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08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3 17:58
    第一零九章襲擊(4)

    雲瑯全身都在痛,匈奴人的骨箭頭還刺不穿他的鎧甲,而每一枝羽箭落在身上,就像是挨了一鎚子一般,不用看他就知道,等回去之後,自己一定是滿身烏青。

    從匈奴大營出來的騎兵明顯比剛才遇見的那些騎兵聰明,至少他們不敢攔在戰車前面等著被撞死或者碾死。

    戰車上的甲士將長戈插在戰車角上,換上了弩箭對匈奴人作密集攢射。

    不知為什麼,站在地上的時候,這些甲士都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一旦站在戰車上,弩箭攢射的效果就出奇的差。

    哪怕是飛斧,短矛一樣如此……

    戰車不停,依舊向前狂奔,雲瑯的目的不是殺死這些匈奴人,而是衝進匈奴人的營寨,把那裡攪個翻天覆地。

    一枚碩大的流星鎚忽然出現在雲瑯的面前,他本能的縮一下脖子,流星鎚就砸飛了他的頭盔,擦著他的頭皮呼嘯而過,就在這一剎那的時間裡,雲瑯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流星鎚的趨勢不見,站在雲瑯身畔的甲士腦袋被流星鎚砸個正著,啪的一聲爆開……

    一個彪悍的匈奴當戶坐在馬上,身體上纏滿了鐵鏈子正衝著雲瑯大喊大叫。

    另一個甲士卻沒有如雲瑯一般發愣,即便是眼看著同伴被殺死,他依舊兇猛的抱住了那顆去勢已盡的流星鎚,順便將流星鎚纏繞在長戈的桿子上。

    戰車猛地停頓了一下,拉車的兩匹戰馬前蹄騰空昂嘶一聲繼續向前狂奔。

    雲瑯看的清楚,那個剛剛還坐在戰馬上的匈奴當戶的身體被戰車拖拽的凌空飛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剛剛站起來走了兩步,又被狂奔的戰車拖倒……

    謝寧大喊大叫著驅車從旁邊趕過來,手中的長矛猛地刺向倒地的匈奴當戶。

    匈奴當戶被拖著卻並沒有失去戰力,他的身體隨著戰車的軌跡左右搖擺不定,謝寧一連出手兩次,也僅僅刺傷了他的大腿。

    戰車從一具死馬的屍體上碾壓而過,車身被高高的拋起,猝不及防的甲士被強大的慣性從戰車上拋了出去,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那個被鐵鏈子拖拽的匈奴將軍也同樣被鐵鏈子帶著撞在戰馬屍體上,而後如同風箏一般被丟上高空,轟的一聲就砸在戰車的後車廂裡。

    劉二把韁繩丟給了雲瑯,自己握著短刀就撲在了匈奴當戶的身上。

    雲瑯握著韁繩,繼續催動戰馬狂奔,至於身後傳來野獸撕咬一般的動靜,他充耳不聞。

    他是一個有了目標之後,就會堅決完成的人,匈奴大營近在咫尺,只要衝殺進去就是最大的勝利……

    身後沒有動靜了,不論是劉二的,還是匈奴人的都沒有什麼動靜。

    雲瑯的眼淚忍不住往下淌,這一刻戰死的不僅僅是劉二跟兩個家將,同樣的事情也在其餘的戰車上正在上演。

    匈奴人丟棄了戰馬,雨點般的落在疾馳的戰車上,一瞬間十幾輛戰車就撞在匈奴人匆匆準備好的阻攔物上,戰馬被撞的稀碎,同樣的,戰車上的軍卒也被高高的拋起,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司馬遷站在牛車上,親眼目睹了前方戰車的遭遇,不但不恐懼,反而揮舞著手裡的長矛嘶聲吼道:「殺啊殺啊!」

    駕馭牛車的軍卒也被眼前的激烈的戰況刺激的雙目通紅,一柄柄短刀刺在牛的屁股上,這些平日裡還算溫和的動物,轉瞬間就發狂了,從疾步走立刻變成了狂奔……

    一隻血乎乎的手從雲瑯手中搶過韁繩,劉二重新坐在馭手的位置上策馬狂奔。

    雲瑯抬頭看一眼東邊,月亮已經快要落山了,再有一柱香的時間,大地將會迎來最黑暗的時刻。

    如果不能在這一柱香的時間裡徹底擊潰匈奴人,不論是霍去病,還是別的軍卒,想要摸黑從匈奴大營裡找到一條回城的路幾乎是一樁不可能的事情。

    雲瑯又擔憂的回頭看一眼遠處的受降城,只見受降城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一個模糊的黑點就站在大火邊上。

    雲瑯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剛剛升起來的擔憂,準瞬間就消失了。

    看樣子,郭解這一次不準備逃跑了……

    迎著凜冽的狂風,雲瑯的長發翻捲,手握鐵盾盪開了一柄鐵矛,戰車越過窄窄的防火溝渠,一頭紮進了驚慌的匈奴人群。

    戰車從人群裡鑽出來之後,身後留下了一條血肉模糊的道路……

    霍去病的短矛投擲了出去,劃過長空,直奔渾邪王的胸膛,恨不得將他即刻洞穿。

    渾邪王久經戰陣,面對呼嘯而來的短矛並不是很在意,就在短矛將要靠近他身體的時候,一面巨盾橫著拍飛了短矛。

    渾邪王正要大笑,身體卻猛地僵住了,然後無力地掙扎兩下,就從戰馬身上栽到了地上。

    驚慌的匈奴人抱起渾邪王才發現,一枝異常粗大的羽箭從渾邪王的左肋穿了進去,只留下不長的一點箭桿。

    霍去病仰天大笑,烏騅馬再一次邁出前蹄,帶著他向近在咫尺的渾邪王殺了過去。

    一個光頭巨漢用碩大的拳頭捶一下胸口,不但不退,反而揮舞著狼牙棒向霍去病迎了過來。

    「渾邪王死了」李敢收起大弓大聲嘶吼。

    緊跟著其餘漢軍也一樣在戰鬥的間隙高聲吼叫:「渾邪王死了」

    嘶吼完畢揮動武器的手變得更加有力。

    「砰」

    霍去病的重劍與狼牙棒重重的撞在一起,兩柄狂暴的武器在碰撞的一瞬間就靜止了,然後同時落地。

    烏騅馬連連後退,光頭大漢的戰馬卻哀鳴一聲栽倒在地上。

    霍去病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流血的手停止顫抖,烏騅馬卻前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霍去病不得不從抱頭從烏騅馬的前面滾落。

    一柄短矛落在霍去病手邊,側身而過的李敢並沒有理睬霍去病,以及那個剛剛從戰馬身下翻身而起的匈奴人,眼看著渾邪王已經被一群匈奴人保護著就要退入黑暗,他不想讓此戰留下任何的遺憾。

    霍去病站起身,提起插在地上的短矛,指著那個匈奴大漢道:「不錯的猛士,死了實在是可惜。」

    壯漢撿起狼牙棒瞅了瞅,發現狼牙棒已經快被重劍斬斷了,已經不堪使用,就隨手丟棄,提起一柄刺在屍體上的短矛道:「殺了你,我就是渾邪王!」

    霍去病的眼睛瞪得好大,嘴巴也張的好大,驚恐的瞅著匈奴人所在的方向。

    猛地丟掉了手裡的短矛,縱身向旁邊的凹坑躍去……順勢拖過一具匈奴人的屍體蓋在身上。

    光頭大漢楞了一下,然後就向前一步,準備將霍去病刺殺……

    身後馬蹄如雷,光頭大漢霍然轉身,只見兩匹口吐白沫的瘋狂戰馬從他的背後衝過來,他側身閃過,又看見兩匹戰馬養著他直衝過來。

    手的短矛擋住了戰車甲士威猛的一擊,就在他想要伸手將甲士拖拽下來的時候,他的膝蓋卻猛地一疼,緊接著身體矮了下去……等兩輛戰車從他身邊駛過之後,地上留下了一堆碎肉。

    一輛,兩輛,三輛,十餘輛戰車從霍去病身上碾過去之後,他才推開身上的匈奴人身體,心有餘悸的瞅著遠去的戰車。

    他還是第一次正面戰車之威,就剛才的感覺,那東西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一輛牛車停在霍去病的身邊,看拉扯挽牛喘著粗氣的模樣,霍去病覺得這頭牛可能命不久矣。

    「將軍可要上車?」

    司馬遷得意的靠在車廂上,悠閒地就像問霍去病要不要去踏青。

    霍去病四處張望一下,發現烏騅馬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站立的地方狼藉一片,到處是屍體,除他之外,看不見一個站立的人,也看不見一匹可供他騎乘的戰馬。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15:27
    第一一零章兩敗俱傷

    沒了月亮,對漢軍的攻擊非常的不利,對匈奴人逃跑卻非常的有利。

    「全軍回城!」

    霍去病瞅著四處奔馳的漢軍,下達了軍令。

    「不追殺渾邪王了?」司馬遷急急問道。

    霍去病不願意跟司馬遷這個純粹的書生多說軍陣上的事情,今晚這一戰,勝得有些僥倖,需要快快的回城休養生息,準備迎接匈奴人的進攻。

    畢竟,還有一半的匈奴人還在外邊,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雲琅躺在車輪上,他的臉距離鉸刀只有一寸之遙,劉二仰面朝天的躺在他身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失去了最後的月光,狂奔的戰車只有車毀人亡的下場,雲琅覺得自己還活著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戰車衝出去的有些遠,就在剛才,有一大群匈奴騎兵從馬車邊上疾馳而過,但凡有一個匈奴人對這輛毀壞的戰車有點興趣,雲琅基本上就十死無生了。

    「咳咳……」

    劉二咳嗽著坐了起來。

    「家主」

    劉二低聲喊道,他不敢大聲喊,生怕把匈奴人給招來。

    「別喊了,活著呢。」

    雲琅低聲回應道。

    劉二循聲爬過來,摸索到雲琅之後,發現家主的四肢齊全,似乎沒有受多重的傷,就鬆了一口氣。

    「沒事,就是太累了,兩隻胳膊沒什麼力氣,不想動!」

    「不知道仗打贏了沒有。」

    「應該是打贏了,剛才有好多匈奴人從我們這邊跑了,我們歇口氣,就要盡快回城,遲則有變!」

    雲琅過來好久,才感覺到四肢的存在,努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去拖拽劉二,卻跟劉二滾成一團。

    「我的肋骨受傷了,動不了,家主您先回去,再找人來救我。」

    「左邊還是右邊?」

    「右邊!」

    雲琅來到劉二的左邊,用盡力氣扶劉二站起來,將他的左臂放在肩頭,半拖半扛的向受降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雲琅至少看到了四輛傾覆的戰車,流著淚在周圍摸索,他只找到六具屍體,以及一個只剩下一口氣的同伴。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雲琅背著一個,拖著一個,一步步的向受降城挨。

    他不想管戰場到底怎麼樣了,不管是個什麼結果都與他無關了,盡力了,也就無愧於心,現在,他只想把兩個同伴帶回去。

    他聽見有人在低低的呼喚他的名字,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心情回答,他很怕從哪些人嘴裡知道,自己帶來的車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一輛牛車橫在前面,牛車沒有翻,只是拉車的牛已經死了,車上坐著一個死去的軍卒,雲琅把劉二以及傷兵送到牛車上,卸掉挽具,自己拖著牛車繼續向受降城走。

    不知什麼時候,沉重如山的牛車忽然變得輕快了,應該是有一個人在後面推。

    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戰場也逐漸變得清晰。

    雲琅停下腳步,回首再看戰場,宛如再一次重生一般。

    無人照料的篝火已經快要熄滅了,只有縷縷的青煙扶搖直上,那些被焚燬的軍帳也同樣冒著青煙,諾大的戰場上滿是牛皮燒焦的臭味。

    留存下來的戰車遠比雲琅預料的要多,至少還有一半的戰車還能用,如今,那些戰車正滿載傷兵,跟在他拖拽的牛車後面,排成一字長龍。

    霍去病從牛車後面探出頭道:「怎麼不走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剛才斥候來報,匈奴人在十五里之外停下來了。」

    「戰況如何?」雲琅抽抽鼻子,重新拉著牛車啟動。

    「戰況不知道啊,只能確認渾邪王重傷,被李敢的大弓給了一下,位置在腰肋上,死活不知!

    其餘的斬獲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只要是匈奴人頭,我下令全部斬下來,數量不如我預料的多,只有兩千餘,就攤在後面的空地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不看了,我們,我們自己的傷亡呢?」

    「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是一定的,不過,這一戰總體上來說是一場勝仗。」

    「戰死了七百多?」

    「八百三十一人……娘的,這樣的勝仗要是再來兩次,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李敢跟趙破奴他們如何了?」

    「李敢命好,就挨了一箭,趙破奴運道差點,被射的跟刺蝟似的,如果不是甲冑擋著,早死了!」

    「找到謝寧了麼?」

    「找到了,腿折了,其他無大礙,倒是你平安無事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啊。」

    說完這些,雲琅跟霍去病都沒有什麼說話的想法,說不好這到底是一場勝仗,還是一場敗仗。

    幾百個平日裡朝夕相處的夥伴,這樣的勝利對他們兩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三四里的路不算長,當太陽爬上山的時候,雲琅一行人也就來到了受降城。

    最進城門的時候,雲琅感慨至極,這道門對他來說,就是一道生死門,走進城門就等於從地獄爬回了人間。

    「將軍萬勝!司馬萬勝!」

    郭解一個人站在城門洞子裡捶著胸甲向雲琅,霍去病致敬,聲音嘶啞且顫抖。

    而突兀的出現在城門洞子裡邊的蘇稚嚎啕大哭著撲進雲琅的懷裡,怎麼拽都拽不開。

    當蘇稚看到躺在牛車上奄奄一息的劉二他們,這才驚覺自己還有職責在身。

    喊來了一群婦人,將傷兵一一的送進了傷兵營。

    「之前的那些傷兵呢?」

    「全部在河對岸,就我帶著藥物回來了……」

    「這樣也好,戰爭能不能結束還很難說呢,留在那邊安全一些。」

    「沒有打贏?」

    「兩敗俱傷,總的來說匈奴人受創更重,渾邪王被李敢射了一箭,應該活不成了。」

    蘇稚給雲琅烏青一片的腰上貼了一片藥婆婆獨家秘製的狗皮膏藥,就去照顧別的傷兵去了。

    此次出戰的將士幾乎是人人帶傷,完整的人幾乎找不到。

    雲琅看了一遍劉二,發現這傢伙睡著了,且呼吸平穩,看樣子死不掉了,就換了一身漂亮的鎧甲上了城牆。

    這個時候,城牆上需要每一個能站立的大漢軍卒,需要每一個人都換上嶄新的鎧甲,無論如何也要給匈奴人一個大漢軍隊依舊是兵強馬壯的假象。

    霍去病坐在箭樓上,被郭解伺候著喝酒吃飯。

    這還是雲琅第一次見到霍去病從郭解的手裡取食物吃。

    這是認可的表現。

    雲琅也很自然的從郭解手裡接過干餅子,喝了以一口酒潤潤嗓子道:「匈奴人還是來了!」

    「百餘哨探而已,匈奴人吃不準我們的實力了,郭解,傳令下去,一旦匈奴人進入床弩的射程,就擊殺!」

    聽霍去病這樣說,郭解應諾一聲,就小跑著去床弩那邊傳達霍去病的軍令。

    「郭解不錯!」

    霍去病看著雲琅道。

    「我比較信任現在的郭解,等回到長安還需再看看!」

    「戰場上靠得住的人,回到長安也會靠得住的。」

    「你這話有問題,在受降城,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是連接在一起的,回去之後可就難說了。」

    「你還是不信任這個人?」

    雲琅笑道:「只信一半,問題是即便是在戰場上他也只靠得住一半啊,別忘了白登山的事情。」

    床弩的被扣動了,雲琅霍去病循聲望去,只見原本圍繞著受降城遊走的匈奴人,有兩個栽於馬下。

    剩餘的匈奴人打一聲唿哨,就向遠處狂奔而去,看樣子,匈奴營帳那邊還有人在等他們的消息。

    霍去病冷哼一聲道:「匈奴人要走了。」

    雲琅點點頭道:「你也給長安去軍報,要求援兵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15:28
    第一一一章遠景規劃

    「今天戰死一百,明天戰死一百,後天再戰死一百,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

    一大排蒙著麻布的屍體擺在雲琅的面前,雲琅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針扎一般的疼痛。

    包紮的如同木乃伊一樣的趙破奴從回到受降城,就把床鋪搬到放置戰死袍澤的帳篷裡說什麼都不肯離開。

    戰死的袍澤中,就數他麾下的軍卒最多……

    「都怪我……居然迷路了!」

    「我在糊塗的時候打了一場糊塗仗……」

    趙破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力的捶打胸口,眼看著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就被雲琅給制止了。

    「別把自己捶死,否則,匈奴人的功勞簿上又要添上一筆戰績了。」

    「阿琅,不能這樣下去了,不能這樣下去了,你是我們幾個人中最聰明的,想想辦法啊,將士們死的太容易了,太容易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我們可以強大到無視匈奴的地步,用堂堂正正之師從正面擊敗匈奴。

    可是這些匈奴人也不傻啊,人家基本上不給我們正面決戰的機會。

    跟匈奴人發生的每一場戰鬥都是遭遇戰,突襲戰,要求的就是一個速戰速決。

    這個時候我們強大的武器基本上沒有發揮的餘地,自然只有拿人命去換。

    除非……」

    「除非什麼?」趙破奴一把抓住雲琅追問道。

    雲琅無奈的搖搖頭,掙脫趙破奴的手,就去了帳幕外邊,在這個地方說任何話,都是對這些死去將士的褻瀆。

    受降城重新煥發了生機,只是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麼笑容,即便是重新開始修路的奴隸們也無精打采的。

    那些被雲琅從戰場救活的羌人,因為這幾天沒人管,有的死掉了,有的即便是活著也只剩下了一口氣。

    歇古還活著……只是污穢不堪。

    在被羌人婦人沖洗乾淨之後,就送到雲琅的面前。

    瞅著歇古鬼火一樣的眼睛雲琅輕聲道:「羌人戰死了七千六百多人,如此,你滿意了?」

    歇古深陷的眼睛頓時呆滯了片刻,然後張嘴道:「都是你們殺的。」

    雲琅搖頭道:「我們殺了一些,匈奴人殺了一些,然後就成這樣的局面了。」

    「羌人太弱小了……」

    「不是羌人太弱小,而是你們太愚蠢,兩大之下難為小,這個道理在大漢,即便是婦人都曉得,偏偏你們不知道。

    此次事後,你羌人想要重新恢復到以前的人口數目,沒有五十年的光陰根本就不可能。

    漢人要對付匈奴人,沒想對付你們,是你們自己主動參與了戰爭,主動接受匈奴人的驅使,來受降城送死。

    很多年前,戰爭的形式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光憑藉勇氣跟仇恨已經打不贏一場戰爭了,尤其是在對方兵甲鋒利的情況下,強行作戰,就是目前這個結果。」

    歇古瞅著雲琅道:「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反正你要殺我,就不要再羞辱我了。」

    雲琅笑著搖頭道:「沒打算殺你,相反,我還會給你一輛牛車,你趕著牛車去你們的營地看看,看看剩下的婦孺該怎麼度過今後的歲月。」

    「你要我給你們領路去抓那些婦孺是麼?」

    雲琅笑了,指指窗外正在勞作的羌人奴隸道:「找人帶路?多得是,我只要付出一點糧食,就會有無數的羌人給我們帶路,即便是要他們去挖你們祖先的陵寢,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帶我們去。

    死掉的人已經太多了,再死的話,這片草原上就該沒活人了。」

    「你會如此的仁慈麼?」

    雲琅搖搖頭道:「原本不會,自從聽說匈奴渾邪王死掉之後,他的部屬抓了你羌人婦孺兩千餘人為渾邪王殉葬,我就開始可憐你們了。」

    「這不可能!渾邪王答應過我們,要把河曲城還給我們的,我們在幫他作戰,他不會這樣對我們的……你說渾邪王戰死了?」

    歇古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單手攀住木籠不斷地搖晃。

    「對啊,任何跟大漢為敵的人終究難逃一死,軍臣單于死了,左賢王如今正在給吾皇獻舞,再死一個渾邪王算得了什麼,走吧,去草原上看看吧,那些婦孺沒了武士們的保護天知道正在經歷什麼樣的災難。

    別忘了氐人這一次做的很聰明,他們可沒有幫助匈奴人作戰,雖然也有一點損失,卻沒有你們羌人來的那麼慘烈。」

    「給我一匹馬!」

    雲琅大笑一聲,單手按在歇古的腦袋上道:「前些天你的要求僅僅是給我一碗水,今天就變成給我一匹馬,我相信,等你看到草原上婦孺們的慘狀之後,你會帶著她們來到受降城,渴求我收留她們,不論是你,還是她們,都會心甘情願的成為奴隸的。

    畢竟,漢人是人不是野獸,不會拿活人殉葬,不會眼看著這些婦孺們活活餓死,出於高貴的原因,我們也不會搶佔你們的女人,在我們治下,至少你們會活下去,可能活的比以前還要好。」

    「求你,給我一匹馬!」

    歇古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他被雲琅描繪的場面嚇壞了,不是因為雲琅說的話惡毒,而是因為雲琅說的每一個字可能都會成為現實!

    雲琅非常的大度,不但給了歇古一匹馬,還允許他挑選兩個輕傷的羌人跟他一起離開,同時,還給了他一輛牛車,牛車上堆滿了食物……

    霍去病習慣性的坐在箭樓的台階上,目送歇古離開,見雲琅把腦袋靠在樑柱上不說話,就問道:「你要那麼多的人做什麼?」

    雲琅閉著眼睛道:「受降城的防禦體系太差,城牆不夠高,城池不夠大,護城壕溝不夠深,投石機不夠多,城池前面的地域過於廣闊,而且整座城池的沒有什麼縱深可言,如果能在大河上修建一座鐵索橋,就能把河東河西連接起來,以後重點發展三面被大河包圍的河西,如此,受降城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通都大邑。

    不論是在軍事上,還是在經濟上,甚至在地位上才能媲美中原。」

    霍去病詫異的道:「人生不過百年,你考慮那麼久遠做什麼?」

    雲琅尷尬的笑道:「可能是習慣……」

    霍去病笑道:「你要是喜歡就去做,不管能成什麼樣子,總之不辜負此生就是了。

    你知道不?趙破奴把受傷的匈奴人全給殺了,親自動的手!」

    「殺幾個匈奴人罷了,你奇怪什麼?」

    霍去病搖頭道:「殺匈奴人自然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就是他喜歡砍下來的匈奴首級摞起來,這就很奇怪了。」

    「京觀?」

    「是啊,當年楚國名將潘黨大敗晉國,收晉國戰死將士的屍骸堆積成丘,史稱京觀。」

    「那又如何?」

    霍去病瞅著雲琅道:「我覺得很威風啊,決定以後一定要弄一座更大的。」

    雲琅拔腿就走……

    自家的八百多具屍體摞在一起也非常的壯觀,即便是分成了十幾堆,還是有說不出的壯觀,雲琅恨死京觀這個說法了。

    焚化將士遺體的火焰燃燒了整整兩天,殘存下來的骨灰,也不分你我的裝進了八百多個小小的陶罐,沒個陶罐上都掛著一枚身份牌,以前的時候,這些身份牌都是掛在他們脖子上的……

    這東西只有騎都尉軍中有,從白登山那裡借來的親兵,雲琅也派人打造了這種身份牌。

    人活著,身份牌是辨認是否自己人的好東西,人死後,雲琅很希望他們的靈魂能夠附著在上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0:15
    第一一二章霍去病的意志

    骨灰罈子,是作為第一優先運送的東西,將第一批回到東京。

    雲瑯很遺憾,那些戰士是自己騎著馬來到了邊關,回去的之後只能被裝在罈子裡。

    中軍府可能會極其野蠻的將骨灰罈子還給他們的家人,不知道會不會說他是英勇戰死的。

    因此,雲瑯就找來軍中所有會寫字的人,先是寫出來了範文,然後要那些會寫字的人把這範文謄抄八百多份,最後交給他,來填上戰死將士的名字,以及在竹簡的最後面,用火漆加蓋了印信。

    範文不是很長,只是描述了他們家中戰死子弟的功績,對於軍功的描述是最清楚的,雲瑯希望這份不是公文的公文能給戰死將士的家眷帶來一些補償。

    諾大的騎都尉軍中,校尉以上軍官是沒有實際功績的,斬首的軍功第一優先獲取的人是戰死的將士,保證他們每人都能有一記斬獲,然後就是傷殘的軍卒,最後才是普通參戰且活著歸來的將士。

    對於雲瑯提出的這種分配軍功方案,霍去病無所謂,李敢雖然覺得遺憾也非常的贊成,至於趙破奴認為,人已經戰死了,就不該多佔活著的將士們的攻擊,畢竟,功績對活人的作用是最大的。

    「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獎賞……」雲瑯看了趙破奴一眼並沒有同意他的意見。

    「司馬說的對,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獎賞。」兩條腿都綁著夾板的謝寧道。

    「我們無所謂,我趙破奴就算是沒有斬獲也有指揮之功,普通的將士們可沒有。

    來到軍中的漢子,哪一個不期望著光宗耀祖,然後榮歸故里?」

    霍去病淡淡的道:「他們會榮歸故里的,一次戰死了這麼多人,剩餘的將士的官職也會上升的,一旦騎都尉擴編成軍,沒死的都會成為軍官。」

    「錢財賞賜上,也不會少,反正這一戰,我們的繳獲還是非常多的,足夠每個人分的。」

    趙破奴見霍去病跟雲瑯一唱一和的,連忙道:「我如果繼續反對,你們是不是就要把我踢出騎都尉?」

    雲瑯點頭道:「是這樣的。」

    趙破奴吸了一口氣道:「那我同意!」

    霍去病笑道:「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告知全軍,著為永例,我騎都尉的永例!」

    趙破奴嘆息道:『這樣做會讓將士們失望的,畢竟,軍功少了很多。」

    霍去病笑了一下道:「那就多立一些功績。」

    趙破奴還要再說話,就被李敢給簇擁著離開了軍帳。

    「重死人輕活人不算是一個好方法。」在一邊充當文書的司馬遷也小聲道。

    「那是因為大漢歷來只重活人,輕死人,這同樣不是一個好辦法。」雲瑯似乎對自己的決定非常的肯定,不容別人質疑。

    「就不能死人活人兼顧麼?」

    「大漢對有功之臣施行的是重賞……所以,錢財就那麼多,兼顧不了……」

    非議朝政不是一個很愉快的話題,雲瑯勉強說了兩句就跟霍去病離開了。

    司馬遷只好嘆口氣,將今日的會議記錄整理好,最後寫成文告,等雲瑯,霍去病看過之後就宣佈。

    「你一定要把那些人都要攆走麼?」

    來到城牆上,雲瑯就沒有什麼顧忌了,直接問道。

    霍去病笑道:「我只要最純粹的人,只要把驅趕匈奴保衛邊疆當成天命的人,至於那些為了陞官發財才來到我騎都尉軍中的人,給他們富貴任其離去也就是了。

    明明是我的想法,卻讓你出頭,對不住啊。」

    雲瑯無奈的搖頭道:「這麼說,經過這一戰,你從中發現了很多問題?」

    霍去病點頭道:「不堅決!」

    「誰不堅決?」

    「很多人……原本在月亮出來的第一時間,我們就該發起突襲,先要驅趕匈奴牛群,馬群,製造混亂的,結果,這個目的沒有達成,以至於讓我們後來的進攻變得無比的艱難。

    趙破奴麾下的軍卒為什麼會死傷慘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遇到匈奴的時候,有人後退了,沒有奪得先機,以至於陷入了苦戰。

    後來如果不是因為你突然出現了,騎都尉還需要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甚至失敗!」

    「趙破奴麾下多為謝帥他們的親兵,猶豫不前乃是正常的反應,你是不是看的太嚴重了。」

    霍去病扶著城頭的青石仰天無聲的笑了一聲,而後看著雲瑯道:「這一次很僥倖,我不想下一次還依靠僥倖來成事!」

    雲瑯點頭道:「你是將軍,不能被部下 議,我是軍司馬,天生就是被軍卒們拿來非議的,這件事我來辦,以後牽涉到這件事的時候,你最好一言不發。

    我會處理好的!」

    霍去病道:「匈奴人敗走了,應該能消停一年,我們如果不盡快利用這段時間來整軍頓武,以後會更加的艱難,會死更多的袍澤。」

    雲瑯知道霍去病的心裡在想什麼,他已經對目前這樣的戰爭完全失去了耐性。

    他想跟舅舅一樣,率兵進入草原,與匈奴人作真正的戰鬥,而不是依靠城牆,做被動的防守。

    準確的來說,他不喜歡古板的戰鬥,更喜歡天馬行空,肆意妄為的戰鬥方式。

    凌汛過後,大河兩岸就迅速的變綠,河岸邊的大樹長得鬱鬱蔥蔥,雖然只展開了兩片嫩葉,天氣卻無可阻擋的變得暖和起來了。

    匈奴人的到來,導致受降城錯過了最佳的播種時間,好在不算太晚,戰爭塗抹在受降城上的鮮血還沒有乾透,羌人們就在漢軍的帶領下,開始用早就準備好的元朔犁開始翻耕土地。

    因為人手增加了很多,農具也使用了最新式的,導致雲瑯僅僅用了十天,就帶著一群牧人,農人,軍人,女人一起完成了所有播種任務。

    這不是雲瑯最初的計畫,他原本以為今年能夠多播種四千畝的,結果,這個想法被匈奴人給毀了。

    繁重的勞作,可以讓很多人忘記戰爭帶來的傷痛,每當人們看到一塊已經播種完畢的土地,總會露出笑容,畢竟,這裡播種的全都是希望。

    雲瑯作為最高地方長官,頒布了大漢每年都要由地方官員頒布的《勸農令》,雖然這道命令只是在重複大漢帝國先皇的旨意,當胥吏們鄭重其事的宣告這個文本的時候,羌人們很規矩的追隨漢人一起跪地聽令。

    這道由文皇帝頒布的旨意,非常的寬宏,在這道《勸農令》中,即便是蠻族也發出了善意的勸誡,希望他們能夠重視農耕,做到自食其力,如此,才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就雲瑯看來,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願景,他很希望這道《勸農令》裡的內容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實。

    漢家的種子,正在羌人的土地上慢慢的發芽,而後會成長,最後結出碩果,這是一幅美的不能再美的圖畫。

    如果匈奴人的種子,長在匈奴人的土地上生根發芽,最後結出碩果,這就很不美妙了。

    至少,趙破奴是這樣認為的。

    渾邪王沒有毀掉受降城的耕作希望,受降城就希望毀掉渾邪王領地裡的農作物。

    祁連山下雪水充沛,不但孕育了大片的肥美草原,同時,也養育了無數的青稞,渾邪王之所以以富庶聞名於匈奴,就是因為他們不僅僅是放牧,同時也耕作糧食。

    最重要的,渾邪王領地裡還有一個地方叫做鏡鐵山,是匈奴人領地裡難得的出產鐵礦的地方。

    這麼多年以來,匈奴人手中少的不能再少的鐵器,都是出自鏡鐵山。

    那裡,也是漢奴最集中的地方。

    「慢慢來,等糧食快要收割了,我們再去!」霍去病丟下手上的劃線的木棍,他對這個地方非常的感興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5 14:30
    第一一三章皇帝老大的地位不可動搖

    在春天裡談論秋天的軍事計畫,完全是出於無奈。

    軍功的劃分計畫,遇到的阻力遠比霍去病,雲瑯預料的要大。

    斬首多的將士,不是很願意分薄自己的軍功,他們認為,軍功是自己用命博來的,不應該分給那些戰死的倒霉鬼。

    只有很少的一部人認為自己之所以能夠取得戰功,其中有戰死袍澤的一份功勞,分出去一些也無可厚非。

    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最容易動搖軍心,這對一支軍隊來說是致命的。

    戰死的將士實在是太多,即便是把無主的功勞全部給了戰死的將士,軍功依舊不夠分的。

    霍去病,李敢,趙破奴,雲瑯,謝寧把自己的軍功全部貢獻出來填給了戰死的將士,依舊達不到讓每個戰死的將士分到一記斬首攻擊,從而讓他的家人擺脫沉重的賦稅壓力。

    雲瑯很無恥的宣佈,用一百個雲氏銅錢購買斬首之功,結果那些將士們依舊無動於衷。

    他們吃定了雲瑯,霍去病不敢吞沒他們的軍功!

    這種事別說霍去病,雲瑯不敢,就是謝長川他們這些老兵痞們也不敢!

    貪污點錢財,皇帝可能會睜隻眼閉隻眼,貪污軍功……大漢朝已經很多年沒人敢這麼幹了,上一次這麼幹的人還是在平滅八國之亂的時候。

    僅僅一次,北軍,細柳營中就有七十四顆人頭落地,官職最高的是藩王……

    也就從那一刻起,漢軍中就開始執行秦軍律,斬首得功!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戰場上經常能看到將士腰裡拴著兩顆人頭,然後依舊酣戰不休,直到砍下第三顆。

    軍中記錄軍功的時候,也算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將士們把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放在軍法官面前,軍法官用刀子在首級額頭劃一刀,就算是通過驗功了。

    那個地方雲瑯從來都不去!繡衣使者卻非常的喜歡。

    在別的地方,繡衣使者都是以各種身份存在的,只有在騎都尉,繡衣使者就明晃晃的穿著華麗的繡衣,整日裡在軍營逛蕩,他們對什麼都好奇,對什麼都要看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記錄軍功的時候。

    別說冒功,就連腦袋被漢軍不小心砍成兩瓣的首級,都會被他們一腳踢開,認為那一顆頭顱是已經被軍法官勘驗過的,是軍卒故意把腦袋砍成兩瓣來騙軍功……

    霍去病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對於軍人來說,馬上封侯是每一個人的夢想,每斬下一顆匈奴人頭,他們就離自己的夢想更進一步。

    雲瑯瞅著那些防自己跟防賊一樣的軍卒,吧嗒一下嘴巴對霍去病道:「看樣子,我的名聲算是臭大街了。」

    霍去病笑道:「要不然我去借?」

    雲瑯笑道:「沒必要,這些傻蛋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這一次我們陣斬了三千餘匈奴首級,戰死的將士之所以很少有軍功在身,完全是因為他們沒命提著匈奴人的腦袋去記功,全便宜這些傢伙了。

    一個人斬首三四級,還有斬首七八級的,也不想想,這麼誇張的軍功到了中軍府會給中軍府造成什麼樣的衝擊。

    不僅僅是我們,去年冬日,你舅舅在大青山陣斬了左賢王部上萬首級,白登山守衛戰中,謝長川他們也有上萬的斬獲。

    這麼多的軍功一下子湧到長安,陛下恐怕早就頭大如鬥了,有功的將士不能不賞,可是一次賞賜這麼多,就我大漢那個連俸祿都拖欠的國庫,你以為能給這麼些人多少獎勵 「

    霍去病笑道:「國朝獎勵有功之臣,不外乎爵位跟財物,國庫充盈的時候自然是以財帛為主,國庫既然不充盈,自然是以爵位為主。

    等到這些傻蛋們發現自己成了第四,五,六位候選里長,亭長人選的時候,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心情。」

    雲瑯大笑道:「所以啊,我出一百個雲錢購買匈奴人首級,這可是良心價啊!」

    軍心動亂自然是不成的,為了安撫軍心,霍去病出面否決了雲瑯準備平均戰功的策略。

    算是平息了這場風波。

    人心測試的結果不太好,霍去病期望的一心為公的軍卒少之又少,根本就不可能成軍,因此,在嗟嘆之餘,也只好認了目前這樣的狀況。

    這也說明,皇帝的召喚力依舊是最強的,且不容動搖!

    這也是雲瑯在暗中做的一個測試,結果與霍去病一樣,沒有成功,真正的漢軍,不可能為一兩位將軍的個人想法而改變初衷。

    換句話說,都是死心眼!

    騎都尉戰損過半……這是雲瑯給中軍府上的文書中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自從跟渾邪王的戰事告一段落之後,雲瑯一直在等待長安那邊傳來消息,並且補充兵員。

    只可惜,距離實在是太遠,想要得到回應,至少也該是五月份的事情了。

    白登山的守將換成了平陵侯蘇建。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位平陵侯對受降城並不是很重視,表現的也非常平淡。

    按理說,他已經上任二月有餘,早就該來受降城檢閱一下這裡的將士。

    結果,直到現在都沒有來,即便是受降城的軍報送達了白登山,與渾邪王如此重要的一場戰爭,在他眼裡似乎並不算什麼,只回覆了「知道了」三個字,不僅沒有派來雲瑯希望的援軍,連雲瑯要求弩箭,弩弓的要求也被拒絕了。

    按理說,此人與衛青關係極為密切,衛青四次出征匈奴他都跟在身邊,生生的從一個校尉,在短短的時間裡官至平陵侯遊擊將軍,統禦原西部校尉,中部校尉,東部校尉大部,堪稱大權在握。

    無論如何應該對受降城裡的雲瑯,霍去病等人多一份關照,如今,不但沒有特殊的關照,連應該給的支援也不給。

    雲瑯跟霍去病就這件事討論過很多次,結果都不明朗,蘇建這人並非一個薄情寡義之人,這樣事情原本不該出在他身上,既然出現了就該有雲瑯他們不知道的理由。

    到了這個時候,雲瑯極度的懷念何愁有這個宦官,老宦官帶著曹襄回長安參加皇帝的千秋節去了,讓雲瑯一下子就沒了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的依仗。

    遲遲不見援兵,受降城的裡的將士們也不由得竊竊私語,他們執著的認為,是白登山的人在嫉妒受降城的戰功。

    雲瑯也希望他們這樣認為,至少,士氣還能保留得住。

    形勢不明的日子非常的難過,雲瑯連續向長安派去了兩隊信使,表面上是催促曹襄早日歸營,順便籌集一些物資,實際上,他給長平,阿嬌,各自去了一封信,將受降城遭遇的困難說了一個清楚,希望能從她們的嘴裡知道一些他跟霍去病不知道的內因。

    「渾邪王在鏡鐵山不遠處的黃泥灘屯田,那裡可是一處難得的好地方,地勢平坦不說,還被兩山夾在山谷裡,中間有一條北大河,所有的地都是水澆地,不僅僅出產青稞,還盛產高粱,那年,我路過鏡鐵山……天啊,人間仙境不足以論其美……嘖嘖,那裡還盛產一種黑羔羊,在匈奴,一頂黑羔羊皮帽堪稱無價之寶,如果我們兄弟能夠拿下鏡鐵山,哈哈哈,一人弄一箭黑羔羊皮大氅回去,那才叫一個威風……」

    趙破奴如今深受將士們愛戴,每個人都喜歡聽他胡扯,喜歡把心裡話跟他說。

    至於雲瑯……將士們依舊躲著他走路。

    路過的雲瑯聽著趙破奴給將士們灌迷湯,雲瑯忍不住再次南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5 14:30
    第一一四章女王的誕生

    讓所有的思維高度集中,然後形成鐵板一塊的世界,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眾志成城終究是一句話,而不是現實。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很久以前雲琅就知道蒲松齡給自己寫的這幅自勉聯,他以前在自己很多的文章裡都用到了這副對聯,以表達自己自強不息之意。

    隨著年歲的增長,見識逐漸廣博,他就很少使用這幅對聯了,因為他發現,世事之複雜遠不能用幾個偶然的例子就能涵蓋一切的。

    眾志成城之心不可持久,這是一個基本的自然規律,而個體上的差異更是造就了眾志成城之心不可持久的基礎。

    聰明人,讀書人之間最不可能出現眾志成城之心,因為他們因為聰明,或者擁有財富的關係,個人的訴求不可能整齊劃一,多樣性,也就自然而然的造就分裂。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怒吼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基本上統一了戌卒的意志,因為他們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

    大漢至今依舊存活在這句話的影響之下,不論是太祖高皇帝,還是項羽都是因為見到了始皇帝出行時的壯觀場面,才生出反叛之意的。

    因此,在大漢朝建立之後,劉氏王朝就有意無意的大肆使用民間的賢人,以安讀書人之心。

    又建立了嚴苛的軍功體系,給了平民一個相對公平的上升空間,這才讓大漢結束了自秦末一來不絕於耳的反抗之聲。

    即便是有,也是微不足道的。

    霍去病想要在劉徹的影響下建立自己的眾志成城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或許,這就是王與將的差別,雖然都是領導者,兩者的號召力卻不可同日而語。

    統一不了軍卒們的心,雲琅就只能下力氣統一羌人的心。

    他本來就要準備建立一個個母系佔據統治地位的羌人社會,他不是要建立一個只有一個女王的羌人社會,而是要建立一個由女子來統治羌人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的社會。

    這樣的社會的出現,必然就會讓羌人成為一個重經濟,重文化,輕軍事的標準母系社會。

    這是前人所沒有做過的事情,因此,雲琅非常的想要試試,反正最壞的情況歷史上早就發生過了,再發生一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上古時期不是沒有出現先過母系社會,那是因為男人的狩獵所得已經遠遠供應不上部族的食物需要,繼而被穩定的採摘,種植所取代,因此,母系社會就不可避免的降臨了。

    現在,社會其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化,只要女子成為羌人最重要的食物供應者,財富供應者,她們自然而然的就會獲得統治權。

    為此,雲琅在受降城要做的,就是讓大量的羌人男子成為奴隸,卻給了羌人女子絕對的自由,乃至社會地位,以及非常適合女子運作的發財之道。

    不用很長時間,甚至只要十餘年,母系社會就會形成!

    他非常的期待那一天能夠早日到來。

    受降城的婦人們只要有點空閒,就開始編織羊毛衣服,經過上次戰爭體驗之後嗎,軍卒們喜歡上了在鎧甲底下套羊毛衣褲。不但保暖不說,還能隔離鎧甲對身體的摩擦。

    因此,軍中將士們已經很自然的接受了羊毛衣褲,這給了那些婦人們極大的動力,她們很自然的認為,騎都尉都接受了,別的軍隊沒理由不會接受。

    戰爭殺死了男人,卻造成了婦人的雄起,這在受降城表現的極為明顯。

    做買賣的婦人逐漸多了起來,分到土地的婦人們也開始驕傲起來,而那些被捉來的奴隸們,只能日復一日的修建受降城。

    歇古回來的很快,只是精神變得更差了,他帶來了非常多的婦孺,數量足足有五六千人。

    他預料中的奴役狀況根本就沒有出現。

    城外的婦人們才到受降城,就被城裡的婦人們哄搶一空,因為雲琅教會了她們如何建立自家的作坊,城裡極度的缺乏人手。

    而漢軍似乎對婦人們不感興趣,隨便她們自己尋找出路,實在是沒有出路的婦人,漢人也會給她們指定住處,給一些糧食,登記了戶口之後就隨她們自生自滅。

    為了讓更多的婦人們有活路,雲琅甚至將很大的一部分軍需品準備從受降城裡採購。

    他喜歡見到前來找胥吏們談買賣的那些婦人,至少,他很喜歡看那些婦人們英氣勃發的樣子。

    「剛才那個婦人胖成那樣,你幹嘛要笑眯眯的看著人家?」李敢順著雲琅的視線看了一眼那個龐大黧黑的婦人,打了一個冷顫之後問道。

    「你看看那個婦人把她的肥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模樣了沒有?」

    「看到了,渾身的肥肉在亂顫。」

    「氣勢啊,我說的是氣勢啊,你看那一巴掌拍的多有侵略性,再把龐大的身體前傾,目光死死的盯著胥吏,胥吏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剛才本來快要談崩了的生意,現在好像談成了。」

    李敢摸摸後腦勺道:「一個凶悍的婦人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錯了,這是一個有錢的凶悍婦人!她今天敢對胥吏拍桌子,你覺得她會如何對待那些羌人男子?」

    李敢不知道想起了誰,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道:「羌人男子沒活路了。」

    雲琅笑道:「現在僅僅是初級階段,等受降城成為了大漢北方,西方邊境的糧食物資供應地的時候,你覺得這些已經很厲害的羌人婦人,會是什麼模樣?」

    李敢的臉皮抽搐兩下道:「以後這個婦人只會更胖,可能需要羌人男子抬著她走。」

    雲琅欣慰的笑了,拍拍李敢的肩膀道:「你會看到這一幕的,一定會看到的。」

    「你為什麼要如此的糟踐羌人男子?」

    雲琅將雙手放在腦後,靠在躺椅上道:「男子喜歡征服,女子喜歡擁有……」

    「有什麼不同麼?」

    雲琅眯縫著眼睛瞅著站在軍營門口,左推右搡終於有一個婦人大著膽子走進軍營,低眉臊眼的小聲問胥吏:「編織了一些蘆席,可做鋪蓋,可做帳篷,不知官人可要?」

    胥吏剛剛被一個賣牛皮的婦人弄了一肚子的氣,聞言怒道:「一個錢!」

    婦人大哭,且聲嘶力竭……

    胥吏用雙手按著太陽穴用力的揉捏著,見院子裡的漢軍都停下手裡的活計看著他,無奈的拍拍桌子道:「兩個錢,快去拿來!」

    婦人立刻收聲,大聲吆喝著站在軍營門口的婦人們快些把牛車趕進來……

    「看明白了沒有?」

    雲琅對李敢道。

    「哭鬧,這是她們的拿手本事!」

    「你要是陛下,喜歡別人哭鬧你,要求你手下留情,還是喜歡別人拿著武器對你說:你要戰,那就戰?」

    李敢看了雲琅好久才點點頭道:「這是你從治理雲氏莊園的過程中得來的心得?」

    「你就說好用不好用吧?」

    「看起來還不錯!」

    「何止是不錯,以後我大漢一定要不遺餘力的支持邊寨種族中由女子掌權的部族,一定要全力支持,只要出現一個男子掌權的部族,該解散就解散,該剿滅就剿滅。

    大漢的邊境不能總是無人區,這樣的地方很容易讓胡人滿世界的跑馬,如果多一些這樣的種族,我相信,大漢邊疆不但可以繁榮起來,還能長治久安。」

    李敢嘿嘿笑道:「要是出了一個女子英雄學冒頓一般入侵大漢呢?」

    雲琅瞅瞅李敢道:「如此,即便大漢被滅國,我覺得也是活該,你以為呢?」

    李敢想了一下,重重的點點頭道:「確實活該!」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5 19:20
    第一一五章忠貞的何愁有

    在雲瑯經歷的歷史時空中,並非沒有雄才大略的女子。

    一想起蕭太后讓大宋叫她媽媽很多年,雲瑯就非常期待大漢朝被一群女王圍攻的場面。

    所以,他準備締造更多的女王國度。

    比如氐人,比如西域各族,匈奴就算了,有了劉陵天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在雲瑯不亦樂乎的在受降城批量製造女商人的時候,長安城的的繁華剛剛褪去。

    於單的舞蹈非常的受歡迎,大喜之下的劉徹給了於單一個涉安侯的官位,甚至在長安城裡給於單專門騰出來一座府邸供他居住。

    於單希望的美女很多,卻一個都不能動,因為這座府邸就在皇宮的偏殿旁邊,也就是何愁有居住地的邊上。

    剛剛經歷完畢千秋節賀歲,劉徹也感到非常的疲憊。

    慵懶的靠在錦榻上,聽何愁有講述他對受降城,以及騎都尉的看法。

    「跟所有的少年人一樣,霍去病,雲瑯,曹襄,李敢這四人並沒有比別的年輕人高明多少。

    該犯的錯沒少犯,該有的雄心壯志也不少,如果一定要說他們四人有什麼特點,那就是勉強比一般的少年人聰慧一些。

    霍去病成為陛下可以使用的將才指日可待,曹襄雖然改不掉他的紈褲氣,卻還算是有擔當的,本事不濟,卻敢打昏自己強行去了受降城,僅此一事,陛下可以放心使用。

    李敢秉承李氏門風勇猛彪悍有餘,只是機變不足,假以時日,必以勇猛名揚大漢。」

    何愁有跪坐在一個蒲團上,有氣無力的道。

    「雲瑯呢?朕問你雲瑯呢?」

    何愁有看看坐起身的皇帝,陰陽怪氣的道:「他很適合接手老奴的位子。」

    劉徹楞了一下道:「為何?」

    「因為此人與老奴一般無二,身上鬼氣森森,陰人之氣要比活人之氣來的濃烈。」

    「朕用不得?」

    「不能大用,老奴看的出來,他的出塵之氣同樣濃重,世間萬物對他來說毫無幹擾,他現在做的事情,玩鬧之氣多於實幹之實。」

    劉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道:「山門中人都是這個德行,仗著自己知道得多,就不把朕的囑託當一回事,朕等著他犯錯呢……」

    何愁有皺眉道:「神鬼之事虛無縹緲,陛下不可過於關注,在受降城之時,老奴也與雲瑯談及冥冥,雲瑯也說全部都是笑談。「

    「山門中人雖然樂意為朕所用,然而,這些人到底還是以山門為重的,在山門與朕之間,他們更加的偏向山門。

    不要指望他們什麼都說,朕準備就這樣看著他,看他到底 能夠裝到什麼地步。」

    何愁有皺眉道:「天子之心當能容納四海,區區一兩隻猴子實在是與大局無損,陛下不應在他們身上投注過多的關注。」

    劉徹非常討厭別人否決他的意見,不滿的瞅了何愁有一眼道:「你準備怎麼處理於單?此人在千秋節上雖然在舞蹈,卻屢次有意無意的靠近朕。」

    何愁有見皇帝不願意跟他談政事,就暗嘆一口氣道:「去除雄風也就是了。」

    劉徹揮揮手道:「知道了,你去處理吧,這事幹完,就回到受降城給朕盯死雲瑯,有本事,就讓他把一生所學藏在肚子裡的永不暴露。」

    何愁有知道皇帝從來沒有待見過他,也不多說話就施禮離開,臨走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朝帳幕後面看了一眼。

    原本靜止的簾幕微微起了一絲波瀾。

    劉徹無奈的吼道:「不要在朕的屋子裡窺伺,朕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你時時刻刻的盯著。」

    何愁有嘟囔道:「陛下選的宮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何愁有剛剛離開大殿,一個黑衣人就匍匐在皇帝面前領罪。

    劉徹煩躁的揮手道:「滾回去,這個老妖怪不死,你們就直不起身子是不是?」

    黑衣人知道皇帝只是在發怒,沒讓他回答,重重的叩頭之後,就立刻消失在簾幕後面,這一次,簾幕一動不動。

    劉徹仰面朝天躺在錦榻上自言自語道:「不問蒼生問鬼神?朕就是想問問,又怎麼了?」

    於單一個人坐在屋簷下,抬頭瞅著天井裡的四角天空,手都要把欄杆捏碎了。

    大漢皇帝的千秋節已經過去兩天了,他依舊忘不了自己混在一群矮個子伶人群中為皇帝獻舞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受這樣的屈辱,結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如果不是一再壓抑自己的情緒,早就想跟大漢皇帝同歸於盡了。

    於單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有睡過覺了,只要閉上眼睛,那些在他跳舞的時候發出各種狂笑的面孔就會浮現在他的眼前,即便是用刀子刺進大腿,血流如注,也絲毫不能減少他的愧疚之情。

    不知為什麼,這些天出現在他眼前最多的一張面孔就是查罕那張流著血淚的面孔。

    「你能自殺麼?我的手沒力氣了……」

    開始的時候這句話僅僅是一句哀求的話,不知為何,流著血淚的查罕說這句話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幾乎變成了炸雷,在於單的腦海裡轟響。

    「我能自殺麼?」於單猛地嚎叫一聲,然後就縱身跳起將身體重重的撞在門前的那顆松樹上。

    松針撲簌簌的落了一地,兩隻受驚的松鼠吱吱的朝於單叫喚兩聲,就一頭鑽進了樹洞。

    「不能啊,明年的千秋節你還要為陛下獻舞呢……」

    面容和煦的何愁有從角門裡走了進來,抬頭瞅瞅屋簷下的涉安侯牌匾,滿意的道:「不錯,不錯,這個匾額掛在這裡確實很威風。」

    於單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朝何愁有拱手道:「一時失態。」

    何愁有笑道:「無妨,無妨,但凡是男子漢,誰能受得了那些侮辱啊,宣洩一下也是常情,老夫明白。」

    於單笑道:「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宮室,有些寂寞。」

    何愁有大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啊,男子漢大丈夫被困居宅院,確實會感到寂寞。」

    於單笑道:「如此說來,我能出去走走,等我回來是否會有伴寢之人?」

    何愁有笑道:「也好,我們就去隔壁看看,那裡是老夫以前上差的地方,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在那裡待得久了,頗有平心靜氣之效。」

    兩人說說笑笑的離開了涉安侯府,走過一條不長的廊道之後 就來到一座黑色的大殿前面。

    何愁有指著大殿中央懸掛著的《蠶室》兩個鎏金大字道:「這是老夫四十年前的筆法,現在看著生澀的緊。」

    於單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不由得顫聲問道:「這裡是什麼場所?」

    何愁有捏著於單的頸椎笑道:「蠶室,一個能讓暴躁的男子變得娟秀的地方。」

    於單大驚,想要抽身,只覺得頸椎一緊,眼前就變得漆黑一片,身體軟軟的倒在地上。

    從蠶室裡走出四個高大的宦官,靜靜的跪在何愁有的面前。

    「給他淨身,剜字訣!」

    「生死如何?」為首的宦官低聲問道。

    何愁有思慮了一下道:「看天意吧……」

    四個宦官拱手領命,熟練地抬著於單走進了黑色的大殿。

    「不要動他的鬍鬚……」

    何愁有在離開之前特意吩咐了一聲,然後就舒展一下腰背,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走一遭雲氏,馬上就要回受降城了,應該幫雲瑯帶點書信什麼的。

    或許曹家,霍家,李家,謝家都應該去看看,同僚嘛,這點情義方便還是要給的。

    「唉,人人都說老夫陰毒,卻不知老夫也是一個熱心腸之人,只要對大漢忠心耿耿,老夫有何陰毒之處呢?」

    離開皇宮的時候,何愁有瞅著戰戰兢兢的侍衛,專門要過來了記錄竹簡,將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寫在上面,連出宮事由都寫的很清楚。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5 19:59
    第一一六章劉徹的王霸之術

    驪山,曹氏莊園。

    一年半沒有回家,曹襄自從去了中軍府交割了軍務之後,就一頭鑽進家裡,把大門關上,準備好好的享幾天天倫之樂。

    即便是母親那裡,曹襄也不準備現在就去,而是想要把這一遭邊寨之行清理清楚了,再跟母親仔細討論一下。

    牛氏給他生的胖兒子如今正趴在他的肚皮上睡覺,任由曹襄擺弄他的手腳也不醒來。

    風姿綽約的牛氏坐在水池邊上挽著長發道:「您就不要擺弄信兒了,讓他好好地睡覺。」

    曹襄嘆口氣道:「這小子一定要爭氣啊,謀算雲氏家財就靠他了。」

    牛氏連忙靠近丈夫身邊低聲道:「真的能謀算到?妾身不在乎雲家的錢財,主要是一些店舖妾身很想要。」

    曹襄大笑道: 「有本事讓你兒子把雲氏大女娶回來,莫說店舖,就算是你想要上天,阿瑯說不定都能辦到。」

    牛氏白了曹襄一眼,把兒子從曹襄的肚皮上抱過來親暱的道:「我兒子一定行的。」

    眼瞅著妻子肥碩的臀部在眼前晃蕩,曹襄覺得小腹一陣發熱,把手探過去攬住妻子的腰身道:「把孩子送給嬤嬤。」

    牛氏扭動了一下腰身,掙開曹襄的懷抱吃吃笑道:「走了一遭邊關,夫郎變得越發粗暴了。」

    曹襄不甘心的重新抱住妻子的腰身道: 「邊關之地入牛馬的都有,你夫郎只是慾火難填,已 算是正人君子了。」

    牛氏挨不過曹襄的糾纏,剛剛把兒子送給了嬤嬤,回過身笑吟吟的看著曹襄,撫摸著他的面頰道:「可憐的……」

    迫不及待的曹襄剛剛將牛氏剝成一隻大白羊,就聽曹氏揭者在浴室外低聲道:「啟稟侯爺,蠶室首領何愁有來訪!」

    「呃……」曹襄立刻就僵住了……

    何愁有坐曹氏的觀山樓上,喝著茶水,就著精美的點心觀賞眼前的驪山。

    見曹襄匆匆趕來,就大方的擺擺手道:「不用這麼著急,慾望不能盡性,會傷身子的。」

    他僅僅瞅了曹襄一眼,見他眉間的紅潮尚未褪盡,就知道他剛才在幹什麼。

    曹襄有氣無力的施禮道:「老祖宗駕臨,曹襄哪裡敢怠慢。」

    何愁有看著曹襄不由得笑了,自斟自飲了一杯茶道:「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比起以前從容的太多了。」

    曹襄小心的湊過來,給何愁有重新倒了一杯茶道:「天色已晚,老祖宗今日不妨就安歇在曹家。」

    何愁有瞅著眼前的驪山,背著手來到角樓曼聲道:「有勞了,吃食安排的景緻些,早上在謝氏可沒有混到一碗飯吃,盡施禮了。」

    曹襄向揭者使了一個眼色,揭者就直奔雲氏去借廚子去了,曹氏的廚子雖然不錯,比起雲氏的廚子依舊不如。

    「三天後隨我回受降城!」

    「啊?按照軍律我們至少還能多留十天。」

    何愁有正色道:「在我們離開受降城的時候,渾邪王來犯受降城,霍去病,李敢,趙破奴夜襲匈奴大營,雲瑯謝寧以戰車正面硬撼匈奴,一場大戰下來,雖然陣斬匈奴首級兩千七百餘,騎都尉也戰損過半,堪稱人人帶傷。

    如今,匈奴人雖然退去了,然受降城中也兵力匱乏,軍司馬雲瑯十萬火急的求援文書兩天之內就來了兩封。

    你如果還想在家裡停留十天,老夫是沒有什麼意見的,可以慢慢來……」

    曹襄霍然起身,看著何愁有道:「中軍府可有援軍計畫?」

    何愁有冷笑一聲道:「西部將軍府說無兵可派,想要援兵只能從羽林少年軍中調遣。」

    「蘇建!我必不與你幹休!」曹襄握緊了拳頭咆哮不休。

    「勞煩何公幫我要一下中軍府的調兵文書,小子這就開始準備物資,後日,我們就立刻啟程前往受降城!」

    何愁有笑瞇瞇的道:「知道著急了?呵呵,調兵文書在這裡,不過啊,公孫敖那一關你恐怕不好過吧?」

    曹襄面色鐵青,一拳擂在桌子上道:「他在大青山下肆意妄為不聽將令,我就弄不明白,這樣的庸才不立刻斬首難道還要留著害人不成?」

    何愁有嘿嘿笑道:「你亞父不在大青山殺他,誰有辦法呢?到了京師,他無論如何都算是有功之臣,陛下斥責他兩句,已經是在幫你亞父平息部將怒火了。

    如今,公孫敖又成了擴編的羽林軍大統領,這完全合情合理,你埋怨什麼呢?「

    曹襄急躁的在地上轉著圈子道:「他必定會為難……」

    曹襄把話說到這裡發現何愁有依舊笑瞇瞇的,他的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何愁有嘆息一聲道:「也罷,老夫兇名在外,想來那公孫敖也不敢給老夫下絆子。必定給你們挑選兩千最好的兒郎!」

    「只有兩千?」曹襄顫聲問道。

    何愁有笑道:「以霍去病偏將軍的官職,統禦五千大軍已經是陛下格外開恩了。」

    曹襄連忙道:「已經戰損了一半啊……」

    何愁有聳聳肩膀道:「規矩就是這樣的,只有等以後慢慢的添補。

    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快去準備把,等老夫今日吃飽喝足了,明日好去羽林軍挑選將士。」

    曹襄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更改,就誠心誠意的給何愁有施禮,吩咐揭者一定伺候好何愁有,他自己則騎上馬直奔陽陵邑。

    何愁有呵呵一笑,就端著茶杯重新欣賞起面前的這座驪山,黃昏的陽光將這座奔馬形狀的山脈裝點得更加美麗。

    「霍去病,雲瑯陣斬了渾邪王?」阿嬌抱著閨女淡淡的問道。

    大長秋笑道:「殊為難得,只是他們也折損過半。」

    阿嬌擦拭一下閨女流出來的口水,無所謂的道:「軍國大事我歷來是不參與的,這一點你應該知道。」

    大長秋笑道:「自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去做。」

    阿嬌哼了一聲道:「這一次你就不要去做了,有何愁有在,我們就會多做多錯。」

    大長秋皺眉道:「騎都尉與公孫敖已經結下了死仇,曹襄想從羽林衛中調出兩千兵馬,恐怕很難。」

    「陛下這個人啊——最喜歡幹強人所難的事情,明知道騎都尉與公孫敖不合,偏偏就要調用羽林衛的大軍,明明知道公孫敖會為難騎都尉,又把一個何愁有放在所有人中間。

    如此一來呢,騎都尉調兵調的不痛快,公孫敖給戰兵給的也不痛快。

    雖然沒有一家痛快的,事情卻一定會順遂的進行下去,這就是他的王霸之道。

    小的時候是這樣,大了依舊如此,看樣子等陛下老了 ,這毛病還是不可能改掉。」

    阿嬌拖長了聲音,一下子就把劉徹的本來面目給大長秋說了出來。

    大長秋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何愁有願意為騎都尉奔走?」

    阿嬌嘆口氣道:「光是一個於單跳舞,就給陛下掙來了足夠多的臉面,一掃我大漢這些年面對匈奴時的頹氣。

    何愁有這個老賊雖然官職是沒法子高昇了,他對錢財歷來不感興趣,一個涉安侯就算是給這個老賊給足了榮光。

    老賊裡子麵子全有了,他如何會不幫騎都尉這支帶給他榮光的軍隊呢?」

    「涉安侯是陛下封給匈奴左賢王於單的。」

    阿嬌掩嘴輕笑一聲道:「你是這麼認為的麼?」

    大長秋欽佩的看著越發具有大家氣度的阿嬌道:「是我誤解了。」

    阿嬌笑道:「我只是把全副心思都拿來琢磨陛下,自然知道的就多一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6 16:17
    第一一七章虎父犬子

    長平仔細的聽完曹襄的話,看了一眼兒子欣慰的道:「如此說來,何愁有就住在你家裡?」

    曹襄站起身子怒道:「去病,阿瑯他們危在旦夕,你說何愁有做什麼,我現在要弩箭,要弩弓,要刀劍,要替換的鎧甲,要武裝好的精銳之師!」

    長平對衛青莞爾一笑道:「你看看,這孩子還是那麼的傻!」

    衛青啞然失笑,繼續低頭看書,決定不參與到她們母子之間的對話中來。

    「三千!至少三千甲士!」曹襄攤開腿,不打算講理了。

    長平笑道:「你從小到大,那一次撒潑打滾提要求成功過?既然以前粉嘟嘟的時候都不能達成目標,你以為現在你娘就會憐惜你?」

    曹襄恨恨的道:「我知道其中的艱難,所以,我兒子以後只要撒潑打滾提要求,我一定會滿足他!」

    「不怕養出一個廢物來?」長平有些好笑。

    曹襄大笑道:「孟家的兩個二傻子都被阿瑯教導成了難得的博士,我兒子將來就算是紈褲一些,也自然能夠成材!」

    長平大笑道:「你倒是對雲瑯充滿了信心。」

    曹襄道:「我當然對他充滿了信心,現在,我就要三千甲士,羽林衛有兩千,還有一千你們幫我想辦法!」

    長平瞅著兒子苦笑道:「你亞父的親衛只有兩百你要不要?這是你母親我唯一能支援你們的軍事力量。」

    曹襄搖頭道:「兩百親衛連你們自己都保護不了,給了我們,你們難道就不出門了?」

    衛青笑道:「將軍遠徵,自然需要守衛森嚴,既然回來了,還留著大隊的親兵會招人嫉恨,不如一個不留,大家都來的輕鬆寫意。

    至於出門,我跟你母親還真的沒有出門的打算,就算是去上林苑你那裡去住,也無需那麼多的護衛。」

    「去病,雲瑯他們危在旦夕……」

    「滾!少拿他們來作伐,雲瑯的話能信嗎?那傢伙就是一個佔便宜沒夠的人。

    如果是去病來急報說危在旦夕,我們還會緊張一下,雲瑯說的,那就算了。

    你亞父自從接到受降城戰報就說,這場仗打的很值得,至少能保證受降城兩年的平安。

    既然渾邪王死了,渾邪王所部就會為了王位徵戰不休,等渾邪王的王位確定了,渾邪王所部也會元氣大傷,又會休養生息幾年。

    在未來幾年之內,恐怕不是渾邪王要來找受降城的麻煩,而是去病要不要去渾邪王的麻煩才對。

    雲瑯之所以需要那麼多的軍卒,不外乎就是給去病遠徵做準備。

    這一點陛下看的很清楚,中軍府看的很清楚,你覺得你亞父跟我看不清楚麼?

    兩千羽林軍,戰力雖然弱小一些,也就是考慮到你們受降城的狀況,可以一邊作戰,一邊練兵。

    也就是說陛下乃至中 府都不希望你們現在就匆匆的發動北伐,國朝的主力需要運用在伊秩斜的身上。」

    曹襄不滿的道:「我受降城就是小妾的兒子沒人理是吧?」

    長平想了一下道:「可能連妾生子都不如……等到來年陛下開始徵討南方的時候,你們的地位可能會升高一點。」

    曹襄無奈的瞅著安坐如山的兩位大人,站起身準備離開。

    長平笑道:「你要去幹什麼?」

    「我還能去幹什麼,自己想辦法為騎都尉將士們準備物資,你們不給,我只好去求別人。」

    「求誰?」

    「公孫弘!」

    「求他做什麼?」

    「受降城的漢人實在太少,準備要一點民夫。」

    衛青聞言將注意力從竹簡上轉移到曹襄身上。

    「羌人戰死了很多男子?」

    「受降城周邊的部族首領全部都是女子。」

    衛青皺眉道:「太過陰毒……」

    長平反而哈哈笑道:「我覺得不錯,世間要是全部都是女子為王,哪來會有那麼多的戰事!」

    衛青嗤的冷笑一聲道:「只要有了利益衝突,你以為女子為王就不打仗了?

    戰事只可能會進行的更加慘烈!」

    長平張大了嘴巴道:「至少聽起來不錯!」

    衛青重新拿起竹簡懶懶的道:「且看你們胡鬧吧!」

    曹襄不耐煩的吼道:「我要的東西你們給不給啊。」

    長平怒道:「你亞父要是一次真的拿出一大堆鎧甲武器,你敢要麼?

    週亞夫怎麼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想要武器,想要鎧甲,想要戰馬,就只能走正途去問中軍府要,你趕緊滾蛋吧,明日去中軍府討要就是了。」

    曹襄之所以跟母親磨牙,就是為了聽到這句話,週亞夫暗藏軍械最後吐血而亡早就成勳貴們的 禁忌話題了,他那裡會指望亞父會給家裡藏軍械。

    自然是要亞父跟母親向中軍府施壓,多要一些東西罷了。

    剛出門,就被一個人給抱住了,弄清楚了是誰之後,曹襄很想一腳把這傢伙給踹開,卻聽那個傢伙道:「大兄……」

    「滾開,曹家嫡子就我一個,哪來的兄弟。」

    被衛伉潮乎乎的手抓著手,曹襄極度的不自在。

    衛伉早就習慣了曹襄的惡言惡語,陪著笑臉道:「您去受降城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曹襄愣了一下,衛伉在十三歲的時候就被封為宜春侯,說起來也是長安城裡數得著的貴公子。

    只可惜這傢伙自從被霍去病打斷腿之後,又被父親狠狠地責罰,他就老實多了,一般情況下不輕易出門。

    看樣子給憋壞了,這一次居然想去遙遠的受降城。

    不世曹襄看不起衛伉,實在是這人就是一灘爛泥,走馬長安還成,要是到了受降城……曹襄覺得這傢伙什麼丟人事都能幹出來。

    於單才給皇帝跳完舞,曹襄才不願意看到衛青的兒子去給伊秩斜暖床。

    「過了何愁有那一關你想去哪裡的我都帶你。」

    曹襄在毆打衛伉這件事上,沒有霍去病來的理長,他不想母親難做,因此,只好搬出何愁有來說事。

    「蠶室的那個何愁有?」

    「不是他還能有誰?」

    「他不是不出宮的麼?」

    「出了,剛從受降城回來,現在在我家等我回去繳令呢。」

    「在你家?」衛伉上下打量一下曹襄,重點看了他的胯下。

    「老祖宗現在是受降城的監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法眼之下無所遁形。

    聽說老祖宗正在招納親衛,你可以去試試。」

    衛伉長吸了一口氣連連搖頭道:「弟弟剛才在說笑,就我這身子骨要是去了受降城,可能活著回來的可能性不大,還是不去了,好好地在家裡讀書。」

    曹襄點點頭道:「也好,好好讀書,將來也好出人頭地。」

    衛伉連連點頭,恭送曹襄離開了侯府。

    等曹襄走遠了,就從花樹後面跳出來兩個少年,年幼的衛不疑連忙問道:「大兄,曹襄答應了沒有?」

    衛伉瞅著曹襄遠去的背影道: 「以後少跟他來往,他已經被何愁有盯住了,能活多久很難預料。」

    「啊?何愁有?」

    衛伉憂愁的看著府門外的大街搖頭道:「你們說等曹襄死了,我們有機會接手平陽侯府麼?」

    衛不疑搖頭道:「有曹信呢。」

    衛伉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道:「真是晦氣啊,什麼好處都給了曹家,我們是衛氏親族,反而不受待見,這是什麼道理啊。」

    衛登小聲道:「還是小點聲音吧,這話傳到主母耳中,我們又要遭罪了。」

    衛伉怒道:「明日我也要加入羽林軍,憑藉自己的雙手打出一個真正的侯府來,宜春侯這樣的雜毛侯爵,老子不稀罕。」

    說完就甩袖子走了,衛登瞅著衛伉遠去的身影,覺得大哥剛才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是不是應該 告訴主母一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6 20:32
    第一一八章趁火打劫

    曹襄馬不停蹄的在長安奔波,舉著碩大的平陽侯府的牌子替騎都尉四處哭窮,終於把雲琅開出的清單完全滿足了。

    物資車馬在陽陵邑集結,他帶著親兵家將來到了羽林衛的營地,不管他喜不喜歡見公孫敖,這一關必須要走。

    何愁有是個很有信譽的人,曹襄趕到羽林軍營地的時候,這個老宦官正坐在一張虎皮椅子上抱著曹家的茶壺慢慢的啜飲。

    椅子也是曹家的,至於虎皮,可能是公孫敖的,滿大漢只有公孫敖喜歡熊皮,虎皮一類的東西。

    「等你兩個時辰了,現在的年輕人辦點事情總是拖拖拉拉的沒個急性子。

    要是換了前幾年的老夫,打斷你的腿都是輕的。」

    曹襄似乎沒有看到公孫敖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徑直走到何愁有身邊道:「看樣子老祖宗已經有了章法?」

    何愁有笑道:「老夫一介家奴,那裡知曉什麼軍略,只能勞煩大統領把羽林衛的將士們給集結起來,就等著你來挑選。」

    曹襄笑道:「大統領深諳兵法,慣會藏軍,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所有將士都喊出來了。」

    公孫敖握緊了拳頭,臉上卻帶著笑意對何愁有道:「羽林衛以下一萬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實到了一萬兩千九百三十三人,如果平陽侯還不滿意,某家可以把那些因為公幹,因為負傷,因為休沐的將士全部招來。」

    何愁有呵呵一笑,挪動一下屁股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對曹襄道:「快去選軍吧,大統領已經給足了臉面。」

    公孫敖由於良久終於出聲道:「跳蕩,射聲二營不可動!」

    何愁有從懷裡掏出調兵文書,仔細的瞅了一遍,然後對曹襄道:「沒有這樣的限制啊。」

    曹襄笑道:「文書我也看過,沒有限制!」

    公孫敖咬牙道:「一點餘地都不留是嗎?」

    曹襄笑道:「都已經到了殺我主將的地步了,我要是還給你留餘地,你會以為我是傻子。」

    說完話,也不理睬公孫敖,就來到高台上,衝著站立在軍陣最前面的曲長,屯長們高聲道:「現在,給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給你們一個殺奴的機會,有意者,出列!」

    公孫敖若有若無的掃視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軍官,殺氣肆溢。

    曹襄見那些軍官們停下了抬起的右腳,遂微笑道:「怎麼,出了羽林衛,你們以為自己還會回到羽林衛不成?再說了,過兩年說不定羽林衛大統領就是我!」

    公孫敖冷冷的看了曹襄一眼,對何愁有道:「太放肆了。」

    何愁有笑道:「年輕人嘛……哈哈哈……」

    終於有一位曲長堅實的向前邁出了一步,緊跟著又有兩三個屯長也向前邁出了一步。

    曹襄笑道:「好了,就這些,再多我也不要,成不了我們的兄弟,再多也沒用。

    曲長,報上名來!」

    「末將王木頭!」

    曹襄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抓抓腦門道:「我在羽林軍的時候,你好像就是曲長校尉啊,你怎麼還在羽林軍?」

    王木頭拱手道:「因為末將少言寡語,為大統領不喜。」

    曹襄聽了這句話,拍著手大笑道:「好啊,好啊,能被大統領不喜歡的,大多是有本事的,來騎都尉試試?」

    王木頭抬起頭笑道:「聽聞霍去病在受降城下陣斬渾邪王,末將正心癢難熬,只要能去受降城與匈奴一戰,末將雖死無憾!」

    暴怒的公孫敖才向曹襄靠近了一步,就看見閉著眼睛的何愁有睜開了眼睛,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公孫敖壓低了嗓門道:「這是謗軍,如此胡言亂語下去,某家將來如合統御大軍?」

    何愁有皮笑肉不笑的道:「年輕人嘛……哈哈哈……」

    公孫敖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幾次三番想要衝到高台上將曹襄碎屍萬段,終究還是忍耐下來了。

    「元朔二年,公孫府進帳四百七十一萬錢,赤金五十六斤,珍珠一斗……

    元朔四年,雁門關一片荒蕪,邊關將士一日三餐變成朝食,晚食兩頓,戰馬所需豆料減少一半……聽說多餘的都進了你的肚子……公孫敖,你好大的胃口……」

    聽到何愁有的喃喃自語,公孫敖的一張紅臉立刻變得煞白,顫聲道:「都是無中生有……」

    何愁有嘿嘿冷笑道:「你以為老夫為何偏幫騎都尉?你以為偏幫這些少年人是因為老夫偏愛他們?

    將軍們發戰爭財,這是必然的,自古以來就屢禁不絕,區分一個將軍是否忠勇,軍功自然是第一的,所以呢,個人身上的一些瑕疵也就被忽視了。

    公孫敖,你可知在騎都尉軍中,飯食吃的最好的不是霍去病,不是有天下第一庖廚之稱的雲琅,而是軍中傷兵!

    你可知,在騎都尉軍中,霍去病,雲琅的來錢門路是搶劫匈奴,搶劫異族,是戰場繳獲,不是喝兵血……

    閉上你的嘴巴,你的事情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也就是說,你的事情沒有什麼是陛下不知道的。

    如果今後不能為陛下效死力,老夫終有一日會登你的府門,那個時候,我們再好好地算一下賬目。」

    何愁有的一番話,讓公孫敖汗流浹背,幾乎心如死灰,總以為自己幹的一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在何愁有這樣的魔鬼面前……

    「哈,王木頭,現在呢,你就帶著這些想去受降城給自己掙一個前途的兄弟們去挑軍卒。

    我們騎都尉挑選將兵,不問出身,只看實力!」

    說完話又瞅瞅身體有些佝僂的公孫敖對王木頭道:「兩千人,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

    甲冑,兵刃,戰馬,從武庫中取,什麼好,就挑什麼用,弩箭四袋,弩弓兩具,一人雙馬!這是騎都尉的標配。」

    王木頭大喜,匆匆的帶著六個屯長,就去挑選相熟的軍卒。

    這個過程很快,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兩千軍卒就在羽林軍左邊重新立陣!

    軍卒已經挑選完畢,曹襄也就不再看那些一臉渴望的羽林軍了,跳下高台站在王木頭面前大笑道:「好樣的,從今往後,我們就是親親的兄弟了,現在,去武庫那兵刃,鎧甲,去馬廄挑選戰馬,記住我的話,一且從優了取。」

    話說完,又看看默不作聲的公孫敖嘿嘿笑道:「大統領這時候沒工夫理睬我們,多拿點也沒問題。」

    王木頭學著曹襄的樣子嘿嘿一笑,就拿著曹襄給的文書帶著軍卒直奔武庫!

    暴怒的羽林軍副將,聽到曹襄的話之後,手握劍柄幾欲炸裂,無數次的看向大統領,希望能獲得一個切實的指令,只要有了指令,他就能把曹襄一干人轟出大營!

    片甲不給,這是先前商議好的,不知為何,大統領站在一個老宦官身邊垂首而立一言不發。

    一個時辰之後,頂盔摜甲的王木頭就出現在了曹襄的身邊,曹襄滿意的看著已經武裝到牙齒的王木頭笑道:「連三日軍糧也帶了?」

    王木頭笑道:「自家的東西能省就省!」

    曹襄大笑道:「已經有了點騎都尉的意思。趁著公孫敖在發傻,我們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王木頭回頭吩咐一聲,就小聲的問道:「那位……」

    曹襄摀住了王木頭的嘴小聲道:「別問,這是為你好,這句話一定要告訴全軍將士,千萬,千萬!」

    王木頭慎重的點點頭,就帶著將士們直奔騎都尉軍營,只要到了那裡,公孫敖就算是再反悔,也晚了。

    曹襄來到呼呼大睡的何愁有身邊低聲道:「老祖宗,事情辦完了,您也該回營休息了。」

    何愁有打了一個哈欠,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拍拍虎皮椅子對曹襄道:「扛回去,這東西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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