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70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5 23:31
第七百八十章:豬一般的隊友

  雖是囑咐過了,可陳元奇卻還是心裡悶得慌。

  此時……

  心已亂!

  他目光轉了轉,看著這空蕩蕩的書齋,很不敢相信,好像自己出現了幻覺一樣的,可仔細去看,卻發現這書齋中但凡一丁點值錢之物竟都不見蹤影。

  他心底深處,升起不妙的感覺。

  一屁股跌坐在蒲團上,心底裡還想著,或許……方先生只是……

  「殿下……」已有護衛匆匆而來,一臉焦急的道:「殿下,驍騎營已到了。」

  「到了……」陳元奇一呆,這意思是,現在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已經不能再等了,人都已經到齊了。

  開弓沒有回頭的箭。

  他只得起身,朝著護衛吐出話來:「走。」

  匆匆至前庭,這裡已是人滿為患,他們雖然不知道將要做什麼,卻依舊一個個的俱是嚴陣以待的樣子。

  在這大正午的,突多了這麼多官兵,不只如此,陳元奇還設了一個高台,原本是在這高台上誓師,頒佈王詔,可現在……怎麼看,卻都顯得有些……滑稽!

  許多護衛和將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被領了來,接著便見鄭王在一干護衛的擁簇下快步行來。

  人群中,有人高叫:「見過殿下,殿下千歲。」

  陳元奇沒有任何的表情,他雖智商並不高,卻還是知道,自己並非是智障,都到了這個地步,反是死,不反還是死,還能如何。

  橫豎都是死,那不如賣命一拼,也許還有生還的餘地。

  雖然心裡有些猶豫,可最終他還是登上了高台,厲聲道:「今宮中惡婦擅權,人神共憤……」

  台下一聽,頓時嘩然了。

  許多將士臉色發青,一個個額上冷汗淋淋,滿是錯愕的看著高台上的陳元奇,殿下這是要帶他們造反?

  陳元奇目光環視了眾人一眼,繼續道:「而今社稷危如累卵,陛下為惡婦所挾,吾乃太祖高皇帝之後,日夜輾轉,念及……」

  哄的一聲。

  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忍不住眼睛發呆,更有人轉身想走,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傻瓜都明白,這是造反啊,這是要造反啊。

  他們怎麼能去造反,開玩笑,這是要殺頭,誅九族的大罪。

  頓時好多人都想已經開始要走了。

  好在某些高級的武官多少知道情況,忙是勒令親衛阻攔,一時之間,場面略有混亂,很是吵雜。

  陳元奇一看,臉色更加壞了,他原以為,下頭勢必排山倒海的一通萬歲的聲音,誰料這些人,竟這般不爭氣。

  竟是有這麼多人看不起他呀,不願跟追殺他。

  眼下繼續說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效果,於是陳元奇在高台上拔劍,劍指蒼穹,厲聲道:「你們誰想要走,爾等在此聚首,本就是死罪,你們以為,現在走了,在宮中惡婦眼裡,就不是反賊嗎?今日,正是正本清源的時候,誰若走,本王不誅殺你們,宮中惡婦,亦要將你們處死,都隨本王來,隨本王殺入宮中,到時給你們享不盡的富貴。來人……」

  一聲來人,便有上百個僕役抬著箱子來,陳元奇道:「打開。」

  箱子打開,裡頭竟是堆積如山的銅錢和銀子,在陽光下閃著光芒,格外的晃人眼眸。

  陳元奇指著箱子開口說道。

  「將士們辛苦,這些只是先期的犒勞,都來領賞,待事成之後,爾等俱為王侯,本王已詔命四方,你們不要怕,現在京中諸營,也都在磨刀霍霍,討伐宮中惡婦。」

  一下子,將士們便瘋了似得朝那箱子湧過去,開始搶奪銀錢,場面一度失控,好在,有了這一幕,那些想逃的人,也變得有了一些勇氣。

  混雜在人群中的親衛便高叫:「殿下萬歲,討伐奸賊!」

  「萬歲!」

  陳元奇這才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在高台上左右張望,依舊不曾見到方先生,心裡略略失落,可隨即,他又自信滿滿起來,手中執劍,高聲道:「取馬來,入宮中!」

  浩浩蕩蕩的人群,轉眼之間,便自鄭王府出發。

  京中已經徹底的混亂了。

  事實上,幾乎當消息送到每一位大人的案頭上時,大家第一個反應就是傻眼,接著……就是不信。

  好端端的,你鄭王要反什麼?

  真是有問題,不好好做你的王爺,還這樣搞事。

  反就好好的反嘛,能不能挑個好時間,這可是正午,是光天化日啊,專業一點行不行。

  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了,怎麼會有如此離奇之事,真是恆古未有,古往今來,沒有這樣作死的。

  一定是搞錯了。

  可很快,一封封噩耗傳來,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有的人只是目瞪口呆,而有的人,卻是臉色鐵青。

  目瞪口呆的人,大抵是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而臉色鐵青的人,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朝中有為數不少的人,都和諸王走的近。

  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當今天子就是趙王之子,而諸王大多都團結在趙王周圍,和諸王搞好關係,這不是壞事,這是為了自己的未來啊。

  趙王黨之所以勢大,正是因為這樣的投機心理。

  可現在……你鄭王反了。

  你造反,就造反,要搞陰謀,你就搞陰謀,這都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你反的如此轟轟烈烈,這是鬧那般?

  而且還是大中午的,你生怕別人不知道嘛?

  有人更是差點昏厥了過去,實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鄭王乃是京中三親王之一,多少人和他交情匪淺啊,很多事,根本就是你想撇清就撇的清的,若是鄭王因為別的事獲罪,大家還可以切割,可一旦造反,最後若是被平復,朝廷勢必要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清理,你還跑的掉嗎?

  只片刻的功夫,無數的轎子,幾乎是蜂擁的朝著梁王府、趙王府去。

  梁王府裡,一時人滿為患,該來的都來了。

  此刻陳入進已是臉色發黑,耳邊,是宦官一個個的奏報。

  「兵部鄭部堂來了。」

  「大理寺主事……」

  「五城兵馬司……」

  陳入進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差點要昏厥在地,他深吸一口氣,捂著胸口,氣呼呼的說道:「來,來,來,是啊,都來了,都來找本王,鄭王的事……鄭王的事,和本王何干?」

  他雖是這樣說,卻不得不承認,這事兒,他脫不了干係,於是他更是慘然,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忙是捂著自己的心口,因為突然發現自己心口絞痛的厲害。

  會沒有干係嗎?

  怎麼會沒有干係。

  在京裡,三兄弟商議了這麼多機密的大事,有這麼多書信來往,共同守護著這麼多秘密,鄭王完蛋之日,便是明鏡司和錦衣衛抄沒梁王府之時。

  外頭這些紛紛求告上門的大臣,又何嘗不是如此啊,傻子都明白,大家是在一條船上的人,誰也脫不了關係,所以沒人往宮裡跑,現在想要向宮中表忠心,早已遲了,你怎麼解釋你不是叛賊餘孽呢?

  人家登門,是慌了,多半是以為這是梁王或者是趙王殿下與鄭王合謀的結果,所以才跑來,此時大家都六神無主,就等梁王殿下拿主意啊。

  陳入進忙是大口的喘息,邊上有宦官忙是過來想伺候,陳入進怒氣衝衝道:「滾,滾開!」

  大手一揮,呵斥開宦官。

  隨即他長身而起:「去見皇兄,去見皇兄,找本王做什麼,請皇兄拿主意,陳元奇啊陳元奇,你糊塗啊,你……你……」

  他竟罵不出來了。

  雖然明知道這是一頭豬,可是當初,不還是和這頭豬愉快的玩耍嗎?

  他心急火燎的接著吩咐道:「集合王府中的護衛,緊隨本王,先是趙王府。」

  梁王府的大門已經洞開,外頭,是數十上百個巴巴趕來的大臣和文武官員,陳入進則是用無神的眼眸掃了他們一眼,隨即揮揮手:「走。」

  他上了車駕,一干護衛將他圍了個水洩不通,而那些不被搭理的大臣也不敢留在這裡,此時一個個有點發懵,即便平時都是朝中了不起的角色,以往在廟堂上高談闊論的時候,那也是面不紅氣不喘,可現在,一個個彷彿呆雞,懵了。

  「跟上,跟上,快跟上。」

  等梁王的車駕去遠了一些,才有人反應過來,這個時候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緊跟梁王,於是一干人,紛紛又上轎子。

  浩浩蕩蕩的人到了趙王府外。

  這趙王府外頭的人更多,面如死灰的人擁簇在此,更多的人如喪考妣。

  趙王被圈禁,因此這裡本有上百個禁衛守衛,不過因為來的人多,何況趙王的護衛已是匆匆趕來了,那禁衛聽說鄭王反了,此時似乎也明白了怎麼回事,鄭王都反了,十之八九,就是趙王授意的,趙王能不反嗎?還留在這裡,是找死啊,於是退了個乾乾淨淨,等梁王一到,還不等通報,此時王府的朱漆大門卻是洞開,一個宦官氣喘吁吁的出來:「趙王殿下有詔,請諸位入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5 23:32
第七百八十一章:平叛

  陳入進幾乎是一馬當先,疾步進去。

  便在趙王府的正殿裡,看到了陳贄敬。

  陳贄敬一臉鐵青,眉宇皺在了一起,整個人幾乎是無精打采,或者說,此時的他,像是心已死了,整個人萎靡不振。

  陳贄敬見到陳入進進來,要站起來,可是雙腿竟是沒力氣一樣的,站不起來,很艱難的咬了咬牙,方才極勉強的扶著案牘起來,盯著陳入進,厲聲吼道。

  「元奇瘋了,還是你們有什麼事瞞我?」

  陸續而來的大臣越來越多,陳贄敬卻對他們置之不理。

  陳入進幾乎帶著哭腔,連連搖頭。

  「我並不知情,俱都不知情啊,我絕沒有瞞皇兄任何事,誰曾想到,誰曾想到……想到呢……皇兄,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陳贄敬面色慘然,他失魂落魄的掃視了一眼殿中諸人,整個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嘗試著想要張張口,卻發現,自己竟是張口難言,什麼話都出去來。

  他心裡氣得不行,他覺得平時對鄭王還不錯,關鍵時候,鄭文竟是造反,而且這麼大的事情居然瞞著。

  這……

  他真是覺得日了狗了,好端端的這鄭王居然造反。

  這讓他怎麼辦,即便他不反,也脫不了干係,現在簡直是騎虎難下。

  他嘴裡的口水嚥了又咽,吞了又吞,才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哭笑不得的道。

  「置之不理?不,不能置之不理,鄭王反了,若是我等袖手旁觀,他必死無疑,而一旦這場叛亂被彈壓,他的親信和黨羽,俱都要抄沒株連,老三,你還記得你當初和元奇說過什麼嗎?你還記得那麼多的書信嗎?他知道太多太多的事了,一旦俱都招認出來,你說,你說說看,我們……還有路走嗎?」

  陳贄敬突然捶胸:「這個蠢物,這個蠢物啊,天子就在宮裡,原本只需耐心等待,只要陛下能長大成人,遲早我等就有翻身之日,只要宗室們還在,只要節度使們還支持陛下,我等……就算是這些日子,受多少白眼,遭人如何羞辱,只要熬過去,便有希望。可現在……現在……畜生,這畜生!」

  一陣痛罵,雖然陳入進和其他諸人,俱都面如死灰,卻也覺得,趙王殿下這破口大罵,實是痛快。

  只是眼下,罵人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陳贄敬咬牙切齒:「本王什麼都不擔心,唯一忌憚的,就是宮中的陛下,陛下,是本王的兒子啊,鄭王如此,這是要將本王的兒子,置之死地,這個畜生……」

  他額上青筋暴出,一張面容都變了形,格外嚇人。

  原本,朝廷的局面是穩定的,宮中的禁衛是控制在太后手裡,因此,皇帝被太后拿捏。

  而京營則大多落在宗王們手上,京營又圍住了宮中,京師之外,既有趙王等人的勢力,又有太皇太后為代表的關中軍閥。

  慕太后,亦有一些族兄弟,控制著幾鎮邊軍。

  彼此之間的權力,達到了某種均勢,使誰都對彼此有所忌憚,可現在,這平衡,被徹底的打破了。

  陳贄敬面如豬肝色,一旦平衡打破,在宮中被人拿捏的皇帝,就岌岌可危,而自己呢,自己該怎麼辦?他急得跳腳,可是有什麼用呢,似乎沒有辦法阻止。

  陳入進眼眶也是通紅:「陳元奇害了皇兄,也害了我,皇兄,倘若我等現在傳信入宮,向母后和慕太后輸誠,您看……」

  「不可能!」陳贄敬冷笑:「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有誰會相信,此事和你我沒有關聯呢?她們會信嗎?現在說什麼話,都沒人信了,當有一人舉起了刀,一切的平衡,就都打破了,彼此再無互信的基礎;元奇和你我的關係,天下誰人不知,現在天下人只知道,咱們反了,而不是鄭王反了,到了這個份上,輸什麼誠?派人前去斡旋解釋,宮中定然不信。可你我親自去?入進,本王問問你,你敢去嗎?」

  陳入進又覺得心口開始絞痛了,他忙是捂著心口,一張臉蒼白如雪。

  這句反問,他無法回答。

  因為這個檔口,自己是絕不敢入宮的,說不準入了宮,就被人當做叛黨拿起來,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呵……」陳贄敬冷笑連連,嘴角抽了起來:「你不敢入宮去解釋,本王也不敢入宮去解釋,可一旦叛亂被平定,就算是解釋,也變得無用了,宮中的婦人,十之八九,會教你我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這個份上,只有一條路,帶兵,入宮!」

  陳贄敬眼裡,放出厲色,自己的兒子,想來已經生死未卜了,現在再不做決定,一旦猶豫,就是最不可測的結果。

  所以……

  陳贄敬冷冷道:「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來人,集結京營的各路人馬,傳本王的詔命,隨本王入宮,還有,給宮中本王的內應,想盡辦法給他們傳達訊息,讓他們伺機而動,而今,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事已至此,只有死中求活,母后……」他眼珠子幾乎是暴出,面帶著無盡的殺意和殘酷:「兒臣等這一日,可等了太久太久,好罷,那就來做一個了斷吧,反正……是遲早要做一個了斷的。」

  他渾身顫抖,朝向陳入進大吼:「待事成之後,第一個,便要宰了這陳元奇!」

  接著,他大手一揮:「動手。」

  …………

  京師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這種混亂,在這十幾年來,本就埋下了伏筆。

  十幾年來檯面下的爭鬥,雙方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斗而不破的格局,而今,這個格局已經徹底的不復存在了。

  這鄭王揭竿而起,反了。

  趙王也帶著人衝出了府,反了。

  駐紮各地的京營,現在也已陷入了混亂。

  平叛嗎?還是參加叛亂?

  為數不少的宗室,也都是目瞪口呆,因為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何陳元奇舉事,自己竟是全然不知。

  更多的將軍,也在焦灼的等待著消息。

  終於,趙王的詔令開始傳達。

  十幾年來的經營,宮中的婦人畢竟被禁錮在宮中,再如何掌握大權,也絕不可能如趙王這般收買人心起來更方便,趙王這些年,羅織的心腹,不計其數,其實想也可以想像,誰都知道趙王乃是陛下的父親,更知道遲早有一日陛下將大權獨攬,誰都明白,當初誰是趙王黨,他日,便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誰料到能有今日呢?

  每一個人都沒有料到,可是自己實在有太多的把柄在趙王手裡,更何況,平時這麼多親暱的舉動,趙王現在要動手,自己若是不肯服從,難道他日,自己會有好果子吃嗎?

  今日成了,自己或許可以稱的上是從龍,今日不成,即便自己不參與,也可能遭受池魚之殃。

  終於,各路的京營開始有了動作,許多的大臣,開始向趙王府方向靠攏。

  洛陽城裡,兵馬四出。

  ………………

  呼……

  方吾才已是氣喘吁吁的上了山,迎接他的,乃是陳凱之,陳凱之一身戎裝,顯得英氣逼人,他與方吾才撞面,方吾才嘆了口氣:「成了,怎麼樣,白日舉事,凱之從未見過吧,老夫這是擔心你啊,你想想,這鄭王若是動了手,趙王等人,肯定不能袖手旁觀,這麼大的亂子,你擋得住嗎?若是在夜裡,就更加糟了,白日動手,可以讓你多一點把握。」

  原來是師叔的主意,所以那鄭王是被他給忽悠的。

  陳凱之哭笑不得,此時他已下令,勇士營下山了,身邊的勇士營官兵,開始魚貫下山,自二人的肩膀擦身而過,陳凱之道:「師叔辛苦,且就在山中歇下吧,其餘的事,交給我便是。」

  方吾才憂心忡忡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旋即便語重心長的開口:「老夫只擅長攪和,其他的,可不會,你自己……好自為之。

  他說著摀住心口。

  「哎,說起來,這些宗王,真是捨不得啊,這些本都是老夫的肥魚,原本還想著,下半輩子,就指著他們給老夫養老送終,吃他們個十年二十年,誰料這一次……竭澤而漁,真是心痛。」

  陳凱之已懶得理會他,從他一側擦身過去,他捏住了腰間的劍柄。

  這是一步險棋,鄭王雖只是一塊磚,可他的作用,卻是拋磚引玉,鄭王動了手,他幾乎可以料定,趙王一定坐不住,他們之間,本就是休戚與共,鄭王若是完了,趙王也絕不可能有好下場。

  正因為如此,陳凱之深深的明白,自己要面對的,是趙王這攝政王,還有整個宗室勢力十幾年在京師的經營,一旦出了任何岔子,便可能功虧於潰。

  他厲聲道:「加快速度下山,下山之後,立即向宮中進發,要快,要趕在叛賊之前,抵達宮中!」

  「現在開始,所有人都要謹遵號令,違令者,殺無赦!」

  他回頭,見方吾才站在原地,自山上俯瞰著下山的隊伍,隨即,陳凱之回眸,目中,殺氣騰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6 19:10
第七百八十二章:生死之戰

  洛陽城裡,分明已經開始有大規模的軍隊集結了。

  錦衣衛這兒,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事情發生之後,錦衣衛便悉數全部換成了常服,沒有人再穿著飛魚服當值,辦公的地點,也開始更換,此前早有預案,這也是錦衣衛早先制定出來的規矩,一旦京中出現動亂,便在新的地址辦公,與此同時,力士們則開始觀察著各處軍營的動靜。

  緊接著,得到了消息的錦衣衛武官,則是在這亂糟糟的街道里快馬而行,他們穿著的,乃是京營的軍服,此時京裡正亂鬨哄的,本來到處都是官兵,竟沒有人攔,接著,人便在學宮至宮裡的半途上,遭遇到了勇士營的人馬。

  呼……

  千戶趙喜口裡大喊:「我要見護國公……」

  隨後,他便出現在陳凱之面前,拜倒:「護國公,趙王反了。」

  這一切,幾乎在預料之中。

  鄭王反了,不管結果如何,趙王都脫不了關係,他那種人的性格肯定會破釜沉舟,跟著反的,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帶著眾人殺出一個希望之路來。

  「還有什麼消息?」陳凱之凝視著這千戶。

  趙喜道:「中軍營也已出了營地,左營、前鋒營等軍馬,俱都出動,唯有右營依舊按兵不動,似乎是在觀望,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護衛,人數大抵是在三萬之數,其餘各軍,暫時沒有什麼消息……不過……聽說宮裡,也傳出了喊殺!」

  「宮裡?」陳凱之皺眉,心裡竟是隱隱的有幾分擔憂起來。

  宮裡有一部分趙王黨羽,這本是情理之中,不過竟有了喊殺,這就說明,規模不會太小。

  再加上,趙王竟可以糾集這麼多兵馬,還是出乎了陳凱之的意料之外。

  他冷冷一笑:「從前,他是投鼠忌器,總以為還可以耐心等著陛下成年,而如今,算是鐵了心了,這樣也好,今日,且看鹿死誰手吧。」

  他按著自己腰間的劍柄,顯得沉著無比,隨即追問道:「現在趙王在哪裡?」

  「在東市,集結人馬,據說,還派人召了鄭王的驍騎營去了。」

  東市距離宮中有一些距離。

  既是鐵了心要反,自然不可能勒令各營一窩蜂的便攻打宮城,肯定要先集結好兵馬,而後再圍住宮城狂攻。

  陳凱之遠遠的眺望了天穹,叛軍幾乎是臨時集結起來,猝然無備,只怕要集結一起,尚需一些時間。

  他點了點頭:「不必再探了,你尋個地方,躲起來吧。」

  「是。」趙喜深看了陳凱之一眼,錦衣衛畢竟不是真正的武裝,這樣的惡仗,幾乎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他顯得略略有些擔心,區區一千多人馬,而且據說,巨大多數還是新兵,數萬京營,可謂是兵強馬壯,其他的京營,雖是按兵不動,未必是趙王的餘孽,想來卻指望不上,至於宮中發生了什麼,也只有天知道,他忍不住開口說道:「公爺,請保重。」

  陳凱之朝他點頭。

  而事實上,在他的身後,陳讓等新兵也都耳尖,一聽趙王帶著數萬人反了,也都個個面如土色,他們畢竟沒有經歷過陣仗,現在竟是大氣不敢出,俱是傻愣愣的站著。

  京營可都是從邊鎮輪替來的軍馬啊,多數都是上過戰場的,操練也還及時,即便加上了禁軍,趙王也是人多勢眾。

  陳凱之則是厲聲道:「而今趙王謀反,你們既然都已知道了,事到如今,只能拚死勤王,你們既有勇士營的老卒,又有宗室子弟,大陳江山社稷動盪,今日,都隨我殺賊!」

  他抽出了劍,朝眾人大聲喊道:「立即向宮中前進。」

  「前進!」

  老兵們面無表情,開始行進,陳讓等新兵,雖是面如土色,可是勇士營軍紀森嚴,眼下只能尾隨著大部隊走。

  洛陽宮是依山而建,因此只有三門,其中兩座,各設了甕城,所以最是難攻,唯有正定門防禦稍弱一些,為了方便臣子們出入宮禁,並不森嚴。

  而此時,洛陽宮裡顯然已是如臨大敵,當值的六千多禁軍紛紛出現在城樓,而其他未當值的禁軍,此刻一時也無法集結。

  陳凱之等人至宮門之下,便有人叫門,城上的守備則顯得疑慮起來,便放聲道:「京中動盪,我等奉命固守,不敢開門。」

  不敢開門倒是實在話,一旦開了門,天知道衝進來的是什麼人。

  這個時候還是謹慎為好,不可門能留眾人留一條路,要是衝進來反賊,豈不是要血流成河了。

  陳凱之很明白這些人的心裡,也很理解,因此他並沒惱怒,而是格外正色道:「我是陳凱之,趙王反了,請速速開門。」

  終於,有人探出了腦袋,乃是羽林衛都督慕緒,慕緒盯著臣凱之良久:「是陳凱之?」

  「正是。」

  慕緒像是鬆了口氣:「開門。」

  身後似有軍將遲疑的道:「都督……」

  「開門!」慕緒鐵青著臉,顯然,他已知道了陳凱之的身份,只是此時,卻也沒有聲張。

  終於,有人放下了吊橋,隨即,宮門洞開。

  陳凱之帶人入宮。

  剛出門洞,便見慕緒按著劍柄在門洞口等候,陳凱之看了慕緒一眼,正待要行禮,慕緒焦灼的道:「快快入城,而今京中的局面已是失控,來,上城樓說。」

  陳凱之回頭看了身後的護衛一眼,護衛們會意,立即大叫:「疾步入宮,疾步入宮。」

  陳凱之則與慕緒一道上了城樓,慕緒隨即便道:「宮中就在不久之前,出現了一場小叛亂,好在,還算及時的彈壓住,殺了七十多個叛賊,不過……眼下宮中只有五千多禁衛,卻需固守三處宮門,通往後宮那兒,還有兩處地方需要把守,人手嚴重的不足,城外的軍馬,眼下一個都信不過,娘娘在京營,也有幾個心腹之人,可今日之事,實在太急,即便他們帶兵來了,也不敢貿然讓他們入宮來,怕是指望不上了。」

  他深深的凝望了陳凱之一眼,事實上,就在兩個月前,當慕太后將消息告訴慕緒的時候,慕緒還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他沒有急著和陳凱之相認,只是暗中觀察著陳凱之:「若不是勇士營,說實話,老夫還真不敢放入宮中來,你也明白,連宮中禁衛,都未必可信,何況是其他的兵馬。」

  陳凱之深以為然的點頭,這裡便是權力的最核心處,誰佔住了這裡,誰便是王者,在這等誘惑之下,尤其是在這等動亂之中,想要讓人放心放人進入,卻是不易。

  慕緒是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自己人,才敢放他入宮。

  陳凱之朝慕緒頷首點頭:「慕都督所言甚是,現在是非常之時,只能如此。勇士營可以固守這一處城門,絕不會有失。」

  慕緒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見陳凱之鎮定自若,心漸漸放下一些,也不禁對這外甥,多了幾分興趣,他突的壓低聲音。

  「凱之,老夫知道你的身份,而今,你既知道是非常之時,倘若,宮中當真有失……」他猶豫了一下,嘴巴湊在陳凱之的耳邊,小聲的說道。

  「宮中有一處密道,乃是太祖高皇帝時便修築的,尋常人並不知情,你帶著你的母后,從那裡出去,老夫在那裡,安排了心腹之人,可保你們母子無恙,趙王經營了許多年,黨羽太多了,平時倒還罷了,現在他鐵了心,只怕凶多吉少。」

  陳凱之微微一愣,見慕緒說的認真,且一臉關切的樣子,忍不住對慕緒有了好感,他忍不住抬眸看了慕緒一眼,鄭重問道:「那麼舅父呢?」

  慕緒冷笑:「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如何,總要有人拖延叛軍時間,舅父若不鎮著,禁軍立即會一哄而散,自是能拖一時就是一時,少不得,要交代在此了,好在妻兒我都安排在鄉中,你若是有機會,及早帶著他們想辦法逃吧,可去蜀國,蜀國那兒,我有……」

  陳凱之搖搖頭,笑了:「事已至此,唯有死戰,勇士營是我帶來的,我不會逃,他們活,我便活,他們死,我便死,舅父,不必多言,同生共死吧!」

  慕緒猶豫了一下,卻也沒再說什麼,卻是呵呵一笑,拍了拍陳凱之的肩膀:「眼下叛軍還未至,你趕緊入宮一趟,騎馬去,去見一見太后,總該要見一見的,反正現在都到了這個時候,也沒這麼多規矩,馬快一些。」

  陳凱之抿嘴一笑,心裡卻忍不住想,若是這位舅父大人知道這場災禍是自己惹來的,不知會怎麼想,一定……會想砍自己吧。

  不過……似乎趙王的實力,還是超出了陳凱之的預料之外,他原以為,趙王雖有許多黨羽和心腹,可真正肯與他造反的,未必有多少,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趙王的實力還是不可小覷的,竟是有一呼百應的趨勢。

  不過他便沒多擔憂,而是朝慕緒點點頭:「我去去便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6 21:07
第七百八十三章:陛下 趙王已反

  陳凱之飛馬至萬壽宮,此時宮中已亂做一團。

  宦官和女官們見有人策馬飛馳而來,一個個滿臉驚懼,差點尖叫出來。

  可陳凱之卻是毫不在意他們錯愕的目光,至宮前下馬,按著腰間學劍的劍柄,匆匆步入學宮。

  前頭的宦官一看,本是戰戰兢兢,等看清了是陳凱之,忙是入內去稟告。

  過不多時,陳凱之已步入殿中。

  在這裡,太皇太后高坐,一雙眼眸微微闔著,似乎像是頭痛,又似乎在閉目養神,而慕太后則陪坐一旁,神情也是緊張的。

  陳凱之上前,行了禮:「見過太皇太后,見過太后娘娘。」

  外頭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宮中。

  太皇太后正襟危坐於此,顯得鎮定自若,聽到聲音便緩緩睜開眼眸,見陳凱之一副戎裝,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淡淡開口說道。

  「哀家就知道你會來,來的正好,而今諸王反了,妄圖欺君犯上,陳凱之,宮中的安危,就盡數託付在你和都督慕緒的身上了。」

  陳凱之一臉正色的說道:「臣蒙宮中厚愛,敢不盡心竭力!」

  一旁的慕太后倒是略有擔心,不禁皺著眉頭:「哀家還是不曾想到,趙王竟拉攏了這樣多的人,明鏡司那兒稟告,說是趙王竟有糾集了三萬精銳,你們……要小心。」

  陳凱之並沒顯得多擔憂,而是鄭重的說道:「臣等據宮城而守,以逸待勞,賊軍不來便罷,若是敢來,定可迎頭痛擊。只是皇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存糧,又能堅持幾何?」

  太皇太后聞言微微皺眉,朝陳凱之正色說道:「你不必擔心,糧草是足夠的。」

  正說著,身後,卻有人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禁錮朕,朕已大好了……」

  陳凱之回頭,卻見小皇帝疾步進來,身後是幾個惶恐的小宦官亦步亦趨的跟著。

  顯然,小皇帝也察覺了什麼,索性也就不繼續裝病了。

  太皇太后定是下旨讓人看住他,不過他畢竟是九五之尊,一群小宦官,如何真敢看住。

  自然是看不住他的。

  而且這小皇帝一向頑劣,囂張跋扈慣了。

  小皇帝進來之後,掃視一眼,左右顧盼,隨即厲聲道:「聽說有奸臣作亂,朕的父王起兵殺賊,祖母、母后,不知是否有這樣的事?」

  他已漸漸年長,多少已經懂了一些事,天子做的久了,自然不免驕橫,他目光最後落在陳凱之身上,便從鼻孔裡冷哼出聲:「原來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陳凱之抬頭,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默不作聲,眼眸幽邃。

  陳凱之隨即看了慕太后一眼,慕太后與他對視,交換了一個眼色。

  陳凱之隨即笑了笑,旋身看向小皇帝:「陛下已經無礙了嗎?」

  「和你沒有關係,那個弒君的狗賊呢?人在哪裡?朕要找他算賬!」小皇帝昂著頭跟陳凱之直視著,他個頭雖不高,卻是氣勢凌人。

  陳凱之眯著眼看著小皇帝,正色的糾正道。

  「那是無極皇子殿下。」

  「是奸賊,他妄圖弒君,是萬死之罪!」小皇帝漲紅著一張臉,厲聲反駁陳凱之。

  「不。」陳凱之則繼續道:「那是先帝的血脈,是無極皇子殿下。」

  小皇帝便大笑起來,旋即不屑的怒斥陳凱之。

  「這裡朕說了算,朕說了他是什麼他就是什麼,哪裡輪得到你,你算什麼東西,敢來跟朕爭執……」

  陳凱之終是忍不住了。

  竟是抬手,狠狠一耳光摔了下去。

  啪。

  耳光清脆。

  殿中鴉雀無聲。

  小宦官們錯愕的看著陳凱之。

  小皇帝萬萬料不到,今日又被陳凱之二次傷害,這一耳光,打的他腦袋發懵,耳朵嗡嗡響,他哇呀一聲,正待想要哭,臉上這種火辣的感覺,令他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可他看到陳凱之的目光。

  一雙安靜、沉默,陰沉而又可怕的眼神,小皇帝突然覺得自己身子僵硬了一般,無法動彈了。

  良久,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道:「趙王已反了!」

  這五個字,是人都能聽明白什麼意思。

  趙王已經反了,到了如今,你這趙王的雜種,還想做什麼?

  你還以為自己是九五之尊嗎?

  不過就是反臣的雜種,不要說打你,就是殺你也是不礙事的。

  小皇帝頓時恐懼了,他後退幾步,捂著臉,卻忙是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依舊沒有表情,卻是淡淡道:「來人,帶陛下去歇了吧,陳凱之,你身負重任,去忙你的。」

  陳凱之旋身,行了一禮,而小皇帝則被幾個小宦官直接拖拽著出去。

  陳凱之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現在要做什麼,因此他不由開口說道;「懇請太皇太后娘娘開恩,釋放圈禁於宮中的無極皇子殿下。」

  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交換了一個眼色,便神色淡淡的說道:「你且去。」

  陳凱之也摸不清太皇太后的心思,索性頷首點頭,按住腰間的劍柄,疾步出去。

  一路策馬返回宮門,外頭卻依舊安靜,陳凱之上了城樓,便見慕緒憂心忡忡的看著皇城之下。

  陳凱之匆匆之前,問道:「如何?」

  慕緒搖搖頭:「不妙,趙王至今,還未帶隊來攻,只怕他是不想來攻城。」

  「不想……」陳凱之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慕都督的意思莫非是,趙王深知攻打皇城,損失重大,索性便控制住京師,使我們陷在宮牆之內,想要持久對峙是嗎?」

  慕緒頷首:「只怕就是這個可能,這趙王,當年,也曾帶過兵,在邊鎮管理過馬政,他深知勇士營進了皇城,一旦強攻,損失必定慘重,因此索性不來攻城,如此一來,我等既不敢擅離宮中,而他在外,則有足夠的時間,分化和瓦解各路按兵不動的京營,壯大自己,現在朝廷的旨意不得出,他慢慢靜候戰機,反而使我們陷入被動了。」

  陳凱之遠遠眺望,他目力遠,便見在極遠之處,竟有人開始在搭建高台,想要借此來瞭望,陳凱之皺眉:「想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是,趙王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勒令各部的節度使帶兵進京,他在京外,畢竟得到來了許多將軍和都督的支持,倘若他耐心等待,附近各部的軍馬紛紛齊聚京師,時間拖得越久,若是叛亂不能平息下去,他的實力只會滾雪球一般的壯大,到了那時,叛軍的規模就非是數萬,而是十萬,二十萬了,而我們困守於此,時間越長,於我們越是不利。」

  慕緒眉頭皺得更深:「若是太皇太后召關中軍馬入京,太后再命幾個兄弟帶兵……」

  陳凱之搖搖頭:「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我們是在宮中,而趙王在宮外,他可以修書至各地,請兵來援,甚至可以派出宗室中的心腹,去說服人帶兵而來。可是我們呢?我們困守在此,想要送出詔書去,倒也不難,可一篇詔書,足夠讓人下定決心,破釜沉舟帶兵來救援嗎?不,這牽涉到的,乃是一家人性命的問題,想要下定這個決心,除非太皇太后或是太后身邊最近的近臣親自前往,帶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承諾而去,否則,想要讓人冒如此大的風險,實在不易。」

  陳凱之扶著牆,任由冷風颳面,一雙目光變得越發冷靜,直直的望著遠處,才鄭重開口說道:「所以,趙王的優勢極大,我們若是沒有其他的辦法,遲早,會被他們給悶死在這裡。」

  慕緒頷首點頭,似乎贊同了陳凱之的意見,他忍不住感慨:「有什麼辦法?」

  陳凱之沉吟良久:「不要急,先等幾日,看看趙王會不會來攻。」

  說著,陳凱之看了慕緒一眼,笑著壓低聲音道:「舅父,我方才還見了太皇太后……」遲疑了一下,陳凱之道:「太皇太后顯得有些奇怪,竟是鎮定的可怕,彷彿早料到有這一日似得。」

  慕緒不由道:「太皇太后此人,心思實在難測,你的母后曾經命我嚴查宮中出入的門禁,為的就是想知道,宮中到底是何人為太皇太后傳遞消息,可到現在,依舊尋不出來,可分明是如此,偏偏太皇太后對朝外和宮中的事,如數家珍,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過……倒是有個女官……」慕緒深深的凝視了陳凱之,便將聲音壓得更低:「你也知道,你的母后,也收買了一些她身邊的人,倒是從那女官口中得知,太皇太后即便是在夢中,也呼喚了幾次汝陽王的名字。」

  「汝陽王……」陳凱之只點點頭:「汝陽王我曾記得,似乎是被誅殺的諸王之中逃走的一個,此後便不知所蹤了,怎麼,這和汝陽王有何關係?她心心唸唸著此人,莫非……」

  「這就不知了。」慕緒憂心忡忡的道:「眼下,哪裡還顧得上這個,若是各路的援軍到了,趙王有十萬二十萬精兵在外,有源源不斷的補給,我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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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6 23:18
第七百八十四章:人人得而誅之

  外頭依舊沒有趙王的消息。

  好似趙王他根本不想反一樣的。

  這樣一來反而宮中這緊張的氣氛沖淡了一些,只是外頭的叛軍,總會三三兩兩的出現在遠處,觀察宮中的動靜。

  只有這些舉動證明著,趙王已經反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帶兵正面交戰。

  然而這一切……

  都如那陳凱之和慕緒的預料一般。

  趙王並不急於進攻,或者說,他一丁點進攻的意願都沒有。

  這反而令慕緒有些焦躁了,事實上,許多的禁軍,確實焦躁到了極點,好在勇士營還算穩重,畢竟平時操練下來,培養出來的耐心足夠。

  陳凱之便在城樓上下榻。

  傍晚時分,站在城牆上遠遠看著西邊的晚霞,紅紅的霞光映紅了整個天際,他眯著眼眸看著,心裡似乎一直都在思考著什麼。

  遠處,是一座座新建的高塔,叛軍用這高塔瞭望,似乎也在預備用搭建投石車。

  此刻在紅紅的晚霞下格外顯眼。

  可惜陳凱之沒有將火炮運來,事實上,飛魚峰那兒早就開始撤離了,山上的所有人,緊急的乘坐了船,順水而下,向濟北進發。

  陳凱之之所以沒有攜帶火炮,一是不便,其二,在這宮城裡對外射擊,無異是炮口對象遠處的民宅和百姓,他雖不是什麼宅心仁厚之人,卻也多少有所顧忌。

  若是一個火炮打出去,那將是怎麼樣的慘狀,一夜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血流成河,他不想傷及無辜,更不想去做個兇殘的人。

  可眼下,再拖延下去,就來不及了。

  陳凱之顯得極為冷靜,只是冷靜的背後,卻有些許的焦慮。

  「護國公在想什麼。」

  身後,一個聲音道。

  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陳凱之不禁回眸,卻見陳無極不知何時,已經登上了城牆,他披著一件披肩,似乎這些日子的圈禁,並沒有讓他吃什麼苦頭,依舊是神采奕奕,面容清雋,好看。

  陳凱之不禁笑了,陳無極果然被釋放了。

  「沒有什麼,殿下……好。」陳凱之平靜的道。

  陳無極朝他微微欠身,似乎不願意接受殿下二字,隨即道:「我在想,護國公心事重重,無非所慮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城外的叛軍,另一件,便是我。」

  「嗯?」陳凱之失笑:「因為殿下?」

  陳無極並肩與陳凱之站在女牆前,手拍著冰冷刺骨的牆垛,卻是恍若未覺的樣子,旋即道。

  「是呢,你一定在想,我為何會成為皇子,為何太皇太后,會將我帶來這裡,我們自金陵一別,已有許多年了吧,那時候,真是令人懷念啊。」

  他眼眸開始變得落寞,面色裡也泛起淡淡的憂色。

  「而如今相見,我們兄弟二人,既變得陌生,卻又依舊熟識,這或許就是天意弄人吧,你的疑問,我都會告訴你。」他側目,正兒八經的看著陳凱之,眼底再不是深不見底,變得誠摯起來:「等叛亂結束,我會告訴你一切的真相,因為……我在這世上,對誰都可以有所保留,唯獨對你,絕無保留……」

  他想了想,又道:「因為我活在這個世上,受過人白眼,遭過人欺辱,熬過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也曾錦衣玉食,享受過人間富貴,可是這些,無論是不快樂和快樂的事,又或者,是喜是悲的事,其實……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至今,唯一的記憶,就在當初在金陵,在那草舍裡,與你相依為命的日子。」

  他說著眼眶紅了,可他嘴角依舊透著笑意。

  「只有那時候,我才清晰的知道,我活著,活的很好,也只有這些記憶,方才使我可以心思平靜,無喜無悲,才意識到自己有血有肉。」

  呃……

  看著這明媚的青年,這白皙的膚色吹彈可破,俊秀瀟灑模樣的人,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陳凱之突然有一種錯覺,臥槽,這是不是已經和搞基沒什麼分別了。

  他頓時汗顏,深深嘆了一口氣:「那就解決眼下的麻煩吧。」

  陳無極點了點頭,或許他若是知道陳凱之此刻在想什麼,怕恨不得將陳凱之直接掐死,卻微微一笑:「城外的軍馬日盛,若是不能快刀斬亂麻,只怕會有大麻煩,所以,五日之內,必須克敵,護國公可有辦法嗎?」

  陳凱之卻是哂然一笑:「倘若我們出宮城尋覓叛軍決戰,就怕叛軍趁此機會,襲擊宮城,若是失了宮城,那麼即便能僥倖殲滅叛軍大部,那也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陳凱之狠狠握住腰間的劍柄,唯一的辦法,只能冒險。

  「冒險?」陳無極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道:「只有向太皇太后借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陳凱之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二人俱都無言,一齊抬眸看著天邊的晚霞,紅彤彤的晚霞格外耀眼,一時整個天地都格外美好,彷彿在此刻,時間也已凝滯。

  次日一早,陳凱之便匆匆至萬壽宮。

  萬壽宮裡,太皇太后出了寢殿,看著幾個女官在前庭踢著蹴鞠,時不時的面上露出笑容。

  似乎,太皇太后一丁點,都不在乎外頭發生了什麼,果然是鎮定的可怕。

  她見了陳凱之來,隨後,陳無極也徐步進來。

  太皇太后抬眸看著他,便問道:「怎麼,凱之,不守著城,來這裡做什麼?」

  陳凱之行了禮,便見慕太后反而憂心忡忡的坐在簷下,雖勉強帶著笑容,不過顯然看著這女官嬉戲,卻是笑不起來。

  這個時候除了焦慮,還真的沒其他表情了。

  陳凱之道:「宮外的情形,娘娘知道嗎?」

  太皇太后起身,有宦官忙是攙扶住她,她道:「哀家怎麼會不知呢,趙王一直不來攻打宮城,可見他肯定另有計劃。」

  陳凱之重重點頭,旋即便正色說道:「若是臣不能一戰而勝,那麼,困守於此,臣以為,若是繼續拖延下去,必死無疑。」

  「是這麼個理。」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也一直憂心忡忡,你別看哀家好似面上無事的樣子,可想著祖宗社稷,落在趙王這等人手裡,便輾轉難眠,哎,可哀家呢,能慌嗎?不能慌,天塌下來,哀家也得頂著,此時,哀家將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現在時局,已越來越糟糕,咱們這些孤兒寡母的,留在宮中,遲早要身首異處啊。」

  她說著,站起來,裙襬在風中搖曳,整個人看上去卻頗先老態。

  她凝眉看著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頓道。

  「國難思良將,哀家將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你功成名就,哀家人等,也算是能化險為夷,可若是你不幸蒙難,哀家人等,也只有以死謝社稷了。你說罷,你有何打算。」

  陳凱之凝視著太皇太后:「唯一的辦法,就是逼迫趙王在宮城外決戰!」

  太皇太后頷首點頭:「你說的不錯,只是,趙王那逆子,時間在他那裡,他如何肯決戰?」

  「所以……」陳凱之道:「臣來此,想向太皇太后娘娘借一樣東西。」

  「你說罷。」太皇太后眯著眼,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一字一句道:「陛下!」

  陛下二字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動容了。

  「只有陛下,才能逼迫趙王決一死戰,所以,懇請娘娘恩准,請陛下移駕宮門。」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氣,連她也不得不佩服,陳凱之這傢伙夠大膽的,說穿了,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陳凱之一旦做了此事,只怕……

  她沉吟了良久,才深深嘆了一口氣:「那你去辦吧。」

  陳凱之便知道,太皇太后似乎也已下了決心,便抱手:「臣遵旨。」

  出了萬壽宮,陳無極也跟了上來,而在這宮外,早有幾個禁衛隨陳凱之一道而來,在外束手等候,陳凱之道:「去乾寧宮!」

  眾人不再遲疑,個個按刀,一路至乾寧宮,這裡的宦官一見,嚇得戰戰兢兢。

  陳凱之卻是昂首闊步,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待到了寢殿,便見這小皇帝此時正在發著脾氣。

  幾個宦官跪在他的腳下,小皇帝年紀雖小,卻是露出了憤恨的樣子,似乎地上有什麼東西砸破了,一片狼藉,小皇帝正待要吼:「朕絕不姑息那個狗賊。」

  可他抬頭,卻見在這門廊處,幾個巨大魁梧的陰影出現,陳凱之死死的盯著他:「來人,請陛下移駕。」

  宦官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做聲。

  一個膽大的宦官道:「護國公……護國公,你……你這是何意,你可知道……」

  陳凱之厲聲道:「我再說一遍,請陛下移駕正定門!」

  那宦官嚇的面如土色,忙是垂頭。

  陳凱之帶來的禁衛,竟也不敢有所動作,畢竟他們很清楚,無論怎麼說,皇帝畢竟是皇帝,今日若是做了什麼過份的事,誰知明日會如何呢。

  小皇帝一呆,隨即便大喊起來:「朕不去,你們是奸賊,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們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7 00:13
第七百八十五章:欺君

  陳凱之卻是冷笑,正待上前,陳無極卻已疾步一把扯住小皇帝的衣襟,直接將小皇帝拖拽出來。

  果然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啊。

  一行人匆匆而行,而小皇帝則是大哭,哭的驚天動地,引起無數人的注意,只是可惜,已無人敢上前了。

  這個時候誰都明白,若是在上前估計是要被護國公一刀給殺了,因此眾人俱是假裝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靜靜的看著。

  陳凱之時刻按劍,為的便是以防萬一。

  到了正定門,小皇帝的哭聲引來了許多人目光朝這裡看來。

  慕緒看到陳無極幾乎是提著小皇帝,而小皇帝嗓子已是哭啞了,一臉的眼淚鼻涕,看著格外的可憐,此刻他也是嚇了一跳,匆匆下了城樓:「凱之,這是做什麼?」

  陳凱之則是一臉鐵青,滿臉殺氣騰騰,他左右看了一眼,見許多的兵丁朝這裡聚來。

  或許是因為平時總是鎮定和穩重的緣故,所以現在的陳凱之,一下子露出猙獰的樣子,誰也料不到,這平時溫文爾雅的護國公,竟是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陳凱之厲聲喊道:「勇士營,集結!」

  隨即他惡狠狠下達命令:「開城門!」

  第一個命令,沒有人反對,隨即,身後的禁衛吹起了竹哨,附近佈防的勇士營將士毫不猶豫,開始整裝,在城樓下集結起來。

  可是第二個命令,卻是讓禁衛們一驚,所有禁衛都看向慕緒,似乎是在想等著慕緒來拿主意。

  慕緒猶豫了一會,才不由開口說道:「凱之,開了城門,倘若……」

  陳凱之正色道:「我很清楚,開了城門,便會將宮中置身危險的境地,在這宮外,有數萬的賊軍,而且俱都是京營的精銳,可是大丈夫行事,總需有個了斷,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若是連拚命都不敢,何來是建功立業,開城門,勇士營出宮!」

  他斬釘截鐵,沒有給人任何轉圜的餘地。

  慕緒顯得猶豫了,完全是有點不讚同他的做法。

  而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在等下去了。

  陳凱之知道慕緒的擔憂,卻沒他面子,則殺氣騰騰的看向一個禁衛武官。

  這武官嚇了一跳,卻忙是道:「開宮門,開宮門!」

  吊橋開始放下,禁衛們攪動的絞索,隨即打開了宮門,這厚重的宮門與吊橋一開,已是整裝待發,列隊完畢的勇士營便在號令之下齊步出城,滾滾的人流,顯得極為安靜,穿過了城門的門洞,走過了吊橋,而陳凱之則看了慕緒一眼:「此戰若不勝,就請都督謹守宮城……」他頓了頓:「保護娘娘。」

  他所說的保護娘娘,卻沒有點明是哪個娘娘,可慕緒心裡卻瞭然了,慕緒忍不住嘆了口氣,雖因陳凱之的冒險所憂慮,卻也不得不佩服陳凱之的膽量:「一切小心。」

  陳凱之則一把揪住陳無極手中提著的小皇帝。

  小皇帝此刻已經不哭了,而是憤怒的嚎叫道:「你敢……你大膽,你個狗賊,朕要殺了你,剁碎你丟你去喂狗。」

  「我就是大膽!」陳凱之此時面色殷紅,雙目齜開,佈滿了血絲:「那我等著。」

  「到了這個份上,你是什麼東西,老子帶著人即將死戰,你以為你他娘的是天子又如何,在我眼裡,狗屁不如!」陳凱之說罷,直接將他提起,反手便是幾個耳光。

  禁衛們嚇得一個個身如篩糠,他們從來不曾見過,一個人可以發瘋至如此,他們身為禁衛,本該是保護陛下的,可誰也不敢說出護駕二字,生生看著陳凱之在小皇帝面上留下一個掌印之後,便拖拽著他的長發,竟如死狗一般,拽出城外去。

  陳無極忙是快步跟上。

  陳凱之穿過了門洞,而在這護城河前,勇士營已經列隊完畢了。

  所有人都沒有發出一丁點聲息。

  此時更多人,心情可謂是複雜到了極點,譬如陳讓,他乃是宗室,也是太祖高皇帝之後,可他很清楚,趙王殿下,絕不是自己的朋友。

  宗考的出現,使他們有了希望,也觸怒了趙王為首的一批王公,可另一方面,他們眼見著陳凱之將皇帝如死狗一般拖拽出來。

  陳凱之將他摔在地上,小皇帝口裡大罵。

  「奸佞之人,朕一定要誅你九族,你個狗賊。」

  一邊罵著,一邊想要掙扎而起,卻猛地,一隻腳狠狠踩上來,卻是追來的陳無極。

  陳無極將小皇帝重新踩在了地上,一言不發。

  沉默。

  無論是宮城之上,還是宮城之下,俱都是沉默。

  此時每一個人都清楚,這是生死之戰,勝了,便是凱歌高奏,而一旦敗了呢?

  小皇帝遭受了如此的凌辱,他們這裡的每一個人,誰也別想活。

  陳凱之按劍而立,便站在這寒風中,靜靜的等待。

  遠處,已有斥候遠遠開始觀測了,他們顯然發現了宮城這裡異樣的動靜,所以加派了許多的斥候,遠遠的飛馬打轉,仔細的觀察。

  而陳凱之對他們,絲毫沒有半分的興趣,他站著,身後的一千五百勇士營將士便站著,他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他不開口,便沒有人敢開口,哪怕是咳嗽,也得憋著!

  很快,對面的斥候頓時明白了什麼。

  於是有斥候飛馬後退。

  在這京師,三四萬的京營已經加入了反叛的隊伍,其餘京營人馬,也大多觀望著風向,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不過許多軍將,已開始在趙王的勸說之下,心裡發生了鬆動。

  這似乎,趙王是必勝了,宮中如甕中之鱉,遲早會被趙王殿下耗死。

  趙王的行轅,依舊還在趙王府,他顯得極冷靜,顯然一點都不急。

  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只要自己困住宮城中的軍馬,時間耗的越久,對自己越是有利。

  宮裡的一應都是宮外送進去的,現在他們躲在裡面不敢出來,那麼只要一直這麼耗下去,宮內遲早會幹盡糧枯,到時候還不是乖乖的出來投降了。

  趙王顯得很得意,不過……他唯一動怒的便是鄭王。

  陳元奇這個畜生,若不是他舉事,何至於自己冒如此大的風險,至今,自己的兒子也沒有任何的下落,他原本有足夠的時間來謀劃,或者說,他有時間來等待著親政的這一日。

  可現在……

  若不是因為陳元奇手底下還掌握著驍騎營和一衛人馬,只怕這個時候,陳贄敬早將這個傢伙宰了。

  此時他高高坐在案後,陳元奇、陳入進以及一干王公和軍將俱都側立。

  陳贄敬顯得冷靜的可怕,他手中,拿著的一封書信,這是不久之前,從河北岸送來的,河西節度使王廣義已決心起兵,入京馳援自己。

  想來,各地的許多都督和節度使已經回過了味來,明白自己勝算更大,何況自己平時本就有意與各路人馬交好,而今,越來越多的都督和節度使開始效忠。

  陳贄敬將這書信拋在了案頭:「這兩日,聽說各營有許多軍馬擾民,竟還有軍馬直接劫掠?」

  他抬眸,看向其中一個左軍都督。

  這都督忙是道:「殿下,實是將士們辛苦,卑下就想著,將士們無論如何,也是勞苦功高,若是沒有賞賜,難免軍心不定,卑下只下令,只准在外城劫掠,而且只可劫掠一日,否則,便是軍法從事。」

  「愚蠢!」陳贄敬厲聲道:「這樣是會失民心的!」

  他雖是痛罵,卻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似乎他很清楚,眼下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追究了又如何,難道為了整肅軍紀,將這和都督法辦嗎?若是沒有好處,憑什麼大家跟著自己冒這麼大的風險。

  他正待開口想要說什麼,這時,卻有斥候匆匆而來:「殿下,殿下……陳凱之帶兵出了宮城,在宮城之外列陣。」

  陳贄敬皺眉,似乎是在揣測著陳凱之的意圖,隨即,他一笑:「不必理會,他能有多少人馬,列陣,不過是想死中求活,要和本王決戰而已,本王既然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何須與他決一死戰?讓各營固守自己的轄地,不可出戰。本王雖想扒了他的皮,可現在呢,時候還早,反正,也不急在一時。」

  這斥候卻還是沒有退下去,卻是一臉猶豫的樣子。

  陳贄敬皺眉,冷冷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事?」

  斥候吞吞吐吐的道:「卑下等人,看到陳凱之連帶著,將陛下也都帶出了宮城……陛下……陛下被人踩在地上,好似是在哀嚎,不過,卑下人等不敢遠望,所以……所以……」

  啪!

  陳贄敬惡狠狠的拍案,豁然而起,整個人特別的憤怒。

  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覺得自己的兒子理應是活著的,因為宮中的那些人,多少還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至少還需將自己的兒子當做擋箭牌。

  何況,他畢竟是皇帝,是天子,不到最後關頭,誰能奈何他?

  可此時一聽如此,頓時暴怒,他獰聲吼了起來:「陳凱之……陳凱之……好一個陳凱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7 20:41
第七百八十六章:置之死地而後生

  陳贄敬面目猙獰,整個人都散發出冷意,他萬萬料不到,陳凱之會兵行險招。

  原本,宮中可謂是挾天子而據守宮中,倒也有大義的名分。

  而趙王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起兵,無論藉口是如何的堂而皇之,終究還欠缺了一絲合法性。

  因此趙王的謀劃極簡單,便是以拖待變,自己畢竟在外,而太皇太后為首的這些人則在內,自己完全有時間,交好各地的都督和節度使,說服他們下定決心。

  這本身,比的就是信心,即便京師之外,有擁護和忠心於太皇太后或是太后的人,可畢竟京裡消息難以傳出去,即便是傳出去了,要他們徹底下定決心,在這前途未卜的時候搏一把,也需下極大的勇氣。

  可現在……他萬萬想不到,陳凱之那個傢伙,竟是發瘋了。

  將天子拿出來逼戰。

  某種程度而言,陳凱之若是不發瘋,趙王還可以按部就班,慢慢將這些人困死,而一旦發瘋,固然陳贄敬清楚,陳凱之此舉,後患無窮,可偏偏,這等搏命的架勢,卻還是令他心亂如麻。

  那個在陳凱之手中的人,可是他的兒子,他怎麼能安心呢?

  此刻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可是卻無奈,只能憤怒的睜大眼眸,嘴角微微抽動著,露出一副猙獰的神色。

  「殿下……」有人站出來:「這定是陳凱之,想要尋覓我等決戰,此人詭計多端,卻要小心。」

  也有人站出來,怒氣衝衝的道:「千餘人,既敢出宮城,何懼之有,我們的兵馬,是他的二十倍、三十倍,陛下蒙難,我等可以坐視不理嗎?」

  「此人反狀已露,理應昭告三軍,使將士們知道此惡賊的面目!」

  眾人七嘴八舌。

  陳贄敬則是胸膛起伏,似是憤怒到了極點,突然,他大笑道:「本王與陳凱之,既有私仇,也有公怨,本王早與他不共戴天,傳令下去,命三軍整裝待發,隨本王去巡視。」

  他沒有下令進攻。

  若是別人,陳贄敬只怕早已直接進攻了,可面對陳凱之,雖然明知道這一千多人乃是孤軍,一旦出了宮城,便無險可守,即便再如何精銳,也是找死,可不知為何,過往的經歷,使陳贄敬蒙上了一層心理上的陰影。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得小心,畢竟陳凱之可不是宵小之輩,他詭計多端,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陳贄敬眼眸微微一眯看著窗櫺外的蒼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才冷冷開口道:「還有,不得輕動!」

  他特意的囑咐。

  此時想到自己的兒子,他頓時眼中佈滿了血絲,冷笑一聲:「他這是謀逆,是萬死之罪!」

  一聲號令,各路軍馬自城南、城北以及外城齊出。

  浩浩蕩蕩的大軍開始匯聚,似乎陳凱之的惡行,使叛軍的正當性開始增加,這遮天蔽日的大軍,竟是士氣高昂。

  陳贄敬身穿銀甲,在眾人擁簇之下,穿過浩浩蕩蕩的大軍,徑直到了陣前。

  就在這裡,在洛陽宮外寬闊的御道前,這陳贄敬所熟悉的大道,大軍在正定門外三里處停滯不前,烏壓壓的軍馬,看不到盡頭,陳贄敬已出陣,他遠遠眺望,只看到前方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遠處,是一支孤軍,千餘人馬,列隊整齊,接著,勇士營開始前進,徐徐向前,不快不慢,他們與身後的宮城相距越來越遠,陳讓等人,緊張的跟在隊伍之中。

  身後,宮門已經關了,面對他們的,只有前方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敵人。

  他緊張的握著火銃,只覺得暈乎乎的,竹哨一響,他便下意識的開始邁步,只是心裡卻是懼怕和緊張的厲害。

  好在這兩個多月的操練,早已使他條件反射般的下意識行動,而身邊的老兵則在低聲安慰:「莫怕,待會兒就不怕了,一切聽從號令,死不了,緊跟著便是。」

  他心裡稍稍放鬆一些。

  人便是,恐懼會傳染,勇氣也同樣會傳染,陳凱之前行,老兵們闊步前進,他們安靜而沉默,卻給予了陳讓許多的信心。

  良久。

  中途,在離開了宮城五百步之外,隊伍停止了。

  他們距離敵軍,不過二里。

  小皇帝被拎了出來,陳凱之的臉上只有殘酷之色,在無其他的神色,一旁的陳無極亦是冷著臉,小皇帝開始大聲的嘶喊,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父王就在自己的對面,放聲道:「父王……父王……救我……」

  對陣的雙方,都是沉默,只有小皇帝撕心裂肺的聲音。

  陳贄敬怒氣更勝,卻還是忍住,喚過一個斥候,道:「告訴陳凱之,他莫非是要弒君謀反嗎?」

  斥候得令,飛馬朝勇士營方向狂奔,口裡大叫:「趙王想問護國公,護國公莫非要反?」

  陳凱之只笑了笑,他淡淡的對身邊的斥候道:「太皇太后有懿旨,趙王謀害先帝、皇太子,東窗事發,陰謀敗露,今日帶兵妄圖謀反,十惡不赦!」

  斥候聽罷,亦是飛馬上前,口裡傳達陳凱之的話:「太皇太后有懿旨,趙王謀害先帝、皇太子,東窗事發,陰謀敗露,今日帶兵妄圖謀反,十惡不赦!」

  趙王聽的清晰,顯得極不耐煩,只是冷笑:「傳話,令他立即放了陛下,否則踏破宮城,誅他三族!」

  那斥候則飛馬又去傳話。

  這些話,更是清晰入耳的送至陳凱之和陳無極的耳裡。

  陳無極與陳凱之對視一眼,陳無極便一臉鄭重的問道:「護國公,會如何做?」

  陳凱之沉默著,良久他才挑了挑眉頭:「你呢?」

  陳無極眯著眼,笑了起來。

  「我這輩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人的欺凌,這令我明白一件事,那便是,這個世上,再沒有人可以擺佈和欺凌我,寧可含笑著去死,臨死之前,也要令我所恨的人付出代價。這個世上,再沒有苟且偷生的陳無極……」他抽出了腰間的一柄長劍,目中掠過凌厲的殺氣,嘴角的笑意也變得極致的冰冷:「我們兄弟,要嘛活得轟轟烈烈,是人上之人,要嘛,不妨共赴黃泉!」

  泉字落下,他獰笑,長劍狠狠的一刺,這劍尖劃破了虛空,最後,直接自小皇帝的後脊穿過。

  入肉的聲音傳出,小皇帝哀叫一聲,長劍便直接貫穿了他的前胸,鮮血如蓬一般噴灑而出,鮮紅的血染紅了四周,一時血腥味瀰漫開口,格外刺鼻。

  陳無極卻是面無表情的,一字一句的說道:「君,乃我陳無極所弒,天下人笑罵,都由著他們來吧,我歷來只知道,成王敗寇,若這世上有道義,為何我這一生要受此淒苦,若這個世上有仁義可言,那些王公,何以可以夜夜笙歌,而我卻連一頓黃粥而不可得,可見世上沒有天命而道義,有的只是勝敗!勝了便得到一切,敗了,無非一死而已!」

  他目光赤紅,拔出了劍,劍上只有鮮紅,口裡大叫:「我乃先帝之子,趙王害我父皇,今欲害我,現如今我誅殺了偽帝陳無菱,願與趙王死戰!」

  小皇帝痛的抽搐起來,口裡發出了最後的哀鳴,直挺挺的撲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有人震撼住了。

  莫說是勇士營,即便是對面的叛軍,雖無法看個真切,卻也大抵明白了什麼。

  小皇帝死了。

  安靜,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

  只有寒風在呼號,而下一刻,陳凱之已拔劍:「死戰!」

  「死戰!」

  老兵們發出了怒吼。

  陳讓這些新兵,如何不明白眼下的局勢,他們一無所有,唯一的依靠,便是陳無極,便是陳凱之,他們身後,沒有退路,眼前只有烏壓壓的叛軍。

  「死戰!」

  拼了,也只有拼了,才能掙一個前程!否則,就是死!

  一個斥候飛馬從勇士營的隊伍裡疾奔而出,口裡大叫:「今誅偽帝陳無菱,今誅……」

  陳贄敬幾乎眼前一黑,感覺天旋地轉的,整個人差一點昏厥了過去。

  他的兒子死了。

  這曾是自己最大的驕傲,也是自己最大的希望,自己一切的希望,都放在自己兒子身上。

  可如今……死了……

  偽帝陳無菱……

  這五個字,格外的刺耳。

  陳贄敬怒極反笑,他原本還存著一些理智,或者說,他還不願意哪怕去鬧一丁點的風險。

  可是現在,他徹底的感覺自己瘋了。

  沒什麼好顧慮的。

  從前是一直想著自己的兒子還在,需要為他著想,現在好像不用了。

  他昂頭,口裡狂笑:「好,好,好,好的很,今既殺吾兒,那麼,就讓你們盡數去陪葬吧,都去死!」

  他高高的舉起手來,身後,無數的將軍和大臣,以及王公們,再沒有人勸阻陳贄敬了,他們很明白,到了如今這個份上,若是還按兵不動,不但可能惹來趙王的怒火,而且還會徹底的動搖軍心。

  一千五百人就在眼前,做到了如此份上,難道,還能選擇冷靜嗎?

  趙王的大吼已衝破了雲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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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力挽狂瀾

  事到如今,唯有殺了。

  陳贄敬徹底的被惹怒了,他如一頭瘋虎,再無一分半點的猶豫和遲疑。

  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前方,手臂向前一指,氣勢凌人的發號命令。

  「殺。」

  語音一落,將領們便大聲喊了出來。

  「趙王殿下有令,趙王殿下有令,出擊,出擊!」

  轟隆隆……

  浩浩蕩蕩的側翼馬隊已開始有所動作。

  驍騎營數千騎兵,如滾滾洪流一般,向前。

  陳贄敬眯著眼,冷冷的看著二里之外,即便他沒聞到血腥味,遠處的視線不慎清晰,可此刻的他腦海裡已經是血淋淋的畫面,小皇帝慘死的樣子。

  此刻他的憤怒已經無法遏制,內心的怒火像是翻騰的江水,滾滾湧動,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殺陳凱之,賞萬金,封王,封王!」

  他厲聲大吼著,似乎還嫌如此不能發洩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迸出話來。

  「這狗賊,竟敢殺我的兒子,殺了他,殺了他!」

  轟隆隆的馬隊已朝著對面飛馳而去。

  馬上的騎兵已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御道是磚石鋪就而成,萬馬奔騰之下,馬蹄踩在這石磚上格外的清脆,像樂章格外刺人心弦。

  遮天蔽日的騎兵如滾滾潮水,朝著對面的勇士營狂奔,一柄柄戰刀高高舉起,氣勢如虹。

  宮牆之上。

  慕緒密切的注視著宮城之下的場景,已是額上冷汗淋淋,呼吸都不敢大喘,屏住氣,目不轉睛的看著。

  驍騎營為前鋒,騎兵當先,此後,還有數之不盡的步卒。

  趙王人多勢眾,勇士營卻是人單勢薄。

  他心口不由一痛,抽了起。

  陳凱之……無疑是在找死……

  他狠狠扶著女牆,卻不得不回眸,看了一眼膽顫心驚的禁衛,艱難的道:「做好準備,做好準備,叛軍若是擊潰勇士營,極有可能趁勢攻城,準備!」

  嗚嗚……

  宮城內和宮城外的號角齊鳴,馬蹄聲、號角聲、鼓聲、以及喊殺聲匯聚在一起。

  勇士營則顯得很沉默。

  陳凱之按著劍,無數的雜音,令他整個人竟有些煩躁,而在一旁,陳無極也已舉起了手中血粼粼的長劍,突的笑道:「陳大哥,今日你我死在這裡,也算是無憾吧!」

  陳凱之冷冷說道:「我們會活下來的!」

  旋即他眼眸抬起:「我將你,將這些勇士營的將士帶了出來,就絕不是讓他們尋死,我將你們帶來,是求勝!」

  不等陳凱之下令,身後的勇士營已經開始準備迎擊,隊官們紛紛呼喝:「站穩,檢查火銃。」

  「檢查火銃……」

  有人發出大吼。

  「預備……」

  騎軍的攻擊,歷來是求快,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正因為如此,所以絕不可以拖延。

  依舊還是三段擊的戰術。

  第一列的新兵和老兵開始舉銃。

  所有人,只聽到了馬蹄聲,這馬蹄聲已癒來愈急促。

  而在後壓陣的趙王等人,此刻則殺氣騰騰的看著戰場,有人發出了冷哼。

  勇士營沒有火炮,單憑火銃,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之下,與騎兵作戰,簡直就是……找死!

  陳贄敬更是狠狠握緊了拳頭,他在等待陳凱之被踩成肉泥的時刻。

  噠噠噠……噠噠噠……

  已是越來越近了。

  突然,有人發出了怒吼:「射擊!」

  第一列火銃手射擊。

  啪啪啪……

  四百多人,一齊射擊,頓時硝煙瀰漫,四百多管火銃吐出了火舌。

  騎兵的衝擊十分密集,畢竟這麼多人馬,略顯擁擠,何況已進入了有效射程,頓時,便有一二百人落馬,滾落在地。

  好在驍騎營並沒有受太多影響,衝殺如故。

  「準備!」

  第二列的勇士營將士出列,火銃早已上了火藥,一聲號令之後,紛紛扣動了扳機。

  啪啪啪啪……

  一陣陣的火銃聲。

  終於使驍騎營嘗到了厲害。

  又是一兩百人落馬,一地的死屍還有無主狂奔的戰馬在哀嚎嘶鳴。

  「殺!」為首的驍騎營武官喉頭發出了怒吼:「殺過去!」

  稍稍凝滯的馬隊,終於又重新振奮起來。

  已是越來越近了,大功就在眼前,只要衝殺過去,便是建功立業的開始。

  他們放肆的舉起長刀,此時已可以清晰看到對面敵人的面容,使他們愈發的勇氣倍增。

  而勇士營這兒,許多人不禁有些心顫了。

  看著這鋪天蓋地而來的騎兵,許多的新兵,發現自己的手竟在顫抖,他們很明白,只要對方殺到,自己就可能被踩成肉泥,那騎兵手上鋒利的長刀,會將自己砍為肉醬。

  這簡直太可怕了,跟找死沒什麼分別的。

  有人甚至淚眼婆娑起來,身邊的老兵不斷大喊:「鎮定,鎮定,我們無路可退,擊潰他們,擊潰他們,我們才能死中求活,呼氣、吸氣,不要怕,怕個什麼。」

  「準備……」

  第三輪火銃開始射擊。

  啪啪啪啪……

  如炒豆一般的火銃聲,在較勁的距離射擊之下,發揮了極大的威力,一個個落馬的叛軍發出來的哀嚎聲,更是顯得格外的刺耳。

  驍騎營終於開始有些膽怯起來,至少衝擊的力道和速度,漸漸開始放緩。

  好在,即將接近。

  這給了騎兵們足夠的勇氣,眼下,不過是百來丈的距離。

  贏了……

  後陣的王公們忍不住歡呼。

  這一場勝利,實在來的過於容易。

  因為任誰都明白,一旦被騎兵靠近,少量的步兵只有被屠宰地命運。

  勇士營的殺手鐧,不過是一些火器,只是可惜,若是守在宮城之中,數萬人馬,未必能將他們拿下,可是眼下,卻在毫無防護的宮城外決戰,驍騎營只一出動,便可將他們徹底擊潰。

  陳贄敬的臉一直繃著,唯有在這個時候,突的狠狠握緊拳頭在半空揮舞,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很是得意的笑了,因為他已經看到勝利。

  陳凱之他輸了,只要他們靠近勇士營,勇士營等人就會被自己碾碎,他們將死無全屍。

  「勝了,大勝!」身後的陳入進,幾乎是歡天喜地的樣子,可隨後,看了皇兄一眼,又覺得此時不該如此,忙是繃緊臉。

  用一千多驍騎營,換來一場對勇士營的全殲,絕對是一筆再划算不過的買賣。

  可就在此時,勇士營之中,突然有人厲聲道:「準備!」

  勇士營依舊還佁然不動。

  雖然絕大多數新兵,心情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可一聽到準備,經過反覆操練過後的將士們,最後一隊人則已開始引燃了手中的手彈。

  所謂手彈,乃是添加了火藥的長柄『砲彈』,它們比砲彈要小一些,裡頭除了火藥,便是無數的鐵定和碎屑,此時一聲令下,許傑已帶著人出來,手中的手彈已開始點火,他們卻不急於飛擲出去,而是在靜靜的等待,片刻之後,許傑率先道:「投擲!」

  他率先將手彈朝著遠處狠狠甩出。

  這手彈在天空劃過一個完美的半弧。

  這些擲彈兵,大多是砲兵兼任,平時除了操練打炮之後,還需練習擲彈,他們力氣大,經過長久的操練之後,能將手彈飛出五十步以外。

  那手雷滾在一個騎兵身上,騎兵只覺得自己肩窩一疼,起初還以為中彈,等見到只是一個長條的管子,好在肩頭有肩甲保護,雖有些疼痛,卻也不覺得什麼。

  這騎兵依舊高高舉刀,手中長刀在空中亂舞,正待要隨著身邊的人繼續大聲喊殺,突的,宛如晴天霹靂一般,他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出了什麼事,便見自己的肩窩處猛地發出耀眼的白光,而隨即,巨大的衝擊力,彷彿一下子將他撕成了碎片,無數的彈片橫飛出來。

  巨大的硝煙瀰漫,身邊的十幾個騎兵,俱都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直接栽倒在地,有的戰馬直直的被衝擊波橫掃,打了個趔趄,馬蹄半跪而下,更遠一些的人,雖不至直接炸死,卻也有無數飛濺的鐵屑和彈片直接破入身軀,一時之間,鮮血淋漓,空氣充滿著血腥味,還有那濃重的硝煙味,兩種氣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與此同時,五十個擲彈兵一齊投彈。

  天上飛彈如蝗。

  整個驍騎營的前隊,瞬間便被打懵了。

  他們萬萬料想不到,眼看著就要殺入敵陣,眼看著便要將眼前這些勇士營的狗賊殺了片甲不留的時候,突然會出現如此恐怖之物。

  巨大的轟鳴,從各處瘋狂的響起,既像爆竹燃放,可其威力,卻比爆竹強上不知多少倍。

  轟隆……轟隆……轟隆……

  這等手彈,某種意義而言,比之火炮還要可怕,火炮需要裝填,需要做大量的準備工作,需要一次次的校準,而眼下的手彈,卻是四面開花,此起彼伏的轟鳴聲響徹,此前的馬蹄聲,一下子被轟鳴淹沒,而接著,便是各種的哀嚎,五十步外,一片狼藉,數百的人馬屍首,還有那僥倖活著的人,面上被濃煙熏得烏黑,在地上打滾,發出淒厲的慘叫,甚至有些人直接躺在人堆了,無法動彈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7 23:58
第七百八十八章:亂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投擲!」

  許傑發出了怒吼。

  一時又一輪手彈丟了出去,硝煙味越發重,隨著爆炸,又一群起兵倒下。

  不遠處慘叫連連,屍橫遍野。

  「投擲!」

  許傑又是一聲怒吼。

  手彈真正驚人的,顯然並非是其威力。

  而在於其便捷性。

  一次投擲之後,五十個擲彈兵,立即自自己的皮帶的皮兜裡取出第二枚手彈,方便而快捷,不等對面的驍騎營反應。

  隨即,鋪天蓋地的手雷朝著五十步開外狂飛。

  前隊的騎兵已是損傷殆盡,可後隊的騎兵依舊還是憑著慣性飛馳而來,而此時,幾乎是在同樣的位置,轟鳴聲又起,硝煙瀰漫,無數的血肉橫飛,淒厲的叫喊更勝。

  與此同時,勇士營士氣大振,方才慌張的情緒一掃而空,他們似乎看到勝利的希望,只要趙王不能靠近他們,他們就可以一直堅持到最後,直到最後勝利。

  陳讓心裡的恐懼感已經一掃而空,雖然在山上,有過無數次的演練,可畢竟擲彈的時候,都是空彈,而現在,當這威力極大的手彈一個個飛出,看到前方的騎兵還未靠近,便已紛紛落馬,一個個的彈坑下,煙霧瀰漫,他突然發覺,自己竟已沒有恐懼了。

  「準備射擊!」

  有人大吼。

  陳讓沒有遲疑,忙是開始裝彈,在裝好了火藥之後,迅速與前隊交錯,平舉火銃,這一次,手不再顫抖了。

  這些動作,他已不知演練了多少次,早就耳熟能詳,一旦開始心靜了下來,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擔心,緊接著,在前方無數的轟鳴和爆炸聲中,他隱約聽到了竹哨響起,啪……他打出了火銃。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立即收了火銃,後退一步,與身後的隊友身子交錯而過,回到後隊裝填火銃。

  在飛魚峰上,他一次次練習著這些動作,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裡,他甚至覺得,這些動作不過是護國公對自己這些新兵的懲戒,他有過無數的抱怨,甚至是私下,新兵們低聲的嘲諷著教官們各種沒有意義的教導。

  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已不屬於自己了,平時的操練,在這個時候,發揮了最大的效用,他甚至已不需要如何思考,便已知道,下一步應當做什麼,甚至他覺得那些竹哨還有命令,都是多餘,因為他演練了太多太多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下一步該如何。

  他迅速的裝填了火藥,用通鐵條塞入火銃口裡,將火藥夯實,緊接著,裝上了彈珠,就在他向前,讓前隊射擊的隊友們退下來,便見硝煙之中,有僥倖躲過了手彈轟炸的騎兵帶著一身的煙火,朝這裡策馬疾奔而來。

  他幾乎可以看清,對面之人的樣貌,這是一張極普通的臉,可他的面上,沒有方才喊殺時的義勇,反而有一種悲壯,顯然,在穿過爆炸區域的時候,他已經膽寒了,只是座下的戰馬已不受控制,依舊向前疾奔,陳讓甚至相信,他一定是想策馬而逃的,可惜,已經遲了。

  啪……

  他放出火銃,便見那零零落落穿越過硝煙的人紛紛落馬,他甚至看清了對面騎兵中彈的樣子,面上有不甘,有悲憤,扭曲的臉裡有痛苦。

  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的殺人,這令陳讓很是不好受,可很快,他後退,將位置讓給了後隊,他深吸一口氣,心裡想,倘若不是平時的操練,今日死的這個人,便是自己吧。

  他看到陳凱之提劍,猶如武神一般,站在那裡紋絲不動,這身影,在他眼裡,開始漸漸變得大了。

  驍騎營已經大亂,片刻功夫,紛沓衝殺而來的驍騎營便已折損了三成,後隊的騎兵,終於開始勒馬,恐懼的氣氛已經開始蔓延開來。

  如此巨大的損失,根本不是一支軍馬可以承受的,若是換做是府兵,只怕一成的損失,便已崩潰了,於是,大量的驍騎營騎兵紛紛開始勒馬駐足,有的甚至索性原隊而返。

  在後壓陣的陳贄敬心徹底的涼了,這些驍騎兵可以說是他現在的主力。

  可他們卻衝不過去,無法靠近陳凱之,而且現在損失可謂慘重。

  但他不甘心,雖然手彈的出現,令他措手不及,可他依舊還是有極大的希望。

  他很明白,只要再承受一些損失,只要有一隊騎兵能夠穿越槍林彈雨,自己依舊還是勝利者,無論勇士營如何精銳,他們的火器如何厲害,可他依舊還是高估了勇士營騎兵的忍耐力,這些人還沒到驍勇善戰的地步。

  因此他忍不住咬牙切齒,紅著眼睛吼了起來:「左右包抄,包抄他們,他們不過千餘人,何況,火藥未必充足,只要堅持下去,堅持下去……」

  只要堅持下去,自己必定勝利。

  這是他麻木士兵的辦法,也是麻木自己的藉口。

  傳令兵開始傳達他的命令。

  趙王繼續吼叫:「後退一步者,斬!」

  他話音剛落。

  在另一頭。

  陳凱之發出了怒吼:「上刺刀!」

  陳凱之料想到,趙王會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從容後退,而後繼續圍困宮中,畢竟雖然受挫,可實力依舊還在,他肯定會料到,勇士營的火藥未必是源源不絕,何況,勇士營也絕不敢出擊的太遠,否則,一旦被趙王的大軍直接襲了宮城,那麼即便勇士營如何厲害,滅亡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另一個選擇則是,繼續衝殺,驅使無數的軍馬,索性與勇士營拼消耗,勇士營人少,對方是勇士營的二十倍,只要堅持下去,四面八方的叛軍足以不斷消耗掉勇士營的火藥,最終造成勇士營持續性的流血。

  人數的差距,實在太大,這已不是質量可以彌補了。

  通過手彈的攻擊,確實使勇士營站穩了腳跟,也狠狠的對叛軍的心理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可以距離真正的勝利,還有太遠。

  所以……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有一個!

  陳凱之拔劍,厲聲大吼:「都隨我前進,看到了前方的王旗沒有,看到了沒有,目標,便是王旗,前進!」

  瘋了……

  可這時候,除了發瘋,沒有任何辦法,那面王旗,便是叛軍的主心骨,其他人,陳凱之可以不打,可只要咬死了這一面王旗,發起攻擊,才有機會。

  所謂擒賊先擒王,這個時候只有將趙王拿下,他們才有勝利的機會,先將這先領頭的人給抓住了。

  軍旗沒了,領頭的沒了,戰爭便結束了。

  因此他開始踏步向前。

  身後所有人,開始上了刺刀,只有擲彈兵,則在後隊警戒,許傑高呼:「不要亂丟手彈,保存實力!」

  一下子,轟鳴聲沒有了。

  卻是勇士營列隊行進,他們端著火銃,火銃的前方,雪亮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生輝,格外晃人眼眸。

  他們走的並不快,可雖在前進,卻依舊保持著隊列的整齊。

  在這瞬息萬變,卻凶險無比的戰場之上,隊列至關重要,只有將自己的左右和身後,交給自己的隊友,才可以令人安心的面對前方的敵人。

  「向前!」陳凱之走在最先。

  陳無極也被這一幕所震撼,他原以為,眼下必死無疑,可現在,卻是精神一震。

  ……

  眼看著浩浩蕩蕩的勇士營,竟開始前進,所有的叛軍,俱都目瞪口呆。

  陳贄敬更是傻了眼,身後,那陳元奇嚥了嚥口水,忍不住高呼:「皇兄,皇兄……他們……他們是奔著我們來的,是奔著咱們來的!」

  這不得不讓人震撼。

  方才直接擊潰了一次驍騎營進攻的勇士營,居然開始如一頭發瘋的猛獸,分明是在勢單力薄的情況之下,居然主動的發起了進攻。

  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住口!」陳贄敬回眸,惡狠狠的瞪了陳元奇一眼,他現在只恨不得立即將陳元奇宰了。

  拚命的抑制住了怒火,陳贄敬咆哮道:「祖宗在天有靈,定會護佑本王平安,誅殺弒君的叛賊,傳令,截殺他們,截殺他們。」

  一聲號令之下。

  雖是軍心開始浮動。

  可幾乎所有人都明白。

  今日之戰,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義之分,勝者為王,而敗者,就如現在的他們,便是十惡不赦的叛賊,到了那時,便是抄家滅族之禍。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退路了。

  於是,各營紛紛出動。

  左營已經出擊,數千的軍馬,手持著長矛,朝著勇士營側翼的方向,妄圖開始截殺。

  後營出動。

  驍騎營退回之後,亦是開始重整旗鼓。

  在轟隆的爆炸聲漸漸平息之後,眼看不妙的都督親自按刀壓陣,沉聲喊道:「事已至此,唯有殺賊,方有出路,勝,則建功立業,子孫蒙受恩蔭,敗,合傢俱死,不得倖免,都隨我來,殺!」

  風塵滾滾,烏壓壓的軍馬紛紛向前,俱都只朝著一個目標,瘋狂的撲殺而去。

  而勇士營依舊跨步向前,距離身後的宮城愈來愈遠,他們的目標,也只有一個,那一面卷在空中獵獵作響的王旗!

  …………

  求月票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8 00:1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8 23:49
第七百八十九章:前進

  陳凱之一人當先,身後的隊伍齊刷刷的前進。

  雪亮的刺刀如林,迎面,有人率先衝殺而來,陳凱之毫不猶豫,反手一劍刺出。

  他的劍極快,快到了眼前之人還未有反應,便已一劍封喉,噗嗤一聲,鮮血直流,噴湧而出,旋即便聽得他呃啊一聲。

  等陳凱之收劍,片刻,一股熱血,便濺在了陳凱之的身上,一時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四周。

  有的人見了血,不免要驚慌,不免要嘔吐,可也有的人,一旦見血,頓時激發了自己體內的獸性,即使舉刀而起。

  陳凱之雙目已是赤紅了。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為了保衛自己的一切所得,此時不拼,更待何時,他雙目露出凶光,邁步前行,前方,烏壓壓的隊伍蜂擁而至。

  勇士營已成方陣,有人衝殺而來,頓時雪亮的刺刀一齊刺出。

  呃……

  這時代的軍馬,無論是操練還是體力,即便是京營這樣的軍馬,也大多都是花架子,許多人甚至連三餐米飯都未必能保證,幾日才能見一次葷腥,大多是在營養不良的狀態。

  而這……

  在一群如狼似虎,個個在飛魚峰上日夜操練,打熬著身體的勇士營將士而言,無異於弱雞。

  何況,真正的戰鬥,從來比拚的就不是人數的多寡,這般凌亂的衝殺而來,和整齊劃一,結為陣列的勇士營相比,更是差之千里。

  戰場之上,想要保持陣型,絕不簡單,這需要無數次的操練,沒有這些操練,在這紛亂的戰場上,是極難做到統一的。

  現在將勇士營放入這裡,無疑是猛虎進入了羊群,可愈來愈多人衝殺而來,傷亡卻不免開始增加了。

  無數人鮮血和碎肉灑向長空,屍體倒在血泊。

  陣中位置的擲彈兵們,則是適時的丟出手彈。

  轟……

  又是硝煙瀰漫,又是血肉橫飛。

  以至衝殺上來的叛軍才發現,自己的身後已被清空,孤立無援,而面對他們的,則是如林的刺刀一齊扎來,這刺刀尤為的鋒利,即便是有人身穿著鐵甲,卻也如紙糊一般,直接扎穿。

  一時地面上全是屍體,血跡斑斑,在陽光下格外的滲人。

  「前進!」

  一條血路,被殺出。

  勇士營雖是速度不快,卻是步伐穩健,依舊還朝著一個目標,那面過於顯眼的王旗,本該是主帥坐鎮,向三軍宣告主帥在此,因此,這面大旗格外的鮮明和出眾,如今,卻也成了勇士營的目標。

  轟……

  一枚枚手雷飛出去,與此同時,勇士營結陣而行,徐徐朝著目標,步步邁進,清理出一條血路,沿途俱都是屍首。

  此刻他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生死關頭,竟是踩著腳下的屍體往前走。

  截擊的叛軍,被打退了一波又一波。

  而此時,對於陳讓這些人而言,他們開始有些麻木了,陳讓大口的喘著粗氣,他一次次的,如機械一般,隨著身邊的同伴,刺出刺刀,再收回,隨後繼續前刺。

  手彈隔三差五的丟出,保證了叛軍不可能源源不斷的殺來,對叛軍的衝殺,有一定的阻隔作用,可這般的刺殺,對於衝來的散兵游勇,甚至比手彈更加可怕。

  這鋒利的刺刀,無堅不破!

  這慘烈的一幕,讓後陣帥旗下的趙王陳贄敬,一下子愣住了。

  他左右顧盼,顯得更為焦慮,起初,當勇士營發起了進攻,他還在想,對方捨棄了火銃近戰,自己完全可以憑藉著十倍、二十倍的優勢,徹底打垮他們,可他分明看到,那勇士營在蠕動,雖然走的很慢,可竟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帥旗方向殺來。

  他很驚恐,嘴角微微張開,不可置信的看著,立即有一股濃重的硝煙味湧入喉嚨裡,他被嗆得不行,連連的咳嗽起來。

  咳嗽間抬眸看去,之間勇士營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五百步……

  他瞳孔收縮,一時之間,已忘了殺子之仇,而是雙目佈滿了血絲,看著越來越近的廝殺。

  一波波的步卒,開始被打退,在手彈的襲擊和拚殺之後,失去了勇氣的士卒不得不退卻,最後又被後督戰的武官用鞭子抽撻著,重新趕回戰場。

  場面很慌亂,騎士更是出現了抗戰的心裡。

  只是……勇士營依然在前進。

  偶爾,會有幾個受傷的勇士營將士呃啊一聲落隊,隨後,一干人一擁而上,可即便如此,依舊沒辦法阻擋勇士營的前進。

  身後的大臣王公們開始出現了一些慌亂,因為這時候,他們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敵軍了,他們個個手中持著鋒利的刀,向他們靠近。

  粼粼陽光下,他們猶如戰神散發出耀人光芒。

  「不可動!」陳贄敬厲聲大喝,雖然他心裡在顫抖,可是他依舊故作鎮定。

  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戰,成王敗寇,若是他後撤一步,帥旗移動一分,後果將不堪想像。

  已越來越近,四百步。

  廝殺已經愈來愈慘烈,各營之間,本就沒有多少配合,此時,已經完全是憑著一腔熱血衝殺了,而那勇士營的方陣,便如汪洋大海、雷鳴閃電中的方舟,一個個巨浪打過去,每一次,當趙王以為這小舟會被大浪拍的粉身碎骨,可這小舟已殘破,卻依舊還是……向前。

  已經四百步了。

  身後開始發出了竊竊私語,陳元奇驚恐的聲音自腦後傳來:「不得了,不得了,退,退了吧……」

  陳元奇害怕了。

  他是最野心勃勃的那個人,只可惜,他的勇氣,完全不匹配他本該有的野心。

  他原以為,造反很容易,只要登高一呼,於是千萬人影從,此後他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進宮裡,代表自己的列祖列宗,宣判宮中所有人的命運。

  可當他見到了血,一下子,便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他感受到了恐懼,等到轟鳴聲一響,他更是覺得眼前發黑,而眼下,勇士營已越來越近,他戰戰兢兢,身如篩糠,此時第一個念頭,便是想要……逃。

  逃,逃到天涯海角,逃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若是不逃,他就是死無全屍了,被勇士營的人給踐踏。

  他顫抖著,嘴角哆嗦著。

  「趕緊撤了。」

  聽到了陳元奇的聲音,陳贄敬猛地回眸,死死的瞪著陳元奇,陳元奇嚇了一跳,忙是噤聲!

  陳贄敬眉頭一皺,厲聲喊道:「弓箭,弓箭!」

  對方已經接近了三百步,三百步了,此時弓箭的有效射程,大抵是在百步左右,而且極受風力的影響,原本陳贄敬,想著利用騎兵衝殺,衝破勇士營,可騎兵失效,隨即勇士營發起了攻擊,眼下,勇士營已距離越來越近,陳贄敬想到了弓箭。

  「皇兄。」陳入進焦灼的道:「若是使用弓箭,難免會有極大的誤傷,何況……」

  「弓箭!」陳贄敬厲聲大喝,反覆的強調。

  傳令兵在手彈的轟鳴聲中,瘋狂大吼:「弓手預備,弓手預備。」

  兩千多弓手,一直都在中軍待命,此時聽罷,紛紛架起長弓。

  「射!」

  「射!」

  如蝗的飛箭遮天蔽日的自中軍飛射而出,不過這等遠距離的遠射,幾乎沒有任何準頭可言,不在百步之內,不但難有殺傷力,而且幾乎和散射沒有任何的分別,完全是碰運氣。

  何況,京營操練較少,而弓手卻屬於『技術』兵種,若沒有花費功夫苦練,是極難掌握的,此時雖是兩千多支飛箭齊出,看似漫天,箭矢卻是飛落各處,有的直接將前隊的叛軍射中,有的只射了幾十步遠便落下,自然也有為數不少,朝著目標而下。

  天上的飛箭先在半空,隨即如拋物線一般直直落下,轉眼之間,勇士營四遭頓時哀嚎陣陣,衝殺來的叛軍,不少人中箭,他們發出不甘的怒吼,回眸的看向自己的身後,最後倒在血泊。

  叮叮噹噹……

  一枚枚飛箭也落在勇士營的陣中。

  金鐵交鳴聲響起,因為陣列密集,幾乎是人擠著人,何況每一個勇士營的將士,都戴著鋼盔,這等一體成型的鋼盔,本就是合金鋼製成,雖然未必能抵擋後世那般的子彈,可尋常的箭矢卻還不在話下,許多人感覺自己的頭微微一沉,隨即有箭矢無力落地,頓時覺得心有餘悸。

  當初操練的時候,他們最討厭的便是鋼盔,不但笨重,而且因為大家都是長髮,操練一天下來,感覺自己的頭皮已是瘙癢難耐,可誰知,今日卻是為自己換來了一條性命。

  也有人不幸中箭,箭矢自空落下,瘋狂的旋轉,最後狠狠的扎入自己的肩膀,於是哀嚎聲響起,這是陳讓身邊的一個隊友發出來的,他後背一枚羽箭貫穿了鎖骨,陳讓看著他,發出了怒吼,這個人他再熟悉不過,此人也是自己的同族,叫陳廣平,他立即收縮了陣列,將陳廣平盡力的護在陣中,一面大叫:「跟著我,跟著我,腿腳能不能動,不要掉隊,不要掉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8 23: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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