

  陳凱之和晏先生在車中謀劃著,二人眉開眼笑的模樣,竟有點像是在背後使壞一般。

  過了幾日,宮中的旨意便已出來,宗考終於確定了。

  三年一期宗考,所有參與宗考的宗室,可按成績,可賜三個奉國將軍,三十個奉國中尉,再賜百員輔國中尉,以及,這個數目,倒還算可觀,畢竟要考的宗室雖有數十萬人,可真正有資格或者有精力參與考試的,也不過寥寥數萬人罷了,而賜予的爵位其實並不算高,都還屬於將軍的範疇,最高級別的,也不過是三品的奉國將軍罷了,可爵位就是爵位,比之沒有要強得多。

  而至於當下有爵位的宗室,則另行開考,考試的內容很簡單,想來題目更是容易,只要考試合格,便可保住自己的爵位,可若是實在是酒囊飯袋,連簡單的題都做不出,則以不肖的名義,直接革除爵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30 23:05
第七百六十四章:我即恩師

  宮中的旨意,幾乎都在陳凱之的預料之中。

  朝廷不可能直接虢奪掉原有的爵位,因為這些人大多都是嫡長子,嫡長子的繼承製不可能消亡。

  可五十萬宗室鬧得厲害,本質上就是待遇過於不公的緣故。

  於是乎,朝廷一面借此機會,才裁撤掉某些實在過於不堪的王侯。

  其實……只要不是實在過於不堪,一般也能通過宗考。

  而另一方面,則拿出了一些爵位,等於是給了布衣宗室們一個機會,讓他們不至於世世代代都是布衣,而是有了翻身的機會。

  對陳凱之而言,單單有這個機會,就已經足夠了。

  很快,一個消息便傳開,飛魚峰將開始講學授課,收容宗室讀書。

  那陳讓是直接接受到了邀請,雖然看過了邸報,知道朝廷已經格外開恩,可是陳讓很清楚,自己家境並不算太好,自己雖也讀過書,可水平畢竟有限,想要在來年的宗考裡能力爭上游,就必須請先生,必須購買大量的書籍備考,這幾乎是他眼下難以接受的,而很快,他就看到了希望。

  上飛魚峰!

  有吃有住,還有晏先生這樣的大儒。

  宴先生是什麼的人,揚名四海的人,若是有他指點,自己還怕不能考中?

  所以單憑這兩點,就足夠陳讓心動了,就在他還在權衡的時候,便有許多年輕的宗室尋上門了。

  「三哥,看到了佈告嗎?錦衣衛到處都在張貼,讓咱們去讀書呢,護國公……真仗義啊,倘若真如佈告中所言,這豈不等同於養著咱們白白讀書,花費可是不小吧。」

  其中一人猶豫起來,小心翼翼的追問陳讓。

  「是啊,三哥去不去?」

  見陳讓沒立即回答,這人又開口說道。

  「護國公如此美意,何況,真要讀書,參加明年的宗考,只怕……我家底倒還殷實一些,家父也動了心思,想聘請先生來教我一年,可現在聽了飛魚峰上下來的佈告,卻也動搖了,畢竟那飛魚峰上,大儒如雲啊,他們若是肯教授點兒學問,明年希望就大了,護國公這等於是在飛魚峰上開了宗學,再者說了,上山讀書,心也踏實一些。」

  陳讓背著手,他微微一笑,他家境貧寒,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比其他的同齡人顯得深沉一些。

  「話是這麼說,護國公固然有美意,不過以我之見,想來這是護國公想要籠絡宗室,對抗趙王之策,上了山,從此之後,我們就成了他的黨羽,不過……」陳讓嘆了口氣,才感喟起來:「在這個世上,為人棋子,固然是可悲;可對我這樣家世的人而言,最怕的反而不是做人的棋子,反而是連成為棋子,被人利用的資格都沒有。飛魚峰,我已打定了主意是要上的,正好,我們結伴同去吧。」

  約定了日子,收拾了一番之後,次日便和七八個近親子弟一道上山,到了飛魚峰的上門前,卻發現這裡熱鬧極了。

  現在外地的宗室還沒有得到消息,就算是之當真要來,那也需要十幾天甚至數月的時間,可即便是在京中,來的人也不少,竟有兩百多人,都是適齡的年輕人。

  眾人之中,有的相識,忍不住招呼,陳讓的人緣好,便立即有許多人來見禮了。

  山門這兒,早有人在此候著了,每一個要上山的人都需登記,籍貫、姓名、年齡,家中有什麼人,以及文化水平,是否能通讀四書之類。

  陳讓心裡頗為激動,可又有些害怕,激動的是飛魚峰其實早就聞名遐邇,自己當真想要見識見識,害怕的是或許未必真相真如佈告所言。

  登記之後,便有一個武人帶著刀,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將人攔住:「可想仔細了,上了山,一切都需聽從護國公安排,不得輕易下山,不得違抗護國公之令,若是不肯,就請回。」

  陳讓稍有猶豫,可隨即莞爾一笑,那護國公,難道還會賣了大家不成?

  他正色道:「願上山。」

  「好。」武人身子一側,准他進去。

  他開始和浩浩蕩蕩的人群拾階而上,走的氣喘吁吁,遠處,方才看到山腰上,竟有一山坪,勇士營的將士,一個個列隊於此,上來一個人,便被這些勇士營的將士們打量著,就好像……挑牲口一樣。

  「這個人,我要了!」一個勇士營的武官朝陳讓點了點:「這小子手掌上有繭子,看來吃得了苦,就他了。」

  還沒等陳讓明白怎麼回事,便幾乎被人拎著,直接帶走。

  陳讓心裡大驚,可是認真想想,這可是護國公的地盤,沒人可以把怎麼樣,反正跟著就是,應該不會為難自己的。

  那人帶著陳讓到了軍營,到了一個帳篷,朝他一笑:「叫我許傑,勇士營炮隊隊官,不過嘛,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教官了,叫我許教官就可以,被縟、洗漱用具,都給你準備好了,就在你的床頭,還有盔甲、武器,從今日起,我做什麼,你便跟著做什麼,明白了沒有?」

  陳讓一呆,他順著許傑的手指望去,看到了自己的『床』,床頭上,卻是是堆砌著各種用具,且都整齊的排列。

  有鐵質的水缸,有用豬鬢制的洗漱用具,有一張毯子,一副被縟,還有……鎧甲……有一柄劍,甚至還有一個裝飯用的鐵盒子,一個類似於腰帶的皮製帶子,他不禁大吃一驚,心下一顫,竟是大喊起來。

  「我是來讀書的。」

  「就是讀書。」許傑正色的道:「這是護國公的命令,讓我想一想,護國公好像是交代過的,還打過比喻,一時想不起來……」他猶豫了片刻,隨即眼睛一亮:「耕讀聽說過沒有,就是一邊耕種糧食,一邊讀書,可在飛魚峰,卻有一種讀書,叫戰讀,就是一邊在勇士營裡操練,必要時平叛殺賊,保家衛國,一邊讀書,總之,從現在開始,一切聽從我的安排,這是日程表,你記一下。」

  一個單子,直接塞進陳讓手裡,陳讓大吃一驚之餘,低頭一看,臉都綠了。

  卯時起床,卯時一刻開始晨操,一個之後,早飯,接著,繼續操練,至正午,中午吃飯和小憩之後,依舊還是操練,直到用過了晚飯,則在孔祠裡讀書一個時辰,隨即就寢。

  這……哪裡是讀書……

  分明……是拉壯丁。

  天哪這有點恐怖呀。

  許傑將他手裡的單子收了起來,笑道。

  「好了,趕緊收拾一下,待會兒就去孔祠,去見護國公……不,是去見你們的恩師。」

  「嗯……恩師……」陳讓一呆。

  許傑抱著手,他整個人挺直地如標槍一樣,看上去並不魁梧,可是這合身的軍衣,卻襯的他極為英武:「自然,護國公授業解惑,當然是你們的恩師!」

  陳讓這時才明白,自己『著道』了。

  一切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他看著盯看他的許傑,想到這所謂的『讀書』,以他的心思,他大抵明白了什麼,這一切,像是圈套。

  可若說是圈套,卻也未必,因為佈告裡並沒有規定讀書的時長,而且看來,這裡的生活起居,確實不需自己費心,讀書是真的,不要銀子是真的,有護國公和大儒來授課,應當也是真的,唯一不真實的……只有特麼的居然還要操練。

  這不是將他當做武將來使嗎?

  太嚇人了,一天幾乎就沒休息的時候,都是操練呀。

  他心裡生出害怕的,有一種念頭也迸了出來,但是在被許傑的目光逼視,在這陌生的環境,陳讓卻也不敢造次,乖乖的換了軍衣。

  許傑將他繫上武裝皮帶,隨即又教他將佩劍系在腰間,不過這並沒有給陳讓增添什麼英武,反而給人一種鬆鬆垮垮的感覺,穿上了靴子,陳讓覺得有些沉重。

  等他隨許傑出了營,便見在這裡,許多宗室一個個臉色慘然的換上了軍服,和他一模一樣,有一處的營地裡,發出了慘呼聲:「我是來讀書,我來讀書的……」接著嗷嗷幾聲,像是遭了虐待了一般,卻一下子,再沒有什麼動靜了。

  眾人面色更加慘然,而許傑更是抱著手,冷笑起來,旋即目光看向身旁的陳讓,徐徐開口說道。

  「來了這裡,哪裡有什麼宗室,在這飛魚峰,一切都是護國公做主,不老實,自然會老實下來,你叫陳讓?陳讓啊,你莫學那種蠢貨,護國公再三重申過,我們勇士營,是文明的軍馬,文明你懂嗎?就是既能舞文弄墨,又很開明的意思,就比如我們從不胡亂抽撻士卒,至多,也就是把人綁在樁子上讓他曬一天太陽,吹一天的風,又或者是在這山上,圍著山腰跑幾圈罷了,我們是講道理的。」

  「懂!」陳讓覺得自己後襟發涼,連忙點頭:「我都懂得。」

  「懂就好。」許傑很欣慰看了陳讓一眼,旋即便笑道:「宗室就是不一樣,不開眼的人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12-30 23:2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31 00:32
第七百六十五章:先小人後君子

  孔祠裡,一個名冊已經落在了陳凱之的案頭。

  晏先生、陳義興等人,俱都坐在陳凱之的左右,而陳凱之輕鬆的喝著茶,低頭看著花名冊,情況很樂觀,遠超自己的預料,單單在京師,陸陸續續竟有兩三百人,倘若各地的宗室子弟入京,人數怕要超過三千。

  三千人啊,而且還俱都是適齡的宗室子弟,這將使勇士營擴充十倍。

  有了這支武裝墊底,自己便有了真正的資本了。

  待這些新兵們陸陸續續的抵達,孔祠規模很大,勇士營加上新兵六百多人,卻依舊還是空蕩蕩的。

  陳凱之環顧四周,看了他們一眼,勇士營的將士,大多是有板有眼,而新兵則大多是垂頭喪氣,似乎非常的沮喪。

  陳凱之收斂起目光,旋即便朝眾人淡淡一笑:「都來了?」

  「回稟主公,人都來齊了。」

  陳凱之頷首點頭,卻見新兵們齊刷刷的看著自己,隨即便朝眾人徐徐開口說道:「大道理,也不和你們講,你們既然上了山,規矩想必都是懂得,我也是宗室,和你們有一樣血脈,上了山來,這裡一切的飲食起居,我陳凱之包了,為何?因為我也是寒苦出身,能夠感同身受。願意上山的人,我俱都相信,你們是真正有大志向的,這志向裡頭,高一些的,是匡扶天下,低一些,那也是光耀門楣;所以你們能來,我很高興。」

  他頓了頓,狠狠的誇獎了他們一番之後,清澈的眼眸輕輕一眯,環視了他們一眼,隨即便一笑:「可是呢,這還不夠。為何說這還不夠,因為這個世上,單憑志向沒有用,若沒有文武藝,所謂的志向,就是痴心妄想,正因為如此,才需學習……」

  他抿了抿唇,略微沉吟了一會,才繼續開口說道。

  「想來,現在許多人心裡,已經開始抱怨了,抱怨著何以我要將你們編入勇士營,你們哪,是不知道我的苦衷啊,男兒大丈夫在世,要從文,也要習武,我陳凱之是如此,勇士營的這些將士是如此,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如此。」

  「自然,我陳凱之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陳凱之微微一笑,臉色變得和藹可親起來:「說起來,大家都是族親,若有什麼不滿之處,或者有什麼建議,可以提,不要怕,知錯方能改,可我的毛病卻是不甚自知,這才希望大家能夠提出來,對不對?歷來的聖天子,都是廣開言路;我自非天子,可身為護國公,怎麼能偏聽偏信呢,你們誰有什麼話,儘管說,放開了說,我是很開明的。」

  一下子,新兵們開始有些小小的騷動起來,那陳讓本想張口,不過他性子穩,卻是憋住了,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倒是一個宗室額上青筋爆出,豁然而起,厲聲道。

  「我不是來當兵的,我是宗室,我本是來讀書,要參加宗考,護國公,你這是欺騙,是騙人,若早知如此,我就不上山了,寧願在家中溫習功課,護國公這般先斬後奏,實是小人行徑,不甚光明磊落。」

  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躁動起來,小聲的嘟噥著。

  「就是,護國公這樣騙人,你不覺得有點可惡。」

  「應該先說明才會,而不是忽悠我們上山,這樣的行為簡直讓人厭煩。」

  陳凱之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一旁的晏先生和陳義興都不禁有些莞爾。

  「這樣啊。」陳凱之忍不住挑眉,看著帶頭的人,神色淡淡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嘴角輕輕一勾,氣憤的說道:「我叫陳忠信!」

  「很好,陳忠信,這是一個好名字,忠信……忠信,好啊。」陳凱之一笑,大手輕輕一揮,厲聲喊道:「來人,將他拖出去,吊一天!」

  幾個勇士營的將士們早已飢渴難耐,瞬間便搶步上前,將人直接按倒,生生將他拖出去。

  陳忠信頓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大叫起來:「你讓我說的,我是宗室……」

  可沒有人理他,人卻已拖了出去,只聽到那哀嚎聲越來越遠。

  這一招殺雞儆猴讓人驚恐不已。

  一時孔祠裡格外安靜。

  靜得幾乎可以聽見針落的聲音。

  心有餘悸的新兵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陳讓更是覺得頭皮發麻,心裡隱隱慶幸自己沒有魯莽。

  等他們回頭來看陳凱之,卻見陳凱之的臉色變了,方才是和藹可親,可如今,卻是怒目金剛。

  陳凱之冷笑:「我讓你吃屎,你也吃?狗一樣的東西,真以為你認你是族親,大家便真是親戚?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

  說翻臉就翻臉啊。

  陳讓等人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倘若一開始就嚇唬,大家倒未必有這種恐懼,可這等全無章法的脾氣,實在讓人心裡發毛。

  陳凱之環視了眾人一圈,旋即微眯著眼眸,從鼻孔裡冷哼出聲。

  「在這裡,誰也不是誰的親戚,這裡只有兩個身份,一個是師,一個生,一個是將,一個兵。師者,便父;而慈不掌兵,即為將。在這裡,你們要做到的就是服從,不肯服從者,就如方才那個自以為是的陳忠信,我今日只是稍稍懲戒,可倘若是再有下次,便將他這輩子生不如死,我說一,就是一,我說二,就是二,敢怠慢,敢敷衍,敢自以為是、自以為能,他就是下場!都聽明白了嗎?」

  新兵們噤若寒蟬,可是明白二字,卻是說不出口。

  卻聽陳凱之更是厲聲道:「明白了沒有。」

  「明白!」大家忙是道。

  陳凱之面色並沒變,而是越發沉了,冷笑開口:「現在,還有誰有什麼意見。」

  「沒有!」眾人齊聲道。

  陳凱之道:「護國公是好是壞?」

  「好!」

  陳凱之這才心滿意足,他不需要現在這些新兵們現在對自己身心順從,或者是滿心敬仰,他現在只需要讓這些傢伙乖乖聽話就可以了,只有先將秩序和紀律先推廣下去,慢慢的使他們心懷感激和敬畏,這都是以後的事。

  「很好。」陳凱之微微一笑:「那麼,我歡迎諸位!」

  此時,一個武官站在一側,厲聲唱喏:「起立。」

  嘩啦啦……

  眾新兵紛紛起立。

  武官道:「行拜師禮!」

  雖是心有不甘,可是陳讓和新兵們,卻還是乖乖一齊拜倒。

  陳凱之看著這連片跪下去的人,心裡說不上滿意,輕輕嘆了一口氣,才揮揮手:「各回營中,明日開始操練,今日,則讓你們的教官帶著你們熟悉這裡的環境,四處走一走,哪裡是用餐的,哪裡是課堂,哪裡是操練場,平時這裡有什麼規矩,都和他們講明白,勇士營裡雖是軍法嚴明,可是不教而誅謂之虐,醜話,都給你們說在前頭。」

  眾人轟然而散。

  現在這教官和新兵幾乎是一比一的比例,這就意味著,一個教官只需帶一個新兵就可以了,所以陳凱之並不擔心操練,至於下山……那是絕不可能的。

  等這孔祠空蕩蕩下來,陳凱之整個人輕鬆起來,朝晏先生含笑道:「先生,方才是不是有些小人了。」

  晏先生不禁失笑:「是有一些,不過,先小人後君子,這沒什麼不好。」

  陳凱之也是淡淡一笑:「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些人,若是不給他們深刻的印象,他們便還會自恃自己宗室的身份,想要管理起來,可就不易了。」

  陳凱之抿了抿唇,才繼續說道:「就是不知現在太皇太后還有趙王等人,倘若是知道了我在此招兵買馬,會如何想?」

  晏先生含笑:「趙王自身難保,哪裡顧得上;太皇太后……精明著呢,不過越精明的人,此時理當越沉默才是。」

  陳凱之頷首:「正是如此,我也是這樣想。」

  誰料這話音落下,卻有山下的人來稟告:「公爺,宮裡來人,請公爺入宮覲見。」

  陳凱之道:「是誰?」

  「太皇太后。」

  陳凱之笑了,朝晏先生道:「說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到,正好,是該去覲見了。」

  晏先生眯著眼,忍不住囑咐道:「主公,要小心應對,太皇太后心思最是難測,萬不可大意。」

  陳凱之明白晏先生的意思,朝他點頭:「請晏先生放心。」

  說著,又朝陳義興點點頭,出了孔祠,而在這孔祠外的校場上,那可憐的陳忠信則是被人直接吊在了校場上的圓木上,口裡發出不滿的聲音,罵聲不絕。

  陳凱之笑了笑,沒有去理,人嘛,總要慢慢的去適應,至於這位陳忠信,他所提的『意見』,自己還真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之所以震怒,只是想借這個出頭鳥來殺雞儆猴罷了。

  陳凱之匆匆下了山,一路至洛陽宮,洛陽宮裡,一切如舊,還是這般的大氣磅礴,陳凱之深吸一口氣,見早有引路的宦官在此等了,陳凱之大步流星上前:「請帶路。」

  宦官點了點頭,同時用複雜的目光看了陳凱之一眼。

  ………………

  呃,今天樓下依然吵,看來只能等元旦之後把欠更補上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31 00:3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31 19:35
第七百六十六章:無愧於心

  陳凱之至萬壽宮,便見太皇太后落座在庭院中,被人擁簇著,她披著一件大麾,盡顯雍容華貴。

  陽光斜斜的照她身上,籠得越發貴氣逼人。

  陳無極攙著她,太皇太后眉有些稀疏,卻依舊可以窺見當年青春芳華時柳眉依依的模樣。

  陳凱之上前,太皇太后便抬眸,看了他一眼,竟是不由嘆了口氣。

  「凱之,你來了?哀家久等了啊。」

  陳凱之朝她微微行禮,旋即便開口道:「臣聽到召喚,立即就趕來了,娘娘,今日天寒地凍,娘娘何必在這外頭吹風,還是去寢殿裡歇著為好。」

  太皇太后輕輕搖頭:「不去,就留在這兒,越是到了寒冬,哀家越是想到了自己,許多年前,哀家最喜的就是冬日,冬日有雪景嘛,可如今,卻是懼怕寒冬,因為哪。」她抖了抖身子,回眸看了陳凱之一眼,笑了:「因為每每入了冬,哀家就知道,哀家在這世上,又少了一年,哀家已過完了人生最風華的時候,而今垂垂老矣,便如這寒冬一般,隨著冬風一起,遲早要與這萬物一般凋零下去,凋零枯萎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啊,往事如煙,一切榮辱俱成灰燼。」

  陳凱之心裡猜測著太皇太后的心思,面上卻只是凝神靜聽。

  太皇太后見他深深皺著眉頭聽著,便笑道:「想來你聽不懂,你畢竟不曾到哀家這個年紀,未必能夠體會。人哪……」她淒然一笑:「一輩子你爭我奪的,費盡了心計,挖空了心思,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最後,不也是萬事成空嗎?陳凱之,你認為呢?」

  陳凱之猶豫了一下:「臣也不明白。」

  他是謹慎,或許是因為對太皇太后的忌憚,總是潛藏著心事。

  太皇太后呵著白氣,竟是笑了,粼粼陽光裡竟顯得蒼老。

  「不對,哀家曉得,你和別人不同,你的心和別人不一樣。」

  陳凱之心裡咯噔一下,愈發的戒備起來,怎麼……太皇太后察覺出了什麼?那麼,她又有什麼深意,藏在袖裡的手,陳凱之竟是有些下意識的攥起來,只希望一旦有變,便想盡辦法殺出去。

  太皇太后娥眉輕輕一挑,看著陳凱之,面容依舊保持著笑意,淡淡說道:「聽說在飛魚峰上,你立下了一塊石碑,上頭寫著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啊,心可不小呢。」

  陳凱之心裡出了口氣,卻是笑著道:「臣是讀書人出身,讀書人,大抵是這樣想的吧。」

  太皇太后搖頭:「讀書人只會說,只會想,但十之八九,卻不肯放下身段去做,更不敢去嘗試,這……便是你與那些讀書人之間的區別。哀家聽說,你招募了宗室上山讀書,此事,可是有的?」

  陳凱之聽著竟覺得太皇太后似乎看透了人心,是啊,這世上有多少的口號,令人熱血沸騰者有之,使人感觸萬分的亦有之,可終究世人喊得多,卻真正肯俯身去做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太皇太后終於提到了宗室的事,也知道她知道多少,這令陳凱之越發謹慎了,卻依舊朝太皇太后淡淡一笑:「是,臣也是貧寒出身,深知他們的難處,而今總算是蒙娘娘和陛下的厚愛,衣食無憂,所以想著,力所能及,總要幫襯一下,這才招募了宗室子弟們上山讀書。」

  這個解釋,陳凱之早就打過腹稿,四平八穩,絕不會有錯的。

  太皇太后便凝眸,笑吟吟的看著陳凱之:「可哀家聽說,他們竟被編入了勇士營。」

  陳凱之面上依舊還保持著謙遜的微笑,心裡卻彷彿瞭然了什麼一般。

  雖然讓宗室上山讀書,人人皆知,可是這宗室這幾日上山之後,飛魚峰便封閉了,一般的人,根本無從知道宗室們上山做了什麼,可是偏偏,太皇太后卻是對此瞭然,由此可見,太皇太后對自己可是關注的很。

  而且這飛魚峰上應該是有太皇太后的人,不然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消息。

  思此陳凱之心裡不禁有些詫異,這女人手段了得的,不過他已經有了說辭,因此他朝太皇太后淡淡開口說道:「臣教授人讀書,就必須雙管齊下,若不操練,便無法磨礪其秉性,這書,讀了也就沒有什麼益處了,文武本是相輔相成,所以臣將其俱都編入勇士營,為的便是讓他們更好的讀書。」

  太皇太后頷首點頭:「怎麼讀書,哀家其實也不懂,你是學候嘛,想來這些卻是懂得,哀家只是問問你,你不必怕,說起來,你能費盡心機,為了宗室們讀書而花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彌補了朝廷的不足,哀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哀家叫你來,不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卻是有事要交代你辦。」

  陳凱之心下一驚,越來月琢磨不透她了,不過只要不會故意找自己麻煩就好,因此他鄭重開口道:「臣聽著。」

  太皇太后輕輕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淡淡道:「過兩日,楚國使臣就要入京,你可知道,是為了何事嗎?」

  陳凱之搖搖頭:「不知。」

  其實楚國使臣入京的事,陳凱之早有耳聞,他畢竟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可有時候,裝糊塗也好,畢竟,自己近來鋒芒畢露了,該藏藏拙也好。

  太皇太后含笑道:「趙王妃本就是楚國宗室,這一點,你是知情的吧。」

  「是。」陳凱之點頭。

  太皇太后目光往遠處看去,似乎在看風景,又似乎只是不經意的瞥去而已,娥眉挑了挑,才淡淡開口道:「陛下的母親,便是楚國人,而今,陛下也已近八歲了,年齡不小了啊,因此,楚人有意,將其公主嫁入我大陳,這門親事,當然不會這樣急,可此番楚使遠來,其目的,便是先將這門親事定下,這是好事,陳楚兩國,歷來相安無事,而今,又要再結秦晉之好,哀家對這門婚事,很是看重。除此之外,那楚國公主也將入京,名義呢,是來探望她的姑母,也就是趙王妃,可實際上,卻是來給宮裡過過目,總要心裡有數一些,是不是?」

  陳凱之點頭,卻又搖頭:「婚娶之事,臣其實也不懂。」

  太皇太后目光轉回到陳凱之身上,嘴角輕輕一抿,迭連失笑道:「是啊,你是男兒,若是對此也瞭若指掌,哀家反而要懷疑了,不過不需你懂這些,到時,楚人的車駕進了京,你負責迎接,還有保護楚人安全便是。上一次,衍聖公的世公子遇襲,就差一點釀成了一個不可預知的後果,倘若這一次再出什麼事,可就糟了。」

  陳凱之頷首點頭:「是,臣明白了。」

  太皇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又不忘提醒陳凱之:「總之,小心小心再小心。」

  「臣定當不辱使命。」陳凱之頷首點頭。

  太皇太后便朝他揮手,一笑:「其實你說的很對,哀家……確實不該在外頭久站,而今吹了冷風,反而覺得身子有些不適了,哀家該歇一歇,你和無極,都退下吧。」

  說罷,她看了陳無極一眼,手搭在一旁宦官身上,徐步帶著一干宮娥,朝著寢殿去了。

  陳凱之和陳無極對視一眼。

  陳無極笑了笑,率先開口:「護國公,我們一道出宮吧。」

  陳凱之頷首點頭,與他並肩而行,只是……卻發現自己反而不知該說什麼好,就這般沉默的走著,近來顯得內斂的陳無極突然道:「皇祖母交代了你這麼多事辦,可見她對你的看重?」

  陳凱之心裡哂然一笑,看重可是未必,誰知道到底是什麼呢?這女人心思可怕,他永遠不懂她的用意,可陳凱之也沒有揭破,而是頷首笑道:「是啊,太皇太后厚愛,真是教人不敢消受。」

  陳無極則笑了:「這是福氣,何來的不敢消受之理,護國公,你廣納宗室,不但爭取了宗室的人心,更是為此擴充了勇士營,這是一箭雙鵰,老練如此,真是令人佩服啊。」

  陳凱之猛地駐足,他抬眸看著陳無極,這一張極好看的臉,嘴巴抿著,也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陳凱之道:「哪裡的話,無極殿下的話,我不太明白。」

  陳無極則凝視著陳凱之,良久,他眼裡帶笑,道:「護國公變了。」

  「嗯?」陳凱之發出鼻音。

  陳無極吁了口氣:「變得不似當初的護國公了,我記得,當初的護國公,對人不似這樣的防範,可是而今……」

  陳凱之口裡呵著白氣,身子卻不覺得冷,只是目視前方,又前行起來,徐徐道:「人都會變得,每一個人都會變,只是有的人回頭去看從前的自己,心裡會生出感慨和愧疚之心,認為今日的自己,恰是從前自己所討厭的樣子;可也有的人,回過頭去,雖是行事的方法變了許多,可是初心未忘,即便回顧過去,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我自認自己是後者,所以對這樣的改變,並沒什麼感慨。」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2-31 19:4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2-31 19:44
第七百六十七章:欺君犯上

  陳無極聽了陳凱之的話,卻是愕然,接著便默不作聲了。

  二人徐徐出了後宮,到了前殿,恰在這時,卻見小皇帝被一干的宦官擁簇著,迎面而來。

  他沒有坐步攆,卻是在宦官的護持之下,步行,陽光下他的臉顯得特別可愛,也不知道是不是旁人從小灌輸他的思想,他竟是板著一張,顯得格外高傲。

  陳凱之和陳無極俱都讓到了道旁,小皇帝個子又不知覺間高了不少,一身冕服,或許是今日剛剛聽完了筳講,回後宮去。

  他接近陳凱之和陳無極的時候,腳步便放緩了一些,卻不似從前那般的幼稚天真了,而是緊緊的盯著陳凱之,一臉的傲氣之色。

  陳凱之和陳無極一齊行禮:「見過陛下。」

  小皇帝盛氣凌人的樣子,背著手,等二人行了禮,隨即淡淡道:「你們是從皇祖母那兒來?」

  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客氣。

  陳無極含笑道:「是,是從皇祖母那兒來。」

  「朕沒有問你。」小皇帝不屑的看了陳無極一眼,最終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手指著陳凱之:「朕問的是你!」

  這傢伙,小小年紀就這麼狂妄,不過陳凱之便沒有惱,而是心平氣和的回答道:「陛下,臣是在萬壽宮那裡來。」

  小皇帝撇撇嘴,下巴輕輕揚了揚:「皇祖母尋你,所為何事?」

  陳凱之平靜的道:「是為了楚人使者的事。」

  小皇帝便笑道:「噢,朕想起來了,母妃一直心心唸唸著,要讓朕迎娶楚國公主……」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凱之:「你叫陳凱之,朕沒有記錯吧。」

  陳凱之耐著性子:「是,臣是陳凱之。」

  小皇帝便冷笑:「難怪皇祖母找你來,你倒是很懂得看家護院。」

  看家護院四字,顯然是不該來形容一個宗室和臣子的,妹的,這明顯是形容一條狗嗎,這孩子居然拐彎抹角的罵他是狗。

  陳凱之心裡很不爽,冷靜的想了想,正色道:「陛下請慎言。」

  「朕乃天子。」小皇帝趾高氣昂,臉色帶著譏諷:「朕說什麼,你管的著嗎?朕早聽說你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不知尊卑,今日可算是見識了,難怪,今日連王師傅也說,你廣納宗室,是想要圖謀不軌。」

  他突的說出這句話,陳凱之臉色一冷:「哪個王師傅。」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小皇帝一呆,可隨後,他又冷笑起來:「你沒有資格問朕,你見了朕,竟敢如此無禮?」

  陳凱之正色道:「陛下的那位王師傅,誹謗臣下,這不是一個翰林應當做的事。」

  小皇帝則依舊冷笑,從鼻孔裡出氣。

  「可你頂撞了朕,你知道嗎?你頂撞了朕,朕乃九五之尊,乃真命天子,你有什麼資格頂撞朕,你這也不是臣子該當做的事!」

  陳凱之面色發冷,胸中頓時生出無名之火,小皇帝可以說年紀小,不懂事,可小小年紀,卻是如此盛氣凌人、頤指氣使,實是令人齒冷。

  現在便如此無理,霸道,唯我獨尊的樣子,那以後長大了還了得,豈不是會吃了自己。

  陳凱之正想說什麼。

  小皇帝卻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得罪了朕,就要付出代價,何況,聽說你還對趙王不敬,今日,兩罪並罰,臣絕不輕饒你,來人……」

  身後的宦官惴惴不安,一個個猶豫著看著小皇帝。

  小皇帝卻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冷笑起來,一臉蠻橫的吼道:「還冷著做什麼,給朕掌嘴,讓他知道,臣子應當盡什麼本分!」

  「掌……嘴……」幾個小宦官聽罷,顯得有些猶豫,可聖旨已下,想來小皇帝平時跋扈慣了,這些宦官也早已習以為然,便有一個宦官正待要上前。

  陳凱之臉色徹底的鐵青下來。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是君,君和臣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個人,和趙王完全不一樣,趙王就算是眼前小皇帝的爹,可畢竟和陳凱之一樣,也是同朝為臣,就算曾經是權勢滔天,可陳凱之也可以無視他。

  可眼下這小皇帝,卻是律法的化身,是皇朝一切的掌控者,是臣民們的君父,此時,他下了金口,便是金口玉言。

  作為臣子的陳凱之,倘若反抗,或是不肯,這便是真正的欺君大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個時代,作為父親的,便是殺子,兒子也不該反抗;而皇帝被稱作是君父,自是可以隨意處置一個臣子。

  何況,還只是掌嘴。

  可陳凱之不同之處就在於,他是陳凱之,他絕不容許這個黃毛小子,敢如此的肆意踐踏和侮辱自己。

  別人可以忍受,而陳凱之兩世為人之人,絕對無法忍受。

  他目光頓嚴厲起來,目中掠過殺機。

  小皇帝見宦官猶豫著,不禁暴怒起來,厲聲吼道:「快,掌他的嘴,狗一樣的東西,竟敢如此大膽,朕說什麼,便是什麼,也有你回嘴的份嗎?吳伴伴,給朕狠狠的掌嘴!」

  那叫吳伴伴的人便捲起袖,已是搶步到了陳凱之面前。

  而陳凱之殺氣騰騰的盯著這吳伴伴,吳伴伴顯然有些畏懼了,不禁心怯,一時顯得慌張。

  小皇帝卻是大笑,催促的道:「吳伴伴,快,狠狠的打,朕的話,你也不聽嗎?你若是不聽,朕便治你欺君大罪!」

  吳伴伴這才鼓足勇氣,朝陳凱之嘿嘿一笑,正待要舉起手,口裡說:「得罪了。」

  而陳凱之卻如一隻緊繃的獵豹,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很清楚,自己若是不肯受辱,迎接自己的是什麼,可他深吸一口氣,心裡彷彿已經下了決心,於是拳頭在袖裡攥緊,卻是冷笑的看著吳伴伴。

  事到如今,已經顧不得許多人!

  小皇帝口裡還笑:「趕緊,趕緊!」

  卻在這時,那吳伴伴已是擺出了架勢,突的,小皇帝眼前一花,竟是所有人都沒有防備到,陳無極竟是搶步到了小皇帝身邊,他目中佈滿了血絲,顯是怒極,咬著牙關,笑的帶著猙獰恐怖。

  這個樣子,就像是在許多年前的金陵,在那個暴雨的天氣,這個少年在雨中被差役們截住,任意欺辱,那時候的他,也是這個樣子,雙目赤紅,咬牙切齒,而今,他雖早已煥然一新,完成了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乞兒至尊貴皇子的轉變,鋒芒內斂,帶著慵懶,還有那種依稀可見的親和,可今日,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他冷笑道:「你問過了我沒有……」

  小皇帝猝不及防的看著陳無極,萬萬想不到,陳無極竟敢如此,他向來知道,這個人是自己堂兄,還是先皇之子,可是陳無極在宮中,雖時常去萬壽宮,卻一向是低眉順眼,行禮如儀,小皇帝從未將他放在心上,只是今日,這溫和的人,一下子在小皇帝眼裡,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獸。

  「什麼……」小皇帝下意識的道,一臉驚恐的看著陳無極,似乎在看一個惡魔,嘴角囁嚅著,「你,你……」

  陳無極卻已不再猶豫,劈頭朝小皇帝狠狠拍下去。

  他個子比小皇帝高的多,順勢而下,像是瘋子一樣,啪的一聲,小皇帝硬生生的被打翻在地。

  安靜……

  一下子,這裡便安靜下來,好似連空氣,都變得凝固。

  那姓吳的伴伴回頭,看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小皇帝,哪裡還顧得上陳凱之,瘋了似的回頭,口裡大叫:「陛下,陛下……陛下……」

  而小皇帝此時才反應過來,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

  「你……你敢打朕,你可知道,什麼叫欺君犯上……」

  幾個宦官忙是將小皇帝架起,只見小皇帝的臉腫了起來,格外的嚇人,這時有人大叫:「御醫,快叫御醫。」

  又有人道:「無極皇子欺君犯上了。」

  一干人抬著小皇帝,匆匆便走。

  陳無極此時已恢復了從前那般的樣子,可好像又餘怒未消,遠遠眺望著那些憤恨難平的人。

  而陳凱之則略顯吃驚的看著陳無極。

  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原本是預備反擊的,可他也深知,一旦反擊,會引來什麼後果,只是……他更想不到,陳無極在這個時候,竟會用這樣的方式為他解圍。

  陳凱之惡狠狠的瞪著陳無極,冷聲怒斥道:「你瘋了。」

  「我沒有瘋。」陳無極苦笑,一臉鄭重的說道:「我見到你的手了。」

  陳凱之微微一愣。

  「你藏在袖裡的手攥起來,身上的筋骨緊繃,你不願受這樣的侮辱,你忍不住的,你若是反擊,便死無葬身之地。」陳無極道:「無論你現在是什麼身份,無論你拉攏了多少人,無論你的勇士營和錦衣衛實力如何,你反擊了,你就一切成空了,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來,你活著!」

  陳無極臉色略顯蒼白,他冷冷道:「這是我欠你的,我欠你一輩子,便用盡三生來還,你快走,快走吧,這裡沒有你的事,一切都是我膽大包天,欺君犯上!來不及了!」

  ………………

  晚上有點事,可能要晚點更第三章,但是肯定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 23:09
第七百六十八章:弒君

  欺君大罪,罪無可恕。

  無論當今陛下有沒有親政,又無論他有什麼過錯,做了任何事,可對天子動手,說是欺君犯上都是輕的,絕不可原諒。

  這可是大罪,完全是要殺頭的。

  陳凱之看著陳無極,他心裡已再無震撼,此時震撼已是來不及了,內心格外複雜,原本以為這個人已經離自己遠去,倆人不過算是泛泛之交了,不曾想到今日,陳無極卻為了自己什麼都不顧。

  陳凱之心裡五味雜陳,眼眸盯著他,輕輕的嚥了嚥口水,才對陳無極厲聲說道。

  「走,走去哪裡?」

  陳無極卻是一臉倔強的抿了抿唇,旋即便鄭重的開口說道:「此事和你無關。」

  只要你走了,這件事情他自己抗下來就行。

  可是陳凱之的為人,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竟是朝陳無極冷笑起來:「無關,陳無極!」他一把抓住陳無極的領子,將他高高提起,一字一句的頓到:「你的事,就是和我有關係!現在爭吵,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必須得想辦法解決,想盡一切辦法!」

  陳無極臉色微白,卻是搖頭:「不,你必須走,天子此時必定要報復,動手的人是我,可你留在此地,難保他不會栽贓到你的頭上,你明白了嗎?要嘛我一人受罪,要嘛就是兩人一同受罪,我尚且還有皇子的身份,而你有什麼?」

  陳凱之卻是沉著臉,見陳無極毅然的樣子,猛地想到了什麼。

  皇子……先帝之子?

  這個身份……固然是人盡皆知,而且很有用,可任何人,動手打了天子,便是什麼身份,就算是逃得一死,可這活罪還跑得掉嗎?

  陳凱之眼眸直視著他,朝他冷笑起來:「陳無極,你來洛陽,做了你的皇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目的嗎,你是奔著來做天子的,想要對天子取而代之,你既早有圖謀,卻行事這樣的魯莽……」

  「並沒有魯莽。」陳無極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才苦笑起來:「我只是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是你教我的,你自己忘了嗎?」

  陳凱之一時語塞,不知怎麼回答好,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旋即才冷冷開口道:「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必須得想辦法……」

  他遠遠的,便看到一隊禁衛匆匆而來,一時之間,竟也無計可施,轉念之間,他突然正色道:「宮中肯定已經將消息傳遍了,此事太大,大陳五百年,沒有人可以對君王動手的,動了手,便沒有了轉圜的餘地,想來很快翰林院的翰林,以及百官,都不得不出來,要求嚴懲,即便太皇太后……」

  陳凱之本想說袒護你,和你關係匪淺,卻還是忍住:「我們是躲不掉的,非常之時,必須行非常之事。」

  陳無極一臉頹廢的搖了搖頭,看著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頓道:「不是我們,是我陳無極,護國公……不,陳大哥,你走吧,我……」

  而遠處,禁衛們已是走近了,他們幾乎是小跑而來,數十個禁衛由一個都尉帶領,個個神情緊張,為首的都尉上前,行禮:「殿下,護國公……」

  雖是行禮,可身後的禁衛卻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此事的關鍵就在於,他違反了大陳五百年來絕對不可觸犯的底線,禁衛們儘管大多都是坤寧宮中的人,現在也表現的極為緊張。

  陳無極朝他們一笑:「是來拿我的嗎?」

  都尉頷首點頭:「是,殿下,卑下無意冒犯,只是……卑下是奉旨行事。」

  陳無極點頭,嘆道:「好吧,我隨你們去。」

  他側目看了陳凱之一眼,道:「護國公,咱們後會有期。」

  「且慢著。」陳凱之朝向著都尉:「你奉的是誰的旨意?」

  都尉遲疑道:「陛下。」

  陳凱之見他猶豫的樣子,便笑了:「他若是少了一根毫毛……」陳凱之微微沉吟,此後便一字一句的頓道:「我會殺了你全家,你一家老小,哪怕是家中的豬犬,我一個不會放過!」

  都尉一愣,他看著陳凱之認真的樣子,似乎也知道,這絕不是玩笑,陳凱之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外頭有的是他的耳目。

  陳凱之目光落在身後的禁衛身上,卻是溫文爾雅的道:「你們……也是一樣。」

  禁衛們個個垂頭,不敢做聲。

  都尉忙是辯解:「如何處置,和卑下人等,並無關係,卑下只是奉旨……」

  陳凱之只抿抿嘴:「我就找你。」

  說著,他深深的看了陳無極一眼,陳無極此時也朝陳凱之看過來,四目相對,似乎有了默契,陳凱之無言,快步而去。

  身後那都尉道:「來人,請皇子殿下走一趟,不要綁縛,殿下,請。」

  陳凱之沒有回頭,迎著冷風,眼裡竟是有些濕潤,卻依舊一步步的走著,眼看到了金水橋不遠,便見四個內閣大學士匆匆朝著深宮方向去。

  姚文治為首,一個個臉色都是陰沉和蠟黃,他們迎面而來,見到了陳凱之,姚文治便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便著急的問道:「護國公,陛下如何了?」

  陳凱之抬眸看了四人一眼,他們臉上的關切,並不是假的,陳凱之心裡清楚,他們未必在乎誰是天子,可內閣大學士,乃是儒家中精英中的精英,他們可以不在乎誰是天子,卻又最信守的是君君臣臣,在他們看來,這便是禮法,是綱紀,是神聖不可觸犯的底線,一旦有人欺君,這便是禮崩樂壞,是最為不詳的徵兆。

  就如姚文治,他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自然會有自己的心思,會有自己的政治謀算,有自己的私心,可他既然忝列內閣首輔,倘若這個時候不表態,不顯出對此事的關注,那麼,必定引發天下讀書人,以及文武百官的反彈,他可以和趙王爭鋒相對,甚至對於趙王之子克繼大統深藏著心裡的不滿,可今日之事,他的態度,或者說,身在他的立場,他必須得比任何人都更為關切和激動。

  陳凱之最後環視了他們幾人一眼,才淡淡開口說道:「不知道。」

  姚文治很是著急,深深嘆了一口氣,才問道:「據聞陛下遭了無極皇子的痛毆,而今重傷,護國公知道嗎?」

  只是一個耳光就重傷了,這未免太誇大其詞了,雖然心裡很不滿。

  可陳凱之只能搖搖頭:「不知道。」

  姚文治沉著臉:「護國公何不和我們一道入宮覲見,探視天子。」

  陳凱之道:「我有事。」

  這句話,有些不敬了。

  姚文治眼底,卻是掠過一絲遺憾,隨即道:「那麼,老夫人等,入宮了。」

  他快步與陳凱之擦身而過,陳一壽等人尾隨其後,陳一壽奇怪的瞥了陳凱之一眼,似乎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

  很快,在宮門的門洞裡,突又湧出許多人來,陳凱之顯得很是異類,這些翰林、御史一個個鐵青著臉,分明是知道了此事之後,前去探視陛下的,而陳凱之卻與他們相反,不過這些人心繫著天子,雖然是奇怪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卻很快,又蜂擁朝宮中去。

  陳凱之正待要出宮,眼看著便要跨出宮門,身後,卻有人道:「護國公留步,護國公留步。」

  陳凱之回眸,竟見張敬氣喘吁吁的追來。

  陳凱之只得駐足。

  張敬快步到了陳凱之面前,低聲道:「太后娘娘聽說了此事,命你立即入宮,萬萬不可出宮去。」

  陳凱之一臉震驚的問道:「為何?」

  張敬則焦慮道:「娘娘的口諭是,她大抵知道一些事,可你身為臣子,既是臣子,陛下遭遇了凶險,萬萬不可不聞不問,她知道你的性子,你性子執拗,可眼下是非常之事,萬萬不可授人以柄,何況……」

  張敬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何況,陛下現在昏厥不醒,護國公無論如何,也不可使性子。」

  「昏厥不醒?」陳凱之眼眸眯著,自眼眸裡,掠過了一絲寒意。

  他清楚,無極只是給了他一巴掌而已,而且顯然陳無極是有所克制的,被打了之後,小皇帝還如殺豬一般的嚎叫,可轉眼之間,就昏厥不醒了,這就不是犯上這樣簡單了,這分明是弒君的節奏,顯然,在宮裡,已經有某個所謂的『高人』,教授了小皇帝如何應對,這昏厥不醒,分明是假的。

  倘若是欺君犯上,以陳無極的身份,或許雖有懲罰,可總會有人想方設法保住他的性命,至多,也就暫時圈禁起來罷了,可若是弒君,這概念就全然不同了,弒君未遂,這便不是什麼人想要保,就能保得住的。

  陳凱之道:「御醫診視過了嗎?」

  張敬道:「診視過了。」

  「如何?」陳凱之問道。

  張敬搖搖頭:「御醫是不敢將話說滿的。」

  陳凱之不禁苦笑,是啊,小皇帝現在想怎麼裝,就怎麼裝,誰敢站出來揭發出小皇帝是在裝腔作勢,試圖想將事態鬧大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 23:14
第七百六十九章:非常之事

  張敬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娘娘的意思是,護國公最好留在宮中,表現出陛下的關切,這才是臣子該做的事情,若是您直接走了,旁人會怎麼看?怎麼想?」

  他嚥了嚥口水,觀察著陳凱之的臉色,才繼續說道。

  「而今,那無極皇子……」

  張敬聲音越來越低了。

  「犯了事,這未必是一件壞事,對護國公而言,或許是一個機會。」

  陳凱之心裡瞭然了。

  兩敗俱傷,對母后來說,沒什麼不好,而陳凱之可以趁此機會,表現一下自己忠君,至少表面,可以如此,這對將來,有莫大的好處。

  陳凱之心裡雖然覺得惆悵,可細細想來,又覺得有道理,因此他朝張敬莞爾一笑:「張公公,有些事,你和母后並不知情,也好,我去見見陛下吧。」

  張敬有些愕然,不知陳凱之話中的意思,不過一聽陳凱之肯去見陛下,倒是鬆了口氣。

  陳凱之隨張敬原路返回,最終在乾寧宮見駕,而在這裡,氣氛變得緊張,許多翰林和御史,以及朝中的大臣都躬身站著,個個人都非常的緊張,生怕小皇帝出什麼事。

  而宮中的前院人滿為患,許多人口裡呵吐著白氣,一個個面如死灰。

  陳凱之闊步進去,而在這寢殿之內,則多是內閣的閣臣,以及六部的尚書,除此之外,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二人坐在榻前,梁王陳入進已得了消息,臉色凝重的與鄭王等人來了。

  而此時,榻上的小皇帝,卻早已被御醫們圍著,御醫們長吁短嘆,一個個束手無策的模樣。

  小皇帝彷彿是氣若游絲,一點動靜都沒有,陳凱之沒有行禮,似乎是為了保持安靜,站在了姚文治等人的身邊,慕太后見了他來,抬眸看了他一眼。

  陳凱之則給了慕太后一個複雜的眼神,這時,聽御醫搖頭晃腦,皺著眉道:「陛下本就年少,哪裡受得了這個,所以……所以……臣……陛下現在昏迷不醒,臣也是束手無方。」

  陳入進顯得格外的緊張,趙王被圈禁,接下來又是宗考,眼下小皇帝又出了事,這是晴天霹靂啊,長此以往,趙王黨被陳凱之等人的腐蝕下去,此消彼長,可如何了得。

  他焦灼的看著小皇帝,眉頭皺了起來,很是擔心,隨即怒氣衝衝的道:「這是弒君,是弒君,自太祖高皇帝以降,大陳五百年,從未有過如此……如此膽大包天之人,陳無極受了國恩,被陛下敕為郡王,這是何等的恩澤,他好大的膽!」

  太皇太后只是坐著,默不作聲。

  群臣雖也沉默,似乎沒有任何人反對。

  慕太后亦是端坐著,只是目光之中流露出慌張,難過之色。

  畢竟陳無極表面上是她的親骨肉,她除了沉默,也應該表現出一點情緒變化,她抿著唇,目光幽幽的環視著眾人。

  而此刻殿中竟是死一般的靜籟,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

  陳入進見著小皇帝還昏迷著,氣得心口發疼,因此也是憤怒的吼道:「弒君之罪,該當如何?」

  他問向眾臣。

  群臣之中,那內閣大學士成岳站出來:「誅族。」

  陳入進正色道:「他乃是皇子,自然不可族滅,可時至今日,難道不該問斬嗎?還留著做什麼?莫非這樣的人,還留著,是要讓人人效仿嗎?」

  他憤然的說出這番話,顯得義憤填膺。

  「不錯,這確實是死罪。」刑部尚書站出來:「若是不嚴懲,不足以維護綱紀,眼下陛下到了這個地步……」

  陳凱之看著這些人七嘴八舌,某些人直接喊打喊殺,可有的人,即便是不認同,此時也什麼話都不敢說,沒有人敢維護一個弒君的人,維護一個弒君的人,就意味著,你也成了亂臣賊子。

  「不錯。」陳凱之心裡想笑,他徐步站出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他突的說出這麼一句話,寢殿之中,卻是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直穩坐著,默不作聲的太皇太后也詫異的抬眸,看了陳凱之一眼,似乎完全沒想到陳凱之這個時候做出這樣落井下石的事來。

  慕太后顯得吃驚,她認為陳凱之不該此時表態,不禁微微蹙眉。

  至於陳入進等人,更是狐疑的看向陳凱之。

  陳凱之慨然道:「陛下於這無極皇子,可謂大恩大德,今日,無極皇子竟敢弒君,不殺無極,難以平民憤,我乃錦衣衛都指揮使,維持綱紀,斬殺賊子,責無旁貸,臣……懇請太皇太后,念陳無極弒君,立即下旨,將其誅殺,以儆傚尤!」

  陳入進呆了一下。

  他現在對陳凱之是有些怕了。

  這傢伙已經讓宗王們不知吃了多少虧,上了多少當,現在見此人大義凜然,急著要殺無極皇子,卻令他狐疑起來。

  陳凱之有什麼陰謀,到底又有什麼謀劃?

  聽說,當初無極皇子對陛下動手的時候,陳凱之也在場,莫非……今日就是一個圈套,是一個陰謀?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忙是目光朝內閣大學士成岳看去,成岳也是一臉狐疑,眼裡疑雲叢生。

  太皇太后依然面無表情,可目光裡卻透著怒火,似乎對陳凱之的態度非常不滿。

  一旁的成岳眼珠子一轉,道:「護國公,老夫有事想問你,聽說,當時無極皇子對陛下行兇時,你也在場。」

  「是。」陳凱之頷首點頭,認得很痛快。

  「當時的前因後果,你可否說一說。」成岳正色道。

  陳凱之笑了笑:「還能有什麼前因後果,這無極皇子罪無可恕,想來早就居心不軌了,他見到了陛下,便對他……」

  「不對。」梁王冷笑。

  他知道陳凱之在說謊,陳凱之分明是想盡快解決掉無極皇子,陳入進道:「可為何本王聽隨侍的宦官,說的是陛下痛斥你,而無極皇子卻是無端對陛下動了手。」

  陳凱之面不改色:「隨侍的宦官,也可以信任嗎?這些奴才的話,不過是為了自保,胡亂攀咬罷了,何況,就算陛下痛斥我,與無極皇子有什麼關係,難道無極皇子還會因為我陳凱之,而犯下這等事。我看他就是蓄謀已久,心懷不軌,對陛下早就懷恨在心,這樣的人若是不立即誅殺,不足以平民憤!」

  梁王一時呆住了。

  陳凱之如此急著要殺無極皇子,莫非方才發生了什麼?這樣一想,便有許多可疑之處了。

  陳入進不禁和成岳交換了一個眼色。

  成岳陰陽怪氣的道:「護國公,你這般急著要誅殺無極皇子,莫非……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需要殺人滅口。」

  他淡淡的說出這番話,帶著嘲諷。

  方才,分明是梁王和成岳二人,急著要殺無極,可現在,卻反倒指責起陳凱之了。

  陳凱之只抿著嘴,不發一言。

  太皇太后這時道:「人,都已經拿下了,要伏法,要伏誅,也不急在這一時,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要緊。」

  本來,陳入進是害怕夜長夢多的,現在陳凱之一攪局,反而令他心裡生出許多疑竇,一旁的鄭王低聲道:「等一等,也是無妨。」

  陳入進聽罷,微微頷首,卻也默不作聲了。

  等了許久,仍不見小皇帝『大好』,事實上,小皇帝的病無論是真是假,也不會有任何人質疑。

  眼看天色不早了,西邊泛起了五彩斑斑的晚霞,餘暉落進了殿內,照得每個人的臉都格外清晰。

  太皇太后環視了眾人一眼,便淡淡開口說道:「諸卿們都辛苦了,眼下是多事之秋,今日,且先退下吧,陛下乃是有福氣的人,定會化險為夷的,哀家和慕氏,自會在此守候,都退下吧。」

  陳入進眼看著這樣也是沒有辦法,忍不住道:「趙王殿下乃是陛下生父,他若是得知陛下有恙,勢必心急如焚,肯定母后,明日下旨,請趙王入宮探視。」

  太皇太后沒有表態,只是道:「到時再說。」

  陳入進有些不甘心,便看向成岳,成岳道:「娘娘,這是人倫,法外總是不外乎人情,趙王有罪,可……」

  「哀家說過……」太皇太后道:「一切,先等等再說。」

  成岳面露遺憾之色,原本,或許可以趁此機會,解除趙王的圈禁之苦,可現在看來……

  眾人只好告退,陳凱之很清楚,眼下只是暫時保住了陳無極的性命,而接下來,卻必須考慮為他脫罪了。

  非常之事,就要行非常之法,他深深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道:「臣……有事想奏。」

  太皇太后一看他的樣子,便顯得陳凱之只是有話對自己說,便左右顧盼:「你們都退下,陳凱之,你暫留下來。」

  陳入進等人顯得不甘心,卻還是不得不退下。

  等這乾寧宮的王公大臣退了個一乾二淨,太皇太后便起身:「走,去外頭走一走吧,陳凱之,你陪著,其餘人,在此好生照料著陛下。」

  說著,她已起身,背著手,率先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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