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37
V123210 發表於 2018-3-7 07:02
    第一三九章精緻的廢物

    在大漢,有百步穿楊這樣的箭法的人很多,哪怕是曹襄也能在百步外十中七八。

    像雲琅這樣離開鐵臂弩就一無是處的武將,堪稱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但凡是稍微厲害一點的武將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儘量少穿騷包的鎧甲。

    皇帝賞賜給了衛青一件黃金鎖子甲,他除了在國朝大典上偶爾穿一下,其餘時間碰都不碰!

    其餘時間都是一襲陳舊的黑色鐵甲,連頭盔上的羽毛都不添加,更不要說穿這種一看就是箭靶子的鎧甲了。

    現在,這件鎖子甲穿在一個叫做衛伉的傢伙身上怎麼看怎麼猥瑣。

    雲琅陰沉著臉,從碼頭上緩緩回到了城裡,瞅著一聲黃金鎖子甲外罩大紅絲綢披風的衛伉一言不發。

    一臉嘲弄之意的衛伉身後站立著衛青的家將衛良。

    衛良可沒有衛伉那麼大的心,不等雲琅發怒,就單膝跪地抱拳過頂道:「我家少主無禮,還請軍司馬寬諧。」

    雲琅左右找找沒看見曹襄,就問城頭值守的曲長:「後軍將軍何在?」

    曲長抱拳道:「前去迎接白登山來使了。」

    雲琅點點頭,又指著衛伉問曲長:「誰准許他進城的?」

    曲長看了衛伉一眼道:「他來我騎都尉帳下效命!下官自然准許他進城,令牌,文書已經驗看無誤。」

    雲琅取過曲長遞上來的文書,仔細驗看了一下,發現確實是真正的軍中文書,就對跪在地上的衛良道:「這個傻子是怎麼來到軍中的?」

    衛伉大怒,指著雲琅道:「你算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他的那根手指就被雲琅握在手中,用力的一拗,衛伉不等蹲身洩力,就聽嘎巴一聲,那根食指硬是被雲琅生生的拗斷了。

    衛伉大叫一聲,也不管右手,左手按在劍柄上就要抽見劍與雲琅搏殺。

    卻被衛良死死的抱住。

    暴跳如雷的衛伉大吼道:「耶耶才是受降城校尉,你一個小小的軍司馬竟然敢傷我!」

    雲琅實在是懶得理會這個連虎符都沒有的受降城校尉,對蘇稚跟劉二道:「你們回去準備烹魚,我馬上就回來。」

    蘇稚知道現在不是多說話的時候,就與劉二匆匆的下了城樓。

    「拿下!」

    雲琅輕聲吩咐一聲,圍在一邊的甲士們迅速沖上去,也不理睬衛伉的叫罵,飛快的將衛伉按倒在地,捆的結結實實。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受降城,衛伉,你也是將門虎子,這句話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正在叫罵的衛伉愣住了,馬上怒吼道:「我為受降城校尉,你們應該即刻交出虎符!」

    衛良聽了自家主子這句話,大驚失色,一把摀住衛伉的嘴巴,絕望的看著雲琅道:「求小郎看在我家侯爺的份上,就當沒有聽見這句話!」

    雲琅嘆息一聲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忘記這句話的,衛良,私相授受虎符夷三族,他也是將門虎子,怎麼連這個規矩都不知道?」

    衛良慘笑一聲道:「小郎從未進過軍營,如何會知道這些規矩。」

    雲琅皺眉道:「什麼都不知道,他怎麼來到受降城的?侯爺,長公主就不聞不問嗎?」

    衛良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道:「侯爺與長公主去了上林苑霍氏休沐,幾日不得歸。

    小郎私自去了中軍府要求為國戌邊,也不知怎麼的,他的名字立刻被記錄在冊,連家都沒有回,就隨轉運使者來到了白登山,到了白登山不足兩日,就被任命為受降城校尉,來到了受降城任職。

    老奴甚至擔心,直到此刻,侯爺與長公主直到現在依舊不知情啊。」

    雲琅冷笑一聲道:「不用擔心,已經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話,他不會來到受降城任職的。

    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現在看起來此話大謬!

    帶他去傷兵營接骨,不得踏出傷兵營一步,否則軍法無情!」

    雲琅說這些話的時候,衛伉躺在地上沉默不語,或許這個傻瓜直到現在才似乎弄明白了一點事情。

    衛良解開衛伉身上的繩子,在軍卒的帶領下徑直去了傷兵營。

    雲琅瞅著穿著鎖子黃金甲的衛伉,深深地嘆了口氣。

    曹襄咬著半張大餅從箭樓裡走了出來,見雲琅在看他,就擺擺手道:「不關我事,你處理的很好。」

    「白登山使者呢?」

    「人家把文書留下之後,水都沒有喝一口,就火燒屁股般的走了,寧可露宿荒野也不肯在在城裡留宿,看樣子不肯摻和進這一樁麻煩事情裡來。」

    雲琅嘆口氣道:「來了就來了,留在城裡養一段時間,等我們回長安的時候帶他回去就是了。」

    曹襄苦笑道:「如果這麼容易我也不用啃干餅子想辦法了。

    我亞父從來就沒有打算讓他家裡的三個兒子上戰場,知道他們三個上了戰場就是給人家送人頭的命。

    因此,在我母親的庇佑下,他們三個雖然經歷了兩次徵召,都被我母親給壓下來了,為此,我亞父,母親沒有少被軍中將領詬病。

    如今,他自投羅網上了軍書,想要再下去那可是千難萬難,更何況這個傻子還在中軍府立下誓言,說什麼不斬殺夠三百匈奴首級絕不回京。

    中軍府是什麼地方,放個屁都要記錄在案的地方,他發下那麼重的誓言,如今啊,哪怕是頭拱地也要完成軍令狀。

    即便是戰死了,沒有完成軍令狀,對我亞父來說也是一樁極大的羞辱,到了那時候,我亞父即便是斬殺了三萬匈奴,也沒辦法洗刷這個恥辱。」

    曹襄說完話,就從懷裡掏出一張帛書遞給雲琅繼續道:「看看吧,我亞父的哀求信!」

    雲琅接過帛書看都沒看,就打著了火摺子將這張帛書點著了,直到帛書化為飛灰,這才站直了身子道:「小事一樁,別折辱了大將軍。」

    「事情不小,我亞父在信裡說了,既然衛伉立下了那個誓言,也被人家寫進軍令狀裡面去了,他就該完成那個軍令狀。

    最重要的,我亞父不准許我們幫他,還說我們要是幫他,他就一生羞於見人。

    以我亞父的性子,這事幹的出來!」

    雲琅淡淡的道:「你母親怎麼說?」

    曹襄又咬了一口乾餅子,吃力的吞嚥下去後,喘息了片刻閉上眼睛低聲道:「我母親說,別讓衛伉死在邊關!」

    說完話,曹襄猛地把吃剩下的干餅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怒吼道:「老子在受降城吃苦,我們全在受降城吃苦,我自己把自己打昏了四次才敢來到受降城。

    你雲琅不知道是怎麼壯著膽子才發起戰車衝鋒的,幾乎死在亂軍中。

    去病從來到邊寨,身上的傷口好了又有,你現在看看他的身體,那還是一個人的身體麼?

    李敢的骨頭斷了三次了,肋骨還沒有長好又上了戰場。

    我們兄弟四個人的命就不是命?

    憑什麼我們上戰場就活該戰死,他衛伉吃飽了撐的,跑到戰場上送死,我們就要全力維護他?他算什麼東西?」

    這是雲琅第一次看見曹襄失態……

    這是一個搶奪母愛失敗的傢伙,現在根本就不可理喻。

    長平想要做一個合格的後娘,就不能任由衛伉在邊寨戰死,否則,後果難料,天知道她的那些政敵會編造出什麼樣的故事來,從而徹底的毀掉長平賢淑,知禮,大度的長公主形象。

    最重要的,會招來劉徹這個從小就不受父親待見的妾生子的鄙視!
V123210 發表於 2018-3-7 17:26
    第一四零章活不得,死不得!

    雲琅在經歷了驚嚇之後的暴怒之後,慢慢的恢復了靈智,開始正確的看問題。

    對於別人來說匈奴是可怕的,是凶殘的,可是對於衛伉來說就不一定了。

    他爹幾萬,幾萬的殺匈奴人,他表哥幾千,幾千的殺匈奴人,他衛伉之說要殺三百個匈奴人,從邏輯上來說沒有半點問題。

    三百匈奴首級?就這還是在極度謙虛之後得出的結論,不敢把自己放在他老子以及他表哥的位置上,算是非常的自謙了。

    雲琅從地上撿起那半塊餅子,把沾上沙子的地方掰掉重新還給曹襄道:」我父親要是衛青,表哥要是霍去病,我就敢說陣斬一千……

    曹襄苦笑道:「還偷偷地把我亞父的鎖子黃金甲穿來了,穿上這一身盔甲,誰敢不讓他從軍?誰又能不讓他從軍?

    子承父業,大孝啊!」

    雲琅笑道:「這話沒錯啊,只是被有心人推波助瀾了一下,讓整件事情變味了。

    不過呢,一來軍中,就是受降城校尉,這官職可比我的官職還大些,不管是中軍府,還是白登山都給足了你亞父面子。

    你們還真的不好說什麼。「

    曹襄怒道:「等我回到長安,不要被我查出來是誰搞的鬼,如果查出來,老子一定把他大卸八塊。」

    雲琅搖頭道:「你沒轍!你母親的能力比你強一千倍,你以為她查不出來,查出來又怎麼樣,衛伉還不是到了受降城?」

    「奇蠢無比!」

    「拉倒吧,你在十五歲的時候比衛伉能強到哪裡去?這個歲數本身就充滿幻想,做事又輕率,太想當然。

    我們能怎麼辦?

    他是你名義上的兄弟,去病的表弟,你母親去我家比在你那裡還要自然,也就是說我在她眼裡跟兒子差不多。

    這種狀況下,我們除了幫這個傻蛋完成軍令狀,還能怎麼辦?你即便再生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三百顆匈奴首級我也想要啊……」

    曹襄咆哮一聲,又開始大口的吃自己的餅子。

    大河鯉魚怎麼吃好吃?

    自然是糖醋!

    能長到兩尺長的大鯉魚肉質肥美,唯一的缺點就是土腥味很重,因此,用糖醋覆蓋土腥味之後,這東西吃起來最是快意。

    曹襄,謝寧,衛伉,蘇稚,雲琅圍著一張桌子齊齊的瞅著大盆裡的三尾鯉魚。

    刮去鱗甲之後的大河鯉魚外皮依舊呈淡黃色,被滾燙的菜油炸過之後,緊致的魚肉隨著菜刀切割出來的花紋全部張開,糖醋濃汁澆透之後,撒上一點芝麻,就濃香四溢。

    曹襄,謝寧,蘇稚自然是不會客氣的,筷子紛紛朝最喜歡的魚肉發起攻擊,只有衛伉依舊低著頭,挺著一根手指,不言不語。

    「吃飯!」雲琅伸手在衛伉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道。

    衛伉低聲咆哮一聲,除過他爹,沒人這麼對待過他。

    「不吃?明天就把你編進死士營!」

    雲琅坐了下來,淡淡的道。

    衛伉求救一般的瞅瞅曹襄,發現他哥哥正努力的對付那顆碩大的魚頭,就強忍著怒火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

    今天在傷兵營,他看到了真實的邊關,一大群缺胳膊少腿的軍卒呆滯的躺在那裡,跟死人相比也就多一口氣。

    衛青家的孩子,如何會不知道死士營是個什麼所在,那裡本身就是罪囚,死囚待的地方。好人在那裡待久了都會發瘋,畢竟,等死的日子很不好過。

    到底是少年人,美食當前,他空乏的胃口很快就戰勝了大腦,吃起魚來比誰的速度都快。

    雲琅慣例不會在吃飯的時候教訓人,因此,衛伉吃飯吃的非常痛快。

    曹襄非常的討厭衛伉,吃飽之後就迅速的離開了,謝寧早就看出來氣氛不對,藉口要去巡視就上了城牆。

    蘇稚一會看看雲琅,一會看看衛伉,看雲琅的神色就知道衛伉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所以,很懂事的收拾了殘羹剩飯,以及碗碟,就匆匆的出去了。

    衛伉知道自己就要接受教訓了,於是,就把那根被木條夾的直溜溜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希望雲琅看在他已經受到懲罰的份上,不要太過分的對待他。

    「這軍營裡說話真正算數的是你表哥,現在呢,他帶著一千騎兵去了千里之外的鏡鐵山準備拯救被擄走的大漢邊民,如果不幸戰死了,這裡就是我說了算。

    所以,你表哥沒回來之前,你要聽我的,哪怕你是受降城校尉,也要聽我的,這一點能做到麼?」

    衛伉可能意識到了自己大概幹了蠢事,想了一下點點頭,還是不願意出聲。

    「上一個用拿弓箭對著我們的傢伙,被我當著陛下的面給刺死了,這事你聽說了吧?」

    衛伉吃力的繼續點頭。

    「所以呢,折斷你手指算是便宜你了,這一點你同意不同?」

    衛伉抬起頭,又迅速的瞅瞅自己豎著的手指,兩隻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很快,在雲琅凌厲目光注視下,他低下了腦袋,再次點點頭。

    「很好,現在我們來說一下你的問題!

    第一,能把這件鎧甲脫掉嗎?別說敵人,就是我們都有射你一箭的衝動,在戰場上,穿這樣的鎧甲上陣的人,除非是被數十萬大軍保護在中心,否則,一般情況下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一個,所以,把這套甲冑收起來,派信使送回長安,你父親在陪伴陛下點兵的時候可能要用。」

    衛伉重新抬起頭瞅著雲琅道:「我父親不許我從軍,如果不穿這一身鎧甲,中軍府不會准許我入軍籍的。」

    雲琅搖搖頭道:「不說這事了,我現在問你,你準備怎麼完成你陣斬三百匈奴首級的誓言?

    不要以為你是隨便說說的,中軍府可不這麼認為,你的官憑上寫的很清楚,不斬首三百級不得還鄉。

    這就是說,中軍府沒把你的話當成玩笑,他們很認真的當軍令狀了!」

    「不就是三百首級麼?我能辦到!」

    衛伉忍無可忍站起身不再退讓。

    雲琅把身體向後靠靠,靠在椅子背上,雙手習慣性的抱在小腹上笑道。

    「騎都尉裡陣斬匈奴最多的是你表哥,他一共殺了一百九十一人,也就是說,有據可查的斬首數字就是這麼多。

    你表哥的武力有多強悍不用我多說吧?自從上了戰場,他幾乎每戰爭先,受了多少次傷呢?

    我幫你算算啊,呀足足三十三次傷,這三十三次傷指的是來傷兵營治療過的次數,至於一些小傷,小患並沒有被統計在內。

    很多時候啊,我都以為你表哥死了,結果他活著從戰場上爬回來了。

    現在,你還覺得陣斬三百首級是一個簡單的任務麼?」

    衛伉的一張臉變得有些蒼白,依舊咬著牙道:「了不起戰死沙場也就是了。」

    雲琅笑道:「錯了,你還不能戰死沙場,因為你的屍體會被匈奴人拿去製作成酒杯,伊秩斜再跟你父親交鋒之前呢,會用你的天靈蓋製作的酒杯邀請你父親喝上一杯……哈哈哈,那個時候……你父親作何想?

    嘖嘖嘖,如果被活捉那就更加有趣了……於單在建章宮跳舞的事情聽說了麼?

    你準備去匈奴王帳給伊秩斜跳舞?

    哦,還有,於單被何愁有給閹割了,這事你知道麼?聽何愁有說於單身段苗條,可以穿女裝……」

    「砰!」衛伉憤怒至極,一把掀翻了桌子,雲琅的話讓他骨頭縫不斷地往外冒寒氣。

    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自己來到戰場好像是真的來錯地方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7 23:19
    第一四一章事情的本質不能知

    雲琅嚇唬衛伉的時候,曹襄就坐在隔壁,他們兩人的對話曹襄聽的清清楚楚。

    從雲琅的話裡聯繫到一個個恐怖的後果,曹襄不由得悲從心來。

    他現在有一個很壞的毛病,那就是一緊張就想要啃干餅子,而且餅子越硬越好。

    等雲琅的一席話說完,曹襄也啃完了一個大餅,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撐的坐不住了。

    雲琅派人給衛伉準備好了臥室之後,見曹襄的房間還亮著燈火,就拉開窗戶道:「你在幹什麼?」

    曹襄抱著肚子道:「吃多了……」

    雲琅瞅瞅滿桌子的餅子渣笑道:「吃魚沒吃飽?怎麼還要吃餅子?」

    曹襄瞅瞅桌子上的餅子渣苦笑道:「上回來受降城落下的病根,現在只要心裡不舒服就想啃餅子。

    你說我們該怎麼處理衛伉呢?他留在這裡就是一個大禍害,可是又走不得,三百首級上哪裡去找?」

    雲琅嘿嘿的笑了起來,拍著曹襄的肩膀道:「如果我是伊秩斜想要抓一個人去跳舞,一定選擇你,而不是選擇衛伉。

    你的身份比衛伉重要的太多了,你在受降城我們都沒有什麼壓力,來了一個衛伉又能如何呢?

    我說那些話,只是要那個小子給我老實一點,等時機合適了,把他往南征的大軍裡一塞,別說斬首三百,斬首三千都不是難事!」

    「南征?」

    「對啊,你丈人,以及謝長川他們全部被調往南線,陛下準備對嶺南下手了。

    大漢甲士對付匈奴人可能吃力一點,對付南越國那些手持木棍竹槍的軍隊,應該是無敵的。」

    曹襄瞅著雲琅小聲道:「我也想去,匈奴人實在是太難殺了。」

    雲琅笑道:「南征的軍功跟北征的軍功你認為有可比性麼?也就是適合衛伉這種傻蛋去哪裡對付南越人,你去南邊做什麼,告訴你,光是瘟疫這一關你就過不去,你以前罹患的大肚子病,病源就在南邊!」

    曹襄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大肚子病讓他差點命喪黃泉,是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現在的南方還不適合北方人居住,我聽說雲夢澤裡的豬婆龍氾濫成災了,時不時地就會叼走一兩個百姓,山林中的毒蟲更是多如牛毛,能不去就不去。

    衛伉去南邊是沒法子的事情,斬首三百級的誓言一定要兌現,你也知道,以他的本事,在北地想要完成這個誓言哪有什麼可能性。」

    「那就這麼辦,衛伉離開侯府進了軍營,我亞父就沒法子再照顧他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啊!」

    雲琅隔著窗戶按著曹襄的肩膀道:『你已經長大成人了,兒子都有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吃奶了?」

    曹襄悻悻的道:「我就吃了兩……」

    覺得自己說漏了嘴,抖抖肩膀甩掉雲琅的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雲琅壞笑道:「沒說你跟你兒子搶奶吃的事情,我是說,你母親的日子也不好,不要對她要求太多。」

    曹襄冷笑道:「是她對我要求太高了。」

    雲琅大笑道:「誰讓你是含著金勺子出生的,像我這種孤魂野鬼只要干出來一點成績就回來排山倒海一般的讚揚。

    可憐娃,站在立場上,你如果幹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就是失敗的人生啊,哈哈哈……」

    曹襄咬牙切齒的想了半天,頹然坐在桌子上抱著頭哀嘆道:「我好像真的幹不出什麼地動山搖的大事來!」

    「沒事啊,有我陪你一起爛這總可以了吧,你看看啊,我一出山就名動長安,又是元朔犁,又是水車,又是改良莊稼的,包括養雞養鴨都比別人強些。

    後來呢又把西北理工的書籍抄錄散發的滿世界都是,人人都以為一位不世出的大才就要出現人間……

    哈哈哈哈……回到長安以後,你要帶著我去逛青樓,咱們一起在鬧市走馬架鷹,招搖過市,調戲一下美女,毆打一下別人家丈夫,強搶民女就算了,這實在是下不去手,賭博一下我還是很喜歡的……

    說真的,我他娘的太喜歡這樣的生活了。」

    曹襄斜著眼睛鄙視的看著雲琅道:「以前為什麼不這麼幹?喊你去陽陵邑,長安多少次了,你那次去了,整日裡抱著書卷做學問,害得我們經常自慚形穢的不敢跟你比。」

    「以後就可以了,我已經撈夠了資歷,不怕被長安令抓我砍頭了。」

    曹襄的抬頭紋都出來了,呻吟著道:「為什麼啊?」

    「為什麼?一個人只能厲害到一定的程度,也就是說只能厲害到大家能接受的地步。

    如果我真的能夠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搬山移海,你覺得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你還會理會我嗎?」

    曹襄認真的道:「不會,會離你遠遠地。」

    「這不就結了,你亞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可以厲害到極致,他的兒子要是還這麼厲害,距離砍頭的日子就不遠了,富不過三代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想要永遠的富庶下去,依靠的絕對不能是強大與智慧,而是選擇上的中庸,以及能力上的平庸。

    好了,我們好好的留在城池裡等去病他們得勝歸來,我們也要做好安置邊民的準備,他們一定是什麼都沒有的,需要我們囤積大量的物資。」

    「你說了一大坨,到底要幹什麼?」

    「六月馬上就要到來了,我準備收稅了,越是富裕的部落就一定要少收稅,越是貧窮的部落我們就要多收稅。」

    「為什麼?」曹襄吃驚極了,他認為雲琅把話說反了。

    「為什麼?因為富裕的部落有可能會跑掉,貧窮的部落跑不掉啊。」

    「那也不能把那些貧窮部落的人逼死吧?」

    「誰要逼死他們了,我只是想要他們進城,受降城的人口還是太少了,不能總讓那些羌人流落在草原上,這樣的話,會讓我們的統治失去效能。

    一定要讓這些羌人們明白一個道理,放牧不如種地,種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做生意!」

    「最後能達到目的麼?我擔心激起民變!」

    「你想多了,城外的羌人跟暴民有什麼區別?原本應該用暴力收稅的,我們現在兵力不足,只好溫和一點了。」

    曹襄看著雲琅道:「我沒覺得你溫和到那裡去!」

    雲琅嘿嘿笑了一聲,就算是結束了談話,他是來告訴曹襄該怎麼做的,不是來聽他的建議的。

    衛伉受傷的手指滾燙的厲害,並且在不斷地變粗,他不得不讓衛良幫他鬆開夾板,一次次的重新包紮。

    白日裡的時候,手指骨折引起的疼痛他還能忍耐,到了夜晚,傷患處傳來的疼痛,幾乎讓他崩潰。

    衛良見衛伉佝僂著身子,將手指夾在腿中間,痛苦的在地上蹦跶,就忍不住安慰了衛伉兩聲,就去了蘇稚的屋子求藥。

    鎮痛的藥膏蘇稚當然有,只是沒有給衛伉罷了,因為雲琅要讓衛伉習慣這種求人的日子,慢慢的把他不靠譜的驕傲感一點點的消磨掉。

    唯有如此,等他手上的傷好了之後,才能進行真正的軍事教育,否則,就他現在的心態,根本就無法忍受騎都尉嚴苛的訓練。

    蘇稚來到衛伉的屋子,皺著眉頭埋怨衛良道:「怎麼讓子玉住在這裡,這間屋子太潮濕了,不利傷口癒合。」

    衛伉一言不發,站在那裡低著頭,眼中卻有淚花閃爍。

    衛良小聲道:「是軍司馬安排的。」

    蘇稚怒道:「子玉犯錯懲罰也就是了,現在是養傷的時候,怎麼還要接受懲罰?

    跟我走!」

    蘇稚拖著扭捏的衛伉立刻就出了屋子,來到了一間冬暖夏涼的屋子,還命她手下的羌婦抱來了散發著陽光味道的鋪蓋給衛伉鋪好,甚至連蘇稚屋子裡的小點心也送來幾樣。

    蘇稚解開衛伉手指上的夾板,給他塗抹上冰涼的藥膏,最後把他的手指浸在冰水裡道:「實在是忍不住痛,就把手指放水裡,估計還會痛兩天,兩天之後就不會痛了,等到手指開始發癢的時候就趕快告訴我。

    你的食指是要用來拉弓射箭的,可不敢出什麼問題。」

    衛伉瞅著蘇稚被發梢遮住的臉,努力的抬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7 23:19
    第一四二章祁連山下雪

    長久的在戈壁中行走,對人精神跟肉體是一種嚴重的折磨。

    霍去病相信,如果不是因為漢軍是一支全騎兵軍隊,馬蹄子上又添加了鐵掌,一千人的騎都尉大軍不可能平安無事的走到這裡來的。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皚皚的雪山,而天空則藍的刺眼。

    白雪皚皚的山頂下,就是一片片墨綠色的高山草原,這些草原剛剛從寒冬中甦醒過來,正在煥發著生機。

    草原下就是鬱鬱蔥蔥的松樹林,一條條洶湧的溪流從高山傾瀉而下,最終在山腳處形成一條條小河,這些小河並不在山腳停留,幾乎一刻不停的奔向遠方。

    融化的雪水冰涼刺骨,霍去病的烏騅馬卻一點都不害怕,站在淺淺的喝水中低頭飲水。

    多日來的焦渴,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補償。

    霍去病坐在石頭上,仰著頭瞅著遠處白雪皚皚的山頭對趙破奴道:「這就是祁連山?」

    趙破奴點頭道:「祁連山橫亙不知幾千里,我們不知身在何處!」

    霍去病笑道:「我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想必匈奴人也是如此的吧!」

    趙破奴笑道:「該是如此!」

    「那就好,我們就從這裡開始征討匈奴吧!」

    趙破奴猶豫一下道:「召喚何愁有前來嗎?」

    霍去病搖頭道:「分開好,分開好,他在我背後,我總是不得安。」

    「一旦開戰,匈奴駿馬一日奔行五百里,不出三日,我們來到祁連山的事情,就會傳遍祁連山,這本來就是右賢王的屬地,不論是渾邪王還是日逐王,都會同氣連枝與我們為敵。」

    「右賢王雖然老辣,卻對河西一地沒有多少控制權,這裡說話算數的是渾邪王,日逐王!

    我們只攻打渾邪王,想必會有很多人作壁上觀。」

    趙破奴驚道:「不是這樣的,我們這次來到匈奴人的家裡來了,他們沒有時間作壁上觀,萬一被我們幹掉了渾邪王,下一個就是他們,大漢是匈奴的死敵,沒有和緩的可能。」

    霍去病笑道:「這是最好的打算,阿琅說過,我們可以做最好的打算,從最壞處著手。

    傳令下去,全軍進山谷紮營,遊騎換上匈奴衣著,探查上下百里之地!」

    何愁有坐在駱駝上瞅著霍去病全軍隱入山谷,就對小狗子道:「我們也要找一個安穩的所在紮營,最好不要選在大軍邊上,主要是要視野開闊。」

    小狗子笑道:「您說匈奴人歷來是逐水而居,這條河流邊上總會有匈奴牧人,我們不如尋找一戶牧人替代他們放牧如何?這樣才是最好的隱藏手段。」

    何愁有認真的看了小狗子一眼,探手捏捏那張年輕的臉龐寵溺的笑道:「好小子啊,好小子啊,這想法連老夫都沒有想到,確實不錯!」

    小狗子嘿嘿笑著摸摸後腦勺,一副憨厚的模樣。

    「小子啊,老夫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可沒有你這份心機,再配上這張憨厚的臉,確實是吃繡衣使者這碗飯的好人才。

    老夫啊,虧就虧在長了一張惡人臉,還沒走到人家跟前,人家就起了提防的心思,這不好啊。

    還是你小子有前途,只要今後小心謹慎,不要行差踏錯,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

    小狗子笑道:「全憑老祖宗提攜,小子這就去了。」

    何愁有笑著揮揮手,眼看著小狗子跟其餘兩個少年軍換上了一身匈奴少年衣著,騎著搶來的匈奴戰馬,打了一個唿哨,就沿著左邊山根潑喇喇的狂奔了下去。

    剩下的五個少年,牽著駱駝跟戰馬也隨即鑽進了樹林,何愁有將八匹狼全部解開,依靠他們進行最初的警戒。

    狼群卻不願意離開,紛紛圍著爬犁,一臉期待的瞅著何愁有。

    「呀,老夫都忘記了,你們今天還沒有進食呢!」

    爬犁上的胡人驚恐的掙紮起來,何愁有卻彷彿沒有看見他哀求的眼神,一隻手提著這個胡人,就把他丟進了草叢,八匹狼閃電一般的竄進了草叢,不一會就傳來群狼撕咬的聲響。

    頭狼吃的最快,不一會就鑽出了草叢,何愁有擦拭一下頭狼染血的嘴巴,拍拍他的腦袋,頭狼就低聲咆哮一聲,另外七匹狼就戀戀不捨的鑽出了草叢,按照平日裡的習慣,向八個方向竄了出去。

    祁連山上的松林裡很少有松鼠,可能跟這裡的松樹不產松子有關,何愁有看了良久都沒有發現一隻松鼠,倒是看見了兩隻松雞。

    松雞是被狼群給驚出來的,還沒有飛遠,就被何愁有手裡的小石子給擊落了。

    一個少年軍飛快的鑽進了松林,不一會就提著兩隻肥碩的松雞回來了,也不拔毛,就著松根水把松雞洗剝乾淨,給掏空的松雞內腑填充了一些野菜,灑了一把鹽,就用泥巴將整隻雞包裹起來,弄成一個大泥團。

    溪水邊上開闢出一片火場,點燃了松針,就把乾柴架了上去,片刻之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煙霧在松林裡瀰漫,有些透過樹梢上了天空,卻與松林間的霧氣混合,淡弱的幾不可查。

    「以前軍中可沒有這樣的手段,怎麼是雲琅教的?」

    華耳朵笑道:「回老祖宗的話,這手藝是軍中傳下來的,我們曲長教的,等泥殼子烤乾了,裡面的雞也就熟了,味道可好了。」

    「那就是雲琅教的,早就聽說這小子庖廚之術天下第一,老夫與他共事這麼久了,也沒有品嚐到。」

    或許是人老了的緣故,何愁有現在總喜歡嘮嘮叨叨的說一些閒話,以前總是對著門前的松鼠說,現在是對著這群少年人說。

    小狗子的戰馬越過小河,在松林的左邊,有一大片碧綠的草場,這裡的青草剛剛長成,諾大的草原平整的如同一張草毯子。

    草叢中有牛羊的糞便,小狗子跳下戰馬,捏了一下那些牛糞,牛糞還沒有變干,青草也有被牛羊啃咬過的痕跡,這說明附近就有牧人。

    小狗子沿著牛羊留下來的痕跡繼續追索,向前走了兩里地之後,他看到了一頂碩大的牛皮帳篷。

    一片白雲被風從山背後吹來,白雲在經過樹梢之後,就有些變黑了,等到雲彩來到了小狗兒他們的頭頂,就已經變成了烏雲。

    細細的雨絲從天而降,小狗兒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嘴唇上的雨點,衝著遠遠跑來的牧人露出一張極為憨厚的笑臉……

    牧人一家六口,三男三女,如今,他們的屍體就倒在一個土坑裡。

    小狗子用鐵鍬認真的掩埋了他們,最後還鏟來一些草皮覆蓋在土坑上面。

    幹完這一切,小狗子撓撓下巴有些抱歉的道:「大軍突襲,一路上不留活口,我這也是軍令難違,莫要怪我!」

    牧人家的狗狂吠的厲害,如果剛才不是被好客的牧人給拴住了,想要搞定這兩隻狗還要費一些功夫。

    小狗子陰冷的看了那兩隻肥壯的大狗一眼,大狗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撲擊著粗壯的前肢,恨不得將小狗子碎屍萬段。

    一柄鐵鎚砸在狗頭上,噗噗兩聲,兩隻大狗就癱軟在地上,一個少年軍不耐煩的對小狗子道:「不能留,就你多事!」

    小狗子臉上的不虞之色一閃而逝,然後笑道:「我都叫小狗子了,對狗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用鎚子的少年軍冷聲道:「你們兩守著,我去恭迎老祖宗,現在下雨了,老祖宗身子弱,不能淋雨!」

    小狗子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們把這裡再整理一下,好讓老祖宗能睡個好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8-3-8 20:05
    第一四三章恐怖牧場

    何愁有並沒有立刻住進那戶牧人家裡,而是依舊在松林裡停留了一天之後,確定霍去病沿著祁連山向右開始突襲之後,才隨著何右,華耳朵住進了帳篷。

    霍去病開始突襲必定是一路上勢如龍卷,雞犬不留的,這是在受降城的時候就已經制定的方略。

    軍事打擊對於匈奴人來說不一定能造成嚴重的創傷,從匈奴人的根本下手,才能真正打擊到匈奴人。

    匈奴人自吹是從荒原中天然誕生出來的,事實上,他們跟所有人一樣也是爹生娘養的,本質上沒有其餘種族強大到哪裡去,真正讓匈奴人顯得強悍的原因,是他們從祖輩就傳承下來的勇武之風。

    兩天之後,頭狼蹲在河水邊上,瞅著河水狂叫,小狗子看過河水,嘆息一聲,就回稟何愁有道:「老祖宗,將軍他們已經開始清理祁連山牧民了。」

    何右嗤笑道:「你看見了?」

    小狗子看了何右一眼道:「河水裡有血腥味……」

    何愁有笑瞇瞇的看著小狗子道:「你認為此時我們該做什麼?」

    小狗子躬身道:「截殺報訊者!」

    何愁有繼續問道:「你覺得這個任務誰去做最合適?」

    小狗子瞅了何右,華耳朵一眼道:「何右,華耳朵最合適,我們八人中,何右的武功最高,華耳朵的箭術最好,如果為了安穩考慮,還應該算上我跟申屠豹,我們兩人的騎術最好。 「

    何愁有笑道:「太自謙了,你才是這八個人中最適合截殺信使的人。

    武功高的人總會遇到武功更高的人,箭術好的人,一般都會死在羽箭之下,這樣的事情老祖宗見多了。

    何右,你的武功最好,這 不錯,這說明你在武功這一道上是下過苦功的。

    你錯就錯在太依靠武功了,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通過你的一對鎚子解決的。

    而且啊,當你手裡有了鎚子之後,你看什麼事情都像釘子,只想一鎚子下去了事。

    這樣的人是一個合格的死士,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繡衣使者,繡衣使者需要那種手頭沒有鎚子的時候,用一根牙籤也能殺死敵人的人。」

    何愁有的這番話,讓何右想了很長時間,也沉默了好長時間……

    同樣的話,以前也有人對他說過。

    不過,他還是提著鎚子出去了,畢竟這是他使用的最順手的武器,現在可不是削弱自己武力的時候。

    一匹疲憊的戰馬馱著一個疲憊的匈奴人從北方趕來,在看到了牧場之後,疲憊的匈奴人張開焦渴的嘴巴嘶聲大叫:「快離開這裡,漢人來了!」

    小狗兒迎了上去,拉住那匹口吐白沫的戰馬,馬上的匈奴騎士,很自然的跳下馬,抓著小狗兒的戰馬韁繩道:「快走呀,漢人就要來了,他們已經殺光了西格部的人……快走啊,把消息傳出去,我們要聚集大軍,殺光漢……」

    小狗兒小心的把插在匈奴騎手肋下的短劍一點點的抽出來,他不想弄得滿身血污。

    匈奴騎手呆滯的看著小狗兒,他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眼中眼中滿是疑惑。

    「我就是漢人!」在短劍完全被抽出來之前,小狗兒在匈奴騎手的耳邊低聲道。

    匈奴騎手倒在地上,肋下快速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沙地。

    何右拖著屍體丟進了一個剛剛挖好的土坑,三兩下掩埋好之後就對小狗兒道:「下一次我來!」

    小狗兒笑道:「你要學會微笑……」

    何右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後就繼續假裝修理那架破爛的勒勒車。

    天黑的時候小狗兒回來了,他已經非常的疲憊了,坐在火塘邊上喝了一口熱茶之後才算是精神了一些。

    閉著眼睛假寐的何愁有低聲問道:「殺了多少?」

    小狗兒小聲道:「二十八個。」

    「我聽見你們廝殺的聲音了,可有誰受了傷麼? 」

    「何右被砍了一刀,幸好皮襖下面有甲冑,否則很麻煩。」

    何愁有緩緩坐起,從懷裡掏出一個不大的玉瓶遞給小狗子道:「去煮一鍋羊湯,給鍋裡倒十滴這個東西,我想,趕路的人應該非常需要一碗熱湯喝。」

    小狗兒小心的接過玉瓶,就去帳篷外面煮羊肉湯去了。

    報訊的匈奴人絡繹不絕,他們亡命的從祁連山北方逃過來,一心想要把漢人到來的消息傳遞出去,結果,毫無例外的全部消失在了這個神秘的牧場。

    毒藥殺人比刀子殺人更快,何愁有提供的毒藥,藥性非常猛烈,一口大鍋裡就添加了十滴,這一鍋羊湯殺死的敵人,比他們白日裡用刀子殺的人要多得多。

    最多的一次,是十三個騎士一起被毒藥毒死了,他們的身份不同,其中一位是日逐王麾下的當戶。

    匈奴人沒有文字,想要把一道消息傳遞到遠方,只能依靠口傳心授,甚至是一些動聽的歌謠。

    何愁有帶著八個少年,在這個牧場裡停留了三天,當他們殺死了一整支前往祁連山北面做生意的胡人商賈之後,何愁有就已經知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了。

    牧人的羊群已經吃光了這裡的牧草,飢餓的羊羔咩咩叫喚,而長著羊角的大羊,已經開始用蹄子羊角刨著吃草根了。

    這不是一個合格的牧人該做的事情。

    小狗兒很擔心那些飢餓的羊把草地下的死屍翻出來,他不想看到那個場面。

    醜惡的東西就該永遠的被埋葬。

    於是,在八匹狼的幫助下,何愁有帶著八個少年開始轉場了。

    此時的何愁有非常的富庶,他目前擁有一支馬群,一支羊群,一支駱駝群,有兩百匹戰馬的牧人,在匈奴人中絕對是豪富之家。

    從那些報訊的匈奴人口中,何愁有已經得知,霍去病的大軍已經沿著祁連山向北席捲了三百里之遙。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趁著南邊匈奴主力還不知道霍去病在他們的後方大肆殺戮的時候,趕緊匯合,在突襲了鏡鐵山之後,就迅速的遁入荒漠,回到受降城。

    夕陽西下。

    霍去病的甲冑上有一層厚厚的血痂子,只要走動一下,已經乾裂的血痂子就會跌落在地上。

    三天不眠不休的血戰,已經消耗光了他的力氣。

    站在冰冷的喝水中,他踢開了一具倒伏在水中的匈奴人屍體,準備痛飲一頓。

    他剛剛掬起一捧水,卻被他的親兵霍壽給打掉了。

    霍去病炭火一般紅彤彤的眼珠子冷冷的看著霍壽。

    霍壽卻從背後拿出一個水壺放在霍去病的手裡道:「軍司馬有令,我若讓將軍喝了一口生水,他回去就會砍掉我的腦袋!」

    霍去病聽了霍壽的話,想了一下道:「傳令下去,擅自飲用生水者斬!」

    說完話就拔出水壺塞子,咕咚咕咚的將滿滿一壺水喝的點滴不剩,餘興未了的舔舔嘴唇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麼怪命令,非要老子遵守不可。」

    霍壽傳達完畢軍令之後,就用頭盔舀著河裡的清水為霍去病洗涮身上的血污。

    清水從頭淋到腳,乾淨的清水經過鎧甲之後就變成了殷紅的血水。

    在他身後還有更多的將士也在清洗自己的甲冑,不大功夫,不到一丈寬的小河就變成了血紅色。

    趙破奴赤裸著上身,被冰水刺激的疵牙咧嘴的,三兩下跑到霍去病的身邊道:「你猜的真準,渾邪王果然在作壁上觀,剛才斥候來報,我們身後百里之內無敵蹤。」

    霍去病冷笑道:「逃走的信使可不是一個兩個……」

    「管那麼多呢,反正渾邪王的軍隊沒來,我們也收集足夠了牛羊財物,該轉道去鏡鐵山了。」
die5757 發表於 2018-3-8 21:35
第一四四章 弄巧成拙這是必然

  在強大的武力壓迫下,一車車的物資以及牛群,羊群被穿著鎧甲的稅吏運送進了受降城。

  僅僅十一天的時間,稅吏們就收到了雲琅預計稅額的六成稅收。

  這完全出乎了雲琅的預料之外,最讓雲琅驚訝的是,收稅的時候竟然沒有遭遇任何反抗,不論是富裕的部落還是貧窮的部落都是如此。

  聽到稅吏們稟報了實情之後,雲琅重重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稅額定的太少了。

  「剩下的四成稅,不是收不上來,而是那些部落距離受降城太遠,估計還有五天,他們才能趕回來。

  另外,幾乎所有的部落女首領都要求能夠在秋天帶著部族裡的人來受降城交換物資。

  她們想要鹽巴,糧食,麻布,鐵鍋,破解好的木料,勒勒車輪,釘子,成藥,麻繩,麻袋……

  還有一些女首領要求軍司馬能派一些會編織的城裡女子去她們部落過冬,好教會那些部族女子學會編織。」

  雲琅抬腿就把一本正經並且幸災樂禍的充當稅吏的屯將踹了出去。

  踹出去之後雲琅依舊不解恨,揪著稅吏的胸口怒吼道:「既然你們一經發現了稅率過低,為什麼不增加一些?」

  稅吏驚慌的搖頭道:「末將不敢!」

  雲琅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油然而生,而後直衝天靈蓋,大叫一聲掀翻了桌子,就躺在錦榻上一動不動。

  屯將小心的瞅瞅雲琅,見他的胸口還在劇烈的起伏,就溜著牆根跑了。

  「天啊,一頭牛收一條牛腿的稅額,居然是成吉思汗在與民休息……天啊……我怎麼能犯這樣的錯?」

  躺在錦榻上的雲琅瞅著難看的房頂痛不欲生。

  當初說好了要壓搾貧窮部落,扶持富裕部落的計劃,變成了大面積的與民休息的政策……

  「我至少該收兩條牛腿的稅的……我忘記了羌族人口減少了一半……我忘記了打跑匈奴人之後,匈奴人的牛羊跑進了荒野,全部被羌人得到了……忘記了今年匈奴人根本就沒有收稅……我忘記了那些女人無意中合併了很多部落……天啊,我這些天都在想些什麼?」雲琅喃喃自語。

  劉二從窗口才探出頭,就被一個枕頭給砸的縮回去了。

  「怎麼辦啊?這些部落今年的結餘很多,他們要用本來屬於我的牛羊來跟我換東西……天啊,我哪有那麼多的鹽巴,麻布,糧食,鐵鍋?

  麻袋?鐵釘?車輪?這在內地都是緊俏物資……我該怎麼辦呢?」

  雲琅如同瘋子一樣在屋子裡的轉來轉去,一次施政不當,給他後續的政策實施造成了天大的麻煩。

  曹襄來找雲琅,見劉二抱著一個枕頭坐在門口,就奇怪的問道:「你在幹什麼?」

  劉二慌忙起身道:「家主在發怒!」

  「發怒?為什麼?稅收的很不錯啊!」

  「家主在嫌棄稅收少了。」

  「不可能,就他那種收稅的法子,那些牧人不被餓死就不錯了,再多,明年草原上就沒活人了。」

  曹襄推開劉二,逕直進了雲琅的房間。

  走進房間,他奇怪的發現雲琅正坐在桌子後面寫東西,雖然屋子裡的凌亂了一些,卻遠沒有劉二說的那麼可怕。

  「阿襄,你稍等一會,等我寫完文書之後,你記得簽章,盡快把文書送到白登山。」

  「哦。」曹襄答應一聲,就坐在雲琅對面,等他寫完文書好用印。

  不一會,見雲琅寫好了文書,就把自己的印信遞給雲琅,看他用好了印信,就問道:「你覺得稅收少了?」

  雲琅笑道:「哪裡的話,我們制定的稅率是很準確的,完全考慮到了不同部落之間的貧富狀況,對每一個人都很公平,以後就按照這個方略進行吧。」

  曹襄疑惑的道:「三羊稅一羊,一牛稅一腿,五馬稅一這樣的稅率你覺得對每一個部落都是公平的?

  富庶的部族也就罷了,貧窮的部族可能真的會沒有飯吃了……你的那個要把貧民趕進城池為勞役的計劃,說真的,我不是很贊成,會造成民亂的。」

  雲琅悶哼一聲,攥緊了的拳頭緩緩鬆開,擠出一個笑臉道:「半個月收齊國稅,那個刺史敢跟我比!」

  曹襄苦笑道:「那個刺史的稅吏也不是屯將,那個刺史也不會動用大漢軍隊去收稅,另外,哪一個刺史敢把交不起稅的百姓直接砍頭?

  阿琅,你總說我們急躁,我看啊,你是最急躁的一個,一個好刺史最重要的是保證地方平靜不生亂,稅額雖然很重要,卻在其次,這一點,你要好好的想想。」

  曹襄眼看著雲琅的眼睛越睜越大,白皙的面皮越來越紅,鼻孔喘出來的氣息也越來越粗重,就保護性的站起身,看著雲琅小心的道:「被我說中了,也不要惱羞成怒!只要你改過來了,做兄弟的自然不會說出去……」

  雲琅一個虎跳從桌子後面蹦出來,雙手掐著曹襄的脖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這些人的便宜佔得有多大?你知不知道匈奴人以前收稅向來都是拿走一半,留一半的?

  你知不知道那些羌人從今年起可以到處放牧?你知不知道我們打散匈奴大軍之後,那些跑散的牛羊都去哪裡了?

  你知不知道僅此一戰,有多少個部族收編了只有婦孺牛羊的部族?

  啊?你知道個屁啊!

  你知不知道人家部族首領已經來信告訴我準備好糧食,鐵鍋,鹽巴,麻布,車輪,鐵釘,還他娘的要麻袋,還越多越好。

  老子來到受降城只想著空手套白狼,從來沒有想過要用東西來交換。

  我們是他娘的軍隊啊,軍隊做生意要什麼本錢,要什麼本錢啊?

  要本錢才能做成生意的軍隊,還他娘的是軍隊嗎?」

  雲琅掐著曹襄的脖子卻並沒有用力,曹襄畏懼的擦一把雲琅噴在他臉上的口水,無力地道:「你先鬆開我,要是不小心把我弄死了,你回去不好交代。」

  曹襄將氣的不住顫抖的雲琅攙扶著坐在凳子上,想了半天才道:「這麼說那些部族還有多餘的物資來交換東西是不是?」

  雲琅悲哀的點點頭道:「羌人人數少了,牛羊多了,今年收稅收的又少,明年,他們的牛羊數目就會有一個爆發性的增長,然後會有更多的物資用來跟我們交換。

  以後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大漢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地方,我們的糧食養活自己人都不夠,我們的鹽巴都是從海邊運過來的,我們的鐵器價格在大漢就居高不下。

  哪有多餘的物資往羌人這裡送啊。

  你知不知道,我在上林苑又是種地,又是養雞養鴨,養蠶,養豬,養羊,養驢子,養牛,養梅花鹿,目的就是為了豐富大漢的物資供應。

  你知道不,生意這東西只有在生產有了剩餘之後才會出現啊,物資不豐富的時候,生意就是一個狗屁!

  最可怕的是,一旦受降城比國內先一步完成物資積累,你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事情麼?

  商人們會自動從其餘物資交易價格低的地方抽調物資來受降城交易,如此一來,窮的是大漢腹地,富裕的是受降城啊!

  而且,一旦這個風潮形成,內地的財富之水就會源源不斷的被抽到受降城來,以後內地想要追趕……哈哈非要付出百十倍的代價才成。」

  曹襄整理一下雲琅的桌子拿起那份竹簡問道:「你給白登山寫信做什麼?」

  雲琅將頭靠在牆上無奈的道:「我在問蘇建,白登山的將士們今年全年吃肉成不成!」
die5757 發表於 2018-3-8 23:03
第一四五章皇帝令!

  自從雲琅下達了《糧食配給令》之後,騎都尉的將士們還以為遇到了糧食危機,直到食物全部變成香噴噴的肉食之後,他們才曉得,這是軍司馬在跟大家開玩笑。

  雲琅積攢的銅錠,在變成一口口銅鍋之前,雲琅的心如刀割。

  當城裡的婦人們開始用編織毛衣的材料編織麻袋的時候,雲琅淚流滿面。

  當蘇稚帶著那群婦人開始用他積攢的藥材製作成藥的時候,雲琅心痛的幾乎要昏厥過去了。

  一群群的牛羊去了白登山,換回來了一車車的鹽巴跟糧食……雲琅根本就不敢計算自己虧損了多少。

  地裡的莊稼已經開始抽穗了,油油的在原野上招展。

  雲琅在田間踽踽獨行,悲傷地如同一位將要投江的詩人。

  他決定將這場風波嚴格的控制在受降城周邊,即便是白登山他都不願意波及。

  他要將受降城打造成一個吸金地,這個吸金地只能是吸納胡人,羌人,氐人,匈奴人的吸金地,不能胡亂轉頭去吸引內地。

  財富的洪流應該滾滾向南,而不該滾滾向北。

  羌人拿出來的交換的東西是他們的剩餘物資,這個條件很重要,吃不完的牛羊不管換成什麼,怎麼換,對羌人都是極為有利的,在後世,人們把這個過程稱之為出口。

  多餘的牛羊對羌人,氐人們來說用處不大,他們沒有能力在冬日裡養活這麼多的牛羊,如果不能換成物資,這些牛羊說不定在冬日裡就會被丟棄掉。

  現在,多餘的牛羊可以跟那個傻子城主交換東西了,一口銅鍋,羌人氐人能用好幾代人,一小袋鹽巴,或者一大袋鹽巴能讓他們的身強力壯,也能讓牛羊身強力壯……

  這就是最原始的生意!

  需要的就是最有價值的東西,不需要的東西一文不值。

  受降城在雲琅的計劃中,他就是一個財富轉運站,是一個接納西域財富的一個橋頭堡。

  由於這個橋頭堡地處帝國邊緣,受益的將會是羌人,氐人,雲琅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地方完全成為接納財富的源頭,而後,好讓源源不斷的西域財富流向大漢腹地。

  物質流入,金錢流出,或者重要物質流入,無關物質流出,這中間就需要一個明白人來調配了。

  在這個時代繁榮的地方無不是物質極大豐富的地方,貧窮的地方無不是物質極度匱乏的地方。

  受降城想要吸納這一次的變故,需要付出很重的代價……

  軍隊本就是暴力機構,他的使命就是搶劫與鎮壓,對外搶劫,對內鎮壓就是他的全部技能。

  雲琅本來想利用軍隊的暴力通過壓搾,劫掠,來完成受降城的原始積累,現在看起來完全失敗了。

  官府的信譽建立起來不容易,尤其是面對這群野蠻人,想要建立官府的信譽更是難上加難。

  他們奉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雲琅就只好遵循他們的習慣,如果再調整稅率,就會跟匈奴人一樣,變得毫無可信度。

  城外的羌人,氐人的喜悅感也同樣感染了城裡的羌人,他們一個個都喜洋洋的準備迎接秋日大豐收的到來。

  何愁有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年邁的胡商,在黏上滿臉的大鬍子之後,走到哪裡都是尊貴的塔芙拉。(富庶的人)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明光呆滯的胡人,緊緊的簇擁著他,其中還有一個雙臂帶著金臂環的美麗胡姬時時刻刻守在他的身邊,手上的籃子裡裝滿了美味的食物跟清涼的酒漿。

  在他最外圍,還有八個牽著餓狼的彪悍武士,每個武士的腦袋上都蒙著黑色的頭套,只有兩隻眼睛處挖開了兩個洞,每一雙眼睛都顯得那麼的暴戾與殘忍。

  這樣的人在鏡鐵山並不少見,不論是西域人還是匈奴人都見慣了這種奴隸商人。

  高傲的塔芙拉不願意跟任何卑賤的人說話,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通過那個暴露出大半個酥胸的胡姬來傳達。

  何愁有萬萬沒有想到鏡鐵山會如此的大……

  坐在軟轎上,放眼望去全是密密匝匝的人頭。

  鏡鐵山西北地最大的鐵器交易地點。

  這一處生產的鐵器,不僅僅要供應匈奴人,同時也供應西域三十六國,甚至遙遠的河中之地。

  遊逛過市場之後,高貴的塔芙拉自然感到倦怠,於是,他們穿過人頭湧湧的市場,來到了一處宿營地。

  在這裡紮營的胡人非常多,非常的不巧,六月份正好是胡人與匈奴人做交易的時間。

  回到了帳篷,那個胡姬立刻就乖巧的收起了媚態,縮在帳篷的角落裡面向外,跪坐著一言不發。

  至於那幾個胡人,早就被小狗子他們裝進了木頭籠子,同時也拆卸下抵在他們後心上的尖刺。

  「鏡鐵山太大了……」

  何愁有惋惜的歎了口氣,他以為匈奴人只會進行野蠻的劫掠,沒想到野蠻與文明,在這裡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這些年屢次傳出右賢王有自立之心,老夫還以為只是謠言,不管怎麼說,右賢王的屬地大多是貧瘠之地,比不得匈奴王廷那麼富庶,沒想到,原來右賢王的領地裡面自有乾坤啊。

  霍去病想要依靠一千鐵騎襲破鏡鐵山難度很大。」

  小狗子同樣陰鬱的瞅著帳篷外的胡人武士低聲道:「這裡的匈奴人至少有三千,至於胡人,幾乎上萬……」

  何右甕聲甕氣道:「如果所有胡人都像他們一樣軟弱,以我羽林之威,無不破者!」

  何愁有歎息一聲道:「等華耳朵他們的消息吧,剛才看他已經跟漢奴搭上話,不知結果如何?」

  小狗兒道:「他們有首領,華耳朵去見他們首領了。」

  正在眾人沉默的時候,華耳朵挑開簾子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佝僂著身子的漢人,人雖然看起來滄桑,走起路來卻中規中矩,官步踱的竟然有模有樣。

  何愁有一把扯掉臉上的鬍鬚,坐正身子不怒自威!

  漢子仔細的辨認了一下何愁有拿出來的印信搖搖頭道:「繡衣使者雖然強悍,只有你們幾個人救不了我們!」

  何愁有從懷裡掏出一份竹簡慢慢展開,一字一句的念道:「看你也曾為官,那就跪下聽命吧!」

  漢子努力的的挺直了身子看著何愁有道:「皇命?」

  何愁有笑道:「正是!」

  漢子緩緩跪倒,雙手伏在地上,抬頭看著何愁有道:「若是皇命,臨川縣令章同雖九死也會從命,若你欺我,鏡鐵山七千四百三十一名漢家子民雖死也要取爾等性命!」

  何愁有站起身,清一下嗓子,字正腔圓的頌道:「大漢皇帝命下,凡我漢人雖陷落天邊,亦當尋回,以安其命,以樂其土!」

  臨川縣令章同舉起雙手接過竹簡,先是看了竹簡上的皇帝火漆印信,又檢查了丞相府的騎章,最後看了旨意的格式,一切都確定之後,這才整理一下破爛的帽子,抱著竹簡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悲鳴一聲道:「罪臣臨川令領旨!」

  何愁有朝小狗子揮揮手道:「狗兒,去找將軍吧,把這裡的情形如實告知,去留任憑將軍決斷。」

  小狗兒點點頭,就重新戴上皮頭套,騎上一匹馬就向西北方狂奔而去。

  霍去病大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如今,這位將來必定偉大的將軍正站在一個高處瞅著眼前眼皮子底下的鏡鐵山。

  匈奴人沒有築城的習慣,所以,鏡鐵山即便是一個重要的商貿地,目前也不過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罷了。

  就在這片空地後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鏡鐵山!

  大軍已經截斷了進出鏡鐵山的要道,這樣的狀況不可能維持太久,最多在今晚,大軍就要發起突襲,否則,一旦被後面的日逐王知曉他們來到了鏡鐵山,大軍合圍之下,一千漢軍想要活著回到受降城那就千難萬難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9 20:07
    第一四六章沒道理的戰爭

    霍去病得到小狗兒的傳來的消息之後一點都不驚訝。

    帝國對西域的佈置據他所知,已經開始三十一年了,直到建元二年張騫出使西域,帝國才算是真正開始經營西域。

    在西域匈奴人的勢力非常的強大,以至於很多部族都紛紛西遷,其中大月氏就是其中的一個。

    最初的時候,大月氏人就居住在祁連山一帶,只是因為受不了匈奴人的盤剝,這才西遷去了大漠綠洲。

    元朔二年的時候,在外流浪了十餘年的張騫終於回到了長安,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大漢真正拉開了反擊匈奴的大幕。

    雲瑯曾經問過何愁有張騫真正的身份,何愁有每次都笑而不談,很快就岔開了話題。

    於此,雲瑯就再也沒有問過,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霍去病突然提出要解救鏡鐵山的漢奴,這讓雲瑯更加的感到驚詫。

    在這之前,他甚至連鏡鐵山在那裡都不知道,同時,他也相信,霍去病知道鏡鐵山這個地方的時間絕對不會比他早多少。

    一且似乎都是地方將領的抉擇……雲瑯卻能從中看到一條明顯的事物發展的脈絡。

    受降城下一站,霍去病雖然陣斬了渾邪王,自己也損兵折將,一時間,困頓到了連守城的兵卒都不夠的地步。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曹襄去了長安哭訴一番之後,皇帝立刻就給了曹襄兩千精銳……

    雲瑯從不相信曹襄的眼淚會如此的珍貴,更加不相信皇帝因為寵愛曹襄,就會冒著曹襄把羽林軍掏空的危險,任由他肆意胡為。

    而何愁有這個把規矩視作生命的人,在這一刻居然牢牢地站在曹襄這一方,任由他使用羽林軍武庫來裝備兩千新軍。

    因此,當霍去病怒氣衝衝的要去拯救大漢邊民的時候,雲瑯答應的非常痛快,連磕巴都沒有打一下……

    霍去病是知情人,何愁有也是知情人,總體上來說,這一戰是霍去病與何愁有的配合之戰。

    是在皇帝主導下的一系列戰爭中的一環。

    「回去告訴何愁有,一個半時辰之後,我將發起進攻!」

    小狗兒偷偷看了一眼霍去病的神色,點點頭表示記住了,就重新打馬回到了鏡鐵山集市。

    何愁有睜開眼睛瞅著進來的小狗兒道:「將軍給了多少時間?」

    小狗兒抱拳施禮道:「路上耽擱了兩刻,還有一個時辰零兩刻將軍就會發起進攻。 」

    何愁有點點頭看了華耳朵一眼,華耳朵就出去了,與此同時,看護著四個胡人的何右等人,立刻將一尺長的鐵刺刺進了那四個胡人的後腦。

    此時,那個胡姬反而沒了剛開始的恐懼之色,大大方方的來到何愁有的下首跪坐了下來,即便一具胡人身體就在距離她一尺的地方劇烈的顫抖,她依舊面不改色。

    帳篷裡沉默的驚人,何愁有似乎已經睡著了,胡姬也垂著頭一言不發,其餘少年軍將士紛紛坐在地上,做最後的休整。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何愁有睜開了眼睛,見華耳朵已經回來了,就低聲道:「束甲!」

    帳篷裡的人,包括何愁有與那個胡姬同時起身掀開各自身邊的箱子,開始頂盔摜甲。

    一刻鐘過後,帳篷裡已經站滿了甲士,何愁有手持長劍杵在地上,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

    小狗兒卻把目光放在面前的一杯茶水上。

    茶水平靜無波,橙黃清澈。

    「此戰以製造混亂為主,以刺殺匈奴大將為目的,與我們同行者,共有繡衣使者三十二名,披甲者為自己人,莫要誤傷,也莫要被同伴誤傷。」

    何愁有的聲音在帳篷裡響起,顯得詭異而陰森,而帳篷外邊,依舊是人來人往的鬧市。

    茶水開始微微的泛起漣漪,何愁有揮劍砍破了帳篷,八個少年軍軍卒加上那個胡姬幾乎是同一時間扣動了弩機。

    喧鬧聲遮掩了弩箭機括的爆響聲,也掩蓋了弩箭破空的尖嘯……

    慘叫聲突兀的從四面八方響起……

    市場裡的遊逛做生意的胡人幾乎沒有任何準備,當第一聲慘叫響起乃至連片的慘叫聲爆起之後,早就習慣這種突然襲擊的胡人們,在第一時間確認了弩箭飛來的方向之後,就潮水般的後退……

    「將這些胡人驅趕到軍陣之前,將軍需要用這些人來衝擊匈奴營地……」

    小狗子大叫了一聲,就重新給弩弓上好了弦,繼續發射。

    逃跑不及的匈奴人紛紛倒地,然後被洶湧的人潮從身上踩踏過去。

    即便是在發射弩箭的功夫,小狗子依舊注意著週邊的狀況,很快,他就發現,跟他們做著同樣事情的人很多,遠比何愁有說的三十二個人多……

    奔跑,射殺,驅趕,小狗子的雙腿在不斷地倒騰,他不但要與同伴保持合作,還要有目的的擊散一些小型的反抗集團。

    來這裡做生意的胡人,沒有誰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相反,他們都是各地的豪雄。

    一個身高超過八尺的胡人,在背後挨了一箭之後,忽然停止了奔跑,轉過身,隨手抓起兩個胡人,就向近在咫尺的華耳朵砸了過去,華耳朵側身避開,那兩個胡人砸在地上,腦漿迸裂,慘烈至極。

    短弩被砸掉了,華耳朵的短矛剛剛刺出去,就被壯漢用胳膊給夾住了,他單手捉住短矛,稍微一用力就把華耳朵拋上了半空。

    何右的鏈子鎚陰損的從人群中擊出,重重的擊打在壯漢的胯下,等滿是尖刺的鏈子鎚收回來的時候,壯漢狂吼一聲,抱著下體在地上翻滾……

    何愁有在人群中頗有些閒庭信步的意味,長劍每一次揮出,就有一顆首級凌空飛起,而後跌落在人群中,於是,更大的騷亂就被製造了出來。

    突襲,只能造成短暫的混亂,等這些胡人與繡衣使者們拉開距離之後,他們也就穩住了陣腳,手持武器的胡人武士們,第一時間就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向繡衣使者乃至少年軍們發起了反擊。

    一時間,繁華的集市上箭如飛蝗。

    一支鐵騎突兀的從胡人背後殺出,上千匹戰馬嘶鳴著衝入人群,剛剛站穩腳跟的胡人,頓時星散。

    就在此時,鏡鐵山礦區濃煙四起,殺聲四起,存留在礦區的漢奴們,也在同一時間暴動,他們用鐵鎚,用鋤頭,用叉子,鐵棍,木棒用所有能用的武器,向昔日殘害他們的匈奴監工發起進攻。

    匈奴人的軍營中,此時才有號角聲響起,而就在這個時候,霍去病統領的大軍驅趕著無數的胡人向軍營撲了過來。

    那些被追趕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胡人們,越過淺淺的壕溝才踏上匈奴軍營的土地,就被密集的狼牙箭射倒。

    霍去病一聲令下,第一支火箭在天空中帶著黑煙落入匈奴營地之後,上千支火箭就再一次騰空而起。

    幾乎是一瞬間,大群的胡人就湧進了匈奴軍營,他們並不準備在這裡停留,如同潮水一般踩踏著匈奴人的牛皮帳篷向軍營的另一端奔逃。

    小狗子停下腳步,胸口火辣辣的痛,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刻,他卻覺得宛如一生那麼漫長。

    就在這一刻,他看見華耳朵從天空掉下來之後被無數隻腳踩上去的慘狀,他也看見何右的一隻臂膀在空中飛舞,一同飛走的還有他的鏈子鎚。

    他看見何愁有如同蒼鷹一般踩踏著胡人的頭顱在半空飛奔,所到之處人頭滾滾,也看見一個粗壯的繡衣使者被裹挾在人群中飛奔,兩邊的胡人還不斷地用刀子刺他的身體,也看見那個胡姬在戰爭剛剛開始,就找了一支箭插在自己身上,然後藏在一堆屍體中間裝死。

    一千鐵騎擦著他的身體衝進了匈奴人的軍營,而後,原本就混亂的匈奴軍營就變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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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七章意猶未盡

    霍去病並沒有領軍衝陣,他帶著百十個親兵,緩緩地在狼藉一片的集市上遊走。

    何愁有披頭散髮,頭盔不知道哪裡去了,如今坐在一具屍體上不斷地咳嗽著,隱隱有血絲從嘴角溢出來。

    霍去病停下馬蹄,瞅著何愁有道:「還能戰麼?」

    何愁有擦拭一下臉上的血污大笑道:「老夫本來就是陛下的一條老狗,只要陛下需要,戰不動了要戰,戰不動了也要戰!」

    霍去病跟著笑道:「此間與宮內如何?」

    何愁有笑道:「此間暢快,宮內悠閒!」

    霍去病點點頭道:「喜歡就留下,回到宮裡你會懷念這段歲月的。」

    何愁有笑道:「怎麼?不殺我了?」

    霍去病搖頭道:「戰場上殺自己的同袍?還是與敵廝殺的疲憊的同袍?這事我幹不出來,我怕雨天打雷的時候被天雷劈!」

    何愁有咳嗽兩聲笑道:「如此說,只要在戰場上,老夫就能相信你?」

    霍去病指指正在廝殺的大軍道:「他們都信我,我也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何愁有揮揮手道:「去指揮作戰吧,讓老夫歇息一會。」

    霍去病把腰帶上綁著的酒壺丟給何愁有道:「李敢,趙破奴都是合格 裨將,還不用我操心,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不覺得我麾下的軍卒人數太少了一些麼?」

    何愁有喝了一大口酒搖搖頭道:「當年太祖高皇帝問韓信他能統帶多少兵馬,韓信說,多多益善。

    如果陛下也這樣問你,你如何回答?」

    霍去病摩挲著自己頜下柔軟的絨毛道:「我跟韓信不一樣,他什麼人都要,而我,霍去病,只要騎兵!

    一萬不嫌少,兩萬不嫌多,如果給我十萬大漢鐵騎,我將屠盡匈奴,斬草除根!」

    何愁有呵呵笑道:「這些話跟我說沒用,你該跟陛下說。」

    霍去病怒道:「我說了!」

    「陛下怎麼說?」

    「陛下讓我滾出建章宮!」

    何愁有呵呵笑了兩聲,見鏡鐵山礦區濃煙滾滾,殺聲震天,就指指哪裡道:「不去幫他們?」

    霍去病冷笑道:「天助自助者!我能做的就是幫助他們擊潰匈奴人,至於別的,需要他們自己來,當初他們但凡能多一些與敵死戰的決心,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身為大漢人,誰丟的臉面,就需要誰自己去拿回來,如果臉面都沒有拿回來,到時候如何回鄉?」

    何愁有冷笑一聲道:「你少把軍隊的心思往百姓身上放,大漢還不敢要那麼多要臉不要 的人。

    你兄弟雲瑯在受降城盼這些漢人,盼的脖子都長了,你就不為他想想?」

    話不投機半句多,霍去病聳聳肩膀道:「記得告訴陛下我手下的兵太少!」

    說完話,就命令傳令兵吹響了速戰速決的號令!

    少了一條臂膀的何右昏迷不醒,小狗子用繩子綁住他的半截斷臂免得他失血過多而死。

    華耳朵的樣子淒慘,全身拗的不成樣子,口鼻間早就沒有了氣息。

    小狗子在諾大的市場上找了好久,總算是找齊了他的七個兄弟,活著的只有三個……

    眼看著那個胡姬還在裝死,小狗子就在胡姬豐盈的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腳道:「沒死就起來!」

    胡姬假裝呻吟著醒過來,她的甲冑根本就沒有穿好,甚至露出大半個酥胸,顫巍巍的挺在那裡誘人至極。

    小狗子毫不客氣的把兩隻手都按在上面惡狠狠揉搓著道:「戰場上有人會在乎你的美色?你騙誰呢?」

    胡姬一把打掉小狗子的手怒道:「你看我像是會打仗的人麼?」

    小狗子奇怪的道:「從帳篷裡跳出來的時候,你可比我們快。」

    「我是胡人,打仗我要是沒你們跑的快,你覺得你們還會要我麼?」

    小狗子想了想抽抽鼻子道:「對不住,是我想差了。」

    胡姬小聲道:「你如果能把我帶回漢地,你每天都能摸……」

    小狗子笑道:「你本來就要跟著我們回受降城的,這樣,算不算我帶你回?」

    胡姬冷冷的一笑,然後立刻包裹好自己的胸脯,整理好衣衫之後,見何愁有孤獨的坐在屍體堆裡,悲呼一聲,就踉踉蹌蹌的向何愁有撲過去。

    礦區高大的木門燃燒著熊熊烈火,在大門的後面,還有人扛著橫木重重的衝撞木門。

    木門經受不住兩面夾擊,終於轟然倒地。

    無數蓬頭垢面的漢奴歡呼著從裡面跑出來,只要見到一個不是漢人模樣的人,他們手裡的木棒鐵棍就會沒頭沒腦的砸下去。

    臨川令章同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霍去病的戰馬前,抱拳道:「臨川令章同見過將軍!」

    霍去病看了一眼章同道:「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回家,速度要快,輜重不可多!」

    那些漢奴聽霍去病這麼說,轟的一聲就炸營了,他們並沒有回礦區而是一窩蜂的在市場上挑挑揀揀。

    「每人負重不得超過二十斤!」

    霍去病又冷冷的對章同下了軍令。

    章同吞嚥了一口口水道:「窮蹙日久,恐怕難以控制!」

    霍去病道:「還有上千里的路要走,一路上還有匈奴人追擊,負重太多,走不動莫要怪我。 」

    章同一驚,連忙對自己身邊的幫手下令,要他們告誡那些邊民,不可貪婪。

    軍營那邊的戰鬥依舊進行的如火如荼,如同霍去病所言,他如今掌控軍隊已經能做到如臂使指了。

    不論是李敢還是趙破奴都能徹底的領悟他的作戰方略。

    而騎都尉的騎兵作戰也與其餘騎兵不同,他們已經開始不注重騎兵衝陣的作用,而是讓全軍開始高速遊走,圍繞著敵軍以弩箭,弓箭為殺傷敵人的主力武器。一旦包圍圈縮小,就會有標槍,短斧做最後的攻擊手段。

    整個作戰過程如同剝竹筍皮一樣,一層層的消滅敵人,直到將敵人完全殺死。

    日逐王就在兩百里外搜尋霍去病大軍的蹤跡,以他們的速度,兩百里只需要一日夜就能追上來。

    因此,霍去病並不敢在這裡多做停留。

    隨著李敢的一聲大吼,圍繞著匈奴人的騎都尉軍卒,紛紛抽出短矛,也不用瞄準,直接投入包圍圈中的匈奴陣營。

    這樣的短矛,騎都尉軍卒每人有三桿,三桿短矛投擲完畢之後,又是一輪短斧攻擊,此時的包圍圈直徑不到三十丈。

    趙破奴率先離開軍陣,揮舞著長刀殺進了敵群,與此同時李敢也從另一側殺了進去……

    霍去病太低估那些邊民了,身在匈奴地界這麼些年,他們早就習慣了騎馬跟趕車,在軍卒的催促下,他們每人都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騎乘工具。

    以何愁有為首,最早準備好的邊民騎著馬,騎著驢子,騎著駱駝,趕著馬車已經離開了鏡鐵山,而落在最後的邊民,還不死心的在那些死去的胡人身上搜搜撿撿。

    等到李敢殺死了最後一個敵人之後,戰場上終於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萬勝!『

    緊接著「萬勝!」這兩個字就變成了驚雷,在祁連山腳下迴蕩。

    最後的邊民也踏上了歸程,諾大的鏡鐵山礦區也燃起了熊熊大火,高高的煙柱直衝雲霄。

    「將軍,咱們該走了。」霍壽在霍去病身後小聲道。

    霍去病將目光從祁連山冰川上收回來,意猶未盡的道:「這一次我們人少,且容日逐王囂張片刻。

    下一次,我們再來的時候,這裡將會再一次變成一個匈奴人的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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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八章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短短一個月,受降城就出現了很大的虧空。

    或者也不能說是虧空,只不過呢,糧食變成了牛羊,於是,受降城也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羊圈。

    原本,雲琅以為這樣的場面至少要到初秋才會開始,沒想到才剛剛入夏,各個部族們就已經開始驅趕著牛羊來受降城交易了。

    婦人們的想法跟男人有很大的不同,相對男人來說,婦人們的危機感更加強烈一些。

    她們喜歡在最短的時間裡就拿到自己希望的東西。

    羊群,牛群來到還沒有做好準備的受降城,這對雲琅來說,就是一個莫大的折磨。

    夏天宰殺牛羊,非常不利於肉食的儲存,如果想要把這些牛羊乃至戰馬飼養到秋天,騎都尉的軍卒們就可以什麼都不用幹了,僅僅是放牧牛羊,就足夠累死他們了。

    「牧人們還在源源不斷的向受降城送牛羊,我派出斥候,命令她們停留在二十里以外。

    這樣也拖不了幾天,那麼多的牛羊很快就會把草場啃乾淨的。」

    曹襄趴在雲琅的桌子上瞅著雙手托腮發愣的雲琅道。

    「草場被啃光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裡是河灣地,有的是草場,就算全部啃光了,明年開春之後,青草依舊會長出來,阿襄,今天進城的牛羊有多少?」

    雲琅懶懶的問道。

    「今天進城的牛一百二十頭,羊四百五十隻。」

    「能殺完麼?」

    「可以,就是要到後半夜了,主要是燻肉用的鹽巴跟不上,硝制羊皮用的芒硝,苦鹽也跟不上,就連硝制羊皮的大缸數量也不足,就這,還沒有算硝制羊皮用的小米面,我們已經顧不上羊皮好看不好看了。」

    雲琅點點頭道:「這樣下去不是一個辦法啊,牲畜這時候還沒有長肥,殺掉實在是太浪費了。」

    曹襄苦笑道:「我們把匈奴趕跑了,草原上少了一夥收稅的人,去病前段時間掃蕩了草原,連馬賊都快殺光了,我們受降城就成了今年所有剩餘牛羊的接納地。

    婦人們這麼做也有她們的考慮,入夏之後呢,就到了打草季節,男人們死的差不多了,憑藉那些女子跟孩子打不了多少過冬草料。

    為了多打草料,她們提前將牛羊換成過冬用的物資,好騰出更多的人手來打草。

    唉,兩斤糧食一隻羊,價格成這個樣子了,那些人依舊要換……我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雲琅點點頭,拍拍桌子道:「牛皮一定要收,而且價格不能跌下來,否則明年就沒有多少人願意多養牛了。

    牛皮對大漢有多重要,我想不用我多說,至少,也要保證給白登山製作皮甲用的六千張牛皮。

    另外,給白登山的牛羊補給,可以送活的牛羊過去,最後,再逼迫一下轉運使者,鹽巴,芒硝,苦鹽一定要供應上,否則,我們就上彈章彈劾他,讓他來背浪費牛羊肉這個大罪。」

    曹襄無奈的道:「劉道吉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這些天已經在發瘋一樣的蒐集我們需要的物資,聽說,他的收集令已經傳到了雁門關,再這樣逼迫他,他只有自殺一條路可走了。」

    雲琅站起身瞅瞅外邊的天空皺著眉頭道:「我現在就希望去病他們能早點回來。

    如果他們救援邊民成功,我們手裡就有足夠多的人手可以使用了,不像現在,只能動用軍卒。

    再這麼下去,軍卒們就會完全忘記該如何作戰了。」

    搶劫成功之後,就該立刻遠遁三千里。

    霍去病對雲琅傳授的這個道理理解的非常透徹。

    儘管他的殺心依舊火熱,為了保持自己已經獲得的成果,他果斷的下達了快速行軍的命令。

    從鏡鐵山到回去的路口,足足有三百里,在這三百里的空當中,依舊有匈奴部族。

    只是這些部族都是些很小的部族,霍去病決定無視這些小部族,蠻橫的橫推過去,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回到戈壁灘上去,避免被匈奴大軍合圍。

    想要回家的人是無敵的,這在兵法上也有體現,名曰——窮寇莫追。

    這個決定是近乎殘酷的一個決定,自從這個軍令下達之後,騎都尉剩餘的不到八百騎兵就要擔負起開道,斷後的職責。

    不論是李敢還是趙破奴都認為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霍去病卻冷冰冰的下達了最後的指令,且不容更改。

    他們就從邊民之中挑選出昔日的軍卒,臨時充入到軍中,還挑選了身強力壯者負責護衛兩翼。

    如此一來,騎都尉只需要負責開路跟斷後。

    從鏡鐵山離開之後,牲畜是不缺的,於是將近九千人的大軍騎著各種牲畜,在祁連山下的戈壁灘上捲起了一道衝天的煙塵。

    這是大隊騎兵才能造成的聲勢,因此,那些已經接到合圍命令的小部族,在看到這個陣勢之後,紛紛選擇了退避,然後派出信使十萬火急的告知日逐王,來犯的大軍絕對不止一千人,應該是一萬人。

    因為敵人有一萬騎兵,麾下也有一萬騎兵的日逐王選擇在鏡鐵山停留三日,等渾邪王大軍到來之後嗎,再說追擊的事情,對他來說,這一萬騎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萬萬不可輕易葬送掉了。

    在鏡鐵山的第二天,日逐王就明白了一件事,所謂的一萬漢軍其實有七八成都是漢奴!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本來準備提兵追趕的日逐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事情,將提供給他這個消息的匈奴人殺掉之後,再一次選擇了按兵不動。

    卻把漢軍離去的方向告知了渾邪王……

    在這裡日逐王抱著一個很樸素的想法做這些事情的。

    此次遭災的大部都是日逐王所部,渾邪王所部牧民死傷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

    在百十位使者去求援的狀況下,渾邪王選擇了按兵不動,日逐王認為,既然漢軍已經離開了日逐王的地盤,那麼,他選擇按兵不動也是應該的。

    日逐王以為,等渾邪王所部與漢軍打的不可開交之時,自己再去收拾殘局,應該是對他最有利的一種做法。

    這樣計算的結果,就是讓霍去病在郎莎子等待追兵,足足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追兵。

    莫名其妙之下,只好領兵進了大戈壁,兩天時間,足夠那些漢奴們走出兩百里地了。

    人的信心在很多時候會被一些負面情緒給消磨掉,當日逐王來到郎莎子的時候,這裡除了夏日裡的風,以及一些在遠處奔走的野驢,再無他物。

    渾邪王沒有來……他就這樣放任漢軍在匈奴人的地盤上肆虐一番之後,又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此時,咆哮的日逐王最恨的人並非是讓他蒙受了巨大損失的漢軍,而是渾邪王!

    仇恨的方向改變了,因此,追逐漢人的那顆火熱的心也就慢慢的變涼。

    最好的作戰地方就是祁連山下,就是在郎莎子這片無遮無掩的地方,漢軍進了戈壁,想要再一次追上他們,至少需要十天時間,在這十天時間裡,足夠漢人在戈壁里布置各種埋伏了。

    「這是漢人的奸謀!」

    「崑崙神會懲罰他們的!」

    日逐王悲傷地轉過馬頭。

    何右的傷勢總是不好,傷口總是潰爛,於是,小狗子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削掉何右胳膊上的腐肉,這才離開鏡鐵山六天時間,原本生龍活虎的何右已經變得奄奄一息。

    當小狗子再一次舉起燒紅的短刀的時候,何右痛苦的搖著頭道:「讓我去死吧!」

    小狗子抽抽鼻子紅著眼睛道:「再堅持一下,到了受降城,就有人救你了。」

    話音未落,他就把燒紅的短刀按在何右的斷臂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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