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3226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6 23:51
    第一一九章蹦跳的猴子

    何愁有自然是要坐馬車的,並且熱情的邀請曹襄一起乘坐……

    從羽林軍營地到騎都尉營地其實並不算遠,也就五十里地,雲氏製造的四輪馬車跑的又輕又快,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騎都尉營地。

    何愁有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朝馬車裡輕聲道:「狐假虎威不能沒有代價!」

    曹襄痛苦的呻吟聲從馬車裡傳出來:「我知道會有後果,謝過老祖宗手下留情。」

    「下次不能再這樣做了,也不知為何,老夫最近的心腸似乎變軟了,這不是一個好事情。」

    說完話就背著手走了。

    曹襄在馬車箱裡咕咚一聲掉了下來,一張嘴,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把準備攙扶他的家將噴了一臉血。

    不等家將驚呼出來,他的嘴巴就被曹襄給摀住了。

    「送我回家,請藥婆婆來!」

    曹襄快速的吩咐一聲,就昏厥了過去。

    家將顧不上頭臉上的血,從馬車裡拽出一把虎皮椅子,然後就把曹襄放進去,親自趕著馬車直奔曹府。

    曹襄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哭泣的老婆,以及藥婆婆那張難看的臉。

    「淤血放出來了,五臟六腑有些移位,至於皮外傷算不得什麼,將養一段日子就會痊癒。」

    曹襄無力的點點頭,謝過了藥婆婆,又對藥婆婆道:「告訴張氏,宋氏,劉氏她們,無礙的,沒有別的事情,就是我做事情做的過分了一些,被老祖宗責罰了。

    把這事忘記吧,我後日就要啟程,讓她們把送去受降城的東西明日拿過來,我一趟全部帶走。」

    當諾大的屋子只剩下牛氏跟曹襄的時候,牛氏瞅著曹襄胸腹那兩處淤青哭泣道:「怎麼下手這麼狠啊……」

    曹襄忍著劇痛道:「不要說出去啊,蛋頭的虎威我們還要繼續借用,否則,公孫敖會反撲的。」

    「他怎麼忍心把你放在椅子腿上這樣顛簸了五十里路,這個天殺的閹人……」

    曹襄無奈的道:「別說這個魔鬼的壞話,他會聽到的!」

    牛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四處瞅瞅,這才把頭埋在曹襄的臂彎裡繼續哭泣道:「你什麼時候遭過這麼大的罪啊。」

    曹襄咳嗽一聲道:「你忘了,我挺著一個大肚子的時候,比這要難受的太多了,那時候只想著什麼時候會死,現在卻只想著什麼時候能到地頭。

    這不,還不是被我給忍耐下來了,知道不,你夫君遭受了一路的折磨,卻一聲都不吭,哪怕是面對這個魔鬼,我也沒服軟……

    可惜啊,去病,阿琅,阿敢他們都在受降城,否則,就這件事足夠我吹噓三五年的。」

    「你現在就吹噓,妾身聽著,在一邊為夫君喝彩……」

    「沒意思,我就是放屁你都會誇我的,老子要吹噓也是要看人的,這件事可以堵住阿琅,阿敢那兩張臭嘴,要保密,不告訴別人,否則老子吹噓起來就沒了味道……」

    「你好好的躺著,不要解我裡衣……」

    「不成啊,太疼了,給我一個東西咬……」

    春日的長安城正是柳絮飄飛的季節,風一吹,漫天都是白色的柳絮,有的吹進了皇宮,有的吹進了豪門,更多的卻飛進了尋常百姓家。

    於單直愣愣的躺在床上,已經整整六天了,這六天,他只進了一些水,整個人都已經消瘦的沒了人形。

    涉安侯府的匾額就掛在樓閣外面,睡在左邊偏殿的於單一抬頭就能看見那四個刀砍斧鑿一般有力的大字。

    一個高個子宦官提著一個水壺匆匆的自外邊走進來,掀開了於單身上的毯子歡喜的道:「呀,不愧是涉安侯啊,這才幾天,傷口就結痂了,只要不見水,再有四天就能下地了。」

    於單勉強吞嚥下去了一口水,他的身體就像一截乾枯的木頭,極度的需要水的潤澤,那個高個子宦官卻不再給他喂水了。

    「現在要少喝水,一旦要解溲了,會弄壞傷口的,再忍忍,傷口長好了,你就可以隨便喝水吃飯了。」

    於單囁喏兩下,終於小聲道:「我的手沒力氣了,你能不能幫忙殺了我?」

    高個子宦官掩著嘴輕笑道:「這種話啊,我們都說過,可是呢,等傷口好了,小黃門的衣衫穿上了,有沒有那個東西又有什麼打緊?

    你不知道啊,沒了那東西的好處多多,你以後慢慢體味就會知道,這裡呀,先賣個關子,等你知道好處了,嘻嘻……」

    於單努力的轉過頭,繼續看著一大坨柳絮從宮牆外面飄進來,他想探手捉住,那團柳絮卻從他的指縫中間溜走了,最後撞在牆壁上,跌落在牆角。

    於單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生命就跟那團柳絮一般輕飄飄的沒了重量,以後要飛到哪裡,就要看風向了。

    「你不準備跟老夫一起乘坐馬車麼?」

    何愁有身上蓋著毯子,舒坦的躺在碩大的四輪馬車裡,朝騎著馬,臉色煞白的曹襄問道。

    曹襄搖搖頭道:「京畿五十里,我沒有資格乘坐馬車。」

    何愁有微笑著點頭道:「是個守規矩的孩子,等五十里過了,你就可以上馬車來陪老夫了,到時候跟你好好地說道一下什麼是規矩。」

    曹襄搖頭道:「我準備了馬車,比您乘坐的這輛更好。」

    何愁有翻了一個白眼道:「不堪大用,終究脫離不了紈褲本色。」

    曹襄咳嗽一聲道:「小子其實一向喜歡聽先輩講古,可是聽您講古的代價太大,再來幾次,小子的小命就難保了,您還是去跟雲琅談古論今吧,他比較博學。」

    「那個小子太過圓滑,整個人就跟球一樣滑不留手,他知道老夫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所以啊,他做的事情都在規矩之內,從未踰越一步,就這一點來說,你遠不如他。」

    曹襄咳嗽著笑道:「遇到我面對的這些問題,阿琅來了,也只能這麼辦,也只能借助您的虎威來成事,不論是他來,還是我來結果不會有什麼不同。」

    何愁有從旁邊摸出一個水壺來,喝了一口涼茶道:「不會的,老夫的虎威就在那裡放著,明擺著就是讓你們借的,這也是陛下的意思,所以你們完全可以借用啊。」

    曹襄的臉色變得陰沉哀怨:「為何小子借了,卻要被您懲罰?」

    何愁有冷哼一聲道:「不告而取謂之賊也!老夫的虎威放在那裡,你自然可以借,可是啊,你告訴老夫了沒有?」

    曹襄痛苦的捶打一下胸口道:「我以為不用說,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你以為?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四代國侯可以猜測陛下的心思了?

    陛下給你的,你可以拿,陛下沒有明說給你的,你就只能看著,伸手砍腳,伸腿剁頭,都是輕易之事。

    你來之前難道雲琅就沒有囑託過麼?」

    「阿琅說,回到長安,事事都要請教老祖宗,即便是有事,也要跟老祖宗說清楚!」

    何愁有放下茶壺閉上眼睛道:「看樣子你的這頓懲罰挨的不冤枉。」

    曹襄替蛋頭拉好了馬車簾子,瞅著青草萋萋的遠方,嘆了一口氣。

    他覺得長大之後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好玩的,年輕的時候什麼事情都似乎是理所當然的,長大了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不會圍著你轉。

    他有無數條道路,道路與道路之間總是在碰撞,總是在覆蓋,且一層覆蓋一層,永遠都沒個盡頭。

    人就像一隻不斷跳躍的猴子,從這一條路蹦跳到另外一條路上,被母親抱著行走一程之後,後面的路就要靠自己蹦跳下去,沒有那一條路會刻意的在腳下等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18:50
    第一二零章雲琅美好的一天

    自力更生當然是一個很好的出路,只是執行起來比較困難,還會被人打。

    羌人婦人打起架來比男子還要來的彪悍。

    一個小小的羊毛口袋數量的糾紛,一群婦人就在軍營裡大打出手,出手之狠毒,下腳之彪悍,完全出乎雲琅的預料之外。

    挖眼,抓舌,撩陰,襲胸更是精彩紛呈,讓雲琅大呼過癮。

    本來好好地站在一邊看把戲的雲琅,被天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的一塊石頭砸破了腦袋。

    血一下子就從腦袋上流下來了,惹得一邊看護雲琅的家將王胡驚叫連連。

    蘇稚檢查之後,發現只是皮外傷,就用乾淨的麻布包紮一下了事。

    正在抱怨那些鄉野村婦野性難馴的雲琅忽然發現眼前的蘇稚憔悴的厲害。

    摸一下她的額頭,這才發現這個小女子燒的很厲害。

    「昨夜洗澡之後貪涼就吹了一下風,結果,今天早上就感覺不舒服。」

    聽了蘇稚的辯解,雲琅立刻就推著蘇稚來到了臥室,將她放在床榻上,蓋上厚厚的毯子,然就去煮了一劑小柴胡湯,這可是醫聖張仲景的不傳之秘,被雲琅從後世弄來之後,成為了大漢最好的一道湯劑。

    「苦!」

    蘇稚喝了一口溫熱的湯藥之後就皺起了眉頭。

    雲琅拍拍腦袋,然後就疵牙咧嘴的從自己的行囊裡掏出一罐子糖霜來,裝了一勺子藥湯,就用濕潤的勺子背面沾點糖霜喂蘇稚喝藥。

    身為醫者的蘇稚自然是知曉藥是苦的,也不畏懼喝苦藥,只是當雲琅伺候她喝藥的時候,未免就嬌氣一些。

    湯藥加了糖霜之後,味道估計更差,蘇稚喝的很是香甜,相比湯藥,她更喜歡雲琅伺候她。

    「那些婦人為何打架?」

    「一個婦人說她編織了十一條羊毛口袋,另一個婦人說她只編織了十條口袋,還說那個婦人因為陪收口袋的胥吏睡覺,所以才敢多說一條。

    然後,然後她們就打起來了。」

    「那個婦人到底跟胥吏睡了沒有?」

    蘇稚看事情的角度很奇特,明明兩群婦人人頭都打成豬頭了她不理會,現在只關心婦人跟胥吏間的那點事。

    「不知道啊,這些婦人的算學不好,經常一五得七,二五十八的亂算,總之,就一個目的,用最少的口袋換最多的錢,胥吏是直接跟她們打交道的,這種事說不準的。」

    「你就不管管?」

    「管?我腦袋都破了,還管?你知道不,在咱家剛來上林苑的時候,家裡一大群的婦人,春天來的時候,一個個跟野男人鑽進麻籽地地裡亂來,剛開始的時候,我路過的時候吼一嗓子,還能驚起無數的野鴛鴦。

    後來我再吼,沒人當一回事,只能讓老虎下地去攆……後來老虎下地都不管用了,就只好聽之任之。」

    蘇稚咬著牙恨恨的道:「以後這件事我來管……沒點章法了!」

    雲琅輕輕地拍拍這個未來的地主婆的臉道:「會招人恨的,小心人家背後吐你口水。」

    蘇稚趁勢將雲琅的手抱在懷裡,滿是憧憬的道:「等我們回去了,師姐管家,我管外邊,總要讓雲家結束這個亂糟糟的模樣。」

    雲琅笑道:「你要是有精力,有時間,愛管什麼就去管什麼,不過啊,我告你,你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你的醫館上,那才是你一展所長的地方。

    管僕婦?我費盡心力讓你醫術大進可不是為了管僕婦媾和的。

    平日裡可以把這事當成一項散心的事去做,等你的醫館變成半座城那麼大的時候,估計讓你管,你也沒興致。」

    「半座城那麼大的醫館?」

    「是啊,不算很大,你要知道,以後啊你的醫館不僅僅要給達官貴人看病,也要給平民百姓看病,更要給軍中將士們看病,如此多的病人,醫館不大可不成。」

    「我們要把醫館開的那麼大麼?」

    「必須的,只有開的大,才能長久。」

    「長久?」

    「對啊,醫館這東西啊,開的時間越長,信譽度就越高,阿嬌還想要在全國範圍內給百姓看病呢,這時候總得需要一個基地吧?

    你的醫館就是最好的基地,到時候來醫館學醫的人會絡繹不絕的,慢慢的就會形成一個學科,等到你老的走不動路的時候,也就會有人跪地喊你老祖宗的。」

    「真的會有那一天?」

    「必須有那一天,只要你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日後的成就遠超你璇璣城。

    說句實話,我有些看不起你爹娘他們,大好的清平世界不出山反而躲起來了,真不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呢。

    知道不,淮南王劉安,就是劉陵她父親,集道、陰陽、墨、法矩子大家歷經十年編纂又聯合董仲舒將一部分儒家學說糅合起來弄成了一本集大成之作《淮南鴻烈》。

    其中最著名的一篇叫做「塞翁失馬」,就這一個故事裡的寓意,宣講上幾千年都不成問題。

    如今啊,儒家在佔據朝堂,道,墨,陰陽在專攻藩王,你們醫家卻避世隱居,呵呵,再過一些時候,難免會淪落為下九流。」

    蘇稚難過的靠在雲琅懷裡道:「我父親常說,只有別人來求我璇璣城,沒有我璇璣城求人份。

    還說當今天子剛愎自用,馭天下,如馭牛馬,璇璣城既然得不到尊重,不如朝飲松露,暮餐雲霞,求一個清心寡慾,自由自在。」

    雲琅點點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父親喜歡清靜無為,你卻喜歡人世繁華,這都沒有錯。

    既然你父親不願意出山,我家的蘇稚出山好了,窮一生之功,讓醫家出人頭地,給日後想要出山的醫家子弟開闢一塊可以濟世救人的場地。」

    蘇稚往雲琅的懷裡靠了靠閉著眼睛柔弱的道:「我可能幹不來這樣的大事。」

    雲琅嘿嘿笑道:「這世上的大事啊,有一半是干出來的,另外一半啊,是吹出來的。

    等你幹啊干啊的,突然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已經達成了目標,成功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你負責努力幹活,我呢,就幫你努力的鼓吹,遲早讓你超越扁鵲成為天下第一神醫!」

    「不要啦……」

    「必須要,以後你被弄上神壇的時候,別人問上面為何還有一個美男子,廟祝就會告訴別人,那是蘇稚神君的夫君!

    你看,我也跟著沾光……」

    在雲琅編織的光怪陸離的瑰麗空間裡,蘇稚幸福的睡著了,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

    雲琅從蘇稚的屋子裡出來,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哄這個丫頭睡覺不是一般的難。

    聰明女人就這點比較麻煩,不好騙,想要騙過她們,騙人的話就必須要有技術含量,不像傻丫頭,只要告訴她明天給她買件花衣裳就能讓她美的鼻子冒泡。

    前院的羌人婦人們的戰鬥也結束了,一個披散著頭髮,衣衫凌亂滿臉是血的繼續排隊交易。

    胥吏的模樣也好不到那裡去,臉上多了一道抓痕,一邊罵罵咧咧的要婦人不要胡亂算數,一邊熟練地清點貨物,並不時地丟出去一大把銅錢,讓那些婦人追著滿地撿。

    雲琅摸摸腦袋上的紗布,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很和諧,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十全十美的只有圖畫跟絹花。

    春風有催產作用,幾場春風過後,城外的農田裡就冒出來一大片,一大片的麥苗。

    沿著大河修建的自流渠裡流淌著清澈的河水,按照地域的高低,將水源送到了每一塊農田邊,仲春的一場水,對麥苗至關重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18:50
    第一二一章捉襟見肘

    羌人婦人越來越富裕,也變得越來越彪悍,這是雲琅特意給羌人婦人培養的一種氣質。

    以至於他的腦袋被打破,都沒有追究任何人的麻煩,這讓那些婦人更加的驕橫跋扈。

    做主人就要有主人的氣質。

    為了保住這股氣勢,受降城的勞動報酬給的非常的不合理,男子們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背石頭,一天賺到的錢,也僅僅夠他一人溫飽。

    而女子們則利用各種編織,一個人就能輕易地養活一家子。

    經過雲琅不斷地挑揀,最終發現,軍中對羊毛口袋的需求幾乎沒有止境,羊毛口袋居然才是受降城最暢銷的一種貨物。

    這種口袋細長,可以放在騾馬背上託運糧食以及別的物資,雖然不算輕便,卻極為結實。

    即便是送到內地,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經濟能力急劇上升,讓羌人女子的地位得到了立竿見影的提升。

    而地位最高的婦人,則是跟隨蘇稚一起照料傷兵的那些婦人,她們每日裡只要照料好傷兵,就能獲得羌人男子想都不敢想的金錢。

    由於婦人的數量眾多,大部分還帶著孩子,所以,對於受降城這樣的經濟政策,只要婦人們沒有意見,那些男子是無話可說的。

    更何況,大部分的男子都是奴隸……

    郭解經歷了那個難熬的夜晚之後,終於收穫了騎都尉軍士的信任,這對他的捕奴大業極為有利。

    有了軍隊的許可,他甚至可以將羌人奴隸運往關內銷售,從而獲取更加愛豐厚的利潤。

    草原上或許能看見放牧的婦人與幼童,絕對看不見幾個放牧的男子,他們或者死於兵災,或者被匈奴人,或者被漢人給捉走了。

    雙管齊下之後,河曲地形成了微妙的和平。

    雲琅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微妙的平衡維持下去,維持的越久越好,時間如果能再長一些,羌人就會認為他們的社會本來就該如此。

    這樣的平衡其實不難理解,就像很多種族拿女人去做交換一樣,只不過對於羌人來說,處在交換位置的是男子。

    拿女子做交換的部族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麼,現在的羌人婦人們認為拿男人去做交換也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於是,在匈奴人與漢人不懈的努力下,一代,乃至兩代的羌人男子就這樣從河曲地完全消失了。

    現在,雲琅的憂慮不是來自受降城本身,而是來自於西部將軍府,那裡的形勢一直不明朗,蘇建對於受降城跟白登山的經濟交往並沒有異議,只是在軍事交流這方面,他就顯得極為吝嗇。

    眼看就要到四月末了,蘇建依舊沒有來受降城的意思。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得住的只有我們自己,把過多的期望放在別人身上殊為不智。」

    雲琅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再指望白登山,準備將受降城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進行規劃。

    霍去病道:「本該如此,騎都尉雖說名義上受白登山轄制,我們自己卻有獨自出兵的權力。

    因此,蘇建不想要我們也是人之常情,估計是害怕我們不尊將令,最後惹出麻煩來他不好收場。

    就如阿琅所說,我們還是各自為戰吧。」

    李敢有些憂慮的道:「我們現在可戰之兵不到八百,想要依靠這點力量在河曲立足,是不夠的。」

    趙破奴道:「能否組織奴兵?」

    躺在躺椅上的謝寧道:「奴隸深恨我們,不可能為我所用,我的意見是,等受降城修整完畢,將城裡的奴隸全部交付郭解送往關中。」

    雲琅跟往常一樣拋出一個誘導性的問題之後就閉上了嘴巴,主動聽取別人的意見。

    受降城是一個四戰之地,屋子裡的每個人都有權力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從而做出抉擇。

    不過,看起來他們四個人對自己目前面臨的局面並不感到擔心,至少還沒有到火燒眉毛的時候。

    過多的傷亡,已經讓騎都尉的士氣下降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而霍去病先前做的那個實驗,又讓軍卒對雲琅這個軍司馬充滿了懷疑。

    好在這件事雲琅一個人背了,否則,沒他們就會對霍去病產生不信任感,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場大戰結束之後,軍卒就該休息,這是一個常理,久戰之下無雄兵,是很多將軍在安排戰事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的。

    在過去的一年中,騎都尉整整戰鬥了半年,每一場戰鬥都是極為慘烈的,雖然結束的比較快,戰損卻非常的嚴重。

    最早從跟隨霍去病,雲琅從上林苑出發的軍卒不到一千八百人,在白登山就有四百多將士血染疆場,雲琅不得已又從謝長川那裡騙來了五百雄兵,總算是將缺少的兵員補齊了,結果,受降城一戰,又戰損八百多……

    缺少合格的兵員一直是受降城的軟肋,如果匈奴人知曉受降城如今是如此的捉襟見肘,想必一定不會放過這座對他們來說極有戰略意義城池。

    「春夏兩季對於匈奴人來說極為重要,這個時候他們一般不會跑來跟我們作戰,一旦到了秋季戰馬肥壯有力了,恐怕就瞞不過去了。」

    雲琅將對自己一方最有利的一點說了出來。

    「不能總靠糊弄,這樣下去只會害了我們自己,兩軍交戰,實力就是實力,或許能哄騙一時,時間一長就無所遁形了,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倒霉的開始。」

    很顯然霍去病不這樣認為,他認為當務之急就是補充兵員,徹底的恢復騎都尉的實力。

    「我估計阿襄能給我們帶來兩千戰兵,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一件事情,畢竟,在我來邊寨之前,陛下答應過我,給我足夠的將士!」

    雲琅點頭道:「現在就看阿襄的能力了。」

    沉默了良久的趙破奴低聲道:「我們還要出兵草原,繼續我們的宣撫大業?」

    雲琅嘆口氣道:「不宣撫,誰知道這片土地已經是我們大漢說了算啊。

    我還準備在今年秋天收稅呢,已經宣撫過的部族還要加強聯繫,沒有馴服的部族還需要持之以恆的打擊……」

    霍去病沉默了片刻道:「給我三百騎……」

    這是一個危險的不能在危險的數字,如果遇到大一些的部族,或者遇到幾個部族聯手,霍去病統御的三百騎兵未必就能啃的下這些硬骨頭。

    五百人守城,也是一個極為危險的數字,這點人手,可能連城牆都戰不滿。

    李敢猛地一拍桌子道:「那就不出城,不宣撫,放棄,全面放棄城外,一心經營城池,等待阿襄帶兵過來,我們再殺他個血流成河!」

    雲琅苦笑道:「阿敢,我們說的其實不是宣撫不宣撫的事情,如果我們放棄了草原,匈奴人馬上就會佔領草原,並且知道我們兵力薄弱,後果更加糟糕。」

    李敢看著雲琅道:「必須宣撫?」

    霍去病笑道:「這是以攻代守,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謝寧哀嘆一聲道:「但願阿襄能早點來,再這麼下去,我們真的會崩潰的。」

    沒有兵力,就沒有實力,受降城就算是有一萬條辦法也沒法子展開。

    雲琅放棄夏稅,還能以戰事頻繁為藉口安撫一下民心,如果連秋稅都放棄,那些牧人們立刻就會知道漢人沒有統治他們的力量了。

    不知不覺的,受降城成了一個漩渦,一個能吞噬掉所有人的漩渦,跟匈奴人的戰爭一定會繼續,而曹襄弄來的兩千兵馬到了明年,恐怕依舊會戰損大半。

    這就形成了兵家最忌諱的添油戰術,形成了第二個白登山,如果真的成了那個模樣,霍去病與雲琅就是第二個謝長川與裴炎。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22:50
    第一二二章胡商來了

    大漢人的自立能力很強,這方面對一個將軍的要求最高。

    一個將軍不但要獨自搞定所有的事情,並且能夠得勝還朝,如此方為大丈夫。

    聯合作戰的效果很差,尤其是幾路合擊的效果最差,李廣失期,蘇建失期,趙破奴失期……配合不力幾乎貫穿了整個大漢徵戰史。

    因此,一位將軍在戰場上寧願孤軍作戰,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屬下,配合大將軍作戰。

    這也是為何公孫敖膽敢公然違抗衛青的軍令的原因所在。

    總的來說,在大漢這個時代指揮系統是有缺陷的,一旦大軍被放了出去,勝負就看將軍個人的素質如何了。

    這些年來,雲瑯一直在製作地圖,他參考了很多現有的地圖,最終發現,如果按照這樣的地圖進行軍事作戰,配合準確了才是偶然,失期,誤期才是必然。

    匈奴之地地大物博,放眼望去蒼茫一片,漢軍的地圖上標註的湖泊,今年可能還在,到了明年說不定就會消失,河流也是如此……

    而這些東西恰恰都是軍事地圖上最可信賴的標誌物。

    大漢人對地理的認知還處在矇昧狀態,天下大勢依舊是以九州來劃分的。

    到現在還相信天邊有巨鰲的爪子在支撐天空……

    淮南王劉安在他的《淮南鴻烈》裡專門對這些做了註解。

    既然有巨鰲的爪子,那麼向上推,盤古開天闢地,共工怒觸不周山,女媧補天都應該是現實存在的。

    煌煌二十萬言,堆了滿滿一屋子的竹簡,不看內容,只看重量就能讓很多意志不堅定的人奉為圭皋。

    這些故事的文學特性自然是光芒萬丈的,如果放在地理上就坑人不淺了。

    雲瑯以前看過《淮南子》,不知道後世的《淮南子》與此時的《淮南鴻烈》到底有多大的區別,如此煌煌巨著,就目前而言,雲瑯根本就沒資格看。

    當初在陽陵邑弄出豆腐的時候,都被長平懷疑他是不是淮南國來的奸細,而那個時候,《淮南鴻烈》還沒有正式成書。

    長平的來信中,沒有回答雲瑯關於白登山的疑問,卻重點講述了《淮南鴻烈》這本書,甚至在絹書中抄錄了一部分作為佐證。

    從她的行文中,雲瑯能感受到無窮的怨氣,以及無可奈何地自苦。

    就雲瑯看來,《淮南子》本身就是一部經歷了數千年考驗依舊光芒萬丈的著作。

    如果沒有《淮南子》這部書,淮南王劉安不過是大漢眾多被劉徹幹掉的藩王之一,或許能在史書上留下一點痕跡,絕對不會如此的詳細。

    不過啊,雲瑯總覺得這關他屁事!

    人只要開始考慮事情,時間就過得飛快,櫻紅柳綠的時候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太傻,雲瑯就準備出去走走。

    今日是受降城開城的日子,有很多依舊穿著皮襖的商人會來到受降城做交易。

    這些商人大部分來自遙遠的西域,是一群極為勇敢的人,只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地方有好的貨物,他們不遠千里也要來。

    眼瞅著高大的駱駝走進受降城,雲瑯總覺得自己在歷史的空間裡胡亂的飛竄,沒有半點的定性。

    駱駝客們一個個身材高大,魁偉有力,他們的武器裝備也是極好的,只是因為接受了檢查,他們的武器都被軍兵收起來了,即便如此,這些手上搗鼓著花棒招攬客人的胡人們依舊笑容滿面。

    趙破奴蹲在一個高台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些駱駝客,弩弓就在手邊,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殺的氣勢。

    見雲瑯過來了,就對雲瑯道:「這些人你可以認為他們是客商,也可以認為他們是強盜!」

    「怎麼說?」

    「遇到我受降城這樣的城池,他們就是溫順的羔羊,爭取以貨易貨賺取利潤。

    如果遇到弱小的城寨,只要是他們能打過的,他們就會立刻化身為強盜,屠城滅戶是家常便飯。」

    雲瑯瞅了一眼那些胡人拿出來的皮貨,就笑道:「這些人其實呢就是匈奴人的探子。」

    趙破奴眼睛快要豎起來了,咬牙道:「怎麼說?」

    「黑羔皮啊……」

    趙破奴吸一口氣道:「什麼時候動手?」

    雲瑯冷笑一聲道:「動什麼手,現在能爭取一刻時間就是一刻時間,等到阿襄帶著大軍來了,我們才能動手。」

    「那怎麼辦?我們的城頭就站了那麼幾個人,會被他們窺破虛實的。」

    「看不破的,去病馬上就要回城了,你派人去告訴去病,從正門來,然後你穿上鎧甲帶領將士們 河邊城門出去,再從正門繞回來,你回來之後,阿敢再去,最後我來,務必要給這些人製造我軍兵強馬壯的模樣。」

    趙破奴稍微一想就挑起大拇指道: 「轉四圈之後,我們就平白多出一千兵馬來,高!」

    雲瑯用手揉揉麵孔道:「投機取巧而已,不值一提,快去吧,讓將士們最好換一下衣衫,我們一個個穿的特點鮮明一點。」

    趙破奴迅速遠去,雲瑯依舊坐在高處俯視著在街道上耍著花棒,用陰陽怪氣的語調招攬那些羌人婦人的胡商。

    「這些人的眼珠居然是綠的……」

    蘇稚不知什麼出現在雲瑯的背後,溫熱的氣息吹拂在雲瑯的耳朵後面,弄得他心猿意馬的。

    「好多紅頭髮的,剛才趙破奴放這些人進來就是準備找機會伏殺的為何不動手了?」

    雲瑯聽蘇稚這樣說回過頭奇怪的看著蘇稚道:「你剛才一直在這裡?」

    「是啊,是啊,我麾下的婦人說來了一群雜色毛髮的怪人,還說他們手裡有一種味道很好聞的藥,是婦人最喜歡的,是閨中至寶。要我一定要給她們弄一些,準備生孩子之後用。

    你們不是要動手麼?快啊!我等著拿藥呢。」

    雲瑯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道:「你要我幫你搶劫?」

    蘇稚給了雲瑯一個白眼道:「毛髮花裡胡哨的,眼睛綠瑩瑩的跟狼一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麾下的婦人們說了,這些人其實就是強盜,搶劫強盜有什麼不成的?」

    雲瑯指著那些胡商道:「你看,人家在繳稅呢,唔還是金幣啊,既然交了稅,那就是合法商人,再去搶劫就過分了,以後會沒有胡人敢來跟我們做生意的。 」

    蘇稚 見雲瑯他們不搶劫了,就有些失望,攤開手道:「那你給我點東西,我跟他們去換哪種很好聞的藥。」

    「倉庫裡堆了一倉庫的毛衣,你就用那東西去交換。」

    「毛衣不值錢的……」

    「那是你認為,你可以跟胡商開高價!」

    「好吧。」蘇稚氣呼呼的走了。

    霍去病進城的時候,雲瑯明顯的發現那些胡人在窺伺甲士,以至於連做生意都忘記了,讓蘇稚趁機佔了好大的便宜。

    當三百騎兵回城之後,雲瑯發現那些胡商眼中明顯有了喜悅之色。

    不過,這樣的喜悅並沒有保持多久,一炷香過後,城頭傳來號角聲,又有一支騎兵進城了,李敢一身鎖子甲坐在馬上威風不可一世!

    蘇稚麾下的婦人拿手捏一下那個跑神的胡商大聲道:「我們要那種香香的藥。」

    胡人回過神來,撇著奇怪的腔調道:「美麗的姑娘,乳香還是有的,我們帶來了很多……」

    這一次那群婦人就沒有多少便宜可佔了,談論起價格來,非常的辛苦。

    等趙破奴帶著大軍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那些胡商已經對這座城池的城防沒有什麼興致了。

    開始認真做生意,很明顯,受降城的毛衣引起了他們新的興趣。

    雲瑯懶得換鎧甲,批了一件披風就帶著將士們繞城半圈又回到了正門。

    馬蹄特特,大軍來到胡商的面前,雲瑯停下馬蹄,看著為首的胡人道:「你們來自哪裡?」
die5757 發表於 2018-2-28 23:13
第一二三章 都是美麗惹得禍

  「最貴的城主,您的僕人來自於輝煌的帕提亞城,乃是我偉大的葛塔爾澤斯王麾下的臣民。

  聽聞在這片美麗的草原上,新崛起了一座雄偉光輝的城市,您卑微的僕人巴澤爾就想來看看能否開闢一條商路。」

  身材雄壯且一臉大鬍子的巴澤爾向雲琅撫胸施禮。

  雲琅想了很久都不清楚帕提亞城在什麼地方,對那個所謂的葛塔爾澤斯王更是一無所知。

  史書記錄寧簡不繁是一個很壞的毛病,在史書上,一個王朝,一個時代,往往只有幾行字,三五個數字之間,幾十數百年就過去了。

  對雲琅這種人而言是一種極大的痛苦,因為對他來說,幾十年就是他的一生,那些簡單的信息對他基本上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既然人家的馬屁都送上來了,雲琅自然只能連連點頭,用馬鞭子指指駱駝道:「這東西不錯,能販運一些過來麼?」

  巴澤爾連忙笑道:「尊貴的城主,您的需要就是巴澤爾存在的使命。」

  雲琅不由得笑了,從懷裡摸出一塊金子丟給巴澤爾道:「去找吧,我需要一百頭!」

  巴澤爾接住金子笑的露出滿嘴的大黃牙,指著帶來的十餘峰駱駝道:「這是其中的十二峰駱駝,其餘的八十八峰駱駝會盡快給您送來的。」

  雲琅點點頭,就帶著人馬去了軍營,將士們今天多走了很多的路,早就疲憊了。

  吃飯的時候霍去病不解的道:「我們要那麼多的駱駝做什麼?」

  雲琅笑道:「你以後要走西域道,沒有駱駝可不成。」

  「駱駝能帶多少東西?」

  「不是駱駝能帶多少東西,而是你走進了沙漠之後,如果沒有駱駝,你什麼東西都帶不了。」

  「為何?」

  雲琅吞了一口飯道:「你只需要知道在沙漠裡,沒有比駱駝更好的運貨牲口這個道理就行了。」

  霍去病碰了一鼻子灰,知道雲琅在憂慮什麼,就從懷裡拿出一卷文書遞給雲琅道:「阿襄已經到了白登山,信上說六天以後就會抵達受降城,現在應該已經走了一半路程了,再有三四天,無論如何也該回來了。」

  「帶來了多少兵馬?什麼地方的兵馬?」雲琅一邊打開文書一邊問。

  「兩千羽林軍,滿載,標配,一人雙馬,這一次阿襄把公孫敖坑的很慘。」

  雲琅看完曹襄的文書長歎一口氣道:「總算是可以鬆快一下了,這些天總是懸著心,不好受啊。」

  霍去病見雲琅鬆了口氣就笑著問道:「你準備怎麼對付那個胡商?」

  雲琅笑道:「等他把剩下的駱駝送來之後,就徵召他入軍,西域之人的語言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們需要一個見多識廣的舌人。」

  「要一個富商給你當舌人,恐怕人家不幹。」

  「不干就殺掉!」

  雲琅說的乾脆利落,他覺得在一個商人或者強盜身上浪費更多的口舌不值得。

  出了大漢人聚居地,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一個漢人的道德觀念會隨波逐流的。

  蘇稚為自己得到了一種新藥而歡呼,她現在就缺少一個女病人來試驗一下這種藥物。

  為此她都帶著一群羌人婦人滿城池的尋找病人,最終,被她找到了七八個適合使用**這種藥物的病人。

  有了新的事情,新的前進方向,雲琅就沒有那麼值錢了。

  巴澤爾是不能留在城裡的,於是,在太陽即將西下的時候,他離開了受降城。

  離開受降城的時候巴澤爾非常的遺憾,他想用錢來買通守門的將士以及那些胥吏,好讓他留在受降城。

  結果,那些人沒人接受他的錢財,有一位胥吏甚至斥責了他,這是巴澤爾沒有想到的。

  雲琅猜的沒錯,巴澤爾就是來試探受降城虛實的匈奴探子,他雖然為匈奴人幹活,卻並不是匈奴人的部下。

  就像趙破奴所說的,他們是一股強盜,也是一個駝隊商人。

  財富就在遠方……

  這是波斯人的格言,就是因為有了這道格言,波斯人才不惜跋涉千山萬水去遙遠的地方尋找發財的機會。

  每一次出門經商,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次偉大的探險。

  征服與佔有歷來都是偉大的雅利安人永遠的話題。

  對於巴澤爾來說,這片土地是陌生的,也是新鮮的,他只是很奇怪,在這片近乎蠻荒的土地上居然有匈奴這麼強大的種族。

  如今,在受降城,他看到了另外一個強大的叫做漢人的種族。

  如果仔細的比較起來,漢人更像遙遠的羅馬帝國,他們的武器更加的先進,他們的衣著更加的華美,甚至於,他們的面容也比匈奴人精緻。

  不論是那個冷峻的黑甲將軍,還是那個穿著華麗長袍的城主,僅僅依靠他們俊美的面容,就有資格踏進太陽神密特拉的神殿。

  而那些骯髒的匈奴人,就是一群野蠻的瘋子,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駝隊中的一半人都被匈奴人裝在籠子裡,驕傲的巴澤爾是不會聽從他們的指派去漢人那裡的。

  「曼努,我們今天的生意有賺頭麼?」

  巴澤爾牽著一頭驢子問身邊的同伴。

  肥碩的曼努歡喜的道:「自然有賺頭,那些羊毛衣衫就不說了,巴澤爾,你看看這是什麼!」

  曼努說著話就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仔細打開之後,一塊淡藍色的絲綢就一瞬間在風中展開……

  「巴澤爾,這東西太美了,只有江河女神阿納希塔才有資格披在身上……巴澤爾,這是絕世的珍寶!」

  巴澤爾的手輕輕地搭在絲綢上,感受著絲綢特有滑膩感,如同正在撫摸美人的肌膚。

  「哪來的?」

  「有一個美的如同江河女神阿納希塔一般的女子給我的,她用這片東西換走了我所有的**。」

  「匈奴人?」

  「不,不,不,巴澤爾,她不是匈奴人,是高貴的漢人,至少那些黑乎乎的女人是這麼稱謂她的。

  有的還稱呼她為城主夫人呢。

  巴澤爾,這樣的美人兒值得冒險,如果能夠抓到這個美人兒獻給我王,我王就不會沉迷於克婁巴特拉,西雅的美色之中,仁慈的惠特總督也不會被關押在黑森林裡了。」(安息王朝條克七世皇帝娶了上任皇帝的老婆,克婁巴特拉,西雅並非埃及艷後!)

  巴澤爾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然後微微的笑道:「曼努,你忘記了,你已經不是一個忠誠的侍衛官,而是一個商人,或者一個馬賊。

  不管安息王跟他的王后在巍峨的宮殿裡幹什麼,都與我們無關,至少,他收不到我們一個子的稅款。

  我們現在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匈奴王,那座城裡有足足兩千名全甲冑軍隊,再加上有堅固的城池,這樣的地方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部落能攻打下來的。

  雖然他把我們的朋友全部裝進了木頭籠子,我還是願意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真實的告訴他。

  畢竟,我們還需要他的友誼。」

  「巴澤爾,好好地想想吧,抓到那個女人,比你做一輩子買賣都要強一萬倍。

  我們只要冒一點微不足道的險……」

  「那個女人真的有你描繪的那麼美麗麼?」

  「巴澤爾,我以我的祖先之名起誓,我貧乏的語言不足以描述她的美麗。」

  巴澤爾見曼努信誓旦旦的捶著胸口,就疑惑的道:「你不要覺得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你的眼光,畢竟,拉芙那種有一頭驢子重的女人才符合你的胃口。

  曼努,你確定你說的這個美人兒比這頭驢子輕?」
die5757 發表於 2018-2-28 23:14
第一二四章 我們要絲綢

  安息人並沒有離開城牆太遠,畢竟,天亮之後他們還要再次進城繼續採購一些羊毛衣,如果可能,巴澤爾更想看看曼努說的那個絕色美人兒。

  相比美人兒,巴澤爾更在意美人兒拿來交換的那種衣料,他喜歡那東西的絲滑感覺。

  蘇稚的幾個女病人像吃糖一樣的把乳香嚼碎吞下去,這樣的服藥法子,蘇稚覺得很不妥,然而,那些婦人似乎非常的滿足,畢竟,這東西只有貴人們才能服用,一介平民能吃到就不錯了。

  雲琅也不確定乳香是不是這樣吃的,只是看見這群婦人這樣吃,就僥倖的認為乳香可能就該這麼吃。

  一個時辰後,這些女子的肚子開始疼……那些看著女子們服藥的羌人婦人們歡欣鼓舞,一個勁的對蘇稚說,這是藥效發作了。

  那些女子疼痛的從床上掉下來之後,那些羌人婦人居然齊齊的歡呼,把患病的女子重新抬到床上,並且用繩子拴住她的手腳,任憑她將身子在床上弓的如同一彎彩虹。

  天快亮的時候,那些女子終於安靜下來了,只是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顯得有氣無力。

  即便如此,那些女子也要努力的給同伴露出一絲笑意,畢竟,她們剛剛遭受了一場昂貴的罪。

  蘇稚對乳香有沒有用已經不抱希望了,這些羌人婦人們根本就不在乎乳香能不能治病,他們只在乎能不能吃乳香。

  「城主夫人,妹妹都是這麼吃的,我當時就在身邊。」一個年輕的羌婦道。

  「也這麼難過?」

  「這個嗎……好像沒有,我記得城主夫人當時還吃了一盤子甜瓜……」

  蘇稚惱怒的在這個年輕羌婦拍了一巴掌道:「就你胡說,就你胡說,差點出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當時如果不是你拉著,我早就問那些胡人了。」

  年輕羌婦委屈的道:「那些人身上臭……」

  「那也要問清楚,只要是藥,就不能胡亂吃,這一次差點被你們害死了……」

  雲琅在知曉蘇稚試藥的全部過程之後,瞅著委屈的蘇稚道:「她們是一群無知蠢婦,你是醫者,難道就沒有想過吃錯藥之後的後果麼?」

  「她們說的非常肯定……」

  「算了,算了,那些胡人沒走遠,看樣子今日還準備進城,你等會再問他們也不遲。」

  蘇稚歎了口氣,就倒在雲琅的床上,雲琅見她確實很疲倦了,就把毯子給她蓋上,自己出了房門。

  城門早早就開啟了,等候多時的農夫們離開了城池,向田野裡走去。

  在城外勞作,在城裡生活,這樣確實不方便,一座城池真正的模板就是,商人,工匠在城裡生活,農人,牧人在城外生活,如此,才能締造一座繁華的城市,才能讓城裡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職。

  城市其實是一個合作化的產物,單一勞作的城池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自然,純粹的軍城是要算在外面的。

  或許,在皇帝的眼中,受降城就該是一座純粹的軍城,或者屯田之城,只有這樣,受降城才能完全被他控制。

  雲琅不這樣看,他認為一座城池想要長久下去,首先就該發展經濟,讓人人都能通過為這座城市服務而從中獲利,可以生存下去。

  能夠流傳數千年的通都大邑莫不如是,那些險峻的軍城,雖然可以名噪一時,卻很難長久的維持下去。

  治理國家不是狗熊掰苞米,掰一顆丟一顆,到最後也沒有剩下幾個。

  文明是要靠積累最後才顯得偉大,國家也是如此,這就像是一個存錢的過程……

  「啊,尊敬的城主閣下,日安!」

  巴澤爾那一嘴拗口的漢話落進了雲琅的耳朵。

  雲琅站在城牆上俯視著巴澤爾道:「日安,異族人,你能告訴我昨日那些藥材的真正使用法子麼?」

  「哎呀呀,昨日太匆忙了,忘記了告訴那位美麗的女子,乳香在使用前一定要用沙子烘烤,直到出油才能藥用。」

  「生乳香吃了之後會不會死人?」

  「不不不,我的城主大人,乳香是世上最好的藥物,它怎麼可能會吃死人?」

  雲琅點點頭,又朝巴澤爾丟下去一塊金子道:「賞賜你的。」

  巴澤爾歡喜的接住了金子,深深地施禮感謝之後,卻不再跟雲琅多說一句話,就帶著十幾個從人進了受降城。

  「那個漂亮的城主似乎很喜歡你!」努曼羨慕的看著巴澤爾手裡的金子。

  巴澤爾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們昨天就該離開這座城市的。」

  「為什麼?你還沒有看到那個黑眼睛美人兒呢。」

  「不要再說什麼黑眼睛美人,但願我們今天能夠平安的出城,那個城主的眼神太邪惡了。」

  「什麼?他剛才還給你金子呢。」

  巴澤爾在一個羊湯店前停下腳步,四處望了一眼,然後低聲道:「他剛才看我們的眼神,像極了我在奴隸市場上挑選奴隸的眼神。」

  曼努立刻就緊張了起來,與巴澤爾一起走南闖北十年了,就是因為有巴澤爾,他們才能平安的活到現在。

  「我們現在離開好麼?」

  巴澤爾朝依舊站在城牆的雲琅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必須盡快離開,只是要從容,我們先吃一碗羊湯,然後再離開,假裝我們進城就是為了吃飯。」

  一群安息人隨著巴澤爾的安排坐進了羊肉湯店……

  蘇稚僅僅睡了一會就起來了,先是看了一遍那些吃過藥的婦人,婦人們的狀況一點都不好,昨晚是肚子痛,今天早上就開始瘋狂腹瀉了。

  著急的蘇稚聽說安息人又進城了,就戴上幕籬領著一群羌婦去找巴澤爾算賬。

  眼看著蘇稚氣沖沖的趕來,努曼捅捅巴澤爾道:「來了!」

  巴澤爾抬頭看了蘇稚一眼,然後惋惜的歎口氣道:「更麻煩了。」

  羊肉湯店裡的腥膻之氣讓蘇稚皺起了眉頭,她並沒有進店,直接在店外道:「藥不對!」

  巴澤爾歎口氣道:「乳香是一位珍貴的藥材,在使用之前要在鍋裡放滿沙子,然後鋪上一層布,最後把乳香放在上面,最後加熱沙子,直到乳香被加熱的變明亮,此時的乳香會變脆,研成粉末之後就能服用了。」

  巴澤爾說完這些話,就從身上取出屬於他的乳香,同時也要求同伴拿出身上所有的乳香,擺在一個巨大的銅盤裡放在蘇稚面前道:「只希望美麗的夫人能夠準許我們出城!我們回去之後還會給您帶來更多的乳香,還有沒藥!」

  蘇稚疑惑的瞅瞅眼前的乳香,又看看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城門洞子,就很自然的道:「沒有人阻攔你們出城吧?」

  巴澤爾指指依舊背著手站在城門頂上的雲琅道:「城主大人似乎對我們有些誤會。」

  蘇稚笑道:「他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不會為難你們的,只要你們能夠經常來受降城,給我們帶來這裡沒有的好東西,你在受降城就是安全的。」

  「果真如此麼?我尊貴的夫人。」

  「夫人?算了,就是這樣的,只要你給我拿來更多的乳香,再把城主需要的駱駝帶來,你就是這座城裡最好的人。」

  巴澤爾見蘇稚說的義氣滿滿,就有些興奮地取出那快絲綢對蘇稚道:「美麗的夫人,這樣的東西你還有嗎?」

  蘇稚撇撇嘴道:「絲綢就是我家裡產的,你說我有沒有?」

  巴澤爾聽了高興地快要跳起來了,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金銀幣都掏了出來放在蘇稚腳下,抬頭見蘇稚似乎並不在意,又指著所有的貨物對蘇稚道:「我們要絲綢!」 本帖最後由 die5757 於 2018-3-1 13:35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16:06
    第一二五章有所求

    受降城孤懸於大漢傳統疆域之外。

    因此,在這裡的漢人,每個人都是憂慮或者焦慮的。

    離開了受降城……舉世皆敵!

    這就是很多大漢軍卒極度渴望回到故鄉的原因。

    至少,在故鄉,不用頭枕著武器入眠,不用刻意去想今晚會不會有敵人來襲擊。

    只有看到同伴的時候心中才會踏實一些,每個人都清楚,只有同種同族的同伴,才是自己安全的保障。

    霍去病喜歡上城頭是因為他是主帥。

    雲琅沒事幹喜歡待在城頭,是因為他覺得受降城不安全,尤其是當他晚上一人睡在房間裡的時候,總覺得吹熄油燈之後又,黑暗就像是實實在在的黑石塊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然而,當他站在城頭的時候,處在危險來臨時必定要跨過的第一道防線的時候,他的心反而非常的平靜。

    或許,未知的才是最嚇人的。

    自從北風停止之後,李敢就把住處安排在箭樓的最高處,至於趙破奴他最喜歡住在軍營,與自己的部下擠在大通鋪上每天都睡得香甜。

    謝寧以前也是如此,自從受傷之後,沒有住單獨的病房,而是跟所有的傷兵們擠在一起,而且,傷兵營門口的哨兵,他每日都要叮囑一番。

    霍去病一個人住在一棟兩層的小木樓上,那裡的燈火從不熄滅,即便是將士們晚上巡城,只要轉過頭就能看見主將居住的小樓上依舊有一絲亮光。

    將為兵之膽!這個道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

    雲琅坐在箭樓門檻上眺望遠處的時候,李敢從箭樓上下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張大餅。

    「看什麼呢?」李敢坐在雲琅身邊,分了一半大餅給雲琅。

    「我在考慮要不要從大河邊上挖一條自流渠,讓河水圍繞受降城。」

    「那就干啊,這樣一來城防工事就齊全了。」

    「可惜啊,沒你想的那麼容易,知道不,受降城就建在河灘地上,這裡雖然有很多的紅砂岩,這種紅砂岩看似堅固實際上根本就經不起水流沖刷,修建了護城河,對城牆反而是一種損傷,有點得不償失。」

    李敢咬了一口大餅道:「既然不成,你還胡思亂想什麼?」

    「不想這些,你讓我想什麼?」

    「想想怎麼賺錢啊,陛下準備上林苑的土地買賣了,我老婆那家裡的每一個銅錢都拿去買地了,我要是回去的時候不帶錢,全家就要餓肚子了。」

    「賺錢?簡單,讓你老婆召集一些人手,從我家賒欠一大批絲綢來受降城,然後跟那個胡商交換乳香,沒藥,黑羔皮,運氣好點還能換一些香料,你應該知道這些貨物在長安的價值吧?」

    「什麼行情?」

    「蘇稚昨日裡用兩丈絲綢換了十六斤乳香……」

    「這麼賺?」

    「事實如此,要不,你從蘇稚那裡再要一點絲綢親自跟那個胡商去做買賣,確定了,再從家裡拉絲綢過來。」

    李敢大喜,一躍而起,走了兩步又回來了,重新坐在雲琅身邊道:「這麼好的生意,你為什麼不做?」

    雲琅咬了一口餅子鬱悶的瞅著李敢道:「你覺得我去做合適,還是我閨女去做合適?」

    「沒人手可以跟我們借啊。」

    「那麼麻煩做什麼,直接你去做不就成了?這門生意也只有你能做,一來呢,你家多得是退役老兵,二來呢,你家在軍中的門路廣,做這樣的生意最合適了。」

    「去病……阿襄……」

    「他們兩家就算了,做生意賺錢都不夠丟人錢。」

    「我聽趙破奴說你打算任用那個胡商當舌人。」

    「是啊,沒錯,可是一個舌人有什麼用,我需要很多舌人,必須先用利益拖住他,讓他帶來更多的舌人才夠我使用的。

    受降城不夠繁華,目前能做的絲綢買賣也不可能坐大,也就是最適合你來做,一旦受降城因為與西域人做生意變成了一個通都大邑,那個時候,你想做絲綢買賣都不可能了。

    好歹是賺取一筆快錢而已。」

    李敢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跟去病,阿襄說一聲之後,就給家裡去信要他們做準備。」

    「必須要快,現在就去寫,我去告訴去病,阿襄,沒問題的。」

    李敢匆匆的走了,雲琅繼續坐在門檻上發呆。

    劉徹之所以回想起經營西域,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商道,剛開始的時候沒人在意西北地的這條商道,可是隨著匈奴人被驅趕出西北地之後,這條商道就給大漢帶來了極大的利潤,利潤最高的時候,國庫中三成的收入都來源於此。

    西域自然是富庶的,當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開始接觸之後,最先看到的就是商業的繁榮。

    商業不會因為地域遙遠而有什麼隔閡,只要有足夠的利潤,生命對於商人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事情。

    受降城距離西域足夠近,雖然還隔著一個渾邪王,一個日逐王,雲琅覺得,這兩根釘子,馬上就要被霍去病給拔掉了。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雲琅輕輕地哼著這首歌,不管他如何改變韻調,歌聲都不是很好聽,或許他的歌聲中沒有傾注更多的情感的緣故,讓這首歌變得乾巴巴的毫無感情。

    「這首歌也許只有匈奴人才能唱好……」

    想到這裡,雲琅不由自主的高興起來,站起身子,舉著半塊餅子努力的踮起腳尖,似乎要邀請老天爺吃一口餅子。

    「你看看我弄到了什麼!」

    蘇稚氣喘吁吁地從城牆下跑上來,手裡不斷搖晃著兩張黑羔羊羊皮。

    「毛衣換的?」

    蘇稚委屈的搖搖頭道:「他們不肯,只願意用絲綢交換,你也知道,我來邊寨,根本就沒有帶多少絲綢,這是我用兩件新裙子換的。」

    雲琅撫摸著柔軟的黑羔羊皮子笑道:「李敢準備運送很多絲綢來受降城,你以後想要多少絲綢都有。」

    「準備賣?」

    「是的只要黃金,以及乳香,沒藥,香料。」

    「這樣的生意為什麼我們自己不做?」

    雲琅攤攤手道:「咱家沒人。」

    蘇稚上下打量一下雲琅然後低聲道:「為什麼霍去病,李敢曹襄的老婆都有身孕了,唯獨師姐沒有?

    我可是聽說了,你跟那個卓姬在一起了一天,她就給你生下了大女。

    為什麼不給師姐一個孩子呢?」

    雲琅苦著臉道:「這是老天爺不給,我有什麼辦法。」

    「師姐之所以讓我伺候你,就是因為她沒有孩子,總以為是她的錯。」

    「這不是她的錯,是時機不對。」

    「要是我們將來的時機也總是不對呢?」

    「我們就找時機不就完了?」

    蘇稚皺著面孔道:「以前啊,璇璣城有一個婦科聖手,她好像能準確的算出受孕的時機,我怎麼想不起來是怎麼計算的了。

    回去要問問藥婆婆,她知道。「

    「你現在做準備還早了點吧?」

    「不早了,我們回去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能等的……」

    蘇稚絮絮叨叨的說著廢話,雲琅卻斜著眼睛看巴澤爾偷偷摸摸的出城,估計,這才是蘇稚拿到黑羔羊皮的真正原因。

    「巴澤爾都跑了,就不要在我跟前說廢話了,什麼原因讓你願意這樣的幫他?」

    蘇稚笑道:「是安息人的《藥典》。」

    「《藥典》呢?」

    蘇稚很不情願的從籃子裡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卷放在雲琅手裡。

    雲琅打開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道:「這確實是好東西,這次交易做的很值。」
die5757 發表於 2018-3-1 21:28
第一二六章 事情總是會變的

  昏君就是這麼產生的。

  巴澤爾用一步西域藥典就讓蘇稚幫他逃出來生天,至少,巴澤爾是這麼認為的。

  沒法子,雲琅就這性格,他對自己或許會非常的嚴苛,真讓他拉下臉來教訓蘇稚,他還真的做不到。

  天大,地大,家人最大,這就是雲琅的邏輯。

  至於什麼軍國政事,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遊戲。

  喜歡看史書的雲琅喜歡昏君要比喜歡明君來得多,但凡是明君,說白了就是被一條條律法守則束縛的死死的一塊石頭。

  至於昏君就比較招人喜愛了,喜歡寵妃這說明人家對愛情比較看重。

  喜歡寵臣,這說明人家在成為一個皇帝的同時,也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至於天下,這兩個字實在是太抽像了,理解起來比較困難。

  雲琅相信,如果劉徹是昏君的話,他們一定能成最好的朋友的,在一起吃喝玩樂之餘,雲琅一定會努力的幫他治理好江山,不讓他成為亡國之君的。

  可惜,劉徹是一個所謂的明君,這就很討厭了,東懷疑西懷疑的讓人活潑不得。

  明君懷疑一切,昏君相信一切,如果放在做人交朋友的原則上,誰要是喜歡跟明君做朋友,不是受虐狂就是變態。

  歷史上的明君一般都是孤獨的,只有昏君才朋友一大堆,即便是死了,也會有無數人真正的懷念他。

  至於明君,只有那些史學家們是他們最忠心的臣子,以及那些史學家們死後無數代的粉絲。

  就像雲琅永遠懷念那個帶他們吃喝玩樂的老師,卻把那個逼迫他們學習並且不惜動用武力的老師恨個半死。

  這就是人性,基本上,明君的身上表現出來的人性遠比昏君來的少。

  自古以來,人們就一直在尋找聖君的存在,這是一個對君王來說更高的要求。

  聖人一般會變成神……而神與人的關係卻是對立的……

  雲琅想了很多的理由為自己辯護,雖然都是一堆堆的廢話嗎,卻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這樣也好,雲琅本來還猶豫要不要抓巴澤爾,現在蘇稚幫他做出了決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利益,雲琅相信巴澤爾還是會回來的。

  原以為要隔一陣子才能見到巴澤爾,結果,傍晚的時候,雲琅又見到了這個傢伙。

  霍去病從戰馬上跳下來道:「路上碰見了這個傢伙,居然膽敢窺伺大軍,我就隨手抓回來了。」

  雲琅笑瞇瞇的看著被穿在槓子上的巴澤爾道:「這就沒法子了,放你一條活路,誰知道你又一頭闖進來,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巴澤爾努力的抬起頭看著雲琅道:「仁慈的城主閣下,我們沒有窺伺大軍,只是見到大軍自然躲避而已。」

  霍去病拍拍巴澤爾的腦袋對雲琅道:「這傢伙的身手了得,捉了一柱香的時間,如果不是我們用他的部屬威脅他,這傢伙還不會束手就擒。

  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好漢,別折辱他。」

  對於這樣的事情,霍去病從來是不管的,把人抓到了就丟給雲琅,這事歸他管。

  「仁慈的城主閣下,我們只是善良的商人,絕對不是什麼間諜,更不會把您的這座城池裡面的事情向任何人說。

  如果可能,我願意用我所有的財貨來交換我們的自由!」

  雲琅搖頭道:「你的財物就是你的財物,沒人會拿走,你犯下的罪行,是你犯下的罪行,兩者不可混淆。

  如果你的罪責需要砍頭,那就砍頭,如果需要吊死那就吊死,如果需要服苦役,那就服苦役,等你的懲罰結束了,你就能帶著你的財物離開受降城。」

  雲琅說完話,就招招手,一群兵卒圍攏過來,扛著十二個人就去了城池後面。

  哪裡有很多空出來的木籠,正好把巴澤爾一群人塞進去。

  在塞進木籠之前,雲琅特意讓人清點了巴澤爾他們的貨物,還給了巴澤爾一份清單。

  木籠不算大,巴澤爾身材高大,被丟進去之後只能蜷著身子,抓著欄杆大喊大叫。

  這裡的環境不是很好,尤其是其餘木頭籠子裡還裝著很多瘦骨嶙峋的垂死之人。

  聽到巴澤爾他們在大叫,也開始大聲的呻吟,希望能逃離這個樊籠。

  守衛的軍卒冷冷的看過來,眼中有說不出的殘忍之意,巴澤爾立刻閉上了嘴巴。

  「曼努,不要叫了,沒有作用的。」

  隨著巴澤爾的勸阻,那些安息人終於也跟著閉上了嘴巴。

  「這個籠子裡死過人……」曼努輕聲道:「我能聞見死人的腐臭氣味。」

  巴澤爾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低聲道:「每一個籠子裡都該是死過人的。」

  「我們怎麼辦?」

  「先好好地休息,我不知道我們會迎來什麼樣的懲處,在我們有動作之前,先養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巴澤爾覺得這些木頭籠子似乎並不是很結實,如果想要弄開不算太難。

  「喂,兄弟,你是怎麼落到這個地步的?」

  努曼小聲的問旁邊籠子裡的羌人。

  那個明顯腿部受傷的羌人懶懶的道:「打了敗仗!」

  得到了回應,努曼非常的高興,又往傷兵附近靠攏一下問道:「會殺頭麼?」

  羌人傷兵看了努曼一眼道:「不會,只會讓你等死……」

  看著傷兵懶懶的躺在木頭籠子裡,努曼覺得大事不妙,他看的很清楚,那個羌人的小腿是完全扭曲的,稍微動一下身子一股惡臭就從那邊襲來。

  「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努曼不由得高聲喊了一嗓子。

  「我覺得那個年輕的城主不會殺我們的。」巴澤爾低聲安撫了一下努曼。

  「不會殺,可是他會讓我們在這裡腐爛掉的……」

  蘇稚自從得到了藥典,就一刻都未曾放過手,只是藥典是用波斯楔形文字記錄而成的,因此,不論蘇稚如何觀摩,她依舊一個字都看不懂,只能從那些草藥圖形來猜測書的內容。

  「如果我能認識這些字該多好啊。」

  蘇稚長歎一聲,合上了藥典。

  自從璇璣城的藥理學問與西北理工對醫學的見解融合一體之後,蘇稚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醫術大進。

  這種醫術的增長並非是一個逐漸遞增的過程,而是面前突然被打開了一扇大門,大門裡面是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

  學問越做就讓做學問的人越發覺得自己無知。

  這是一種登堂入室的感覺……

  蘇稚很想知道藥典裡面到底記錄了什麼樣的內容,她隱隱覺得如果能夠看懂這本西域藥典,她的面前一定會重新打開一扇大門,這對她非常的重要。

  雲琅正在房間裡整理這些天積攢下來的文書,其中,與白登山的往來文書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準備專門關注的。

  他想從這些文書中探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好建立以後與白登山交往的基礎,這是一樁水磨功夫,需要極大的耐心來翻閱過去以及現在存留的所有文書,並且要對照有什麼不同。

  蘇稚抱著藥典靠在門上,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雲琅看了蘇稚一眼笑道:「你白日裡放走的那個安息人,因為偷窺去病軍陣,如今被捉回來。

  你可以讓他幫你翻譯一下這本書,告訴他,他什麼時候把這本書全部翻譯完畢了,什麼時候就能離開。」

  」真的?「蘇稚的眼睛立即亮的驚人。

  「是的,另外,李敢還要跟他談一下絲綢生意,我想,有了這筆生意,他應該會堅決的站在我們的立場上做事!」

  蘇稚抱著書跑出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衝著雲琅感激的道:「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雲琅點點頭道:「我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 18:19
    第一二七章始皇帝的七十名博士

    當蘇稚帶著一群女爪牙興沖沖的來找巴澤爾翻譯藥典的時候,巴澤爾自然而然的認為這是自己最好的脫身機會。

    不等蘇稚把話說完,就盤腿坐在木籠裡認真的對蘇稚道:「除非放了他們,否則,我不會給你寫一個字的……」

    蘇稚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她從未給見過如此給臉不要臉的異族人。

    要知道,在騎都尉裡,所有的將士都把她當寶貝一樣看護,即便是將士們從戰場上有了什麼繳獲,都是先拿來給她挑選的。

    那些被俘虜的匈奴人在知曉她有解剖人體的習慣之後,見到司法官都干直言頂撞的好漢,見到蘇稚即便是被當狗一樣的使喚,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至於受降城裡的婦人,更是把她當天神一樣的崇敬,從來沒有人忤逆過她,更不要說出言威脅這樣的事情了。

    首先憤怒的是那群羌婦,她們不等巴澤爾再多解釋一句話,就用繩子隔著籠子將巴澤爾捆的結結實實,然後打來籠子將巴澤爾穿在槓子上,抬回了傷兵營,不論努曼他們如何大喊大叫,這群婦人也不回頭。

    「賈柳子,幫我一個忙!」

    蘇稚來到一個正在火邊烤餅子吃的傷兵跟前怒氣衝衝的道。

    賈柳子抬起頭,擠出一個笑臉道:「醫者儘管吩咐。」

    蘇稚儘量不去看賈柳子那張恐怖的臉,皺眉道:「我有一本西域藥典,可是裡面的字我一個都不認識,這傢伙認識,我想找他給我翻譯過來,他居然跟我提條件!」

    賈柳子瞅瞅被穿在槓子上的巴澤爾,連連點頭道:「醫者放心,交給小人就是,他一定會用命給您通譯您的藥典的。」

    蘇稚皺眉道:「他要是胡亂翻譯怎麼辦?」

    賈柳子仰天無聲的大笑了一下,朝蘇稚施禮道:「醫者放心,小人保證他通譯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

    蘇稚對賈柳子的保證非常的滿意,這個人是她最高醫術的見證者跟實踐者,也是她最狂熱的崇拜者,她相信,賈柳子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這本書對我很重要,以後如果想要救治更多的像你這樣傷勢的同袍,我就要弄明白這本書裡的學問。

    一定要小心,不敢損壞了。「

    蘇稚說著話就把那本羊皮藥典放在賈柳子的面前,還將特意弄來的羊皮卷以及黑色的染料跟削尖的軟木棍一起放在賈柳子的面前。

    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向房間走去。

    她本來很想留在原地看賈柳子是如何施法的,可是一想到性情大變的賈柳子,她還是覺得回去等消息比較好。

    當初,賈柳子在白登山大戰的時候,被一枝狼牙箭射穿了腦袋。

    誰都以為這傢伙死定了,誰知道當屍體抬回來的時候,他居然還在眨巴眼睛,然後,蘇稚就準備給這傢伙動手術,取出那枝狼牙箭。

    為了不傷害他的腦子,雲琅特意讓軍卒破開了一個戰死的匈奴人腦袋,讓蘇稚看清楚了腦部構造之後,再動手。

    取狼牙箭的過程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當蘇稚安全的將狼牙箭從賈柳子的腦袋裡取出來的時候,整個騎都尉都在歡呼,甚至於連謝長川,裴炎等人也專門過來看這個醫學史上的奇蹟。

    本來,所有人瞅著賈柳子已經算是被治療好了,不論是行動坐臥走都沒有問題的時候,他的臉卻在向一起皺,直到皺成目前這幅包子模樣總算是停止了下來。

    即便是這樣,騎都尉所有人包括賈柳子自己都認為這是小毛病,畢竟被狼牙箭貫腦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人幾乎沒有。

    跟死亡比起來,毀容根本就不算什麼。

    就是吃飯有點麻煩,由於嘴巴快被下嘴唇包住了,他吃飯的速度很慢。

    性情也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做事變得殘毒,為此,他特意申請將他調任行刑手……

    直到現在,賈柳子依舊處在蘇稚的監控之下,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治療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差錯,讓一個原本見人都害羞的小夥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回到房間的蘇稚總是坐臥不寧,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想去賈柳子那裡看看,卻遠遠地發現,賈柳子正在跟巴澤爾圍著火堆烤著餅子,聊天……

    窮極無聊之下,就推開了雲琅房間的大門,徑直躺在雲琅的床上對雲琅抱怨道:「那個鬍子竟然敢威脅……」

    話還沒有說完,蘇稚就尖叫一聲,從床上跳起來,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雲琅朝何愁有攤攤手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

    坐在角落裡喝茶的何愁有呵呵笑道:「只要是處子之身,老夫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雲琅笑道:「您老的告誡我還不敢忘!」

    何愁有喝了一口茶笑道:「你看看,人人都怕我,其實啊,這是很沒有道理的一件事。

    只要自己守規矩,事事做的光明正大,即便是嘲諷老夫兩句,老夫也不會生氣,老夫即便是想要生氣,也找不到你的把柄,只好不了了之。」

    雲琅笑道:「看來雲氏家族,以後要在大堂上懸掛一面光明正大匾額時時告誡子孫才好。」

    何愁有長嘆一口氣道:「這個匾額你還是莫要懸掛比較好,有些事就爛在肚子裡吧!」

    一句話就讓雲琅背後的汗毛直豎,看了一眼何愁有道:「老祖宗何出此言?」

    何愁有依舊懶懶的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道:「人活得時間長了,知道的事情就多,自從五年前啊,我就開始努力的想把一些久遠的事情忘掉。

    人就是下賤啊,越是想記住的事情往往記不住,越是想忘記的事情,卻清晰地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

    雲琅屏住呼吸道:「老祖宗這話何意?」

    何愁有嘆息一聲道:「我就說嘛,這世上哪來的什麼西北理工這麼個怪名字。

    如果把你西北理工變成隴西工務督造就合理多了。」

    「隴西工務督造?聞所未聞!」雲琅皺起了眉頭。

    何愁有笑呵呵的道:「隴西工務督造始發於商君,強於尉繚子,盛於李斯,亡於趙高……自始皇帝鑄造十二金人之後而後便不知所蹤……「

    雲琅笑道:「我對此一無所知。」

    何愁有不以為忤,繼續道:「始皇帝麾下有博學之士七十名,我師從其中之四,這四位是誰,我想長平應該告訴你了。

    博士淳于越以及齊地十一博士為始皇帝坑殺,盧生以及門下四百八十人同樣被坑殺,徐福遠走海外不知所蹤……

    而今,法,墨,儒,陰陽,公輸,兵家已為陛下所用,算來算去,就少了一個官營督造!

    當年劉邦進咸陽,與百姓約法三章,秋毫無犯,為劉邦麾下聽命奔走者共有二十一博士,大良造趙高死於非命,少上造平欒戰死平城。

    劉邦一直在尋找大秦的官營督造,卻苦尋不到,到了我四位恩師輔佐了太子劉盈之後,劉邦依舊苦苦尋找。

    老夫沒有想到,昔日可以修造征服六國兵戈,修造長城,修造始皇陵的官營督造,居然就剩下你這麼一個遺孤!」

    雲琅木然的瞅著眼前的竹簡淡淡的道:「從未聽說過什麼官營督造,也從未聽說過隴西工務督造,小子就是出身於西北理工,這沒什麼好說的。」

    何愁有呵呵笑道:「其實你不用繼續隱瞞,至少不用對老夫隱瞞,你雲氏不惜靡費萬金,也要在上林苑驪山之地立足,不就是為了給始皇帝守陵麼?」

    雲琅的心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了,臉色煞白,絕望的看著牆壁上的鐵壁弩,心中第一次起了嚴重的後悔之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 18:20
    第一二八章誰是驚弓之鳥

    何愁有取下掛在牆上的鐵臂弩用力的掛上弦嘖嘖讚嘆道:「真正的好東西啊……」

    說著話還用指頭彈彈鐵臂,聽著清脆的嗡鳴聲嘖嘖讚嘆。

    「這樣的弩弓發出的弩箭應該可以透七層鎧甲吧?」

    雲琅緩緩坐下來淡淡的道:「皮甲九層,鐵鎧三層!」

    何愁有點點頭道:「也就是說,百步之內,我只有一半的存活機會,當然,這是在我有準備的情況下,如果趁我不被,就是十死無生啊。

    這麼說,你一貫的跟我親近,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放鬆防備,好讓你下手?

    什麼時候起的這個念頭?哦,當然是長平告訴你我出身商山四皓門下之後吧?」

    雲琅默不作聲,儘管他的長劍,短劍,手弩就在背後,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我去驪山看過,太宰居住的小屋被你打理的很好,既然你不是博士後人,那麼,難道說你會是這一代的太宰?

    只是,你為何還沒有淨身?

    這不合情理,太宰此人愚頑不靈,不會跟你通融的,那麼,是你殺了太宰?

    不過啊,看你家人跟太宰的靈獸相處融洽,靈獸對你女兒更是百依百順,又不像是殺了太宰奪走他靈獸的人。

    呀呀呀,小子,你身上的謎團還真是多啊,連老夫都對你真正的起了好奇心!」

    雲琅撇撇嘴道:「少來嚇唬我,你既然早就知道始皇陵在驪山腳下,為什麼不告訴皇帝?」

    何愁有笑道:「你以為呂后是用什麼要挾我師父出山的?難道你以為我師父是為了官位,還是為了錢財?

    你以為劉邦不知道始皇陵寢在什麼地方麼?

    你以為我四位師父為什麼要選擇效忠劉盈,而不是效忠劉邦?

    你以為是誰弄死了知道始皇陵寢位置的普通人?你以為是誰讓那些知道始皇陵寢位在何處的貴人們閉上了嘴巴?

    你以為僅僅依靠太宰那個傢伙就能守得住諾大的始皇陵寢?

    你以為皇帝為什麼會一口氣將上林苑數百里之地擴為皇家園林?

    小子,守護始皇陵寢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雲琅長出一口氣,汗水一下子就從身體裡冒了出來,不一會就把衣衫全部弄濕了……

    「我把斷龍石放下來了,以後誰都進不去了。」

    何愁有點點頭道:「忘了始皇陵吧,我們都在學會忘記,始皇帝死了就該好好的安眠,就該被人忘記他。

    現在,是大漢的天下,是一個新的世界,大秦已經不值得我們懷念了,忘記了吧!」

    雲琅擦一把臉上的汗水道:「我早就忘記他了,能被我記住的只有對我有恩的人。」

    何愁有怔怔的看著雲琅搖搖頭道:「還是不問了,直到現在你依然在對老夫撒謊……

    陳年舊事翻不得,翻一次就惡臭熏天,聽一次就少活十年,還是忘了的好……「

    「您離開大隊早兩天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話?」

    何愁有搖頭道:「本來不用說,只需躲在暗處看你小心翼翼的蠢樣子當做笑談就好。

    結果發現你是一個真正的人傑,你這樣的人如果一條路走到黑對大漢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如果讓你生在始皇帝駕崩的那一刻,天知道你會掀出什麼風浪來。

    那時候,大秦的義士遍地都是,所有的英雄豪傑都以為好時機來了,紛紛扯旗造反……劉邦殺光了天下又血性的義士才平定了天下。

    你生在當下挺好的,已經沒人懷念大秦了,就算是有實力,有智慧,也只能隨波逐流,畢竟,大漢的大勢已經成,如此局面非英雄好漢的沃土。

    好好地為大漢效力吧,這片土地上的皇帝換人了,土地上的百姓卻沒有換,秦人,漢人,有什麼分別呢。

    大家抱成團不受異族欺凌才是正理。」

    雲琅想了一下道:「我是漢人,這一點沒法改變。」

    何愁有呵呵一笑,放下鐵臂弩,甩甩袖子喝光了面前的茶水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雲琅快走兩步抓住鐵臂弩站直了身子,將弩柄抵在肩窩裡,然後就毫不猶豫的扣動了弩機。

    「砰」的一聲響,何愁有的身影就從廊道里消失了。

    雲琅嘿嘿一笑,就重新把鐵臂弩掛在牆上。

    片刻之後,何愁有那顆蛋頭就小心翼翼的出現在窗戶上。

    「沒弩箭?」

    「我只是在退弩弦。」

    何愁有摩挲一下自己的光頭笑道:「怎麼,測算出了老夫躲避弩箭的速度了?」

    雲琅點頭道:「有三把同樣的鐵臂弩,你沒有活路。」

    何愁有大笑道:「且看著吧!」

    雲琅猶豫一下問道:「皇帝知道始皇陵的位置嗎?」

    何愁有笑道:「文帝不想知道,景帝不敢知道,至於現在的陛下,不屑知道!」

    雲琅指指牆壁上的鐵臂弩道:「想不想要?喜歡就拿走,寶物在我手中委屈了。」

    何愁有笑道:「老夫何須此物……」

    雲琅瞅瞅空空如也的牆壁,再看看拿著鐵臂弩離開的何愁有,他總算是看透了,在大漢想要活的時間長就不能要臉,如果想要活的足夠長就必須堅持不要臉。

    何愁有走了很久,蘇稚的小腦袋才再次出現在雲琅的窗前,雲琅笑著放下手裡的竹簡對蘇稚道:「巴澤爾開始給你幹活了麼?」

    蘇稚失望的搖搖頭道:「賈柳子正把巴澤爾放在火上烤,估計還需要一會他才會屈服。

    蛋頭有沒有責罰你?」

    雲琅搖搖頭。

    「騙人,你的臉色蒼白的厲害,嘴唇乾澀,這是脫水的症狀,衣服也是新換過的,你剛才出了很多的汗水?」

    說著話,蘇稚進到屋子裡,取過雲琅剛剛換下來的衣衫摸了摸,就小聲道:「我以後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

    雲琅喝了口茶水潤潤嘴唇,嘆口氣道:「不管你的事情,準確的說是我惹的禍,好在,已經過去了。」

    「我父親說,當災禍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事情不可逆轉了,這時候要做的是迅速離開,遠遁千里才能明哲保身。」

    雲琅搖搖頭:「用距離換取時間的做法不一定好使,事情依舊沒有解決,只是擱置起來了……算不得好辦法。」

    雲琅牽著蘇稚的手去了傷兵營,他自然知道蘇稚來他這裡的意思,就是想要他陪著她去看看巴澤爾到底屈服了沒有。

    巴澤爾身下的火苗不算大,甚至可以說就沒有火苗,火堆上面覆蓋著濕柴,沒有火光,卻起了濃煙。

    「咳咳咳咳咳……」

    巴澤爾在劇烈的咳嗽,賈柳子刻意的將他的臉面朝下,接受濃濃的煙霧。

    「放了我的兄弟……」巴澤爾斷斷續續的道。

    賈柳子甕聲甕氣的道:「你沒資格跟醫者談條件,我大漢已經很多年沒有跟異族人談條件了,你只有好好地把藥典通譯完畢,說不定醫者就會大發善心饒你們不死。」

    「咳咳咳,我的兄弟們什麼都不知道!」巴澤爾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既然你這麼心疼你的兄弟,我這就把他們都弄來,一起放在火上烤。

    想清楚了,等這些濕柴被火烘乾了,就到了真正燒烤你的時候了。」

    「咳咳咳,放我下來,我給你們通譯藥典……」

    「不能,這個時候你之所以會答應,完全是因為痛苦的緣故,為了讓你不耍花招,我還需要再烘烤你一柱香的時間……」

    雲琅見狀扯扯蘇稚的袖子就往回走,這個賈柳子辦起事情來有板有眼的,巴澤爾已經開始屈服了,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就會很努力的為蘇稚翻譯那本西域藥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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