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168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4 12:38
    第八十一章階級矛盾不可調和

    守城是一件非常枯燥的活。

    雲琅在城牆上度過十天時間,他就已經切實的感受到了守城這個工作的無聊程度。

    霍去病能堅持那麼長的時間,確實難能可貴。

    城門被關閉之後,城裡城外就是兩個世界,一個是人間界,另外一個屬於野獸。

    聽說之所以會出現城牆,完全是因為古人打不過野獸,需要一道牆來保護他們,後來城牆就衍生出各種功能,最終變成了防範來自同類傷害的好東西。

    冬日裡的城牆上,只能看見徒勞覓食的麻雀,以及高傲的蒼鷹,偶爾也有一大群烏鴉呱呱叫著從城頭飛過。

    昨日的騷亂製造了很多具死屍,它們正忙著去赴宴。

    長了翅膀的動物,就有了很多特權,它們可以無視人類的偉大防禦體系,可以任意的東奔西走。

    偶爾也會有一些小獸,遠遠地瞭望一下受降城,然後就匆匆的鑽進了灌木叢,長著雜色皮毛的狐狸們知道,人類對他們不是很感興趣,而它們的天敵又害怕人類,因此,可以把巢穴修建在距離人類很近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生兒育女,可以更加有效地保證幼崽的存活率。

    用弩槍來轟擊野兔是一種沒腦子的行為,且不說弩槍的準頭很差,即便是被弩槍轟擊過的野兔,基本上會變成一團碎肉。

    雲琅鬆開了床弩的把手,就在剛在,通過床弩的望山,他看見了兩隻野兔一前一後的在雪地裡覓食……

    斥候回來了。

    出去的時候是十六騎,回來的時候也是十六騎,白色的斗篷讓他們與地上的白雪混為一體,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沒有遮掩馬蹄聲,即便是走近了,雲琅也很難發現他們。

    他們是最後一波回城的人……當然,何愁有與霍去病不算。

    這是安靜,無聊的一天……

    謝寧上了城牆,和雲琅交接完畢之後,他就朝雲琅擠擠眼睛,然後就大步流星的去了箭樓,那裡最高,可以供指揮官看清楚城裡城外的所有動靜。

    蘇稚笑眯眯的站在城牆下等候雲琅下差。

    雲琅揉搓一下僵硬的面孔,換上一張笑臉迎了上去,給這個小丫頭一個完美的愛情體驗,是雲琅目前最重要的責任之一。

    小丫頭對愛情還有無數的幻想,雲琅卻早就沒有了對愛情的憧憬。

    愛情對小丫頭來說可能是剛需,可能是目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過程,哪怕看起來傻乎乎的,她依舊樂此不疲。

    雲琅要做的,就是滿足她對愛情的渴望。

    這一點很重要,以後如果不出什麼太大的變故,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呢,讓她多一點美好的回憶沒什麼壞處。

    「今天又有兩個傷兵已經痊癒卻不願意離開傷兵營,被我派人給丟出去了,兩個大男人還哭哭啼啼的。」

    「是你把傷兵營的伙食弄得太好了,一整天屁事不干的躺床上睡懶覺,跟別人說閒話,要是我,我也不願意離開。」

    「我昨天用羊油弄出來一種藥膏,味道香香甜甜的你要不要聞聞?」

    雲琅笑著在蘇稚的頸項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味道很好,能讓人熱血沸騰。」

    「做死啦……我說的是這個!」

    蘇稚翻手拿出一個小陶瓶遞給了雲琅。

    雲琅拔出塞子,聞了一下皺眉道:「還有羊羶氣!」

    蘇稚抓著雲琅的胳膊道:「這裡的婦人送我一些干花,花朵豔麗香氣襲人,我就試著把乾花跟羊油一起熬製,結果呢,香味滲進去了,羊油裡面的羶味卻去除不掉。

    就變成這種香香臭臭的味道了。

    您有沒有法子?」

    雲琅回憶了一下後世石化裂化反應,覺得真空這個問題沒辦法解決,就沒法子去掉羊油裡面的不飽和脂肪酸,遂果斷的搖搖頭道:「沒法子!」

    「你都沒法子啊……」蘇稚拖著長音非常的失望。

    「你可以找沒味道的油。」

    「不成,羊油最是細膩,尤其是羊尾巴上的……」

    雲琅很不願意接話。

    女人對於化妝品的熱愛是存在於骨髓裡面的,有了化妝品,她們會狂熱的購買,沒有化妝品,她們就會想方設法的研究出來,在這一刻,她們的智商一點都不比居里夫人差。

    指甲花,明礬,鉛粉,紅汞,花粉,各種動物油脂,都是她們往臉上涂的東西。

    好多女子一旦發現了一種可以讓她變得更加美豔的化妝品,基本上就會藏得很深,只傳親子,絕不外傳。

    蘇稚身為富貴鎮名醫,自然不甘人後,對這東西的研究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純天然的東西如果沒有精細的加工,效果一般都不是太好,大漢人製作這些東西的手段太低,要求卻與後世別無二致,這就很難弄了。

    這是一門大學問,絕對不是雲琅這樣一個工程師就能搞定的。

    今天的受降城很安靜,這與雲琅昨天下令鎮壓騷亂有一定的關係,被吊死的羌人屍體還在寒風中晃蕩,這對肅清街道有著很大的幫助。

    事情的起因是區別對待,先來的,或者原先就居住在受降城裡的羌人,他們得到了漢人很好地安撫與幫助。

    後來的那些沒有產業的羌人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氣獲得一口糧食吃。

    或許是街邊店舖裡的烤羊味道太好,也或者是誰家的胖孩子丟掉了一塊帶肉的骨頭。

    然後就有心中極度不愉快的人在正在給城市鋪石板的羌人中間吼了一嗓子不該這樣!

    然後那些拿著工具的羌人就開始暴亂,他們的目標非常的明確,就是那些富裕的羌人。

    於是羊肉店裡的羊肉被哄搶一空,店舖老闆哀嚎著捂著流血的腦袋縮在牆角被很多人拿腳踹。

    胖孩子的臉上挨了一鐵棍,然後這個胖孩子就跟破麻袋一般被人踢到街邊。

    洶湧的人潮從街道這頭向街道的盡頭擁擠,如同蝗蟲過境,所到之處草木不生。

    雲琅費盡心力維持的繁榮在一瞬間就被摧毀了。

    他很痛心,卻沒有第一時間就去阻止暴亂。

    既然努力維持的繁榮毀掉了,那麼,只能收穫人心了。

    那些既得利益者們如果沒有接受到慘痛的教訓,是沒有法子感受到漢軍統治的好處的。

    整整半個時辰,漢軍列陣於街道兩頭,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絕望的羌人們燒殺搶掠,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點燃了房屋,在最短的時間裡爭取姦污更多的婦人。

    半個時辰之後,劫掠愈演愈烈,毫無停止的動向。

    於是漢軍就舉著長矛從街道的兩端向中間靠攏。

    直到長矛刺進他們的身體,他們才似乎恍然大悟,這麼幹是漢人所不允許的。

    羌人彪悍的血脈也在絕望中醒來,他們用所有難找到的武器開始反抗,與漢軍在每一個院落,每一堵牆,每一扇大門與漢軍作戰。

    一無所有的人爆發出了自己最大的戰力,面對全部由甲士組成的大漢軍隊,紛紛被漢軍的長矛刺中倒在地上,然後被鉤鐮手用鉤子勾住拖去後面繼續斬殺。

    平息這場暴亂,漢軍用了足足一個時辰,滅火救人又用了四個時辰,想要把這條街道恢復如初,估計需要半年。

    最凶惡的羌人已經死在了漢軍的刀下,投降的那些羌人,雲琅準備把他們全部貶斥成奴隸,結果,那些受到傷害的羌人不同意。

    得到雲琅的允許之後,他們通過指認,認出了一些傷害過他們的羌人。

    不用雲琅審判,他們自己搭建好了架子,將十九個他們認為罪大惡極的羌人用繩子給吊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4 17:59
    第八十二章虧空?虧空!

    騷亂之後的街道空空蕩蕩的,這是自然現象。

    小丫頭之所會吱吱喳喳的說話,是想給那些受到傷害的羌人打氣,好讓他們快些開始重建家園,不要讓雲琅的苦心全部白費。

    這是一個有時候粗心的讓人心疼的丫頭,有時候又心細的讓人想狠狠咬一口的丫頭。

    幾個跟蘇稚混熟了的羌人女子小心的從廢墟裡跑出來,拉著蘇稚的手抹著眼淚哭訴。

    蘇稚推開一根被燒的焦黑的椽子對那幾個婦人道:「不怕,房子燒了,我們重蓋就是,反正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我們再撐一下,我去幫你們弄幾頂帳篷,開春之後立刻蓋房子。」

    或許,女人天生就比較有親和力,蘇稚居然跟著一群婦人把整條街道的人家都看了一遍之後,才對雲琅道:「我們要幫助她們!」

    雲琅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們還要一起賺錢,一起過好日子呢。」

    「那些野人都該殺掉!」

    一個憤怒的婦人咬著牙大聲叫喚,看樣子她昨日裡被那些野人欺負的不輕。

    不過,她的話很快就引來一大群人的附和,吊死十九個人並不能平息她們的怒火。

    好好的家在幾個時辰內就成了一片廢墟,再和善的人這時候也沒有容人的雅量。

    廢墟重建也是重建人心的過程,雲琅不想錯過這個美好的時段。

    憤怒是一種力量,也是一種很容易被人控制的力量,這種力量在爆發的時候人的靈智一般就被屏蔽了,所以,容易憤怒的人,也往往是最好操弄的人。

    所以說,雲琅一般不生氣,越是在應該憤怒的時候,他就越是清醒,直到搞清楚了周圍環境之後,才會考慮要不要繼續發怒。

    也只有這樣才能被稱之為清醒的發怒,才能有效地利用憤怒催生的力量。

    善良是一種安撫劑,在這個時候,一個有善良美德的人,很容易讓別人親近你。

    於是,雲琅為了加重蘇稚的善良砝碼,就暗地裡告訴了受降城裡專門管理糧食跟物資的書吏,在這段時間裡,受降城裡的糧食物資,降價三成。

    回到後軍營地的時候,曹襄已經開始吃飯了,他端著一個粗瓷大碗也不知道在吃什麼,總之吃的非常投入。

    「這一下,城裡的羌人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的壓榨城外的野人了?」

    雲琅對曹襄碗裡的乾菜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東西如今除了補充維生素之外,沒有別的好處,而且,因為沒有精加工,所以味道也自然是難以下嚥的。

    蘇稚對野菜也是沒有什麼興趣的,見曹襄跟雲琅談正事,就乖巧的回了房間。

    「幹這種事情還是你比較拿手,僅僅是吆喝一聲就能造成這麼大的亂子,是我沒想到的。」

    曹襄放下飯碗道:「那是因為你沒有監管勞役,你如果跟我一樣監管勞役的話,你就會發現自己坐在開水鍋上。

    你可能不知道,城外的羌人其實要比城裡的羌人還要富裕,畢竟他們手裡有牛羊。

    如今,人被大軍擄掠到了城裡干苦力,他們的牛羊也被大軍給收繳了,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怒火的。

    這股怒火如果不早日發洩出來,最後說不定會釀成更大的禍患。

    趁著我們還能控制局面的時候,讓野外的羌人們發洩一下也不錯,至少,那些無法控制怒火的人已經全部被殺了,剩下的都是可以控制的人。

    而這樣的殺戮,因為有城裡的羌人支持,殺戮就變成了行使律法,變成了堂堂正正。

    也給城裡的羌人們上了一堂律法課,讓這些從來就沒有什麼律法概念的羌人知曉觸犯了律法是真的會被砍頭的。

    總體效果看起來不錯。」

    雲琅靠在曹襄的床上,嘆口氣道:「想要長治久安,我們還任重道遠啊。」

    曹襄從牙縫裡摳出一條子野菜,彈飛之後笑道:「我們搶了人家的城池,搶了人家的牛羊,搶了人家的田地,要說心頭沒有怒火那是不可能的。

    放在我們自己身上那也是生死仇敵啊。

    現在已經把羌人分化了,就有一大群羌人幫我們一起對付那些一無所有的羌人,如此一來,城池就穩固多了。

    以前家母常說,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我以前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知道了,守護城關,人心比利器有用。」

    「想家了?」雲琅低聲問道。

    曹襄長嘆一口氣道:「怎麼能不想,我以前總是埋怨母親對我管束太緊,如今,一人來到這荒原上,才知道我在長安過的就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牛氏已經生產了,卻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很想看看。」

    「我們短時間內可能回不去,既然已經佔領了受降城,接下來就要把河套之地打理清楚才好。

    樓煩王,白羊王雖然已經被衛青打垮了,但是,他們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趁著他虛弱的時候斬草除根,以後他們還會捲土重來的。」

    曹襄聽了雲琅的話呆滯了片刻,就很自然的不說這事了,指指蘇稚的房間道:「你小妾這幾天在幹什麼?從我這裡拿走了不少的羊尾巴,說是要煉油,百十條羊尾巴夠她煉一缸油的,她要那麼些羊油做什麼?」

    雲琅笑道:「添加了香料一起熬製,準備拿來抹臉抹手。」

    曹襄看了雲琅一眼道:「全倒了……」

    雲琅抽抽鼻子道:「那就從我的份子裡扣除吧。」

    曹襄從身後取過一捆竹簡丟在雲琅面前道:「如果你的份子夠扣的話,我就不說了。」

    雲琅打開竹簡瞅了一眼道:「很多學問上的研究,確實會有很大的花銷,尤其是藥物的收集更是一項大花銷。

    多花點錢,沒有什麼毛病。」

    曹襄苦著臉道:「天爺爺啊,用人參來做什麼治癒實驗這,真的好麼?

    這一次帶來的珍貴藥材,已經被你小妾使用了足足一大半。很多註明了只能給軍官使用的藥物,你小妾可是不分人的,只要是傷兵她就敢用,很多傷兵還不是我們騎都尉的。

    四天前給快要凍死的野人看病,她開出了的藥方子,僅僅是那裡面的兩味主藥就比四個野人本身都值錢。

    這些我也咬牙忍了。

    問題是,你小妾還在試驗煉丹你知道丹砂這東西的價值吧?」

    雲琅陪著笑臉道:「我的扣光了,不是還有你的份子麼?」

    曹襄拉著臉道:「不好意思,我的也被胥吏給扣光了。去病的也被扣了一大半,李敢……還是算了。」

    「花了這麼多錢?」

    曹襄拖一下凳子靠近了雲琅坐定,瞅瞅四周小聲道:「知道你小妾為什麼看我不順眼麼?」

    「她從認識你的那一天起就看你不順眼了。」

    「不是,自從我跟她對過賬目之後,她才開始討厭我的。」

    「哈哈,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小妾幫著花錢豈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一大快事?」

    曹襄冷笑道:「你就繼續嬌慣你小老婆吧,繼續嘴硬吧,現在還好,虧空的是我們自家兄弟的收益,有沒有的誰在乎?

    等到那些胥吏因為你小老婆的事情,開始損傷騎都尉兄弟們的收益的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老婆之所以來來軍中,其實啊,不是為了來給將士們看病的,而是來磨練手藝的,順便往你身上貼一下。

    她之所以敢在軍營裡大肆的做什麼實驗,都是因為有靠山,覺得沒辦法彌補了,就往你身上一靠,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人都是你的了。」

    雲琅搖頭道:「你這麼說不對。這件事只能說明另外一個原因!」

    曹襄不懷好意的笑道:「說說!」

    「我們騎都尉在過去的一年中收益不好!連一個小丫頭的實驗物質都無法滿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4 20:34
    第八十三章都是大買賣

    花錢學手藝,不管花多少,雲瑯都覺得很值。

    小丫頭的性子本身就是跳脫的,看似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沒有個目的性,事實上,就雲瑯見過的那些搞研究的,哪一個不是這樣?

    研究就跟碰大運差不多,拿別人錢搞研究更是如此,成功者鳳毛麟角,一飛衝天,失敗者便厚著臉皮急需要資金,然後接著失敗。

    研究的目的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因此,他有著極大的偶然性。

    在雲瑯看來,蘇稚沒有用那些錢給自己購買豪宅一類的東西,而是把錢全部花在研究上,這已經是非常對得起雲瑯這個出資人了。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種事情不是愚昧的曹襄能理解的,所以,他冷笑一聲就走了,只是認為雲瑯對蘇稚寵溺無度不像個男人。

    「回來啊,我們總要想辦法弄錢啊!」

    曹襄聽到這話就飛快的回來了。

    「先說好,受降城繳獲的東西是公帑,我們不能打它的主意,還有什麼賺錢法子,你趕緊說說。」

    「我庫房裡有好多毛衣……」

    「滾!誰會穿那種東西?把羌人奴隸弄去大漢賣的錢都比賣毛衣強一萬倍!」

    「那就賣啊」

    曹襄面目猙獰,努力讓自己的怒火平息下來,坐在雲瑯面前道:「我們去販奴?還要不要臉面了?」

    雲瑯笑瞇瞇的瞅著曹襄道:「你就不問問我這些天高世青都去哪裡了?」

    曹襄愣了一下連忙道:「他找到了什麼?」

    「煤石!」

    曹襄的面容變得越發猙獰:「那東西有屁用,我們總不能背著那東西走一千多里販賣到長安吧?」

    「如果是銅呢?」

    「你是說銅?」曹襄的聲音立刻就變得溫柔了。

    「在受降城以西二十七里的尖子山,發現了一個銅窩子,現在還不能確定有多大,據我估計,不會太大的。

    這裡的煤石倒是很多,簡直太多了……城池底下都是那東西。」

    「挖銅啊……我們有人手,現在就挖!」曹襄對煤石這兩個字根本就聽而不聞。

    對他來說,只要能挖出一萬斤銅,也是一樁大買賣。

    雲瑯想了一下,曹襄的想法也沒錯,一個銅窩子對大漢時代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主要是它們距離地面近,如果真是那種埋在地下深處的那種大型銅礦,對大漢來說反而沒有用處。

    「就是因為發現了銅窩子,你才不在乎你小老婆這麼花錢?」

    曹襄對蘇稚的大手大腳依舊很不滿。

    雲瑯笑道:「發現了銅窩子是為了能給蘇稚更多的錢用,就她現在實驗的那些東西,有一樣成功了,我們都能賺回百倍千倍,乃至於萬倍的錢。」

    「比如說我的百十條羊尾巴?」

    「只要能把羊油裡面的羶味去掉,再添加一些香味,再弄得細膩一點不要那麼油,你說這個秘方能賣多少錢?

    百十條羊尾巴換不來吧?

    另外,你說蘇稚倒掉了羊油,那純屬污衊啊。」

    曹襄面無表情的道:「我看見她倒進灰坑裡面了。」

    「那是在繼續進行實驗。」

    曹襄點點頭道:「好吧,我們去挖銅,煉銅,然後供你小妾花銷,這樣可以了吧?」

    雲瑯攬著曹襄的肩膀道:「你總是一個有福氣的,雖然什麼都不懂,上天卻總把好東西給你。」

    「比如你那個花錢無度的小妾?好吧,反正有你兜底,她愛幹什麼與我無關。

    我們還是說挖銅的事情吧!」

    受降城裡雖然不是很平穩,總體上來說還在控制之中,雲瑯,曹襄兩人經過殘酷的誅心戰之後,終於讓這座充滿戾氣的城市回歸了正常。

    有了心中心中充滿仇恨的羌人帶領,郭解源源不斷的從荒野裡捉來了野人。

    同時嗎,繳獲的牛羊,也讓受降城的經濟慢慢繁榮起來了。

    何愁有尋找於單的行動並沒有雲瑯跟曹襄在受降城做的那麼順利。

    即便從白登山調來了十六個住手,在搜尋了大青山附近之後,還是一無所得。

    被衛青擊敗的於單沒有去處,即便草原如此之大,想要一處立錐之地同樣非常的艱難。

    大青山下的戰場非常的大,自東向西綿延十餘裡,只要是有屍體的地方嗎,就該是當時的戰場。

    八匹狼拉著一輛爬犁快速的在戰場上奔行,在何愁有的淫威下,那些狼強忍著覓食的衝動,對雪包裡的殘屍努力做到視而不見。

    戰場的盡頭就是於單逃亡的方向,何愁有在最後出現的一具死屍邊上停下爬犁,瞅著前面霧靄沉沉的大青山沉默不語。

    獲得了片刻休息的狼群,立刻就圍著那具凍得硬邦邦的屍體開始嘎嘣嘎嘣的啃咬。

    十餘騎從戰場周邊兜了過來,為首的騎士拉開蒙面布坐在馬上乖乖的等候何愁有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

    「找到了些什麼?」

    為首的騎士拱手道:「零散的不算,總共找到了找到了一十一股比較大的離散騎兵蹤跡,有八股徑直向東,最後在黑風口與大股騎兵匯合,而後一路向北,該是投靠了伊秩斜。

    其餘三股一路向西,兩路進了大青山。」

    「這麼說,於單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進入了大青山?」

    「回老祖宗的話,應該是如此,向西乃是衛青大將軍的營寨,那一路應該是打掃戰場最後歸營地的大漢將士,地上的馬蹄印與匈奴人的馬蹄印有很大的不同。」

    何愁有掀開頭上的狗皮帽子,摩挲著蛋頭吐著白氣瞅著眼前的大青山道:「敗軍之人如何能在大青山存活?」

    為首的騎士拱手道:「屬下聽說,匈奴身邊只要戰馬就不會餓死,渴死,我甚至聽說,他們能僅僅依靠飲馬血就能長驅千里,也不知這些傳言是否真實,如果是真的,我們應該進入大青山查探一番。」

    何愁有笑道:「我 深宮裡居住了一輩子,對外邊的事情不是很懂,閆長春,你一向執掌北方的繡衣使者,對北方風物應該是行家裡手,這一次聽你的,若能擒獲於單,你當為首功!」

    閆長秋連忙坐在馬上施禮道:「卑職不敢!」

    何愁有笑道:「我知道此去大青山危機重重,不僅僅是要面對於單這頭猛虎,也要面對大青山的野獸。

    老夫身為統領,自然有職責告訴你們其中的危險,如果你們同意前往,生死莫怨!」

    閆長春奇怪的看著何愁有,他不明白這個歷來讓人魂飛膽喪的老祖宗,今日怎麼會說如此奇怪的話。

    繡衣使者乃是皇帝耳目,為達目的,闖刀山火海也是尋常事,老祖宗因何會如此客氣。

    「呵呵,跟一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沾染了一些婆婆媽媽的習慣,好了,現在就出發,我們也去探探這座大青山!」

    閆長春恍然大悟,他倒是很想知道能讓魔怪一般的何愁有變得相對仁慈的人到底是誰。

    冬日裡在大山中躲避嚴寒,那麼,迎風面是住不成人的,想要找人必定要去背風面。

    大青山乃是蠻荒之地,裡面野獸之多,數不勝數,從沒有敢深入大青山。

    因此,要搜尋的地方也只能大青山的背風區域的外圍,只要守在高處,看到煙火,想必要尋找的人就該在煙火下面。

    閆長春第一個縱馬離開了戰場,為了不打草驚蛇,徑直向大青山的北面山坡撲了過去。

    何愁有回到了溫暖的爬犁屋子裡,取過酒喝了幾口,等狼群將那具屍體吃的差不多了,才打了一聲唿哨,聚攏狼群,抖動韁繩,八匹吃飽了的餓狼,立刻就拖著爬犁順著閆長春他們的背影就追了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15:59
    第八十四章胡地,胡地!

    大青山,地處陰山山脈中段,與賀蘭山,馬鬃山相接,綿延五百里。

    山上草木繁盛,野獸縱橫,當地牧人一般將大青山稱之為狼山!

    大青山下本是最好的夏日牧場,然,牧人寧願遠去百里之外的荒原放牧,也不肯靠近大青山一步。

    傳說中,這座山裡的野獸已經成精,在山中以野獸形態存活,出山則化為人形,肆虐八方。

    何愁有殺人如麻,自然是不信世上會有什麼妖魔鬼怪存在,如果有,他才是!

    十六騎入山,寂寥無聲。

    何愁有入山,眾鳥高飛,虎嘯狼嚎!

    八匹餓狼的繩索被解開之後,其中一匹餓狼隨著山裡的野獸一起嚎叫。

    一大塊凍肉丟給了那頭開路的餓狼,何愁有滿意的拍拍餓狼的腦袋,對它的行為非常的滿意。

    餓狼的行徑,讓閆長春對何愁有產生了更多的敬畏感,在這座大山裡,狼,才是真正的主宰。

    想要在這樣大的一座山裡面找到隱藏的於單,還要依靠這些餓狼才能成事。

    狼群入山,即便是猛虎也會退避三舍,擁有八匹餓狼的狼群,即便在大青山,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挑選了一座深邃的山谷,八匹餓狼魚貫而入,何愁有就大搖大擺的跟在後面,他此時,非常享受這種驅趕狼群的快樂。

    都說餓狼冥頑不靈,但是,在他何愁有的手中,沒有什麼野獸是不能降服的,如果不能嗎,只能說他們的手段不夠!

    不論是何愁有,還是閆長春他們對大青山都是一無所知的,支持他們進入這片蠻荒的動力,唯有大漢國至高無上的軍功榮耀,與他們身上犀利到極致的武器!

    十六個騎兵,都是繡衣使者中的佼佼者,他們靈活的在山谷兩側形成搜索陣型,跟在狼群後面快速前進,敏捷如猿。

    何愁有對閆長春帶來的這些繡衣使者非常的滿意,他甚至覺得這些長期在北地與匈奴作戰的繡衣使者,要比京城中那些飽食終日的繡衣使者強大的太多了。

    看來,日後將繡衣使者輪換駐守,應該形成一個長期的制度,以此來保證繡衣使者永遠都有強大的武力。

    人馬隨著狼群不知不覺已經深入大青山五里,峽谷的盡頭,是一座高山。

    這座高山就是何愁有的目標,他準備將營地建立在這片區域中最高的山頂上,如此,就能時時發現從某一處升起來煙柱。

    何愁有斷定於單此時無路可走。

    事實上他手頭沒有任何證據或者情報支持他的想法,他卻用皇家固有的想法,做法,肯定的認為,諾大的草原上絕對不會再有於單的任何落腳地。

    大漢,匈奴百姓的想法可能有不同,但是,這世上所有的皇家做事的方式都是基本相同的。

    不會因為種族,語言,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就會產生差別爭奪皇位失敗者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的行為甚至在野獸群中也是想通的。

    任何最樸實,最簡單的道理,一般情況下,也是被使用的最多的道理,更是最雋永的道理。

    「停下吧,就在這裡,即刻派人上山。」

    何愁有見狼群停下了腳步,躊躇不前,就對閆長春下達了命令。」

    閆長春點點頭,揮揮手,右手邊的兩個武士就奮力向山壁攀援,很快就消失在林莽之中。

    何愁有並沒有鬆懈下來,右手搭在劍柄上,目光陰冷的看著正前方。

    一頭金錢豹出現在對面的巨石上,居高臨下的瞅了一眼站在巨石底下已經散開的狼群,後肢稍微用一下力,身體就從巨石上騰空而起,落在一顆松樹上,然後又是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好畜生!」

    何愁有出聲誇讚了一下,見餓狼脖子上的毛落下來了,就下令修建營地。

    別人都在忙碌,何愁有卻貌似悠閒地在山谷中漫步。

    長時間居住在皇宮中,讓他對任何有異於皇宮的景緻都興致勃勃。

    抬頭看了一眼落在樹梢上的烏鴉,何愁有笑了,於單應該就在附近。

    伊秩斜將今年的匈奴龍城大會放在了幽水河邊,這是匈奴人祭祀龍神的地方,故曰龍城。

    祭祀的時候,匈奴人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這裡就成了一座人頭洶湧的大城。

    現在,是寒冬,匈奴人還沒有收到伊秩斜的召集令,所以,龍城只是一座破敗的堡壘。

    劉陵來到龍城之後非常的失望,不過,她也立刻明白了,讓衛青成名的龍城之戰,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

    看著眼前破爛的土牆,劉陵覺得如果刨除千里穿插到這裡的過程,即便是她統領一萬大漢將士,也能在這個鬼地方斬首七百匈奴!

    劉陵覺得自己受夠了這些骯髒粗俗的匈奴人,儘管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匈奴人,她依舊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野蠻的民族,需要被她好好地教化一下。

    一想起自己在雲家每天都有滑膩的溫泉水洗澡,她就對自己身體上散發出來的跟其餘匈奴人別無二致的騷臭味道深惡痛絕。

    有了這樣的味道,再美的女人也不過是一隻騷狐狸罷了。

    眼看著一隻肥碩的蝨子從銀屏漂亮的長發中間爬出來,被銀屏輕而易舉的隨手捉住,然後啪的一聲碾死,爆出一朵血花,劉陵就拍打著羊皮襖大吼道:「準備熱水,我要洗澡!」

    懷孕的婦人的脾氣一般都不會太好,尤其是劉陵這種被嬌慣的無以復加的人。

    面臨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讓她滿意的時候,脾氣爆發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伊秩斜醉醺醺的走進了劉陵的帳幕,轟然倒在厚厚的皮毛上,一隻冰冷的手肆意的在劉陵厚厚的皮襖下遊走,直到劉陵尖叫著打掉他的手,伊秩斜才哈哈大笑道:「鬼巫已經發出召集令了,明年四月,青草滿山坡的時候,匈奴人就會趕著他們的牛羊來到龍庭,拜見他們的大單于也就是我伊秩斜!」

    劉陵嬌笑著拜倒在厚厚的皮毛上恭敬地施禮道:「恭賀我王心願得逞!」

    伊秩斜大笑道:「我的大閼氏,等我們四月祭天之後,記得給我從匈奴女中挑選最美的女子送去我的軍帳。」

    劉陵笑道:「我難道不夠美麼?」

    伊秩斜笑道:「你的美屬於我一人,她們的美麗則屬於所有匈奴人。」

    「那麼,你是要挑選仇人的女兒呢,還是要挑選仇人的妻子?」

    「巴音的妻子是必須要的,海納爾的女兒長著一頭漂亮的黃頭髮,也不可錯過。」

    「這兩個人都是你的仇人?」

    「巴音說我是一個狼崽子,阻撓我成為左谷蠡王三年,海納爾搶走了我的白閼氏,我就要他的白女兒!」

    「我看啊,龍城大會開了之後,你該賞賜巴音,告訴他感謝他的慎重,才能讓您更好的看清楚自己,否則就會錯過成為大單于的可能。

    至於海納爾,您應該給他賞賜更多的美女,把你的白閼氏換回來,告訴他,你以前很生他的氣,狠狠地揍他一頓之後,再把白閼氏賞賜給他。」

    「為什麼?我是大單于!」

    「妾身猜一下啊,能給您作對的人,實力都不小吧?」

    「海納爾是東邊的王,手裡有三十四個部族,巴音是匈奴人中的智者,守在北海,很多年都沒有出來了。」

    「既然都是很重要的人,您作為大單于應該拉攏啊,為什麼要把他們變成敵人?

    巴音的一句廢話並沒有阻攔你成為大單于,一個白閼氏你連她說的話都聽不懂,為什麼要因為這樣的一個女人去得罪一個重要的盟友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15:59
    第八十五章山高人為峰

    「成為了大單於,我就不能放肆我的慾望嗎?」

    「不能,相反,你要表現得比以前還要謙卑,還要豪邁,對你真正的不可調和的敵人要冷酷到底,對任何有希望成為你幫手的人,一定要敞開懷抱接納他,給他一定的信任,時時刻刻告訴他你是他最可信賴的大單於。」

    「這些話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啊……」

    劉陵嫣然一笑,輕輕地拍打著伊秩斜雄壯的胸脯又道:「這就是漢家皇室歷來遵循的道理。

    我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告知,仇恨是最無聊的一種感覺,如果仇恨可以換取王位的穩固,沒有什麼仇恨是不能放下的。

    即便是在大漢國的史書上,放棄仇恨,與仇人成為好友的例子也數不勝數。

    畢竟,一旦這些仇人在你的穩固了王位之後,用處如果不是很大,你又不能忘記仇恨,那就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殺掉他就是了。」

    伊秩斜聽了劉 的話,躺在皮毛堆裡,怔怔的瞅著帳篷頂,過了片刻道:「巴音,海納爾都是很有用的人,目前,還不能殺死他們。」

    劉陵笑著從銀壺裡面倒出一杯熱茶,遞給伊秩斜道:「喝點茶水解解酒,然後呢,你就去告訴鬼巫,一定要他把你的善意傳達給巴音與海納爾,告訴他們,你在龍城等待他們,等待他們與你一起喝酒,吃肉!」

    伊秩斜哈哈大笑,一口喝光了茶水,一個挺身就從皮毛堆裡站起來,捏著劉陵的下巴道: 「洗乾淨,我回來獎賞你!」

    劉陵翻了一個白眼道:「找你其餘的美人吧,我肚子裡揣著一個崽子呢。」

    伊秩斜大笑,狠狠地摟抱了一下劉陵道:「你是一個真正的大閼氏!」

    劉陵同樣大笑道:「你該是一個最好的大單於!」

    目送伊秩斜出去,劉陵就端起伊秩斜喝剩下的茶水,放在帳幕頂上漏下來的一束陽光下仔細地觀看。

    淡黃色的茶水清澈透明,除過濃鬱的茶香之外,即便仔細嗅也沒有其餘的怪味道。

    只是伊秩斜眼底的一絲紅線,卻被劉陵看的非常的清楚。

    順手潑掉茶水,劉陵吩咐銀屏將茶碗仔細的洗乾淨,這才讓蒙查幫她把洗澡水弄進來。

    「怎麼又弄的這麼髒?」

    蒙查提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卻被劉陵兜頭臭罵了一頓。

    「我洗完的洗澡水不要倒掉,你把自己好好地洗涮一下,好不容易看見一個愛乾淨的匈奴,偏偏就不知道堅持!」

    蒙查很喜歡看不穿衣服的劉陵,頭剛剛抬起來就被劉陵一巴掌就把腦袋按下去了,蒙查只能看到劉陵那雙晶瑩如玉的小腿。

    「敢把頭抬起來就剜掉你的眼睛!」

    劉陵跨進澡盆,舒服的躺在熱水中,才對依舊低著頭的蒙查道:「趕緊滾,再給我提一點熱水來。」

    蒙查答應一聲就狼狽的逃出帳幕,他聽得很清楚,帳幕裡的劉陵,如意,銀屏三人笑的非常放肆。

    扶著一根拴馬樁子,他努力地回覆一下狂跳的心,這才提著木桶來到火堆旁,將木桶丟給一個婦人道:「繼續燒水,不能停!」

    休屠王是一個高貴的稱號。

    以前,蒙查並不知道休屠王這三個字代表著什麼,是劉陵告訴他,休屠王在以前是大匈奴王,也就是大單於理所當然的繼任者。

    劉陵還告訴他,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他的部族就會來到龍城,他再也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小獅子,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我的小獅子,你什麼時候才有力量保護我呢?」

    「哎呀,我的小獅子,你要多吃一點,只有最強壯的武士才能保護我這樣的公主美人兒……」

    蒙查記得劉陵跟他說過得每一句話,記得劉陵給他的每一個笑臉,甚至在夢中,劉陵那張美麗的面孔依舊在俯視著他。

    「等我的部族到來,我一定會全力保護你,如果我有可能成為大單於,我會如你所說的,給你打造一座鑲滿寶石的黃金宮殿……」

    這樣的話,蒙查不記得說過多少次了,草原上的星空可以證明,他在發誓的時候是何等的莊嚴,草原上的青草也能證明,他的情話說的多麼的動人。

    提著巨大的木桶,蒙查跑的很快,給劉陵幹活他不知道什麼是疲倦。

    如果可能,他希望劉陵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牧羊姑娘,揮舞著皮鞭在青草地上牧羊,如果可能,蒙查想成為劉陵皮鞭下的那隻雄壯的公羊!

    巨大的木桶裡有三個最美麗的女子,她們趴在澡桶的邊沿上,如同三個美麗的女妖。

    冒著熱氣的溫水從木勺中漏出,灑落在白皙的肩背上濺起串串水花,有些調皮的水珠從哪些美麗的皮膚上躍起,落在蒙查的手背上。

    歡喜的蒙查儘量讓自己的手變得更加穩當,他很擔心哪些水珠會從他的手背上滑落……

    再一次被攆出帳幕之後,蒙查小心的舔舐了手背上的水珠,水珠早就冰涼了,進入口中,卻如同火焰一般在燃燒,蒙查不得不矮下身子抱著疼痛的小腹,低聲呻吟起來。

    「這個小子真的能成為王?」如意瞅著帳幕門口小聲的問道。

    頭上頂著手帕的劉陵輕笑道:「他本來就是一個王!」

    「可是啊,他太年輕了。」銀屏跟著問道。

    「年輕了好啊,我的孩子更小,在我的孩子長大之前,他需要一個人的保護,你們不覺得蒙查是一個很好的保護者麼?」

    「可是,伊秩斜很強壯,他應該能活很多年。」如意也有些不解。

    「大單於是一個很費生命的位置,每一個坐上大單於位子的人都不可能活很多年,我們只是提前做準備罷了。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誰你們知道麼? 」

    「雲瑯?」

    「不,他只是一個聰明人罷了,我只佩服他的智慧,至於確定到某一個人,我認為不論是呂雉,還是竇太后,都是佩服的人。

    大漢有那麼多的英雄豪傑,卻不得不臣服於兩個女人,即便強如韓信者,也只能冤死未央宮!

    等我成了匈奴的呂雉,匈奴的竇太后,你們兩個也將士匈奴人中的王!」

    如意嘆息一聲,趴在劉陵高聳的胸脯上低聲道:「我們沒有您那麼遠大的志向,只想守在您的身邊,過幾年安生日子!」

    劉陵攬著如意跟銀屏也嘆了口氣道:「跟著我想過富貴日子簡單,想過平安喜樂的日子難!」

    帳幕裡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劉陵的瞳孔逐漸縮小,眼神變得越發的銳利。

    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自己三人其實就是三株隨波逐流的漂萍,沒有任何外力可以藉助,想要紮根,就只能依靠自己。

    劉陵攬著如意,銀屏的手越發的用力,咬著牙道:「我嘗聽雲瑯說過一句名言,山高人為峰!我們既然沒有現成的大樹高山可以依靠,那麼,我們自己就成為高山,成為大樹。

    總有一天,我會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成為一道新的讓萬民膜拜的高山,神靈!」

    瞅著如意,銀屏膜拜的目光,劉陵胸中豪氣頓生,衝著帳幕外面大叫道:「蒙查!你死到哪裡去了,水涼了都不知道嗎?」

    然後,她就聽到蒙查狼狽奔跑的聲響……

    霍去病的長矛刺穿了一個匈奴人的胸膛,他雙臂用力,借助戰馬的衝力,將這個凶悍的匈奴的屍體挑上了半空。

    戰馬依舊在奔行,他的雙眼逐漸變成了紅色。

    「嗷嗷……」

    他忽然發出一聲狼一般的嚎叫,最後一支觀戰的漢軍,也殺入了戰團……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15:59
    第八十六章來自烏孫國的禮物

    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一個常識。

    見到匈奴人的時候跑!

    立刻跑!

    不要去管自己的牛羊,甚至不要去管自己的妻子,見到匈奴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跑!

    如果你去看顧了你的牛羊,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的牛羊被匈奴人搶走,你的生命也被匈奴人奪走。

    如果你想去救自己的妻兒,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地上再增添一具屍體。

    喜歡看見匈奴人的人,只有匈奴人自己!

    現在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叫霍去病!

    霍去病認為,世上有了匈奴人他的生命才是完整的,只有把長矛插在匈奴人的胸口上,看著他們從活生生的生命變成了一具死屍,他才能吐出胸中蘊藏的那口怒氣。

    能在河曲之地找到成群的匈奴人,這實在是一個驚喜。

    當斥候傳來匈奴人就在左近的消息,霍去病不但沒有擔心,反而有些興奮。

    既然大家都是偶遇,那就看誰下手快了。

    當趙破奴揮舞著長劍率先殺進匈奴人的營寨之後,霍去病覺得自己的雙手在發燙。

    在確定週邊只有這點匈奴人之後,他就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

    猝不及防的匈奴人在慌亂一陣之後,就有強悍的武士迎上來死死的抵擋住了漢軍,給其餘的匈奴人留下了寶貴的整頓軍陣的機會。

    匈奴人從不畏懼戰爭,草原上絕大多數的戰爭都是他們發起的,因此,不論男女老少,對戰爭這種模式並不陌生。

    當敵襲的號角吹響之後,即便是婦人孩子,也手綽弓箭,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戰馬相撞,而後身軀拱起,騎兵凌空相撞,骨斷筋折的聲音令人牙酸。

    沒人去管那些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的人,他們繞開那堆七扭八歪的肉堆,向任何還坐在馬上的人發起進攻。

    鐵劍與銅刀相撞,聲音低沉,柔軟的銅刀終於不敵鋒利的鐵劍,鐵劍斬斷了銅刀,順便將躲在銅刀後面的匈奴人一起斬為兩段。

    當勢如瘋虎的霍去病即將殺透匈奴人陣型的時候,又一聲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營寨裡的婦人們就果斷的將不想離開的孩子們丟上戰馬,在馬屁股上插一刀,然後自己隨意拖拽一點幹羊肉,找一匹馬跨上去,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四散逃竄。

    那些眼看就要戰敗的匈奴猛士們在頃刻間變得更加瘋狂,沒了武器就用木棒,沒了木棒就用手,用牙齒,他們一個個從戰馬上高高的躍起,哪怕被漢軍的武器刺穿,也要抱著漢軍一起滾落馬下。

    烏騅馬昂嘶一聲,一蹄子踩碎了一顆匈奴人的腦袋,這個缺少了手臂的匈奴人,居然用嘴咬它的腿。

    匈奴人的軍陣破碎不堪,失去了軍陣,也就注定了會失敗,漢軍的弩箭不給他們近身作戰的機會,密集的人群中弩箭縱橫飛刺,中箭的人哀嚎著倒地,頃刻間又被紛亂的馬蹄踩踏成肉泥。

    匈奴人的營寨很快就變成了一座空空的營寨,又一聲悲涼的號角聲響起,正在鏖戰的匈奴人,紛紛脫離了戰團,緊緊的趴在馬背上想要離開這片血肉模糊的戰場。

    弩箭如蝗,漫天飛舞,僥倖沒有中箭的匈奴人繼續向曠野裡狂奔,更多的中箭的匈奴人,無助的從光背戰馬上跌落,有些一跌落就杳然無聲,有些跌落之後,掙紮著站起來,踉蹌前行,最終被追上來的漢軍揮劍斬掉了頭顱。

    沒有饒恕,沒有憐憫,甚至沒有留任何活口的意思……

    最後一個垂死的匈奴人在長矛刺進胸膛之後,停止了嚎叫,戰場上也就安靜了下來,只有戰馬粗重的喘息聲,在戰場上蔓延。

    「下一次不能只從一面進攻!」霍去病將長矛掛在戰馬上,有些失望。

    「陛下千秋節的禮物沒有了。」李敢瞅著空蕩蕩的營寨也有些失落。

    「馬,好多的戰馬!怪不得匈奴人這一次抵抗的這麼堅決!」

    趙破奴的嘶喊聲從營寨中傳出來。

    霍去病,李敢相視而笑。

    「哎呀呀,我們進攻的太急促,戰鬥結束的太快,匈奴人連驅散戰馬的機會都沒有,這下好了,全部便宜我們了。」

    趙破奴興奮地從營寨裡跑出來,口沫橫飛的講述此戰的意義。

    「戰馬屁股上全是烏孫國的烙印,哎呀呀,這次我們發了,足足有三千匹!」

    霍去病皺眉道:「烏孫國?」

    趙破奴笑道:「沒錯是烏孫國,我以前當馬賊的時候曾經去過烏孫國,距離我們足足有千里之遙,可見這些匈奴不是草原上的匈奴,而是西域的匈奴!」

    李敢疑惑的道:「西域也有匈奴? 」

    趙破奴跟看白痴一樣的看著李敢道:「但凡是可以放牧的地方都是匈奴的牧場,你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誰啊?」

    「冒頓!」

    「哦,是這傢伙說的那就該有些道理,不過啊,你說,白登山的那些白痴把冒頓的棺槨挖出來了沒有?

    我們走的時候,他們把鉤子山都給挖塌了,就差把那些黃土過篩子了。」

    霍去病上前朝營寨裡面瞅了一眼道:「牽走戰馬,牛羊,拿走糧食,將帳篷全部焚燬。

    有了這些戰馬跟牛羊,應該能讓阿瑯平息一下火氣了。」

    趙破奴聽霍去病說起雲瑯,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道:「這傢伙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沒個樣子,為什麼我現在這麼擔心回去後他會找麻煩?」

    李敢笑道:「你是害怕他在何愁有面前也嘻嘻哈哈的吧?」

    趙破奴想了一下點點頭道:「這需要多大的一顆心才能做到啊。

    娘的,老子被那個老宦官瞄了一眼,頭皮就麻了好一陣子,阿瑯是怎麼做到的?」

    「其實啊,你想想也沒什麼,一個當著八萬大軍以及陛下的面,騎著戰馬追逐一個公孫家的嬌子,最後在陛下面前生生把公孫家的嬌子弄死的人,嘻嘻哈哈的面對何愁有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不過啊,那傢伙是一個財迷,看到這麼多戰利品應該會高興的,只是又有七個兄 弟戰死了,十九個兄弟受了傷,估計這件事只能去病跟阿瑯說了。」

    草原上作戰勝利,就像是草原上的猛獸捕獲了獵物是一個道理,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離開戰場,快速的將獵物帶走,否則,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出現在周邊。

    五百人,在河曲這片紛亂的土地上,並非是一支能讓所有勢力退走的力量。

    在三位將官閒聊的時候,軍中胥吏已經清點了戰利品,並且已經甩著長鞭,驅趕著戰馬跟牛羊率先離開。

    匈奴營寨中不多的一點糧食也被騎兵們分了,裝在長口袋裡馱在戰馬上,大軍開始緩緩撤離。

    此時的受降城裡的曹襄正拿著一塊灰不溜秋的膏狀物懷疑的問雲瑯:「這東西真的能用來洗澡?」

    雲瑯接過那塊醜陋的肥皂,放在鼻子下面嗅一下,搖頭道:「現在還不成,羊羶味太重,放置一兩個月,應該就沒有羊羶味了,那時候拿來試試!」

    「我家的澡豆是綠豆做的,拿來洗澡最好不過,有那東西誰家會用這麼髒的東西洗澡?」

    雲瑯笑道:「這不過是第一次實驗的產物,等多實驗幾次,這髒東西就會變成好東西。

    畢竟,你家的澡豆一顆就要兩個銅錢,誰用得起?「

    「你就沒少用!」

    「我之所以用那麼多,完全是因為我不用花錢啊,如果你家開了澡豆作坊,需要我用錢買的話,我可能就會非常的節省!

    你要相信學問的力量,他絕對不是你家的幾顆澡豆能媲美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6 11:54
    第八十七章用命出書的司馬遷

    雲瑯受夠了大漢的艱辛生活。

    以前的時候,他想要肥皂,去買就好了,現在他想要肥皂,就要自己去製造……

    事實上,他有很多急需的東西,比如手紙……跟印度人一樣的清理身體,早就讓雲瑯痛苦不堪了。

    而造紙界的鼻祖蔡倫,現在連胚胎都不是!

    他已經受夠了這個想要任何東西都需要親力親為的時代。

    一塊磚頭,正在雲瑯的手下逐漸成型,他的硯台被蘇稚不小心打碎了,現在,他要製作一塊硯台。

    說實話,秦磚還是很靠譜的,質地細膩不說,打磨之後還非常的光滑,最難得的是秦磚中間沒有多少氣孔,這就讓秦磚成為大漢讀書人製作硯台的首選材料。

    雲瑯璫然知道用石頭雕刻出來的硯台會更加的美麗,圓潤,只可惜當你手裡的工具不稱手的時候,可以隨時隨地製作出來的磚瓦硯台就成了不多的選擇。

    也不知道是誰弄出來的規矩,磚瓦硯台上一定要鐫刻夔龍紋,雲瑯弄了一個大眼睛的饕餮紋,就在司馬遷用最惡毒的語言嘲笑下,羞怒交加的砸掉了。

    可能是覺得雲瑯可憐,在雲瑯把新的守規矩的夔龍紋硯台雕刻好的時候。

    最後的打磨工序是司馬遷幫著弄的,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半塊皮毛,用了整整半天的時間,將秦磚硯台內壁打磨好,送給雲瑯的時候還在上面呵口氣,指著緩慢消散的水汽顯擺的對雲瑯道:「就一個字潤!」

    雲瑯無語的看著桌子上的秦磚硯台嘆口氣道:「其實我知道石頭製作的硯台會更好,有些好硯台有呵氣成墨的功效。」

    司馬遷怒道:「胡說八道,某家走遍了大江南北,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硯台。

    說話就跟做人一樣,實在才是最重要的。」

    雲瑯無奈的指著司馬遷道:「等我那一天有空了,弄些好的釺子鑿子弄一方玉石硯台來給你看。」

    司馬遷鄙夷的道:「硯台就該是用磚瓦來製造,這樣的東西隨手可得,製作簡單,不論貧富都能擁有,只看個人手藝的高低,而無價值上的區別。

    某家相信你能弄出玉質硯台,不過啊,我也相信,一旦你製造出玉質硯台之日,就是你被口誅筆伐之時。」

    「你不會第一個罵我吧?」

    「這是自然,要是你把玉質硯台藏起來偷偷地用,外人如何得知?自然是需要我這個知情者首先揭露。

    即便是著史,也會把你製作玉質硯台的行為放置在《群醜錄》裡面,且申明,你是大漢朝第一個引奢靡無度進入乾淨學問領域的第一人!」

    「這就罪大惡極了?」

    「開一代奢靡之風,你不是罪大惡極誰是?」

    「這太偏頗了,也太過分了。就像你前些日子做的記錄,將人家 愁有寫成什麼了?

    自從我們認識何愁有到現在,我真的沒發現人家幹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你卻在何愁有的傳記裡面堆砌了無數的惡毒辭藻,把人家罵的狗血淋頭,卻拿不出任何實際例證。

    通篇都是心證,充滿了聽說,可能,也許,用這樣不確定的話語,如此寫的史書你覺得非常合適麼?」

    「相由心生,而且,繡衣使者惡貫滿盈,罪惡滔天,民間稍有風吹草動就擒拿鎖人,他是繡衣使者的老祖宗,不鞭撻他還鞭撻誰?」

    不能跟司馬遷提這件事情,一旦提了,他就立刻會爆炸,且變得極具攻擊性。

    如此不理智的司馬遷,雲瑯還是首次見到,在雲家的時候,他即便被挑糞的農婦濺了一身的污穢,也不會發怒,反而會問摔倒的農婦有沒有受傷。

    去富貴鎮買東西被刁滑的商賈欺騙了,他也笑呵呵的,毫無芥蒂,只會說自己愚鈍,從不回去找商賈的麻煩。

    這樣一個心胸開闊的人,為什麼就在何愁有的事情上放不開呢?哪怕冒著說假話的危險,也要把何愁有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這才是雲瑯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你父親之所以會倒霉,就是因為繡衣使者?」

    司馬遷搖搖頭道:「我還沒有那麼下作。」

    雲瑯愣住了,他認為的肯定的事情,居然被司馬遷給否定了,一般情況下,這個人不會說謊話。

    「不是?」

    「不是!」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據我所知,何愁有是一個非常守規矩的人,他對規矩的遵守程度,超過了大部分的的大漢人。

    且不論他做的事情對不對,僅僅就他在受降城做的事情,我以為,他沒有辜負大漢人這三個字。

    一個身份高貴的宦官,就因為一個渺茫的可能,就獨自帶著八匹狼深入荒原,去驗證這個微小的可能,這樣的英雄行徑,在你筆下卻變成了愚昧的行徑,是為了討好皇帝把奴才本性發揮到極致的行為。

    說實話,看到這一段,我是頗有些微詞的。」

    司馬遷的臉色鐵青,兩個拳頭捏的緊緊的,眼睛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雲瑯在衡量了一下他與司馬遷之間的武力值,覺得自己勝算頗大,就安穩的坐在那裡,準備再看看司馬遷的反應,實在不成再跑不遲。

    就在司馬遷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眼看就要把拳頭砸在雲瑯臉上的時候,他卻像一隻被戳了一個大洞的氣球,慢慢的憋下去了。

    「阿瑯因何會對一個宦官如此的關心照顧呢?

    這群身體殘缺之輩,以皇家威嚴為自身驅殼,耀武揚威……

    算了,不自圓其說了,這件事本來做的就虧心,強行解釋反而不美……

    你說得對,是我做錯了,就像你雕刻饕餮紋並不代表貪婪一樣,是我本心不對……」

    司馬遷看起來非常的失落,連走路都有氣無力的,雲瑯一把拉住司馬遷道:「不成,這件事一定要說清楚,否則,繼續這麼下去,這樣的做法遲早會害死你的。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啊,著史而已,只要忠實的做好記錄,不要做評價就很好了,是非公論自有讀史書的後人來把握。」

    司馬遷見雲瑯不肯放過他,就坐在凳子上,瞅著窗外的藍天道:「呂不韋在鬧市千金一字求人修正《呂氏春秋》,而後《呂氏春秋》才能大行其道。

    孫武吃盡辛苦,百戰得勝,幾乎以吳國之兵覆亡楚國,才得以讓《孫子 法》名揚天下。

    張良假託黃石公之名,再加上自己智計百出,才讓他的《素書》,《太公兵法》成為名篇。

    至於淮南王劉安,用了巨萬的金錢,無數的人力,才讓《淮南子》得以馳名天下。

    雲瑯,司馬遷一無權勢,二無勇力,三無智計,又想讓我撰寫的史書名揚天下,人人得以誦讀……

    你說說,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靠一張嘴來謾罵權貴,如何能讓此書出名呢?」

    雲瑯聽了司馬遷的訴說,手裡的茶碗噹啷一聲就掉在了地上,他終於明白,煌煌《史記》裡的公卿將相人人活靈活現,唯獨皇帝劉徹……

    「如果我能夠因為得罪了何愁有被五馬分屍,如此,我寫的書也就……」

    雲瑯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些該死的簡牘上。

    在這個時代,想讓一本書風行天下,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雲瑯忽然想起自己跟太宰在驪山隱居的日子裡,自己是如何製作修整竹木製作簡牘,自己是如何騙老虎,從它身上剪下毛髮製作毛筆的,跟加想起自己是如何燒松脂,得到菸灰,然後添加油料製作墨汁的……

    他更加想起自己坐在孤燈下,一筆一劃抄錄那些書籍的。

    在這個該死的時代裡,那些令人欽佩的先賢們,是在用血寫書,用命出書!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6 15:00
    第八十八章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雲瑯在吃飯的時候鄭重的對曹襄道。

    「什麼科學?什麼技術?第一生產力又是什麼?」

    曹襄放下飯碗,他覺得雲瑯又在用西北理工裡的那些他聽不懂的話語來騙他。

    「你說說,我們真的一定要在竹簡上寫字麼?」

    「不一定啊,你的愛好比較特殊,前些時候看你在收集龜殼,你在龜殼上鐫刻也是可以的。」

    曹襄說完,見雲瑯面色不善,連忙道:「不在竹簡上寫,你還可以在絹帛上寫啊,不算大事情。

    我來受降城才知道西方的蠻子們是在小羊皮,或者小牛皮上書寫的,這一點對我們兄弟來說也不算事情,怎麼?你要多少羊皮?」

    「我打算把一本書弄上一千本,你覺得如何?」

    「不算難,命城裡的奴隸們幫你弄木牘就是了,對了,你的書有多少字啊?」

    「不算多,估計一本書寫完了,大概有五十幾萬字!」

    曹襄的笑容立刻凝結了,放下飯碗慢慢的道:「一根竹簡我最多寫三十五個字,即便是兩面都寫,雖然這很丟人,也只有七十個字……

    阿瑯,你應該知道一車的簡牘也只能裝寫了十五萬字的簡牘,你的一本書五 十多萬字就要裝五車……

    你要出一千本……也就是五千車……絹帛不耐放,羊皮,牛皮,天啊,你殺了我吧……要不,咱們少寫點?要不,就來十套?五十車的書已經很厲害了。

    你應該知道,學富五車的人也就讀你一本書而已。

    阿瑯啊,我們要先挖銅礦,然後再把銅礦石砸碎,然後碾成粉末,然後放在水裡洗礦,然後再曬乾放進爐子裡煉銅,等銅煉出來了,我們就有錢給你出好多書了,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曹襄明顯被五千車書給嚇倒了!

    曹襄是什麼人,他祖上是大漢的宰相,開國侯,他爹是平陽侯,他母親是帝國的長公主,他家的封地足足有半個縣,民戶三千七百口,他家還掌控著六個商賈,這六個商賈全部都是大漢數得上名字的大商家。

    他們家還有奴僕四千,使女一千五……

    即便是視錢財如糞土的曹襄,在聽說五千車這個龐大的數字也立刻退縮,像司馬遷這種窮鬼,拿什麼來把他的書推行天下?

    書這個東西不是你寫出來就完事的,傳播教化比寫出來更難,在這個時代,任何煌煌巨著能夠流傳下去,都帶著太大的偶然性。

    如果是兵法,律法以及百工這些具有強烈實用性的書籍,或許還有人主動抄錄。

    而史書這種東西,歷來只能依靠皇家推動。

    如此一來,只要有腦子的皇家,就會把史書中對自己非常不利的橋段全部剔除,如此一來,這樣的史書,對司馬遷來說毫無意義。

    到了後來,本朝只做歷史記錄,並不撰寫真正的史書,只有朝代覆亡之後,才會由後來的朝代撰寫前朝史書。

    就像唐代的時候,就曾組織名士修撰了大量的前朝史書作為寶貴的文化財富流傳後世。

    梁,齊,北齊,北周,隋的歷史就是在貞觀年間編纂完成的。

    霍去病,李敢這些人鬱悶了,痛苦了,就會想著如何把自身的痛苦轉嫁給他人,可以通過浴血廝殺來釋放自己的情緒。

    而司馬遷這樣的文人就不同了,他們一般靠買醉來達到麻痺精神的目的。

    只可惜,軍中分配給他的那點淡酒還不足以麻醉他的神經,只會讓他越喝越想喝,最後卻沒得喝。

    這就太痛苦了……

    於是,學習屈原漫步大河邊,面對的卻不是滔滔河水,只是一片被堅冰覆蓋的河面。

    沒有滔滔的流水可以帶走憂愁,堅冰只能讓人更加的悲憤……於是,披頭散髮的司馬遷,只能光著腳丫子在鵝卵石上行走,通過懲罰身體來達到讓大腦舒緩的目的。

    「很可憐啊……」

    曹襄對司馬遷的遭遇深表同情。

    「你不知道他以後的遭遇,否則你會對他更加的同情。」

    「你知道?」

    「西北理工有一門學問叫做算術,我可以馭神算而測無常,準確率一般超過了三成,你要不要算算你的?」

    曹襄看了雲瑯一眼道:「你哄騙一下別人也就是了,別拿來騙我成不?

    想要錢,我有的你可以拿走,估計你又不想要我的人,所以啊,就別費神來騙我了,很沒意思。」

    「你說,我要是有本事把五十幾萬字縮在一尺見方一寸厚的東西上,且能讓你看的清清楚楚,你覺得如何?」

    曹襄一個虎跳,就跟雲瑯拉開了距離,搖擺著手道:「都告訴你了不要騙我,你怎麼還騙?」

    雲瑯冷笑道:「天生一副白痴像,我騙你很有成就感麼?老天真是不長眼啊,什麼好東西都給了白痴,氣死我了。」

    曹襄狐疑的看著雲瑯,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就對城牆下面疾走的司馬遷大聲道:「子明兄,明兄,雲瑯說有法子把你的書傳播的滿天下都是,你要不要聽聽?」

    聽到曹襄的喊聲,司馬遷停下鮮血淋漓的雙腳衝著城牆上的雲瑯跟曹襄淒然一笑道:「我受教於孔師,董師,學的就是禮,用的就是實,如今,我心生魔障,居然被魔障連破兩道心關,看樣子是我讀書不精,還需繼續修心養性,些許懲罰可讓我心頭寧靜,兩位莫要再欺我了。」

    曹襄轉過頭,很想從雲瑯臉上看到一絲絲的欺詐之意,偏偏只看到他一臉的怒火。

    就連忙朝城牆下喊道:「是真的,阿瑯說他有把百萬字濃縮在一尺見方的東西上面,如此一來,你的書籍傳播就不算什麼問題了。

    你也知道,他是雷電都劈不死的人,應該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鬼名堂。」

    雲瑯跟李少君在上林苑大戰鬥法,引得天上冰雹整整傾瀉了半個時辰,這件事早就在士林中傳揚瘋了。

    尤其是董仲舒這個傢伙,更是將雲瑯在上林苑與李少君鬥法的過程通過美妙的語言加工之後傳揚的滿世界都知道。

    就現在,雲瑯說自己是大漢的第二神棍,沒人敢認第一位。

    如果不是雲瑯在家的時候,把所有登門求教的神棍們用大棍子攆跑,雲家早就成了天下第一神棍窩子了。

    即便是如此,霍去病老婆,曹襄老婆在得知自己懷孕之後紛紛求宋喬,讓宋喬勸說雲瑯幫她們看看肚子裡的是男是女,如果是女,能不能換成男嬰… …

    為這事,雲瑯連宋喬都罵了一頓,這才沒人再敢在雲瑯面前提什麼神仙道。

    司馬遷明顯就是一個被董仲舒董師傅給洗腦的年輕人,聽到雲瑯準備用仙術幫他,居然歡喜的連蹦帶跳的就從河灘來到了城牆上。

    二話不說,深深地施禮,不論雲瑯怎麼要他起來都不肯。

    「你就好好地寫你的書,寫你該寫的,後面的事情儘管交給我,等你成書之後,我自然有法子把你的書傳播天下。」

    提到書,司馬遷就毫無人格可言,諂媚的甩著滿是血漬的腳丫子跟在雲瑯後面,一定要他立下字據……

    一聽要立字據,雲瑯大怒,可是看到曹襄一臉渴盼,司馬遷泫然欲泣的兩張臉,他強忍著怒火,還是按照司馬遷的要求立下了字據。

    司馬遷小心的把寫著字據的竹簡藏進懷裡,然後就一溜煙的去找鞋子穿了,光著腳走了這麼久,實在是太疼了。

    「阿瑯,我聽說你們仙家有一種千里傳音之術,不知道你會不會啊,我很想聽我兒子喊我一聲父親!」

    「滾」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5:04
    第八十九章松鼠啟示錄

    回到房間看了一會正在調配肥皂配方的蘇稚,雲瑯心裡面的鬱悶很快就消散了。

    蘇稚已經在照顧傷兵的閒暇時間裡,已經弄清楚了油脂跟火鹼攪拌之後會出現一種被雲瑯稱之為皂化反應的現象。

    現在,她已經可以非常熟練地掌握了肥皂的製作技藝,並且無師自通的發現製造肥皂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淡黃色的油,這種油塗在皮膚上居然會被皮膚吸收,塗抹油的地方非常的細膩滋潤。

    她現在對肥皂不是很感興趣,只聽說那東西是拿來洗澡洗衣服的,她就對自己千辛萬苦實驗出來的成果非常的失望。

    她如今,對甘油更加的感興趣!

    進入工作狀態的蘇稚就一點都不黏人了,相反,需要雲瑯去催促她休息,她才會停下手裡的活計,跟雲瑯撒嬌一下。

    自從發現肥皂洗澡是個很好地東西之後,曹襄就給蘇稚供應了很多的羊尾巴,按照他的計畫,在回到長安之前,騎都尉至少需要製造好一千箱肥皂。

    油脂不論對大漢人還是胡人都是極為珍貴的東西,畢竟每當食物要求還得不到滿足的時候,用油脂來製造洗澡用的東西,絕對是一項極大的浪費。

    也只有曹襄這樣的傢伙,才會把區區洗澡的重要性置於別人的溫飽之上。

    何愁有現在也有了溫飽的憂慮,整整十天過去了,他們幾乎搜遍了大青山南坡,依舊一無所獲。

    這讓何愁有非常的失望……

    當最後一把炒麵進了肚子之後,何愁有就準備帶著狼群再去碰碰運氣,至於別的十六個繡衣使者,如今,只剩下九個了,其餘的七人,全部葬身在野獸腹中。

    閆長春也有說不出的頹喪之意,損失了快一半的好手,一無所獲不說,他們甚至成了老祖宗的負擔。

    他很擔心暴怒的老祖宗會下重手處罰他們,結果,一個又一個一無所獲的消息傳來之後嗎,老祖宗除過臉色越來越難看之外,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如果我今日還沒有找到於單,你們就先一步離開,我想在這裡繼續探查一陣。」

    何愁有起身,將身上的毯子丟給一個不小心打擾了狗熊冬眠被人家抓了一爪子的繡衣使者淡淡的道。

    「屬下無能……」閆長春掙紮了兩次,才從地上站起來,慚愧的無地自容。

    「你們努力了,我也看見了,盡心盡力就好,都說事在人為,然而,人力總有窮盡時,我們不過是在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何愁有說完,就踢了一匹狼一腳,背著手再一次走進了林莽。

    「老祖宗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怕……」

    那個披著何愁有毯子的繡衣使者小聲道。

    閆長春搖搖頭道:「是因為這些天,兄弟們確實盡力了,老祖宗都看在眼裡,這才沒有怪罪我們。

    於單一日沒有找到,我們一日就沒有完成軍令,即便是回去了,老祖宗不怪我們,上官卻不會繞過我們的。」

    「孫連海在鉤子山挖掘冒頓陵寢,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發現,他還有臉指責我們麼?」

    閆長春冷哼一聲道: 「腹誹上官,也是我們繡衣使者能做的事情麼?

    就不怕人家惱羞成怒降罪於我們?」

    「大哥,這兩件事情的起因都是騎都尉,既然我們苦搜於單不著,孫連海掘地三丈也沒有找到冒頓的棺槨,會不會其中有詐?」

    閆長春嘆息一聲道:「有詐又如何?

    騎都尉從鉤子山找到了冒頓閼氏的棺槨,已經確認是真的,金冠已經找到,是孫連海想要從騎都尉手中奪走最後的功績,這才不允許騎都尉繼續挖掘的。

    至於我們,呵呵,於單的行蹤本來就不能確定,是我們經過探查之後確定於單可能藏身於大青山,這才有了老祖宗不辭辛勞的從受降城趕來的事情。

    仔細論起來,兩件事沒有一件事騎都尉主動提出來的。

    現在好了,不論是冒頓的棺槨,還是於單這個大活人,如果都找到了,騎都尉都將立下大功。

    如果什麼都沒有找到,罪在我們,不在騎都尉。」

    「我聽說騎都尉司馬雲瑯手中竟然出現了一張我繡衣使者的空白文書,如此大罪,為何無人追問?」

    閆長春瞅了說話的部下一眼道:「空白文書出自阿嬌貴人,要想治雲瑯的罪過,首先要治阿嬌貴人不告而取的罪責。

    你覺得誰能去給阿嬌貴人定罪?是陛下麼?」

    說話的繡衣使者喟嘆一聲,一拳砸在草地上,然後就閉上嘴巴閉目養神,這些天來不斷地奔走,實在是太累了。

    長久的居住在深宮裡面,何愁有早就養成了成不喜敗不餒的穩重性子。

    明知道今日依舊可能一無所獲,他依舊在松林中悠閒地搜索,八匹狼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不算很大的包圍圈,隨著他前進的步伐一同移動。

    狼這種生靈其實是非常聰慧的,無數年來養成的狩獵習慣,早就固定了每一匹狼在即將戰鬥時候的位置。

    自從被何愁有用暴力將它們馴服之後,何愁有就代替了昔日狼王的位置。

    這是一片非常大的松林,松樹樹冠如同一張傘蓋,牢牢地,秘密的遮蔽了天空,即便是落雪,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穿透樹冠落在大地上。

    因為被松樹遮蔽了天空,松樹下的土地上連野草都很少見,只有厚厚的一層松針鋪在地上,如同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

    樹上的松樹在上躥下跳,那些狼似乎知曉這東西並不在它們的食譜上,因此,對於這點小小的干擾,能做到視而不見。

    松鼠這東西對何愁有來說非常的熟悉,他在皇宮的住處外面就有兩顆高大的馬尾松,在這兩顆樹上住著兩家松鼠,沒事幹的時候何愁有就以觀察這兩家松鼠為樂。

    看著它們為了松果打架,看著他們繁衍子孫,看著老松鼠把成年的松鼠攆走,就像是看到了人的一生。

    冬天,松鼠出動的就不是很頻繁了,它們有儲備糧食的習慣,冬日裡雖然不至於不出來,卻不以覓食為第一要務。

    何愁有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瞅著不斷在松樹間縱越忙碌的松鼠,眼角堆起一絲笑意。

    「呀,松鼠冬天都如此忙碌,看來是一群懶松鼠啊。」

    何愁有自言自語了一句,就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顆松果,剝開外面堅硬的鱗甲,瞅著沒有一顆松子的松果,居然咕咕的笑了起來。

    有一匹狼忽然低聲咆哮了起來,何愁有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重,丟掉手裡的松果,來到那匹狼跟前,果然,他看到了一片掛在松樹橫枝上的裘皮。

    探手取下裘皮,雖然只有巴掌大的一塊,裘皮上的毛色依舊鮮亮,稍微一吹,就起了一個漩渦。

    「貂裘啊就這麼被扯壞了?」

    何愁有將那塊貂裘放在一匹狼的鼻子跟前讓它仔細的嗅,很快,八匹狼都嗅過了裘衣,準備向前繼續衝鋒的時候,何愁有卻阻止了那些狼。

    警惕的四處看看,然後就帶著狼群原路返回。

    把松鼠存糧搶走的人必定不是於單,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匈奴王,還不用通過這樣的手段去獲得糧食。

    這只能說明,於單身邊還有護衛,雖然暫時無法確認於單的護衛到底有多少人,何愁有還是認為自己暫時不能衝動,與閆長春等九人匯合之後,一起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前進的時候很緩慢,後退的時候何愁有卻非常的迅速,一個時辰之後就回到了營地。

    面對迎過來的閆長春,何愁有笑道:「可以吃儲備糧了,發現於單的蹤跡了。」

    何愁有說著話就把那塊裘皮放在了閆長春的手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15:04
    第九十章攣鞮氏皇族於單

    閆長春羞愧無地……

    「於單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看起來他害怕伊秩斜勝過害怕我們,這是好事情。」

    何愁有抬頭看看天空又道:「再過一個時辰就大舉進入松林,務必活捉於單。」

    閆長春咬牙道:「屬下必不敢耽誤老祖宗大事!」

    那頭襲擊了繡衣使者的狗熊早就被這群人分屍八塊,且早就烤熟了。

    十個人圍坐在爬犁邊上,默不出聲的大嚼,再加上兩邊的餓狼將狗熊骨頭咬的咯吱咯吱的,有說不出的恐怖。

    快速的吃完飯,所有人就開始閉目養神,何愁有也鑽進爬犁,簇擁著厚厚的裘皮,恢復損耗的氣力。

    山風吹動松林,如海濤拍岸,如巨鳥騰空,又如百獸哀鳴……

    一個時辰的時間轉瞬即過,等何愁有睜開眼睛的時候,其餘九人已經裝束停當,恭候老祖宗醒來。

    「此戰若是功成,爾等富貴可期,封妻蔭子不在話下。」

    何愁有冷冷的說了一聲,就率先走進了林莽,狼群以及剩餘繡衣使者魚貫而入。

    於單孤獨的躺在厚厚的松針上,咳嗽幾聲之後,低聲對親衛首領查罕道:「等我病好了,我們就可以去西邊。」

    查罕面無表情的道:「白羊王,樓煩王與大王的關係並不好,當年他們被衛青襲擊,大王並未幫他們說過一句好話。」

    於單笑道:「你把我送給伊秩斜也是死路一條,為什麼不跟著我試一次呢?」

    查罕用拳頭砸砸腦袋,煩躁的道:「我以為會有人來尋找你,擁護你,幫助你去尋找伊秩斜復仇,沒想到兩個月過去了,沒有人來找你,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死了,他們早就忘記你了。」

    於單笑道:「我們的先祖從冰天雪地裡起兵,而後縱橫草原大漠,最初的時候,他們的人手不一定有我們多。」

    自從被衛青打的落花流水之後,於單的暴脾氣就不見了,一場戰爭就讓他變成了雲淡風輕的好人。

    腿上的傷口,是漢軍留給他的印記,即便是數九隆冬的天氣裡,他的傷口依舊沒有痊癒的跡象,如果不是身邊還有二十七個親兵,他早就被這裡的虎豹給吞掉了。

    查罕怒道:「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左賢王麼?當初在武城塞,八失裡就勸你立刻進攻伊秩斜,不要聽伊秩斜的任何話,一見面就廝殺,直到將伊秩斜殺死。

    你倒好,還以為手裡握有重兵,伊秩斜那裡還有王帳軍可以為你內應,不需要進攻,只需要保持壓迫就能讓伊秩斜投降。結果呢?

    伊秩斜投降了麼?

    他沒有,他給了那些當戶,將軍們一個個你不可能給他們的好處,讓你帳下的軍隊一夜之間就站在了中立的位置上。

    這個時候,八失裡又告訴你,迅速離開,帶著左賢王帳下的一萬八千人迅速的離開,輕車簡從,搶先抵達龍城,發起龍城大會。

    即便是不能召開龍城大會,我們也能帶著大軍回左賢王領地,休養生息數年之後,再與伊秩斜爭鋒。

    你呢?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麼?

    該戰鬥的時候你不戰鬥,不該戰鬥的時候你卻死咬著伊秩斜不放,以至 讓我左賢王部被衛青偷襲……

    現在全完了,全完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勸我們跟隨你去投靠白羊王,樓煩王?

    這樣的屈辱你能接受,我們不能!

    如今,八失裡戰死了,你身邊最後的一個智者戰死了。

    我親眼看到他的頭顱被漢軍挑在長槍上縱橫奔馳……

    我們追隨的是八失裡,不是你,如果不是八失裡要求我們帶你離開,誰會帶著一個廢物?」

    於單的眼角濕潤了,兩滴淚珠從眼睛中流淌出來,落在雜亂的鬍鬚上。

    「我對不起八失裡,我的八失裡兄弟啊……」

    查罕鄙夷的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於單,對身邊的匈奴人道:「多蒐集一些糧食,我們要離開了,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太長,不管是漢人,還是伊秩斜,都會找過來殺了我們的。」

    「查罕,我們能去哪裡?」

    一個只剩下一隻手臂的匈奴人淒然問道。

    查罕迷茫的搖搖頭,拍打著一顆巨松苦笑道:「能找到一隻羊我們就放羊,能找到一個女人我們就在她的氈房住下來,能找到一個部族,我們就忘記自己以前的名字,好好地做一個牧人。」

    「密聳帶著六個人走了,騎走了十匹馬……他們要去做馬賊。」

    查罕聽了並不生氣,揮揮手道:「誰想走?也走吧,只是要給我們每人至少留下一匹馬。」

    幾個蹲在一起的匈奴人默默地起身,從松樹上解下幾匹馬,一言不發的就離開了。

    於單停止了哭泣,驚恐的看著陸續離開的匈奴人,遠遠地衝著查罕大叫:「帶我走!」

    查罕冷漠的轉過身,彎腰施禮道:「不能了,我的王,你該在衛青偷襲的時候光榮戰死,那是你最後一次找回榮耀的地方。」

    「查罕,你不要忘記,是我收留了你,如果沒有我,你早就被仇人殺死了。」

    查罕冷冷的看著於單道:「我早就該被虎赤力殺死,至少,他是一個英雄。」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忠誠的查罕,這會讓你忠誠的名聲受到玷污。

    隨便帶我去那裡吧,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不要把我留給野獸,否則,就請你殺了我。」

    查罕呆滯的看著更多的同伴離開,這些忠勇的猛士們如果不是對於單失望到了極點,是不可能選擇自我流浪的。

    一時間,悲從心來,跪在地上高舉著雙手仰天悲號道:「崑崙神啊,你看看吧,你看看偉大的軍臣單于的兒子,你看看這就是偉大的冒頓單于的子孫……」

    於單努力的從松針堆上滾下來,爬到查罕的身邊抓著他的袍子大聲道:「帶我離開,帶我離開!」

    查罕淚流滿面,緩緩抽出彎刀對於單道:「好,我帶你離開,我們這就走,這就去見軍臣單于,這就去見偉大的冒頓王。」

    於單終於鬆了一口氣,抬頭感激的看著查罕,連連道:「你是最忠勇的匈奴人,我一定會把你的事蹟編成頌歌,在整個草原上流傳。」

    於單的眼淚流盡,兩股血泉順著裂開的眼角緩緩淌下,左手擁抱著於單,右手的彎刀已經對準了於單的背心。

    一支弩箭悄無聲息的從一顆松樹後面飛出來,輕易地就破開了查罕破爛的甲冑,鋒利的弩矢穿透了他的身體之後,又從胸前露出好長一截。

    七個最忠勇,最傷心的匈奴猛士也在同一時間覺得心口痛了一下,低頭就看見了屬於漢軍的三棱破甲錐!

    「敵襲……」

    一個猛士努力的吼了一聲,就撲倒在厚厚的松針上,再無聲息。

    查罕艱難的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皮裘的光頭老人笑瞇瞇的站在他的身後。

    「漢人?」查罕虛弱的道。

    何愁有優雅的施禮道:「大漢皇帝座下蠶室首領何愁有見過將軍!」

    「能殺了於單嗎?」冒著泡的熱血大股大股的從查罕的嘴裡湧出來。

    何愁有微笑著搖頭道:「我皇聽說攣鞮氏皇族擅長歌舞,特遣老奴前來恭迎攣鞮氏皇太子於單去我大漢建章宮為皇獻舞,以繆貴客。」

    留著血淚的查罕艱難的低下頭對面有喜色的於單哀求道:「我的手沒力氣了,你能自殺麼?」

    於單一個骨碌從查罕的懷裡滾出來,連滾帶爬的來到何愁有的跟前,抱著何愁有的腿道:「救我!」

    何愁有撫摸著於單的頭頂笑瞇瞇的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

    失去支撐的查罕轟然倒地,蠕動了一下,他的後背就有一桿長槍狠狠地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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