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67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5 22:54
第八百一十章:聖人出

  太皇太后的責罰並不重,只是稍事懲戒罷了。

  可這用意卻是極明顯,分明是警告陳凱之,不該說的話別說,不然她可不會輕易饒恕,這一次算是警醒,下次若是在這樣,那可不是閉門思過了。

  陳凱之倒無所謂,這棍子打的不重,只是給人添堵罷了。

  對於太皇太后的意思,他也很明了。

  因此陳凱之抿了抿唇,一臉淡定的樣子,旋即便朗聲道:「臣……謝陛下與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後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可以說,她一副並不介意的樣子。

  須知陳凱之所謂的『謝恩』,卻先是謝了陛下,再謝太皇太后,便是一副恪盡禮法的樣子,先有皇帝,才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娥眉一挑,旋即便含笑道:「既然諸卿家,都表了態,這求賢之事,看來已是勢在必行了,陛下您說呢,哀家看,陛下就請下旨求賢,征四方有名望的大儒入朝,各地州縣官府,亦要為朝廷遍訪賢才,為陛下舉薦,朝廷定當重用。」

  「哀家和陛下,都是愛才之人,朝中賢才愈多,天下方能海晏河清,此乃萬顛不破之理。」

  陳凱之心裡想,求賢令一出,到時不知多少人要被舉薦入朝,而這些所謂的人才,衡量的標準是什麼,終究還不是某些人說了算嗎?這些人能夠入朝,靠的不是科舉,而是某些人的心意,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自己的官位是從哪裡來了,自然而然,會向此人效忠。

  明顯的就是某些人要為自己安排黨羽。

  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厲害,表面上是求賢,實際上卻是任用私人,楊氏在關中,乃是豪族,尤其是太皇太后入宮之後,日益的昌盛,太皇太后從皇后至太后,再到太皇太后,這四十多年間,楊氏也興盛了四十年,這楊氏子弟暫且不說,單說這楊氏的門客,便有三千人。

  想來用不了多久,這些私門的門客,最重憑藉著這條門路,俱都入朝,到時,哪裡還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

  陳一壽的反對,令陳凱之敬佩,顯然陳一壽也預見到了這個情況。

  他是非常反對太皇太后專權的,心裡是非常的不滿這種做法。

  而且如果滿朝都是太皇太后的人,那這皇帝不是徹底被架空了。

  可是陳一壽能夠預見,難道姚文治不能預見嗎?倘若今日,姚文治肯站出來和陳一壽、陳凱之一起據理力爭,或許此事,還有商榷的餘地,可今日姚文治的表現,實是讓人寒心。

  姚文治,終究還是選擇做了他的不倒翁,這樣的人,倘若是在太平時,尚且還可廝混下去,而如今,這個光景,卻實是令人齒冷。

  可細細一想,這天下又有多少個姚文治呢,廟堂之上,哪一個又不是姚文治呢?不知多少人,明知這利害關係,卻個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其本質,不過是趨利避害、尸位素餐罷了。

  這些人,何曾不是大陳數千萬生靈之中的精英,是天下最絕頂聰明之人,只是可惜,並非是他們不足夠聰明,只是……肉食者鄙罷了。

  陳凱之面帶微笑,隨即,他道:「不過……」陳凱之抬眸起來:「不過既然陛下和太皇太后令臣反省,臣料想,臣再如何閉門思過,想來……也只會不改初衷,臣依舊還認為,求賢乃因私而廢公,大為不妥,貽害無窮。」

  大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要對著干的節奏啊。

  太皇太後面無表情,一雙眼眸輕輕眯了起來,直直的盯著陳凱之看,嘴角淺淺勾了勾,竟是笑了。

  「可見北靜王,並不明智。」

  她話音落下。

  似已不願和陳凱之糾纏,可就在此時,突的,外頭傳出喧嘩的聲音:「入不得也要入,入得,也要入,讓開。」

  此時,卻見一人疾步衝進殿中,一下子卻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來人,便見這人冠帽歪斜,正氣凜然起來:「臣學宮掌宮,見過陛下。」

  說著,人已拜倒。

  大陳朝,還未曾有過在廷議之時,有人直接闖入的情況,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楊學官,一時無言。

  這是發生了什麼,竟是讓學官失態?

  陳無極則是不做聲,一雙眼眸輕輕一眯,看著楊業。

  太皇太后眼眸猛地一張,方才被陳凱之頂撞,此時忍不住將怒氣發在了楊業身上,朝他厲聲說道:「楊業,你身為學官,就該知儀禮,何故如此放肆?」

  楊業並不驚懼,而是一臉激動的說道:「臣此來,是為報喜。」

  「報喜……」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隨即,有人低聲道:「學宮報喜,莫非是天人榜,又放榜了?」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來了興趣,似乎都很期待的樣子。

  這確實是大喜之事,何謂盛世呢,盛世是與文教分不開的,天人榜的每一次頒佈,對朝廷而言,都如那祥瑞一般,乃是大喜的事。

  何況,一直以來,為了顯示朝廷對文教的看重,學宮只要放榜,都需第一時間入宮稟奏,這是老規矩,所以楊業並沒有做錯什麼。

  姚文治一見,頓時面上帶著喜色,含笑道:「噢?老夫見楊掌宮氣喘吁吁而來,料來,所中的絕不是人榜吧,莫非是地榜,這……就真是可喜可賀了,娘娘回洛陽不久,陛下初登大寶,便喜從天降,這是詳兆啊,快快說來。」

  這馬屁拍的真好。

  太皇太后聽了姚文治的話,也是消了氣,眼角眉梢裡都漾起了笑意。

  不錯,這是喜事,是大喜,自己回到了洛陽,陛下也登基了,就來了這麼個祥瑞,不就是一個好的先兆嗎?

  她便頷首笑道:「姚卿家所言甚是,哀家剛剛要求賢,想不到大陳,便出現了賢才,這是祖宗有靈的緣故。」

  楊業搖頭,一字一句的頓道:「放的並非是地榜。」

  他氣喘吁吁,嗓子也顯得乾啞,因此說話有些不太連貫。

  不是地榜。

  頓時,眾人臉上的喜色少了一分半點,無論怎麼說,倘若只是人榜,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些些意思。只是相較於地榜,人榜似乎不太令人期待。

  那會是什麼?

  眾人俱是疑惑的看著楊業。

  楊業隨即擲地有聲的道:「是天榜!」

  一下子,方才還有人竊竊私語的大殿,驟然的安靜下來。

  是天榜。

  猶如天雷滾滾,無數人面上的表情霎時的凝固。

  「是……是……天榜……」有人無意識的開口,像鄉間老嫗一般,下意識的碎碎念:「是天榜……天……榜……」

  可在下一刻,整個正德殿,卻像是炸了一般。

  有人直接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彷彿整個人氣力,一下子被清空了。

  有人捂著自己的心口,覺得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陳一壽的表情僵硬的厲害,猶如一座雕塑,好不容易,抖了抖嘴唇,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喉頭好似是堵著了。

  姚文治先是一愣,隨即大喜。

  他眼裡閃閃生輝,激動的問道:「天榜?怎麼可能,我大陳,又現了天榜……這……這……是祖宗有德,竟出聖賢了……出聖賢了。」

  在許多人觀念裡,天榜就意味著出了聖賢。

  他突的拜倒在地,兩眼已是模糊,哽咽道:「娘娘,陛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黃河水清,聖賢出世啊!」

  他口不擇言,因為他知道,今日發生的事,必定要載入史冊。

  殿中的文武百官,也都神色各異,即便覺得和自己事不關己的人,也不禁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而那禮部為首的學官,一個個神采飛揚,這於他們而言,又何嘗不是一樁功勞呢,大陳出了聖人,這是大家長久以來宣揚教化的結果。

  太皇太后也震驚了,整個人顯得很激動。

  她不禁喃喃說道:「天榜嗎?竟是天榜,這……是……好,好,哀家早說過,咱們大陳,有的是英才……」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楊業,突的覺得這楊業竟沒有這般的可惡起來,因為她知道換做是任何人,多半也會如這位楊掌宮一般激動。

  她眼眸一眯,瞬間想起什麼,這天榜,可是大有文章可作啊,於是她眼眸微微朝陳凱之方向一瞥,似乎心裡已有了主意,於是含笑道:「不知此聖賢是何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楊業身上,許多人屏住了呼吸,一個個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楊業這時總算是緩過了氣,他抬眸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又在滿朝文武中尋覓,想找到陳凱之,接著,他一字一句道:「北靜王陳凱之!」

  乾淨利落的六個字。

  陳凱之……

  一下子,所有人恍然大悟起來。

  不是陳凱之是誰?要入天榜,必須得三入地榜,而今天下,也只有陳凱之如此,方才這消息突然出來,如晴天霹靂,所有人都忘了這一茬,而現在,大家才恍然大悟,必須是陳凱之啊。

  眾人俱是一臉錯愕的看著陳凱之,那些目光裡都透著閃閃的目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5 23:47
第八百一十一章:輔政

  這下子……

  這文武百官們又不是傻子,剛剛太皇太后還子啊這裡說陳凱之不如那個賢人,現在人家入了天榜,完全可以與那先生齊名了。

  眾臣們竟是一個個齊刷刷的抬眸,看向太皇太后,這真是令人窒息的尷尬啊。

  太皇太后更是一愣,即便是再如何喜怒不形於色,碰到這麼個巨坑,竟也瞠目結舌,老半天,竟是說不出話來。

  姚文治面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聖人……倒是出了,只不過這個聖人。

  想到就在方才,太皇太后還舉出了數百年前那位入天榜的先賢來駁斥陳凱之。

  而現在……

  姚文治此刻即便想說點什麼來緩解現在尷尬氣氛,嘴角動了動,竟是發現無言以對呀。

  陳凱之其實也有些懵,他料想這肯定是陳子十三篇的效用,可連他自己也萬萬想不到,這陳子十三篇,竟可以進入天榜。

  他自覺得自己的理論,雖有驚世駭俗的言論,可畢竟他對這些後世總結出來的理論,覺得習以為常,甚至不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便是上一世稍微受過大學教育的人,想來對此,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精妙可言,可在這裡……

  天榜……

  聖賢……

  陳凱之心裡苦笑,此時他見許多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再看看太皇太后。

  終於,殿中終於不再安靜了,有人打破了沉寂:「北靜王,下官服了,服了!」

  這是真正的佩服到了五體投地的程度,能進入天榜的人,你不服都不成。

  天榜五百年來只出過一位,而現在陳凱之是五百年來的第二位,他們怎麼能不服呢?

  許多人發自肺腑,下意識的道:「恭喜,恭喜。」

  而這殿中此起彼伏的讚歎聲音,無疑對太皇太后而言,是一個暴擊。

  太皇太后老臉頓時感覺被人扇了一樣,火辣辣的疼,老半天,她方才擠出了難看的笑容。

  陳凱之這時正色道:「慚愧,承蒙天人閣諸學士厚愛,慚愧的很。」

  這時候是勢必要謙虛的,不謙虛的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太皇太后原本張口欲言,現在這話,頓時打消在了肚裡。

  倒是陳無極,卻是大喜過望,忍不住拍起了御案,激動的喊出聲來。

  「好啊,好極了!」

  整個正德殿,頓時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

  出聖賢了啊,怎麼能不喜呢?

  可以說即便平常不喜歡陳凱之的人,心裡也是對他生出了敬畏之心,這簡直是太牛了。

  陳無極朝太皇太后笑了笑,旋即便開口說道:「朕與太皇太后求賢,便是因為,這世上有如北靜王這樣的聖賢,需要這樣的人,為朕謀劃,保國安民,諸卿,諸卿……」

  他站起來,激動的不能自己,原來以為今日的廷議,不過是一次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操縱,可現在,陳無極卻是紅光滿面,神色奕奕,一雙明亮的眸子環視了眾人一眼,旋即便朗聲道。

  「諸卿,太皇太后和朕求賢的本意,便是要尋北靜王這般的聖賢,現在……北靜王文章入了天榜,他既是宗室,又有大功,朕和太皇太后今日方才知道,北靜王竟還是一個賢才,朕求賢若渴,愛才如命,怎麼可以讓北靜王清閒呢,輔政,立即下旨,命北靜王輔政,這既是朕的意思,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

  他一轉身,便激動的看著太皇太后,眼看著太皇太后頗為僵硬的笑容。

  陳無極輕鬆一笑:「朕初登大寶,許多事都不懂,所以一直接受太皇太后的教誨,方才太皇太后說,國家要安定,便需賢才來輔政,倘若數百年哪位聖賢尚在人間,太皇太后亦要令他輔政不可,而如今,朕剛剛頒發求賢令,不料現在就出了這麼一個聖賢,朕欲下旨北靜王輔政,不知皇祖母以為,如何?」

  太皇太后竟有些心亂如麻起來。

  誰料到這個時候,竟會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眼見陳無極步步緊逼,她面無表情,卻又知道,此時萬不可動怒。

  親王是親王,可輔政卻又是輔政。

  誠如鄭王乃是親王,卻不能喝趙王相提並論一個道理,因為趙王是輔政,他有資格隨時入朝,能夠隨時的監督和節制六部九卿,這便是輔政。

  太祖高皇帝在時,就有過明令,若是新君登基,或是君王處在病中,就需要有宗室子弟,出來輔政。

  現在太皇太后能夠坐在這裡,便是因為她有輔政的身份,而如今,竟讓陳凱之入朝輔政……

  這不是要……

  太皇太后面色僵硬如死,嘴角輕輕抽了抽,嚥了嚥口水,正欲開口,可是話剛到嘴邊。

  陳無極便朗聲道:「倘若這樣的聖賢,朕和皇祖母不能用,天下人,只怕要戳朕的脊樑骨,說朕求賢,不過是虛情假意,是別有私心,若是如此,怎麼能夠讓人能夠服氣呢?若是北靜王不能入朝輔政,那麼朕還求什麼賢,敢問皇祖母,天下的所謂賢才,和北靜王這般的聖賢相比,孰高孰低?」

  「……」孰高孰低……

  又是令人窒息的尷尬。

  因為孰高孰低四個字,實是讓人想起了就在方才,太皇太后質問陳凱之和陳一壽時的話,你們和幾百年前那位聖人相比,孰高孰低呢?

  答案很明顯,陳凱之和陳一壽臉皮再厚,也不敢與其相比。

  而現在,陳無極問,太皇太后要求的賢才,和北靜王孰高孰低呢?

  答案也顯而易見。

  沒人可以跟北靜王比的。

  至少太皇太后無論如何,都無法厚顏無恥的說這些人配給天榜的陳凱之提鞋。

  太皇太后正待要張口,陳無極卻已不給她張口的機會了。

  他是窮苦出身,在市井中摸爬滾打,痞氣還是有的,說穿了,就是有一些小小的無賴,他隨即道:「諸卿家,你們都來說說看,北靜王與那些所謂的賢才,孰高孰低,都來說說看,朕想知道,這天下,還有誰竟可以和北靜王相比?」

  「……」

  沉默,又是短暫的沉默。

  這個時候沒人敢多言,讓陳凱之輔政,他完全可以勝任的。

  這時有人道:「陳凱之要高之十倍百倍。」

  眾人看去,說話的乃是陳一壽。

  似乎一下子,受了陳一壽的鼓舞,公道自在人心,方才大家啞口無言,現在摸著自己的良心,大多數卻是知道,陳一壽的話,沒有錯。

  「臣也以為,陳凱之如日月之輝,無人可以櫻其鋒芒。」

  「臣竊以為……」

  人群之中,眾人七嘴八舌。

  陳無極則是笑吟吟的看著太皇太后,目中帶笑。

  到了這個時候,太皇太后該說什麼呢?

  太皇太后遲疑了老半天,眼眸微微眯了眯,勉強擠出一抹笑意:「北靜王,果然沒有教哀家失望,哀家萬萬料不到,料不到啊。」

  這是違心的話,可這違心的話,她不能不說,良久,她才道:「朝廷唯才是舉,既然陛下想准其輔政,那麼,不妨使其代為輔政,試試看吧。」

  終是老老實實開口了。

  她自然不能犯了眾怒,也不可能睜眼說瞎話,眼下,只能順著這個來,不過,她藏著心思,卻只說代為輔政,意思是,先讓他試試看,以觀後效。

  陳凱之已經是眾人心中的聖賢之人,她怎地有資格反對呢?

  只好依附眾人了。

  若是反對,天下都會戳她的脊樑骨,這種她不能做,顏面比什麼都重要。

  因此太皇太后可以說是將心裡的不甘,嚥了又咽,吞了又吞哪。

  陳無極滿足了,笑吟吟的看向陳凱之,陳凱之迅速與他交換了眼色,絲毫不猶豫,在這詭譎的朝中,能抓到任何權利,自然該立即抓住,絕不放手,他忙是道:「臣,謝恩。」

  說著,毫不猶豫的拜倒。

  太皇太后覺得心裡膈應的慌,太坑了,居然自己第一輪便敗了下來,她漸漸已恢復了情緒,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旋即便含笑道:「令翰林院,立即拜讀這篇天榜的文章,翰林學士謝文。」

  「臣在。」謝文拜倒。

  「好生的拜讀,能入天榜的文章,可都是佳作。」雖是這樣說,心裡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陳無極自是知道,太皇太后有些不甘心,想挑一點兒錯,卻是對此不以為然,天人閣中的學士既敢放出天榜,自然不可能讓翰林學士們挑出什麼錯來:「是啊,皇祖母說的對,就該好生的拜讀,不但卿等要拜讀,朕也要拜讀呢。北靜王,明日起,你該入朝輔政了,明日清早,朕在宮中等你。」

  陳凱之和陳無極對視一眼,現在還是覺得有些意外,有了這輔政,地位就大不相同了,其實現在想來,這天人榜的放榜,還真是及時啊。

  他正色道:「臣,遵旨!」

  陳無極喜滋滋的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還有什麼交代?」

  太皇太后一時無言,只默默點頭:「抄出邸報去吧,既是出了聖人,自當曉諭天下,咸使聞之。」

  陳無極覺得意外。

  更意外的是陳凱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16 00:0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6 10:41
第八百一十二章:王霸之路

  太皇太后這一次確實遭受到了暴擊,可萬萬想不到,她很快就重新站穩了腳跟,尤其是最後一句的交代,倒是令陳凱之佩服,倘若是當初的趙王,卻未必有這樣的涵養,如此的若無其事了。

  整個人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太皇太后說罷,朝眾人看了一眼,旋即便起身,陳無極見狀,卻是眼中含笑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亦是起身。

  宦官唱喏,廷議結束。

  可太皇太后和陳無極剛走,姚文治等人,便已直接退去,卻有為數不少的大臣留了下來,紛紛朝陳凱之圍攏:「北靜王殿下,恭喜,恭喜。」

  面對眾人的賀喜,陳凱之並沒多歡喜,而是朝他們微微笑著。

  他很清楚,今日的廷議,已令所有人意識到了什麼,許多大臣,並沒有太多勇氣,可並不代表,他們不知朝中發生了什麼,陛下如此直白的告訴了大臣,自己全然被太皇太后所控制。

  而太皇太后這個年紀,何以如此干涉朝政呢?

  還有這求賢令,分明是有的放矢,這不得不令人開始擔憂起來。

  反而陛下今日的舉動,顯然是對這位北靜王青睞有加。

  其實一開始,許多人就接受了暗示,在這朝外,北靜王便代表了陛下。

  憂心忡忡的人,本是想著就此做鴕鳥,只是這一封天人榜的喜報,卻是令人燃起了希望。

  何況,北靜王如今已入朝輔政,這便更令人有所期待了。

  至少這太皇太后不敢在挾持天子了,他們心裡不禁有了其他的想法。

  陳凱之朝他們一一回禮,道:「諸公抬愛,過幾日,我備下幾席酒宴,還請諸公來吃幾杯水酒。」

  眾人心裡便明白了什麼,紛紛告辭。

  陳凱之亦是快步出殿,幾日之後的宴會,表面上是慶祝,實則,更像是某種預演,到時誰是朋友,誰是敵人,雖不可以界限分明,但至少,會有一個初步的概念。

  出了宮,陳凱之心裡倒是覺得愉快起來,聖賢啊,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想不到在自己身上,竟是實現了,只是他比誰都有清醒的認識,萬萬不可因此而驕傲自滿,他直接策馬回北鎮撫司。

  回到北鎮撫司,隨即叫來了吳僉事:「半個時辰後,我會去詔獄,你安排一下。」

  吳僉事心如明鏡,殿下要去詔獄,自然是預備要去見一見那死囚趙王。

  趙王即將要行刑了,現在只等大理寺最後的複審,而後在將名單,報入宮中,圈定之後,便要人頭落地。

  既然殿下如此吩咐,肯定是這事兒最好機密一些,越少人知道越好。

  吳僉事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旋即便低聲道:「卑下這便去安排。」

  半個時辰之後,陳凱之來到了囚室,或許是吳僉事早有安排,至少趙王陳贄敬,不再被安排陰暗潮濕的環境,這裡顯得乾淨了許多,而陳贄敬,待遇也比之從前好上不少。

  他雖穿著一身布衣,看上去還算整潔,整個人精神竟還不錯,不像初進來的時候一臉頹靡。

  陳凱之走進去,來回踱了幾步,這才駐足,他見陳贄敬的眼珠子一直在自己身上移動,陳凱之朝他微微一笑:「明日起,我將入朝輔政。」

  陳贄敬頓時露出了一種複雜的表情。

  曾幾何時,他也曾入朝輔政,原以為,自己已經走上了人生的巔峰,可哪裡想到,這巔峰,卻又是他人生中的終點,最終卻淪為了階下死囚。

  陳凱之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並沒過多的情緒,才又道:「世上的事,真是奇怪,知道為何,我會來這裡,想和皇叔見一面嗎?」

  陳凱之稱呼他為皇叔,令陳贄敬微微一愣。

  不過,陳凱之雖這樣稱呼他,面上卻沒有太多表情,更沒有多少柔情。

  陳凱之凝視著他:「因為我不想重蹈皇叔覆轍。」

  陳贄敬聞言,一笑。

  是啊,這是何其奇妙的一幕。

  他點點頭:「十幾年前,皇叔們輔政,最後,俱都被剪除,只留下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汝陽王;數年之前,本王輔政,可是而今呢,而今卻生不如死,想來,也沒有幾日可活了,在這裡苟延殘喘,真如廢人一般。可是今日……真想不到,你們也步了我們的後塵,本王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陳凱之坐下,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事不過三,有了你們的前車之鑒,我一定不會如你們這般,我會記住你們的教訓,絕不會容許自己有絲毫的破綻,絕不會給人最終算計的機會。」

  「但願吧。」陳贄敬顯得並沒有太大的信心,卻又笑了起來,旋即朝陳凱之語重心長的道:「可如今,陳氏唯一的希望,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陳凱之不置可否,他抬眸:「還有,那一對母子,本王已經找到了,他們現在,還好。」

  陳贄敬欣慰一笑,看著陳凱之,他的目光裡透著幾分滿意,旋即便說道:「若是如此,本王縱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沒有遺憾嘛?」陳凱之搖搖頭:「我若是皇叔,一定有許多的遺憾,一定心裡還憤恨難平。」

  「遺憾也沒有用。」陳贄敬想了想:「你想來,問什麼事。」

  陳凱之道:「我要你和所有人來往的書信。」

  陳贄敬一呆,意味深長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道:「明鏡司已經查抄了你的宅邸,確實搜尋到了許多你與大臣來往的書信,而這些大臣,也大多被視為餘孽,而今俱都不保。錦衣衛也查過,卻覺得,被查抄出來的書信,只怕不只這麼一些,還有許多人的書信,並沒有發現,是嗎。」

  陳贄敬沉默了,他想了想:「本王若是說真話,你可能不會相信。」

  「你說。」陳凱之深知,這些書信,關係重大,他不相信,陳贄敬的書信只有這麼一些,現在靠著查抄趙王府,確實使許多大臣落馬,可陳凱之依舊相信,還有一些深藏不露的人,更機密的書信,俱都還在陳贄敬的手裡。

  見他時候不願多提。

  陳凱之便朝他繼續道:「皇叔,我需要這些書信,需要和這些人聯絡,太皇太后的實力,實在難測,而今我既輔政,便要做好與她分庭抗禮的準備,眼下我唯一的底牌,不過是錦衣衛和勇士營而已,可是……這還遠遠不夠,這些,只可暫保我平安,使太皇太后不敢輕舉妄動,至多,禁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可是即便能控制禁衛,又能如何呢?」

  陳凱之自嘲的笑了笑:「這些力量,只能控制京師,可大陳並不只有一個洛陽城,想來,皇叔比我更加明白這其中的意義。」

  陳贄敬搖搖頭,一臉抱歉的開口說道:「說出來,你肯定不會相信,這些書信,本王都燒了,即便你想知道什麼,本王也無能為力了。」

  「燒了……」陳凱之目光微微一閃。

  而今成為了輔政,使陳凱之早已迫切的感覺到,自己必須得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和太皇太后周旋下去,他需要和朝中的大臣打成一片,也需要在京師之外,逐漸鞏固自己的力量,他不能再學當年的汝陽王,也不能學現在的趙王,為了防止重蹈覆轍,徹底的剷除太皇太后這些人,就必須得擁有足夠的實力。

  陳贄敬笑了笑:「你們為何總是以為,本王是依靠著書信,來要挾人和本王合作,使許多人,不得不成為本王的黨羽呢?」

  他這一反問,令陳凱之竟是沉默。

  因為他覺得,趙王就該是這樣的人。

  可是陳贄敬卻是笑了,旋即便鄭重的告訴陳凱之:「你錯了,你們都錯了,大錯特錯,許許多多的人,之所以願供本王驅使,是因為他們深信,朝中有人,想要動搖大陳的社稷,大陳已有五百年了,這五百年來,早已使無數人深信,天下乃大陳之天下,大陳據守中央治國,陳氏者,當為天子。許多人,對此深信不疑,當他們察覺到,在這朝中,有人想要傾覆大陳的天下,他們怎麼可以坐視不理呢?一個人,他自生下來起,便讀聖賢書,聖賢書教他們君君臣臣,他們的父祖輩如此教導他們,他們的師友如此教誨他們,他們讀書,他們歷練,他們一切的一切,都已固有的認為,天下本就理當如此。你可以說他們愚忠,可事實上,他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所以,一旦他們察覺到了某種陰謀的氣息,便會不自覺的,將希望寄托在像當初的本王身上,這……才是本王當初能夠輔政,能夠一言九鼎的原因,而絕不是朝廷加封了一個輔政王,更不是因為本王折節下交,賄賂他們,最終,留下了他們的效忠的書信,用以來要挾他們。」

  「你以為,只憑這些,就可以控制這些節度使,這些都督,這些地方的封疆大吏?他們絕不愚蠢,甚至有不少人,比本王還要高明的多。」

  ……………………

  看有人罵,真的不是水啊,哭,其實寫的粗糙一點,還更好寫,碼字如飛,越是細膩,越是寫的累,畢竟,老虎也不願用乾巴巴的故事寫給大家看,故事就是層層疊進的,真的很用心了,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6 10:45
第八百一十三章:進攻

  陳贄敬眯著眼看著陳凱之,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苦笑,旋即便格外認真的說道。

  「這些日子,本王在這裡反思,當年本王確實有太多太多的不擇手段,今日自食惡果,也算是自作自受,在你心裡,本王定是十惡不赦之徒,是嗎?」

  看著陳凱之的目光了透著幾分失望,他不禁垂眸,沉吟了一會,他便笑了。

  「可是,一個人不可能真正的十惡不赦,我有過,即便是罪惡滔天,可依舊也不是惡貫滿盈,各地的督撫,宗王,之所以暗中與我聯絡,只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十幾年來,朝中詭譎,有太多太多不可思議之處,尤其是皇叔們屠戮之後,這種不安更加強烈,這才有人,暗中設法與本王聯絡。」

  他抬眸,看著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頓道。

  「本王和他們書信往來,如何會留著他們的書信,當做將來要挾的證據?這些人,有皇族,有的人是我的堂兄弟,是我的族侄輩,我為何要留這些?書信,每一次送來,我看過之後,都會立即燒燬,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陳凱之微微皺眉,他確實沒想到結果會是如此,原以為陳贄敬一定還掌握了什麼,若是能從他手裡得到這些書信,自己便可以與這些人聯繫,他們此時定是朝不保夕,認為有重要的秘密掌握在自己手裡,不得不為自己效命。

  而現在看來……

  自己是錯了,完全沒想到趙王做人也有原則的。

  陳凱之朝他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陳贄敬垂著眼眸想了一會,才抬眸看向陳凱之,淡淡說道:「你一定極失望吧。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你已成為了攝政,又是宗室,其實,現在大家群龍無首,倘若,你當真能給人帶來希望,自然會有人來聯絡你……」

  陳凱之頷首點頭:「不知還有什麼可以見教?」

  陳贄敬苦笑起來:「成王敗寇,本王已輸的一塌糊塗,哪裡還有什麼見教呢?」他搖搖頭,一臉懇請的說道:「那一對母子,還請你能夠照顧吧。」

  陳凱之想了想,便朝他擲地有聲的說道:「若是有朝一日,奸黨能夠剷除,那個孩子,會入籍宗室。」

  「多謝。」陳贄敬面上雖沒有什麼感激,卻還是朝陳凱之點點頭:「還有一點……」

  陳凱之凝視著他,困惑的問道:「什麼?」

  陳贄敬想了想,旋即便一字一句的頓道:「要注意衍聖公府。」

  「嗯?」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他,一臉不解和困惑。

  「本王舉事之前,接到了密報,衍聖公已經不成了,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這一死,衍聖公府內部格局必定動盪……」

  陳贄敬看著陳凱之,鄭重的提醒道:「太皇太后要行廢立之事,單憑她背後隱藏的實力,是遠遠不足的,這天底下的事,固然和武力有關,卻還需有一樣東西,那便是名分,名不正則言不順。衍聖公府雖無刀劍,卻有名分大義,號召力驚人,因此,太皇太后一定會暗中結好衍聖公府。」

  陳凱之微微皺眉,太皇太后暗中已和諸子百家勾結,還會和衍聖公府勾結嗎?

  可細細一想,卻也覺得未必不可能,太皇太后乃是用『術』的高手,對她而言,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目的,其他事,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她準備了這麼多年,自然各類人她都會去拉攏了,因此完全不能小覷了她的手段。

  陳凱之沉默一會,才淡淡開口說道:「錦衣衛那兒,也有過密報,衍聖公確實是不成了,此次接掌公位的,必定是懷義公子。」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陳贄敬笑吟吟的道:「若是本王記得不差,你對懷義公子……」

  陳凱之沉默了一下,當時陳凱之直接對懷義公子的不客氣,陳贄敬乃是親眼所見。

  若是懷義公子成了下一任衍聖公,他確實不會放過陳凱之的。

  陳贄敬朝他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知道,為何太皇太后需要陳無極登基?而不直接掌握大權?」

  「名分。」陳凱之道。

  「不錯。」陳贄敬道:「她缺的就是名分,要廢立天子,並不容易,極可能遭致內外的反對,可若是有一日,衍聖公府直接發文抨擊當今陛下呢?」

  「所以這個懷義公子乃是關鍵?」陳凱之若有所思,一雙眼眸幽深了起來,猶如深潭不見一絲光芒。

  「自己保重吧,現在各國的使者,還有各家豪族,都在蠢蠢欲動,做好了奔喪的準備,衍聖公一旦駕鶴西去,便熱鬧極了,懷義公子必定要成為新一任的衍聖公,他對你,可絕沒有任何的好印象。」

  陳凱之頷首點頭:「多謝提醒。」

  陳贄敬則是抬頭,望著這地牢之上堅實的磚穹,嘆了口氣:「這已是最後一次提醒了。」

  陳凱之朝他作揖,鄭重說道:「皇叔在此,好生歇了吧。陛下還未圈定問斬,總也不至於,到最壞的結果。」

  陳贄敬搖頭:「就算未死,現如今這個樣子,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分別,本王,倒是真想死,到了如今,總要有人流血,當初的皇叔們,都已死的差不多了,如今,換做了本王和梁王人等,我們流的血越多,你們這些宗室的後輩,方才能驚醒,才會知道,已到了可不容緩的境地,屠刀也已為你們準備好了,想要求活,想要不步我們的後塵,就必須要反抗,絕不讓著數十年編織的陰謀最終收官。」

  陳凱之沉默著告辭出去,出了囚室,卻是精神一震,吳僉事早在外頭候著陳凱之,陳凱之大步流星,一面吩咐:「曲阜的動向,要加強打探。還有,明鏡司近來如何?」

  吳僉事一一匯報:「很是平靜,不過近來他們的精力,都放在了趙王餘黨上頭,大家還算是相安無事。」

  陳凱之沉吟了片刻,不禁開口說道:「新任的都督不是上任了嗎,給他們送一份大禮。」

  吳僉事一呆,有些不解的問道:「什麼大禮……」

  陳凱之側眸看了他一眼,便云淡風輕的吐出話來:「前幾日,不是查到了幾個明鏡司武官貪贓不法的證據嗎?今夜,拿人!」

  吳僉事吐了吐舌頭,這新任的明鏡司都督,可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啊,人家新官上任,還沒有燒出三把火呢,結果……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這還讓人家拿什麼威信,來整肅明鏡司。

  可吳僉事竟沒有說什麼,他現在已經習慣了,跟著北靜王殿下,什麼膽大包天的事沒做過,這些,算不得什麼。

  因此他重重點頭。

  「好,弟兄們,早就看明鏡司的人不順眼了。」

  陳凱之說著,已上了馬,直接回到了北鎮撫司,他這一次似乎從趙王的對話裡,找到了一點心得。

  趙王為何會失敗?

  在於他的謹慎,他處處謹慎,想要忍耐,觀望風向,便是在等最有利的時機,認為只要天子能夠親政,便一切都可反轉。

  可他錯就錯在步步受制於人,而現在,對於陳凱之而言,他絕不肯受制於人,既然如此,那麼就處處爭鋒相對,處處保持著進攻的姿態。

  他隨即,到了公房,他直接命人取來筆墨,隨即下筆,片刻功夫,一篇奏疏便已修完,當日,便命人送入宮中。

  …………

  此時,已是傍晚,唯有蘇芳在夜裡當值,內閣裡已是顯得清冷了許多。

  一般夜裡是沒什麼事的,近來朝中雖然多事,不過對於值夜的內閣大臣而言,其實也沒什麼太多雜事急著去處理。

  蘇芳此時在油燈之下,看著天人閣流傳出來的《陳子十三篇》,而今此書一出,頓時引來了洛陽紙貴,據說學而書館已印刷了萬本,隨即便脫銷。

  這畢竟是進入了天榜的書,此書一出,誰不想先一睹為快。

  蘇芳看的極認真,此書確實發人深省,卻在這時,外頭有書吏快步而來:「蘇公,有奏疏。」

  蘇芳輕輕抬眸,微微皺眉問道:「此時能有什麼奏疏,何至於通政司這般急著送來?」

  書吏道:「乃北靜王所奏。」

  蘇芳便頷首點頭,他明白了,奏疏和奏疏是不同的,北靜王乃是輔政,他既上了奏疏,肯定不能耽擱,他道:「取來,老夫看看。」

  奏疏送到了蘇芳的案頭,蘇芳心裡頗為奇怪,這個時候,陳凱之送奏疏來做什麼,明兒清早,作為輔政,北靜王是該入宮,和陛下以及內閣大學士還有太皇太后直接商量政務的,有什麼話,不可以等明日再說?

  帶著這個狐疑,蘇芳低頭一看奏疏,頓時臉便霎時蒼白無比。

  他忍不住低聲道:「這還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北靜王殿下……真是大手筆。」

  說著,他忙是皺眉,抬眸看著書吏:「通政司那兒,將奏疏抄錄去了宮中沒有?」

  「抄錄了。」

  蘇芳便搖頭,苦笑:「終於知道,他為何要上奏疏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16 23:2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6 23:27
第八百一十四章:取陳氏而代之

  蘇芳說罷,將這奏疏放到了一邊。

  按理,任何一本奏疏,都是需要內閣大學士來票擬的,所謂票擬,便是在奏疏之下,寫下自己的意見。

  之後,再送入宮中去,宮中若是覺得這個意見可行,便直接圈定便可。

  可蘇芳卻知道,這封奏疏,卻是不能票擬,他甚至連提意見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都只能等待明日了。

  ………………

  而在宮外。

  清冷的街道上,一行行錦衣衛卻已分頭出發,帶隊的,乃是千戶,緊接著,幾處宅院傳出了狗吠聲,下一刻,錦衣衛直接破門。

  門一破,便是一隊隊人衝入了宅院,他們輕車熟路,顯是將宅中的佈局摸了個通透,等到了後宅,直接將已睡下的人揪出來。

  自然,這免不得傳來女眷的驚呼聲。

  衣衫不整的男人很是錯愕,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見這等人居然還這樣闖入自己的內宅,竟是鐵青著臉,口裡憤恨的怒罵:「爾等何人,可知道……」

  啪,有人一腳將他踹翻,噗通一聲,他便坐在地面上,可他依舊不甘心,掙紮著要起來。

  「豈有此理……」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啪,又是一腳踹了過去,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面上,抽搐起來。

  「爾等放肆。」

  眾人並沒有覺得害怕,而是淡淡開口道。

  「錦衣衛,請大人去南鎮撫司走一趟。」

  而在燈火通明的北鎮撫司裡,吳僉事一宿未睡,眼睛青黑一片,睏意侵襲而來,然而他卻不敢眯一下,直到有人匆匆進來,俯身道:「僉事大人,事情妥當了。」

  吳僉事頷首點頭:「拷問!」

  「是。」

  「還有!」吳僉事雖在陳凱之面前,都是笑吟吟的樣子,顯得和氣,可在下屬面前,卻頗有威儀,他手輕輕的搭在案頭上,輕輕摩挲著,一字一句的頓道:「死幾個,沒有關係。」

  「明白了。」

  ………………

  陳凱之昨夜睡得極好,清早便自飛魚峰下了山,他養成了步行上山下山的習慣,對他的身體極有好處,接著便如尋常時候一般,騎著馬,至正定門。

  今日不是廷議,不過作為輔政,必須找個時間點入宮議政,文武百官幾乎都不必來參加,除非宮中有旨,召人進去參與。

  所以今日的正定門外門可羅雀,禁衛們見了陳凱之,忙是上前行禮,有人接過了陳凱之的馬。

  陳凱之則步行直接穿過門洞,輕車熟路的至文樓,在這裡,早有許多人跪坐於此等待了。

  這都是老熟人,姚文治、陳一壽還有蘇芳,陳凱之一一和他們點頭致意,蘇芳神色顯得有些不自然,姚文治倒還好,陳一壽則是別有深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旋即便又調回了目光,像個沒事的一樣。

  陳凱之已經感受到陳一壽的眼色,不過他並不著急,而是從容淡定。

  陛下和太皇太后沒有來,陳凱之在自己的位上跪坐下,笑了笑:「昨夜諸公都睡得好嗎?」

  「尚可。」姚文治含笑道:「老夫年紀大,年紀大的人,夜裡睡兩個時辰,也就精神了,這長夜漫漫,半夜起來,拜讀了殿下的大作,實是受益匪淺。」

  陳凱之笑了笑:「慚愧。」

  正說著,外頭宦官唱喏:「太皇太后駕到,陛下駕到。」

  接著,陳無極攙扶著太皇太后徐步進來,四人都起身,恭迎聖駕。

  太皇太後面無表情,陳無極則是和陳凱之交換了一個眼色,陳無極先是扶著太皇太后坐定,方才升座,陳無極左右四顧:「今日,要議的是什麼。」

  姚文治抬眸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卻見太皇太后如沒事人一般,便微微笑道:「陛下,潁川發生了水災,當地官府,緊急上奏,請求朝廷准其開倉放糧。」

  陳無極便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則平靜的道:「這是大事,潁川乃是陳氏龍興之地,若是救災不及,使餓殍遍地,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內閣這兒,要極力救援,萬萬不可荒廢了。」

  「是。」姚文治頷首點頭。

  陳凱之卻是淡淡開口道:「既是水患,單靠救濟卻也不成,等水患平息之後,當地官府該征發民力,盡力將這河提修一修,否則年年氾濫,年年救濟,這並不是治本之道。」

  姚文治贊同的點頭:「老夫也認為該當如此,近年來,各地的河堤,都是年久失修,這是地方人浮於事的緣故,河堤的潰爛,又關係到的乃是吏治的好壞,所以救災不如修堤,修堤不如治吏。救濟容易,修堤也容易,唯獨這治吏,卻是千難萬難。」

  姚文治身為首輔大學士,本事卻是不小的,侃侃而談,隨即他又道:「吏治之所以難,其一,是官者相護,其二,乃親親相隱;其三,乃結黨。」

  「官官相護,這是老大難了,上下之間,相互隱瞞,這是頑疾,想治,難;親親相隱,無外乎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得道之人高高在上,下頭的親屬們則飛揚跋扈,奈何卻是自家父母兄弟妻兒,怎麼可能做到鐵面無私呢?最可怕的,便是結黨,結黨便是抱團,抱團的本質,便是相互牟利,也是相互抵禦攻訐,這是大害。」

  他說的頭頭是道,連陳無極都不由跟著點頭,覺得他說的極有道理。

  可陳凱之卻是對此不以為然。

  陳凱之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也不是只知道讀死書的呆子,這些話忽悠書呆子,完全足夠了。可對陳凱之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首先,現在的問題是救災和修河堤的問題,既然關係到了這等事,埋頭去做就好了。而姚文治卻將這個問題擴大化了,將吏治和黨爭的危害提了出來,這些話都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說姚文治一下子看清了問題的本質,可是……仔細一琢磨,問題來了,提出的這些問題能解決嗎?

  不能解決!既然不能解決,你說個毛線?

  果然,姚文治說罷之後,就沒有下文了,隨即一笑:「接下來,要議的是……」

  陳凱之突然道:「姚公,我上了一封奏疏,內閣可收到了嗎?」

  姚文治分明是在拖。

  奏疏他清早肯定是看過的,搖頭晃腦一大堆,本質上就是不願去談實質的問題。

  而太皇太后顯然也早看過奏疏,可她平靜無比,一副並不知情的樣子,顯然是在等。

  可是陳凱之卻沒心情去等下去,他笑吟吟的看向姚文治。

  姚文治終於沒地方可躲了,他便笑笑容可掬的道:「奏疏,老夫是看了,只是事關重大,自然是懇請太皇太后和陛下聖裁。」

  這便是將球踢到了太皇太后腳下。

  太皇太后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又看看姚文治等人,方才嘆了口氣,淡淡開口說道:「奏疏,哀家倒是看過,北靜王何時,竟有了惻隱之心?」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重重點頭道:「因為臣在外頭,聽到了一些議論。」

  太皇太后凝視著陳凱之,目光幽深:「什麼議論。」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笑了一聲,旋即便正色說道:「坊間的百姓都在問,為什麼大陳的宗室們,總是死的比尋常百姓家還要快一些!」

  此言一出……

  文樓裡頓時沒了聲息,靜得可怕。

  太皇太後面無表情,看著陳凱之的目光也是平靜無波,她想了想,才沉吟問道:「你要如何?」

  陳凱之朝太皇太后一字一句的頓道:「趙王等人謀反,牽涉到了人,足有數千人,臣在想,趙王等人固然是死罪,可畢竟念在他們是宗室的份上,可饒他們性命,將其廢黜為庶人,圈禁即可,至於他們的族人,也不必大興殺戮和株連,何不從輕發落,他們已再興不起什麼風浪了,不過是一群戴罪的階下囚,上天有好生之德,娘娘歷來有寬旭仁念之心,若是娘娘能寬恕他們,天下軍民百姓,想來都會感激娘娘。」

  為趙王這些亂黨請求寬免。

  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結果。

  這些人,可都是亂黨啊。

  當然,別人提出來,這是找死,因為少不得會讓人懷疑,他們也是趙王亂黨餘孽。

  而偏偏,陳凱之乃是彈壓趙王這些反賊的第一功臣,誰敢說他與趙王餘孽有什麼關係?

  何況,陳凱之並非是想給他們脫罪,只是給他們免死而已,減輕一些罪過,僅此而已。

  太皇太后則凝視著陳凱之,目光變得越發深沉,嘴角輕輕勾了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北靜王不要忘了,當初,是北靜王彈壓了他們,現在,卻為何要為他們求情?」

  陳凱之淡淡道:「彈壓他們,乃是盡忠職守,求情,是為了安民,現在外間,已有許多非議了。」

  「什麼非議。」太皇太后臉色厲然起來,冷冷質問道:「哀家怎麼就沒有聽到什麼非議。」

  陳凱之則抬眸看著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外間說,有楊氏子弟心懷不軌,想取陳氏而代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16 23:3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6 23:57
第八百一十五章:鋒芒畢露

  此言一出,真是驚世駭俗,驚得所有人都不要不要的。

  這最後一層的遮羞布,竟這麼大喇喇的撕了下來。

  太皇太后想來也萬萬不曾想到,陳凱之竟膽大至此。

  如此直言不諱。

  她微微一愣,默不作聲,一張面容裡卻滿是淡淡的冷意,目光直直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也不懼怕,而是迎視著她的目光。

  一時文樓的氣氛格外凝重,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了。

  一旁的陳無極顯然也覺得這話是要徹底翻臉的節奏,便故意打圓場:「北靜王,外頭的人亂嚼舌根,也是有的,這些人是妖言惑眾,朕決不輕饒。」

  姚文治也忙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也以為……」

  陳凱之卻並不領情,也不打算轉移話題,而是冷冷打斷道。

  「是不是嚼舌根,有什麼關係呢,可這些非議已經起來了,而今許多人說,十幾年前,許多宗王們被處死,可如今,又有一批宗王要被株連,這才是臣請求太皇太后和陛下酌情處置趙王以及趙王餘黨的原因。」

  太皇太后在沉默之後,終是爆發了,她先是一笑,之後便是陰沉著一張臉,憤怒的開口。

  「陳凱之,你成了聖賢之後,怎的,竟開始越發的悲天憫人起來了?當初,彈壓他們的是你,現在出來求情的還是你,你意欲何為啊?趙王這些人,既敢謀反,這就是萬死之罪,這是朝廷的法度,你雖為攝政,卻有什麼資格,為他們求情?他們的罪證,都是板上釘釘,你難道不知嗎?」

  面對太皇太后的譴責,陳凱之並沒覺得懼怕,而是一字一句的反駁道:「趙王等人有罪,可許多牽連到的人,又是何辜?」

  太皇太后則是冷漠如刀鋒一般的看著陳凱之,口氣冷若冰霜:「其餘黨,自然會查處他們的罪行,這不是你操心的事!」

  她厲聲道:「從今後起,誰若是再為趙王等人求情,便是趙王餘黨!」她說著,已是拂袖而起,狠狠的掃了這文樓中的人一眼:「是餘黨,便得死,哀家說到做到,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人。」

  接著,她凝視著陳凱之,冷冷笑了起來。

  「方才北靜王說,為何百姓們說宗王們為何短命,這個問題,哀家無法回答非議的百姓,也無法回答你北靜王,可是……」她一字一句道:「但是哀家可以說,死就死吧,死了又如何,多一個宗王不多,少一個宗王,也不會少,不缺一個兩個宗王!」

  說著,她便起身,已氣咻咻的拂袖而去。

  文樓裡雖是太皇太后負氣走了,可依舊是留著肅殺的氣息。

  良久,姚文治吁了口氣,苦笑道:「陛下,臣等告退了。」

  陳無極皺眉:「不是還有事要議?」

  姚文治垂著頭,恭謙的樣子道:「太皇太后不在。」

  這意思便是,太皇太后不在這裡,那麼議的沒有任何意義。表面雖是恭敬,可話裡話外顯然不將陳無極放在眼裡。

  陳無極面有怒色,質問的眼神看著姚文治,冷冷問道:「朕在這裡!」

  姚文治謙和的語態道:「請陛下息怒,只是臣不敢議了,請陛下恩准,准臣告退。」

  陳無極一時無言,竟是老半天回不神來,氣鼓鼓的瞪著姚文治。

  陳凱之卻是上前,朝姚文治開口道:「走吧。」

  姚文治如蒙大赦,當先告退,蘇芳見狀,也起身告退而去。

  這文樓裡,只剩下了陳無極和陳凱之,還有便是陳一壽。

  外頭,已開始有宦官在探頭探腦,似乎想打探什麼。

  陳無極鐵青著臉,卻終沒有發作,只是道:「不敢議,怕死嗎?」

  陳凱之方才還不依不饒的樣子,現在卻是笑了,朝陳無極問道:「陛下,何必要動怒呢?」

  陳無極一呆,忍不住看向陳凱之,一副想要齜牙咧嘴,卻見陳一壽在,卻警惕的看了陳一壽一眼。

  陳凱之對陳一壽倒是沒有什麼戒心,笑道:「陛下一定在想,方才我為何要和太皇太后爭鋒相對。因為,臣在爭人心。」

  「爭人心?」陳無極一呆。

  陳凱之便解釋給陳無極聽。

  「趙王在京外,還有許多餘黨,都在惶恐不安,他們雖沒有被株連,可這些將軍和都督,還有在外的宗王們既是不安,卻又對太皇太后心懷不忿。此時,臣站出來,請求寬恕,盡力的減少株連的範圍,其實,臣自知,這於事無補,臣的奏疏,也起不了作用,只是這奏疏,卻會傳遍天下,那麼,那些群龍無首的宗王和節度使,還有都督們,會怎樣想呢?」

  「當初,臣雖是他們的敵人,可眼下這個局面,尚能制衡太皇太后,制衡楊家的人,除了陛下,便是臣下了,臣,也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臣今日之舉,就是想告訴天下人,大陳,還有一點希望,而後,將他們團結在一起,使有些人的陰謀,不可以得逞。」

  說著,他聲音變得響亮,透著幾分鄭重。

  「這一舉,固然可能觸怒太皇太后,可事到如今,已經別無他法,綏靖是死路,臣不願坐以待斃。」

  陳無極聽罷,恍然大悟,下一刻他便打了一個冷戰,小心的提醒陳凱之:「可你方才好大膽,竟敢說外頭有人傳言,楊氏有人圖謀不軌。」

  陳凱之笑了,無所謂的樣子道:「臣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既然打算好了得罪人,那麼就並不介意,將人得罪至死,因為……得罪和得罪到死,其結果都不會有什麼分別。既然如此,那麼不如索性,就痛快一些。」

  陳凱之隨即看了一眼陳一壽:「只是陳公,不該留在這裡,方才就該和姚公一般,告退出去。」

  陳一壽搖搖頭,苦笑著開口說道:「陛下要議事,身為臣子的人,怎麼可以告退呢?」

  陳無極打起精神,看了眼陳凱之,又看一眼陳一壽,旋即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那麼下一步,會如何,會不會有人聯絡北靜王,朕和你,在京師之外,沒有一分半點勢力,今日的處境,比之當初趙王等人的處境更加不堪啊。」

  「不急。」陳凱之朝他搖搖頭:「奏疏只是一份宣言,今日在朝中和太皇太后爭鋒相對,也只是一個訊號,更多人,只會選擇觀望,所以,必須得給人足夠的信心,比如說,找幾個姓楊的開開刀,祭祭旗,要讓人知道,陛下不是玩偶,而臣,既是文章入了天榜,也是貨真價實的聖人,聖人,也是會殺人的。」

  陳凱之說出這番話,帶著冷然。

  他說過自己絕不會重蹈趙王等人的結局,那麼,就絕不會。

  陳無極頷首點頭,認真的看著陳凱之,正色問道:「朕該做什麼?」

  陳凱之凝視著陳凱之道:「任何時候,都得有人唱紅臉,也得有人唱白臉,臣做壞人,讓楊氏不忿,那麼就必須得有人懷柔,陛下就得做這個好人,得讓他們知道,陛下還是很樂意與他們合作的,唯有如此,才可以讓他們不徹底的索性將我們除之而後快,眼下京營遍佈楊家的黨羽,他們後背,又背靠著關中,京師之外的都督、節度使敵我難辨,最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這暗中經營了數十年的太皇太后,還有什麼殺手鐧,這種情況之下,若是他們決心鋌而走險,我們就可能功虧一簣了,因此,陛下必須得溫順的對太皇太后俯首帖耳,讓太皇太后暫時不下定索性撕破臉皮的決心。」

  陳無極頷首點頭:「那朕按時去給她問安,待會兒給她去請罪,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有。」陳凱之同情的看了陳無極一眼:「後宮無主,陛下該盡快的立後,這大婚之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越快越好,臣等先在此恭祝陛下。」

  陳無極瞬間,臉色蒼白如紙,他打了個激靈,一聽立後,立即想到了那楊碧,突得,竟覺得胃部灼燒翻滾,嘔的一聲,竟是捂著肚子乾嘔起來。

  陳凱之心裡默念,陛下節哀。

  可想了想,似乎這是喜事,便索性對此,視而不見。

  一旁的陳一壽,一時也是無言,他知道陳凱之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些,是希望自己加入這一場詭譎無比的抗爭出來,陳一壽捋著鬍子問道:「老夫可以做什麼?」

  他話音落下,卻有宦官疾步入宮,這宦官臉色蒼白,噗通一聲拜倒在地,打斷了殿中君臣的對話。

  宦官道:「陛下,曲阜送來加急喪報。」

  「喪報!」陳無極好不容易使自己舒服了一些,凝視著宦官:「什麼喪報。」

  宦官道:「衍聖公薨了。」

  所謂的薨,便是死亡,衍聖公雖為公,在各國,卻是通行親王之禮,因此,方才被稱之為薨,此前,衍聖公就已有徵兆,只是萬萬不曾想到,如今,終於是噩耗傳來。

  文樓裡,陳凱之和陳無極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倒是陳一壽,竟是突然眼眶一紅。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7 23:51
第八百一十六章:大不幸

  陳一壽與陳無極和陳凱之不同。

  似他這般自幼耳濡目染,父祖們便一次次告誡所謂聖人道理,身邊每一個人,俱都以能夠去曲阜求學為榮,至於衍聖公,那更是聖脈,在似陳一壽這樣的讀書人心裡,曲阜,便是他們的烏托邦,在那裡,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在那烏托邦裡,每一個衍聖公,俱都是道德禮儀的化身,是聖統之所在。

  更是他們每一個人夢寐以求,萬分期待去的地方,是他們祖祖輩輩削尖了腦袋要去追逐的神聖之地。

  而今,噩耗傳來,他下意識的覺得鼻中一酸,這平時以剛直而著稱的老人,眼裡頓時模糊了,仿若世間都停止了一般,眼睛裡一片迷茫,什麼都看不見。

  「哎,此大不幸,大不幸……」他哽嚥著搖頭:「當今衍聖公承襲公位二十又三年……哎……」說著,沙啞的嗓子再無法繼續說下去,已是失聲。

  陳無極好奇的看著陳一壽,他似乎無法理解,這個這幾日都還在和太皇太后頂撞的內閣大學士,今日性情竟變得如此多愁,敏感。

  陳凱之則是面無表情,隨即,看向了陳無極,他眼睛似乎在說,陛下,諸子百家固然處心積慮,暗中積蓄力量,籌謀大計,只是……當今的天下,這天下的六國,絕無一人,是諸子百家可以動搖的,這等深植千年的觀念,實在可怕。

  陳凱之長身而起,朝陳一壽道:「陳公,請節哀。」

  陳一壽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了陳凱之一眼,卻想起什麼:「凱之,為何沒有悲慟?」

  聲音裡滿是困惑。

  陳凱之卻是朝陳一壽淡淡開口說道:「非我不想,實是裝不出來。」他攤攤手。

  陳一壽卻是冷靜下來,他似乎是在想,陳凱之似乎對於衍聖公府,顯然並沒有帶有太多的善意,他良久道:「無論如何,也要裝出一些,老夫,告辭了。」

  他起身,告辭而去。

  陳凱之則和陳無極對視一眼,陳凱之也點點頭:「陛下,臣告辭。」

  從宮中出來,顯然這噩耗,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師,轉眼之間,這春意盎然的洛陽城,竟是多了幾分蕭索,許多的讀書人,開始穿上了素色的儒衣,有人門楣上,懸上了白蟠,整個洛陽城都陷入了一種淡淡的哀傷裡。

  陳凱之回到了飛魚峰,抬頭看見山門上,已是有人樹立了白蟠,等上了山,便見晏先生諸人,俱都已換了素衣。

  好在,晏先生等人並沒有表現的過於悲痛,倒是恩師,卻已是痛不欲生,雙目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

  陳凱之將晏先生、楊彪等人請進了書齋,晏先生看著陳凱之,朝他淡淡開口說道:「殿下,該換素衣了。」

  「嗯。」陳凱之頷首點頭,心裡尊敬還是鄙視是一回事,可眼下風氣如此,決不可顯得異類,離經叛道,只會成為天下人口誅筆伐的對象,說著,便早有人預備了素衣,陳凱之換下,接著,陳凱之跪坐下,看著晏先生等人,這一次,衍聖公突然傳來的噩耗,實是有些意外。

  沒想到他和趙王剛說到衍聖公不行了,這便去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晏先生看了陳凱之一眼,嘆了一口氣,才開口說道:「七日之後,聖公將要出殯,到時,各國必定派出使節,火速至曲阜,隨後,便是懷義公子登上公位。懷義公子對殿下,有些仇怨?」

  陳凱之直言不諱:「是。」

  晏先生皺眉,和一旁的楊彪等人對視一眼,眾人都顯得有些緊張。

  晏先生眉頭皺得越發深了,捋著須,擔憂的開口說道:「那麼,此事就棘手了。老夫方才翻閱了錦衣衛最近送來的奏報,其中,便是陳子十三篇的事,《陳子十三篇》出世,因入天榜,瞬間風靡天下,可是,無論是在曲阜還是洛陽,又或者是在各國,都是有褒有貶,終究,還是有些爭議。」

  陳凱之頷首點頭,這一點,他是有心理準備的。學派之間,本就有不同觀點,陳子十三篇橫空出世,提出了自己的主張,不但新穎,而且和其他學派的觀點,也不遑多讓。

  可問題在於,讀這書的人,自然會有其好惡,有人喜歡,就自然會有人厭惡,認為過於驚世駭俗。

  晏先生輕輕搖頭。

  「那麼,最重,此書的裁決,終究還是在新的衍聖公,也即是懷義公子身上。倘若此時,懷義公子抨擊此書,這就麻煩了。一旦抨擊,則代表了衍聖公府的態度,其他各個學派的學公,也定會和衍聖公同氣連枝,殿下能夠輔政,是因為殿下文章進了天榜的緣故,而一旦,衍聖公認為此書離經叛道,意義就全然不同,而今,衍聖公故去,天下讀書人,無不懷念衍聖公,對懷義公子,也大為期待,他對此書做出任何裁決,影響都將極大。」

  「何況,太皇太后一定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晏先生看著陳凱之,目光裡滿是擔憂,旋即便凝神的說道:「她一定會借此機會,派遣人去奔喪的名義,說動懷義公子,一旦二人裡應外合,殿下的輔政,不但可能不保,而且極有可能,會露出巨大的破綻,給了太皇太后,一個反戈一擊的機會。」

  晏先生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現在這個時候很關鍵,若是太皇太后有意要整治陳凱之,那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顯然是借懷義公子之手來對付他。

  陳凱之並不愚蠢,他很清楚,一旦被裁決為離經叛道,那麼,這陳子十三篇,便成了蠱惑人心、妖言惑眾了,甚至,若是將其列為禁書,陳凱之便成了眾矢之的。

  「所以,決不可讓懷義公子下這個學旨?」陳凱之淡淡道,他面上顯得極冷酷。

  「是。」晏先生嘆了口氣,隨即道:「老夫在曲阜,頗有一些故舊,也是先聖公的授業恩師,此番,老夫想去曲阜一趟,為殿下奔走,無論如何,也要面見懷義公子一面,痛陳厲害,或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其他人方才還神情緊繃,可想到晏先生和衍聖公府關係匪淺,倒都鬆了口氣,若有晏先生出馬,事情似乎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可陳凱之卻是搖搖頭,笑了:「本王和懷義公子……」陳凱之起身,走到了書齋的窗檯前,舉目眺望,隨即,他旋身,又笑了:「可謂有不共戴天之仇,這絕不是有人說項,就有轉圜餘地的。這一點,我深以為然。」

  「所以……」陳凱之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竟是笑了:「你們看,這世上,從來都是如此,即便只是一篇文章,也能牽涉到無數的利益,懷義公子此人,諸公對他瞭解多少?」

  這一句話,倒是將人問倒了。

  晏先生微微一愣,便連他,都不敢保證自己對懷義公子有多少瞭解。

  可陳凱之卻是信心十足的道:「你們不瞭解,可是本王卻是對他瞭解的再透徹不過,做人,就如作文章一般,每一個人對文章的口味不同,而事實上,每一個人的本性也各有不同,你摸透了一個人的本性,便知怎麼對付這樣的人了,所以………」

  陳凱之說到了這裡,頓了頓:「所以晏先生,絕不可以去曲阜,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得去,我自我有的辦法。」

  「倒是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太皇太后會命何人前去奔喪?」

  「會不會是那個方先生?」陳義興忍不住道:「此人而今乃是太皇太后的腹心,據說太皇太后這三日之間,已召他入宮有五次了,實是罕見的很。」

  「不會是他。」陳凱之遙遙頭:「太皇太后多次召他入宮,說明太皇太后心裡有事,有些事,難以做出裁決,因此需要身邊有人說說話,而這方先生,既是蒙太皇太后厚愛,就反而不可能放他去,那順國公,肯定會被太皇太后留在身邊,太皇太后這個人,平時難以信任一個人,一旦信任了,這個人,就絕不會輕易讓他出京。派去的人,十之八九是楊家的人……」

  陳凱之說到這裡,嘴角的笑意越發甚了:「現在,就得看看,太皇太后是否有本事,拉攏的了懷義公子;又或者是我陳凱之的方法更為有效了。」

  他隨即,平靜下來,朝著眾人說:「諸位先生,這幾日,對曲阜的事,就不必在過問了,我自會處置安排,到時無論外頭有什麼風言風語,諸位先生也不必記在心上,眼下最緊要的只有兩件事,廣積糧、築高牆。」

  「楊先生,還得去濟北,濟北乃是太祖高皇帝的龍興之地,未來,也極有可能是我們的安身之所,晏先生則留在山上,處理公務,陳先生……」他看向自己的叔父陳義興:「繼續招募宗室子弟上山的事,得由你來負責,你現在是宗族之中為數不多的長輩,上山的宗室子弟,由你負責,最為妥當。」

  ……

  在長沙開年會,這兩天更新會不穩定,但是,老虎堅持著更完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7 23:55
第八百一十七章:大禮

  現在已有越來越多的宗室子弟陸續的上山了。

  勇士營的聲名鵲起,再加上陳凱之成為攝政王,這諸多的利好因素,讓諸多原本並不急於改變命運的宗室子弟,也變得動心起來。

  以往的時候,上山的大多是陳讓這樣真正沒有什麼前途的人,可現在,越來越多較為殷實的宗室,竟也開始上山。

  理由只有一個,跟著攝政王,未來的前途可期。

  因此,幾乎在飛魚峰上,每日都會有十幾個宗室來此報導,有些是京師的,也有一些是其他府縣的,要管理這些宗室,尋常人可未必能成,而陳義興,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人選,而今大多數親王都已經獲罪,靖王陳義興乃親王之尊,在族中的地位也高,有他出面,陳凱之不必有什麼後顧之憂。

  至於濟北的發展,還得靠著楊先生,楊彪乃是當年的宰輔,屬於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的幹才,大陳他都能治理,小小的濟北,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有他坐鎮,令人放心。

  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宮中了,現在太皇太后野心勃勃,誰也不知道她會有什麼行動。

  如今曲阜那邊繼位的人將是懷義公子,太皇太后隨時都會做出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情來,會令人應接不暇的。

  可陳凱之卻很淡定,他似乎根本不擔心,他看了眾人一眼,旋即又笑著看向蔣學士。

  「蔣學士最擅長的乃是治學,濟北那兒,還是離不開蔣學士,濟北的書院,現今已有三十六所,可還是不夠,濟北的青壯勞力多,孩子也多,不讀書,何以成才呢?這學堂還得蔣學士親自去督辦著,本王才放心,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蔣學士得將這擔子挑起來,教化之事,關係重大,非同小可,有勞蔣學士了。」

  蔣學士忙是道:「殿下放心,老夫必盡綿薄之力。」說著,一張面容裡露出擔憂之色,深深皺著眉頭提醒陳凱之,「只是……老夫還是很擔心啊,那懷義公子……」

  陳凱之面無表情,朝著眾人平靜的說道:「請諸位先生放心,我已說過,我會用我自己的辦法!」

  陳凱之說罷,送走了諸人,雖得晏先生的提醒,可陳凱之並沒有顯得焦躁,而是靜下心來,尋了自己的陳子十三篇來,慢慢的看,其實自己回過頭來此書,卻又不免,對自己也有啟發,他尋了筆墨紙硯,將自己的心得寫下,這些年來,讀了這麼多年的四書五經,早已將後世和這個時代的許多事都融會貫通,正因如此,所以才有了此書,可這還不夠。

  陳凱之還需繼續修幾部系統闡述自己思想的書,才能讓人更透徹的理解。

  衍聖公的死,在整個天下,都驚起了巨大的波瀾。

  無數奔喪的讀書人,或是各國的使節,早已齊聚於曲阜。

  懷義公子作為嫡長子,此時已是孝衣孝帽,迎接著八方的來客,一般前來的悼念之人,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有的人,身份高貴,或是牽涉到了各國的天子,他卻不得不親自出面。

  這幾日守喪,令他頗有幾分煩躁,可想到過不了幾日,自己即將登上公位,心裡又不禁添了幾分稀奇。

  自己的父親,實是死的有些不冤枉,每日吃著那仙藥,身子一日虧了一日,愚不可及啊。

  大陳的使節楊石到了,先是到了靈前悼念之後,懷義公子請他到了後堂,這位楊卿使顯得很客氣,說了許多節哀順變的話,懷義公子便一副悲慟的樣子點頭:「多謝,有勞,家父駕鶴西去,於我而言,如晴天霹靂,身為人子,真恨不得以身代父,哎……」

  說著,他開始哽咽起來,顯得格外悲傷。

  其實這些話,這個表情,他早已在人前表現了無數遍。

  楊石似乎對此,並沒有太多興趣,也懶得聽他的絮絮叨叨,不過表面上,卻也是沉痛的樣子:「學生代大陳太皇太后,向公子問好,太皇太后很是關心公子,公子年輕,不久就將繼承公位,太皇太后擔心公子無法勝任。」

  懷義公子一聽,心裡便有些不高興了,這是什麼意思,不能勝任?這是在小看他,哼,他從鼻孔裡出氣,這女人看不起他嘛?

  楊石見懷義公子神情不悅,他並沒有道歉,而是繼續笑道:「不過太皇太后說,御人之道,其實是最難,也是最容易的,無非就是賞罰分明而已,要罰容易,罰可以以儆傚尤,可要賞,卻是不易,賞賜可以收買人心,可若是沒有足夠的財帛,如何能做到賞呢?太皇太后欲撥付內帑四十萬紋銀,交付公子,些許的意思,公子還請笑納,有了錢糧,以公子只能,勢必有如先聖公一般,為宇內稱頌。」

  懷義公子一呆,隨即心下卻是一喜,這個世上,沒有人不稀罕銀子,自己的父親喜歡,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懷義公子自然是喜歡的,一雙眼眸裡滿是閃閃的光芒。

  這太皇太后倒是直截了當,也沒什麼客套和虛詞,直接抓住了懷義公子的要害,直接用銀子砸下去。

  懷義公子沒有露出大喜,目光的光芒卻依舊:「此等美意,實是慚愧。」

  楊石眼眸微微眯著,隨即又道:「公子可聽說過陳子十三篇嗎?」

  一聽這部書,懷義公子便氣不打一處來,他最痛恨陳凱之了,現在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陳凱之的書,他頓時面色不善起來:「怎麼,楊大人也愛此書。」

  「這是陳凱之所作。」楊石頓了頓,笑吟吟的說道:「太皇太后對此書,甚為不喜,真是離經叛道,公子認為呢?」

  懷義公子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淡淡一笑:「太皇太后不是一直和陳子十三篇的著書人,頗有幾分情分。」

  楊石搖頭,正色道:「太皇太后千金之軀,一個大陳的臣子,有什麼資格和太皇太后攀上什麼情分,老夫言盡於此,想來……公子定有聖裁。」

  再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懷義公子倒是變得興奮起來,這幾日昏了頭,竟沒有想到這件事,自己和陳凱之,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他早就將陳凱之恨透了,現在經由楊石一提起,便明白這四十萬兩銀子的緣故。

  他笑著看著楊石,一臉值得玩味的樣子:「吾知道了。」

  過幾日,便可登上公位,成為了衍聖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呢?

  直接封禁陳子十三篇,將其視為禁忌,狠狠痛批,再給這陳凱之一個離經叛道的罪名,革除他的學爵?

  有意思,很有意思。

  懷義公子站了起來,朝人喚道:「送客吧。」

  他雖然顯得冷淡,沒有半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覺悟,可楊石似乎已經明白,這件事成了。

  他笑吟吟的樣子,朝懷義公子行了個禮,一臉恭敬的說道:「公子,來日,還有厚報。」

  唔……

  懷義公子故作老成的樣子,頷首點了頭。

  他的樣子,竟越來越像他的先父了。

  這幾日下來,懷義公子的心情不錯,卻不得不要假裝出悲痛的樣子,總算,熬過了下葬,眼看著,再過兩日,便是新的大典,他難掩心裡的喜悅,迎了客之後,便在後廳裡休息,這時卻有人來:「公子,學候張忠求見。」

  一聽到張忠,懷義公子臉色並不太好看,露出厭惡的神色,冷冷問道:「他來做什麼?」

  要知道,張忠乃是家臣,先聖公在的時候,可是隨時出入衍聖公府的,可現在,懷義公子顯然對他甚為生疏,畢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說是有要事,想要奏報公子。」

  「呵……」懷義公子端起了架子,故意思咐片刻,隨即學著自己先父平時的做派:「唔,叫來吧。」

  這聲音不徐不慢,是刻意顯得內心平靜。

  過不多時,張忠便蹣跚著進來,其實他的身子,也已糟糕到了極點,面白如紙,走起路來,腳下顯得很輕浮,他一進來,忙是拜倒:「學生見過聖公……」

  懷義公子不做聲,他也開始學習先父一般,顯得深藏不露,漫不經心狀了。

  他只似笑非笑的盯著張忠,面上儘是冷漠。

  張忠這時道:「學生……」

  「住口!」懷義公子簡言意駭的道:「開門見山!」

  「是,是,是……」張忠努力的朝懷義公子討好似得笑了笑:「學生前來,是來送禮的。」

  懷義公子不為所動:「你的身家,本就來自於公府,也敢自稱送禮。」

  「不。」張忠搖搖頭,他很努力的道:「其實,這是北靜王托學生,送來的大禮,公子見了,一定有興趣。」

  懷義公子聽罷,卻是大笑:「哈哈,果然,有人竟知道怕了,送禮,這時,這個人竟也想起送禮了,可惜,可笑,可嘆。」

  他突然覺得很解恨,這陳凱之,居然也有屈服的一天,還真是令人想不到。

  這就很有意思了。

  ………………

  輾轉了一天,實在是受不了了,先去眯一下,睡一會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8 20:39
第八百一十八章:誅盡滿門

  懷義公子心裡暢快無比,恨不得放聲高歌。

  可面上,卻只有冷笑和譏諷,他徐徐的坐著,凝視著張忠,隨即,他輕描淡寫的道:「陳凱之,算什麼東西,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北靜王,北靜王吾不認得,只曉得,在那洛陽,有個叫陳凱之的,他送了禮,吾說收就收嗎?你既是家臣,也太不曉得規矩了。」

  張忠本就身子虛弱,如今一直保持著跪姿,還帶著一個小錦盒,顯得極為吃力,而今這懷義公子又是一番冷言冷語,令他精神更緊張了一些,張忠遲疑了一會兒,便笑呵呵的開口道。

  「北靜……不,陳凱之說,若是公子見了這大禮,一定會很有興趣,無論怎麼說,也看一看再說。」

  懷義公子眯著眼,冷哼一聲,面容裡露出厭惡之色,即便如此,可他的心裡卻也不免生出了好奇心,這陳凱之突的想要巴結自己,到底想送自己什麼禮物?

  這陳凱之也知道討好自己了,以為這樣就有用了,他顯得很不屑,不過既然是好東西,他不免想看看。

  因此他起身,背著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令張忠看到了先聖公的影子,懷義公子雖還未繼承公位,卻已煥然一新了。

  懷義公子這才抬眸看了張忠一眼,徐徐開口道:「打開,給吾看看。」

  張忠則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取了一個銅鑰匙,將錦盒放穩了,耳邊又聽懷義公子冷笑:「其實,無論他什麼禮,他也已經完了,吾絕不會讓此等大奸大惡……」

  他話說到這裡,卻聽到了一聲驚叫。

  驚叫聲竟是張忠發出的。

  張忠打開了錦盒,隨即臉色慘白,因為他看到,這錦盒裡,盛放的乃是手指頭。

  不錯,是人的手指頭,好像還特意被鹽水醃製過,泡的發白,看上去格外滲人。

  更可怕的是,不是一隻,而是十隻。

  張忠看罷,隨即便覺得腹中翻滾起來,張口便想要嘔吐,他臉上本沒有多少血色,可現在,更是像是魂飛魄散一般,宛如活死人。

  懷義公子眼睛也下意識的落向那錦盒,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個人幾乎窒息,隨即便覺得身子已經軟了,想要開口叫喊,竟也叫不出,隨即,他整個人癱坐在地,面色蒼白無血,牙關咯咯作響。

  這是十根手指頭,從尾指至拇指來看,幾乎,這是從一個人身上斬下來的。

  可怖的地方就在於,一個人,被人一根根的將手指頭斬落,而行兇之人,竟還有閒心,再將這十指做防腐處理,將它們放置在錦盒之中,而後送到懷義公子面前。

  懷義公子臉色蒼白,他身軀瑟瑟發抖,好不容易,他才勉強站起來,大袖狠狠一甩,顫聲道:「丟了,丟了。」

  他開始暴怒,獰聲道:「他想做什麼,他想做什麼?呵……呵……這就是他的大禮?無恥,無恥,他竟然敢這般……這般……」

  一下子,許多記憶湧上心頭。

  在洛陽那一段屈辱的日子,竟如走馬燈似的,在懷義公子的腦海裡劃過,深深提醒著他,揪住他的神經。

  他想到陳凱之當著人面,給自己耳光,想到這個人,用殺人的目光看著自己。

  這陳凱之,像是對奴才,對豬狗一般的態度,對待自己這個聖公的繼承人。

  他突的覺得自己眼前發黑,這些奇恥大辱,他本以為自己漸漸淡忘掉了,他也盡力不去想,可現在,他發現這一幕,竟又變得如此的真實。

  永遠都不可能忘掉,這些事情已經鑲入骨髓,嵌入五臟六腑裡。

  深吸了一口氣,懷義公子怒氣衝衝的看著張忠,面容輕輕一抽,震怒的吼了起來:「你……該死!」

  張忠嚇的目瞪口呆,而現在,這該死二字,卻一下子讓他清醒過來。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起初陳凱之請自己送這禮來,自己還當陳凱之想要交好公子,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直都被陳凱之所控制,一直都是如此。

  現在先聖公已經故去,新任的聖公,顯然對自己並沒有太多的好感。

  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先聖公身前並不喜這位嫡長子,張忠自然要順著先聖公的好惡行事,不會對懷義公子過份的靠近;而對於懷義公子而言,自己的父親並不喜歡自己,也就對他身邊的人,不免厭惡了。

  在懷義公子面前,自己就猶如狗一般的,被他所嫌棄的。

  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還能如何?

  張忠深吸一口氣,已經鎮定下來,可心裡的怒火已經不能消,而是沉著一張臉,問道:「這是北靜王,送給公子的大禮。」

  懷義公子怒視著張忠,他突的意識到,張忠不只是父親的心腹,而且還可能是……

  他冷笑:「張忠啊張忠,吾真是小看了你!」懷義公子變得焦躁起來,他又冷冷道:「這……這是誰的指頭,是誰的……」

  「公子……」外頭竟傳來了一個聲音。

  似乎早有人,在竊聽著懷義公子和張忠的對話。

  這個人徐徐進來,懷義公子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這個人,乃是公府的一個奴僕,到底叫什麼,他也不知道,畢竟,對於這等下人,懷義公子是極少去關注的,只是覺得面熟而已。

  這人上前,作揖行禮:「錦衣衛力士吳成青,見過公子。」

  錦衣衛……

  這不是……

  懷義公子瞳孔收縮著,他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冷笑起來:「你是錦衣衛,你……你不是在府中……」

  吳成青淡淡道:「卑下只是在公府中做一些雜事,卻也是錦衣衛。」

  懷義公子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在這裡的一舉一動,被人盯著,虧得自己竟還不自知,頓時他覺得非常恐怖,這陳凱之竟是安排人在他身邊,身子不由僵硬起來,一雙眼眸直直的看著吳成青。

  吳成青隨即道:「公子方才問,這手指頭是誰的,卑下倒是可以回答,此乃學子王琛十指,王琛暗地裡,逼良為娼,錦衣衛早有聞之,此番公子即將登上公位,所以錦衣衛懲處了此人,乃是北靜王的一番美意,免去了此人給公府蒙羞的麻煩。」

  王琛……

  懷義公子竟是啞口無言。

  王琛這個人,他怎會不知呢,此人,也是公府的家臣啊,一直都在衍聖公府走動,和張忠的身份相同,可現在……可現在……他下意識的去看那錦盒,隨即又覺得胃中翻滾,他狠狠盯著吳成青:「你們,這是要威脅吾嗎?你們,敢威脅吾?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將曲阜,將公府當做了什麼地方,你們……」

  他發現,這都只是無意義的嚎叫和質問,因為確實一丁點意義都沒有。

  吳成青竟是一丁點都不畏懼,淡然處之的樣子,他含笑道:「卑下冒昧來見公子,是因為,北靜王修了一封書信,託了人,來送給公子。」

  書信……

  懷義公子只是冷笑,他想不到,公府之中,竟有錦衣衛的人,也想不到,連張忠竟也和陳凱之關係匪淺,更可怕的是,那王琛一直都在公府中走動,昨天,他還記得,王琛還在負責公府中的招待事宜,今天,他的十根手指頭,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吳成青說著,便自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正待要上前,將書信親手交給懷義公子。

  懷義公子嚇了一跳,面色都白了,朝著吳成青厲聲大喝:「休要過來,休要過來!」

  他幾乎是在咆哮,顯得神經質起來,他開始在想,這公府裡,到底還有多少人,和這些錦衣衛有關係,到底還有多少?還有……這書信裡,會不會又藏著什麼可怕的事。

  他後退兩步,狠狠凝視著吳成青。

  書信……還看嘛?

  要看看,得知道,陳凱之到底想要說什麼。

  這陳凱之簡直可惡,一定不能饒了他,若是自己被他這麼給制服了,那麼他還有什麼用呢。

  想著懷義公子氣憤咬了咬雅,面無血色的臉微微抬起,眼睛死死盯著吳成青手中的書信,他厲聲道:「你自己打開書信,你自己打開。」

  吳成青倒是沒有猶豫,輕車熟路的撕去了信封,自其中取出信箋,展開信箋並向懷義公子遞上去。

  「你來念,你來念……」受到了這般的驚嚇之後,懷義公子顯然對於關於陳凱之的事物,都帶著某種恐懼,彷彿陳凱之的東西,染了瘟疫一般,他指著吳成青:「你親口唸給吾聽,吾要看看,要看看……看看這陳凱之,他……他……」

  吳成青垂頭,眼簾也垂下,很快瀏覽了書信:「只有一句話。」

  「什麼……什麼話?」懷義公子不耐煩又厭惡道。

  吳成青則是一字一句道:「公子若對本王但凡有絲毫不敬;本王便敲斷公子的每一根骨頭,斬斷每一根手指、腳趾,揭了公子之皮,公子妻兒,本王亦盡殺無赦!」

  「……」每一個字,都令懷義公子的呼吸如拉風箱一般,很是痛苦。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1-18 20:4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1-18 21:54
第八百一十九章:欺你又如何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懷義公子感覺自己的身子更加的軟了,心口堵得慌。

  他看了一眼張忠,連張忠這樣的家臣,竟都和陳凱之勾搭一起,狼狽為奸。

  再看看這吳成青,這個人就是錦衣衛,那麼,除了這個吳成青,在這公府,在這曲阜,還有多少個這樣的吳成青。

  他的面色瞬間變得格外難看,白了又青,又由青色變成白色。

  懷義目光從張忠臉上移到了吳成青身上,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太可怕了,這曲阜居然有錦衣衛,那自己有多少事,掌握在陳凱之手裡。

  還有那十根手指頭的主人,陳凱之連他都敢殺害,甚至……是被這般折磨,他幾乎可以想像,此人在死時,會是如何的痛苦,一想到此處,懷義公子便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倘若是一般人敢這般的威脅自己,懷義公子除了哂然一笑之外,想來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即進行反擊,因為他是未來的衍聖公,自己不是在洛陽,而是在曲阜,是在防衛森嚴的衍聖公府。

  可是……陳凱之……

  他又下意識的去看那錦盒,卻是生生打了個寒顫,可是現在,令他又開始對陳凱之記憶猶新了,他想到自己在洛陽,當著趙王等人的面,陳凱之如打狗一般的,在自己和趙王等人驚詫的眼神之下,竟是毫不猶豫的給自己幾個耳光,這記憶,現在重新喚起,令他打了個寒顫,令他心慌不已。

  這人是個瘋子,他絕對什麼事都敢做出來,此人膽大包天,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呢?

  更可怕的是,懷義公子居然開始相信,陳凱之可以做到,這個瘋子一旦下定決心,想要殺死自己,想要殺死自己的至親,他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現在公府裡都是陳凱之裡的人,他又有誰可以相信呢?又或者說,誰能保證,自己在就寢與進膳時,自己身邊的親信突然站出來,給自己來一刀呢。

  他頓時失魂落魄起來,眼睛發直,腦子裡如車軲轆一般轉著信中的警告。

  以至手攥起來,手指頭掐進了肉裡,他竟也沒有任何的知覺。

  他瞠目結舌的看著張忠,而張忠,漸漸也開始變得放肆起來。

  顯然,張忠已經意識到,自己既然已經無法討好這位未來聖宮,那倒不如,索性跟著陳凱之一條道走到黑為好,張忠朝他笑了笑,嘲諷的開口:「公子要小心為好。」

  這不僅僅是嘲諷,還有警告。

  懷義公子瞪著張忠,嘴角輕搐了起來,很是不甘心的怒道:「這是他修來的書信,上頭是他的筆跡?吾……吾要公佈於眾,要讓世人知道,竟有人敢對吾無禮,要教他身敗名裂,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張忠沉默了,而吳成青也極冷靜的看著他。

  一時四周格外安靜,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所有人都沉默著看著他。

  這可怕的沉默過後,懷義公子像是清醒了一些,他深知,這些本質上,不過是氣話而已。

  因為他不願意和人玉石俱焚,也不願和人同歸於盡,當年自己在洛陽,不敢和陳凱之如此,今日,也是一樣。

  自己即將要成為了聖公了,即將要成為天下最令人敬仰的對象,自己身上流淌的乃是聖脈,怎麼可以如此不珍惜自己呢,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冷著臉,一字一句的頓道:「張忠,明日起,你不得再入公府!」

  張忠搖搖頭:「學下以為,不好。」

  「什麼?」懷義公子扭曲著臉,怒瞪著張忠,冷冷開口警告他:「你瘋了,你是家臣。」

  張忠這樣的人,能得先聖公的信任,雖是吃多了五石散,卻也絕不會善茬,他眯著眼看著懷義公子,笑著說道:「這是北靜王的意思。」

  他太明白自己的處境了,而今是左右不靠,不如索性就投了北靜王,可自己這種廢人,對北靜王又有什麼價值呢,只有留在這衍聖公府,他才能有更大的價值。

  懷義公子氣得發抖,瞪著張忠的目光透著冷意,嘴角輕輕顫了顫,竟是咬牙切齒的道:「等著吧,你等著吧!」

  隨即,狠狠瞪了一眼那吳成清,只是冷笑連連。

  他疾步走出後堂,左右四看,恰好這時,有一隊衛隊正持戈而過,懷義公子冷冷的盯著他們,這一張張和平時一般目不斜視的臉,卻令懷義公子腦子要炸開一樣。

  這些人,會不會也是錦衣衛?

  他們之中,會不會有陳凱之的人。

  呵……

  是了,肯定有,你看那人,眼角的餘光便朝我掃過來,這還不明顯嗎?

  似乎因為懷義公子的面色不善,令領隊的武官心裡沒底,疾步上前,朝懷義公子行禮:「見過公子,公子有何事……」

  「滾!」懷義公子厲聲大喝,他疾退一步,竟是對這領隊的武官也有了恐懼之感,他在想,這個人,或許也是錦衣衛,如若不然,他為何好端端的來問自己有什麼事呢,他一定是想為陳凱之刺探什麼。

  呵……真真想不到啊,這衍聖公府已是千瘡百孔。

  竟都是陳凱之的人了。

  一時這懷義公子的腦海裡,依舊還是走馬燈似得,轉著關於當初在洛陽時惶恐不安的日子,懷義公子心裡又火冒三丈起來,一張面容也是扭曲起來,不,決不能放過陳凱之,決不能……

  衍聖公府的禮儀,最是繁瑣。

  在懷義公子最終的成為衍聖公之後,這位新任的衍聖公,便在杏林,召集諸公以及各國的使節,開始了第一次的杏林會。

  懷義公子板著臉,心裡沒有一丁點的喜悅之情,他倒顯得很有威儀,此時在杏林的壇中,諸學公與各國的使節早已久侯多時。

  楊石顯得心情不錯,其實他很清楚,這一次的任務,其實很是簡單,關乎於陳凱之和新任衍聖公的種種傳聞,他是早有一些風聲的,所以對他而言,此番來此,一切的事,很快就可以水到渠成,何況,連聖公都已有過了許諾了。

  他面帶著微笑,跪坐在杏林之下,等聖公姍姍來遲,所有人俱都起身,面無表情的朝聖公行了個禮。

  聖公坐下,他左右張望,看了眾人一眼,便云淡風輕的開口:「開議吧。」

  文莊公聽罷,似是早有了準備,他和楊石對視一眼,文莊公便笑容可掬的道:「學下有一事要奏。」

  聖公依舊面無表情。

  文莊公繼續道:「學下聽說,陳子十三篇出世,天人閣將其列入天榜,於是天下震動,對此,各國的儒生,頗有質疑。」

  「什麼質疑?」聖公的臉色陡然一變,顯得非常的可怕。

  楊石則是抬眸看了聖公一眼,心裡想,早聽說聖公和陳凱之有不共戴天之仇,現在看來,這絕不是空穴來風,你看,文莊公一提陳凱之的事,聖公的臉色,便糟糕透頂了。

  文莊公道:「許多人認為,此書離經叛道,實乃妖言惑眾,可此書而今流傳之廣,既便想要封禁,卻也難以有效遏制了,學下在想,倘若此書當真是妖言,只怕……」

  他抬眸,深深的看了聖公一眼,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叫留有餘地,後頭的意思卻是,只怕到時候不知多少人讀了此書,壞了心術,最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禮。

  這文莊公此時開口,自是早就和楊石商量好了的,就等著陳凱之身敗名裂了。

  楊石則只是面帶微笑,一副不發表意見的樣子。

  可文莊公開了口,其他諸公以及各國使節,卻似乎都心如明鏡一般,知道這牽涉到的,乃是大陳內部的權奪,因此諸人俱都默不作聲,顯然樂見其成,他們巴不得大陳內部亂起來,越亂越好。

  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了衍聖公的身上,現在,就缺衍聖公最後的定奪了。

  倘若認為此乃禁書妖言,接下來怕又要震動天下,一切牽涉到了此書的人,都將聲名狼藉。

  聖公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突然道:「爾是何意?」

  這個爾,自是衝著文莊公來問的。

  文莊公道:「禁書,下學質駁斥,將其視為離經叛道之妖人。」

  這……既是楊石的願望,在文莊公看來,也是聖公的願望。

  今日,乃是聖公第一次來此議事,這第一份學旨乃是重中之重。

  聖公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冷笑,良久,他徐徐道:「陳子十三篇,當真是大逆不道?」

  「是。學下也以為,其中確實有諸多……」文莊公正待繼續說下去,甚至他還給了楊石一個眼色,示意楊石幫腔。

  可這話說到了一半,聖公突然暴怒,厲聲喝道:「你住口,住口!是否大逆不道,不是你說了算,你是何人,也可以輕易論斷?」

  聖公的話,宛如晴天霹靂,讓勝券在握的文莊公一下子懵了,他更無法想像,為何聖公竟會如此的大動肝火,一眾人頓時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北了。

  ………………

  今天依舊寫不了了,在長沙,開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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