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50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0 07:10
塵骨 第四九八章 有點麻煩事

    清幽夢愣住了,他的面具幾乎遮蓋了整張臉,面具最是顯眼,可是為何忍不住被他藏在面具之後的雙眸鎖住了眼神,一時間竟不懂應該怎樣回答,面部肌肉彷彿失去了控制。

    直到他側身收回了目光。

    「俗世的東西不瞭解也罷。」她暗驚,不知為何嘴不聽使喚,簡短的一句話聽起來卻囫圇不清似的,不知為何感覺心驚肉跳像剛經歷過大險似的。

    他揚著一側眉頭,略顯惋惜道:「如此美妙卻不經歷,豈不是有缺憾?」

    「我不過是一時新鮮,好奇凡塵事物,你竟敢居心叵測妄圖把我拉下俗世!」她眉頭緊皺,卻沒有怒火。情之一字果然是邪魔,單是聽一聽就在腦子裡紮了根,揮之不去。

    「那……行吧。」

    語氣裡聽出有嘆息?他聽起來心有失望?清幽夢登時一驚,自己為何如此敏感於林蘇青的語氣?

    風過,平靜的水面,拂開粼粼的漣漪。

    白雲朵悠悠的浮動,天色湛藍,忽近忽遠。

    林蘇青不說話,也不轉過身來,看著他的後背,她覺得心裡慌得緊,應該說點什麼,或是什麼也不說直接走比較好。

    該死的風,吹得癢癢的。

    「嘿敢問那邊是秦且秦公子嗎?」

    突然地,隔著幾道田埂,有人朝他們這麼呼喊,那人生怕他們沒有聽見,雙手呈喇叭括在臉上,又喊道:「是秦且秦公子嗎?」

    「在喊你呢。」清幽夢輕聲道。

    「我知道。」林蘇青亦是輕聲應她,靜默了片刻,才又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不想說話。」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失落?

    他們這邊不應,那邊的人卻小心的避過莊稼地小跑著過來了,隨著越來越近,他認清了正是幫他們修渠的兩個人。

    「秦公子,張家嬸子說家裡有點麻煩事,想請你幫忙看看。」

    「麻煩事?」

    「呃……」來人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曉得具體是什麼事,可是聽陳老爺子說,找你准管用,我就替張家嬸子來找你了。」

    原來那位陳老伯傳話這般迅速,也該是,小小村鎮,有點好事大家都是相互幫扶的。

    見找的人半晌沒回應,來人忖了忖,咕噥道:「我是真不曉得具體是什麼事情……好像……好像是張家嬸子的姑娘的事……」

    「姑娘?」

    「啊對。」

    「芳齡幾何?」

    「剛二八。」

    清幽夢心裡噔的一緊,自己也不懂是為什麼,忽然很在意那家嬸子為什麼要林蘇青,到底為了什麼事。

    「哦,剛十六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麼麻煩事。」

    「不小了。李家與她同歲的姑娘,人家可都懷上大胖小子了。」

    越聽越在意,她不禁問道:「那她呢?」

    「哦她呀,啊說來她也不是個姑娘了,先前也說過一門親事,可惜才過門那家小子就得癆病死了。可憐了。」

    林蘇青挑著眉頭側目看向清幽夢,看見她耳尖通紅,便與來人說道:「勞請大哥幫忙帶路。」

    「誒好嘞,我就是來找你們的!走這邊!近!」

    林蘇青招呼清幽夢道:「走吧,一起看看去。」

    鄉間的路走起來令人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風輕雲靜,叫初來乍到的人急不起來。也許是當地人都習慣了,便不覺得鄉間的景色有多美。領路的大哥快步如飛,總是回頭等他們。

    清幽夢心裡有事,走得不認真,林蘇青也總是不經意的等她。

    那位領路的大哥站在日頭底下,乾等著無聊,於是說道:「我瞧張家嬸子也不是很要緊的樣子,只是我這個人吧,只要是受人之託做事,就想盡快完成,聽人說你們往這邊來了,我來找到了,就忍不住要急著領過去。」

    林蘇青點點頭:「讓人一直等著,只會越等越著急。」

    清幽夢腳步一頓,眼神微動,又繼續行路。

    「可不是嘛,從前沒聽說能有法子,張家嬸子也不像今天這樣,是一聽陳家老爺子說起你能治,張家嬸子才開始急的。」

    「是呀,她以為有希望,等待自然就變得煎熬了。」

    他腳下一停,清幽夢跟著腳步一頓,心跟著一緊,又像一疏。

    「我們也快些吧。」

    我們也快些吧……是說行路,還是說什麼……她不由自主的多想。今日怎麼了,自己從來不是會多想的人。

    正午快到了,空氣也開始燥了。

    喉嚨也有一點干,如果此時有一捧冰涼的山泉水就好了。

    小路崎嶇,來時不覺得,眼前的每一步都有一點慌。

    他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平時不是話挺多的麼。我也沒有凶他、打他,忽然這般沉默,真不習慣。

    難道……他也有心事麼……

    「啊!」

    她腳下一滑,林蘇青應聲轉身,見她腳下不穩,一把攬她入懷。她險些一腳踩空摔到人家莊稼地裡去了。

    不過以她的身手,也不應該會摔。

    她面紅耳赤,從林蘇青的懷中抽身,捋了捋耳發,越過林蘇青,裝作如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居然沒有發火。

    林蘇青會心一想,不禁抿嘴一笑。心中意味深長……

    ……

    張家嬸子的家不在鎮子上,也不像鄉下別人家,有一兩戶住在一起做鄰,但也不算沒有鄰居,張家嬸子的家離鄰居家,大約離著三五分鐘的腳力。

    她大概是真的等著急了,老遠就看見她站在門前的田埂上伸長了脖子到處望,走來走去的找,忽然一回身發現了他們來的方向,老遠就開始喊了。

    「人找來啦?」

    「是!找來了!」

    她連忙上前來迎,張家嬸子長得非常精幹,皮膚曬得黑黃黑黃的,各處因風吹日曬而凹陷,並且佈滿皺紋,雙頰卻飽滿紅潤。

    「嬸子,容光煥發,印堂發亮,身體非常健康。」林蘇青客氣道。

    「我們做農活的,哪個敢身體不健康。」張家嬸子聲音大,說話爽快。瞧了一眼清幽夢不大愛說話的樣子,也不硬湊上去與她了。

    只忙著把林蘇青往院子領去,直到走到了院子,她又把他往屋門口領了幾步,左右張望,見別的兩個還不近,才小聲的神神秘秘的同林蘇青講道:「我女兒好像惹上不乾淨的東西了。」

    「她從夫家回來了?」

    「還沒呢,我叫了,她今日就回來,現在應該在路上。」

    「你具體與我說說。」

    「呃……」張家嬸子好似不大方便談起,踟躕半晌,俄爾問道,「公子……這位……是你的什麼人吶?過門了嗎?」

    張家嬸子突然這般問道,恰好被走過來的清幽夢聽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0 07:10
塵骨 第四九九章 惡鬼的糾纏

    林蘇青看了看清幽們的臉色,審度當如何回答,張家嬸子一眼瞧出來他們倆之間的微妙,便把林蘇青往邊上拉了幾步,謹慎道:「那位要是還沒嫁過人的姑娘,我要說的事情,就不大方便讓她知道。」

    清幽夢見張家嬸子防備著自己,可見遇到的麻煩事不願意說給自己聽,她也不屑於計較,她有助人之心,而別人不接受,她也犯不著硬貼。

    她轉身往外走出去,將領路的人看得一頭霧水:「姑娘你去哪兒?」她沒有回答,只是在院子周邊隨處走走。

    「嬸子遇上什麼麻煩事了,但說無妨,倘若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不會推辭於你。」林蘇青知道清幽夢不在意,便也壓低了聲音詢問。

    而張家嬸子對這件事情謹慎得不得了,又是抬頭望瞭望不遠處的兩個,見鄰居和那位姑娘都沒有走近來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的說下去。

    「我女兒三個月前死了丈夫,然後總說夢到一個惡鬼,那惡鬼一直糾纏她,如何也不走,還……還要……」張家嬸子幾十歲了還是羞於說出口,可是救自己女兒要緊,她到嘴邊的話吞了又吞,還是充臉說道:「那惡鬼還要日日與她同房。」

    林蘇青聽得啞然一驚,這是什麼色鬼。

    「那惡鬼長得嚇人就罷了,可是我女兒說,每次同房都令她疼得受不了,比死還煎熬,她幾次都想一頭撞死算了,可是那惡鬼每次都阻攔她不要她死。」

    聽起來不是去復仇害命之類的,沒有恩怨的糾纏?

    張家嬸子正說著,這時候院子外的田埂邊,一名身材瘦削的女子拽著斜背在肩上的包袱,低著頭埋著臉快步走來。

    與張家嬸子一身泛白的粗布麻裳不同,那名女子穿得很好,精緻的繡花,飽滿的顏色,一看就是鎮子裡下來的家境不錯的人家。

    「誒,我女兒回來了!」張家嬸子循著林蘇青的視線眺去,「唉呀你怎麼才回來。」她語氣中頗不耐煩,嫌棄得緊皺眉頭,但是手卻已經上去拉她過來了,捏了捏手背捏了捏肩背,「怎麼又瘦了?還是睡不好嗎?」

    那女子埋著臉,不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轉身問林蘇青道:「公子真的有法子救我脫困嗎?」

    若不是丈夫早死,她這門親事應該不錯。她母女倆的衣著哪像是一家人,一個看起來像富家夫人,一個看起來就只是倒夜香的奴僕。

    張家嬸子的女兒始終低著頭,礙於她的身份,林蘇青也不好直言讓她抬起臉來。

    「姑娘……」

    「公子叫我秀娘就好。」

    也是,畢竟嫁過人了,可是直呼閨名也不大合適……更何況他們對話之時,林蘇青感覺到清幽夢好像朝這邊瞥了一眼。」這位夫人,我見你印堂籠著灰暗之色,可否抬起頭來,好讓我看一看你的臉色。惡鬼纏身,總是會影響常人的壽命,看一看臉色便可辨別大概。」

    秀娘嚇得肩頭一抖,她娘說她幾次想一頭撞死,今下一說其實她還是挺怕死的。

    但她還是不好意思,看得出在猶豫,卻還是埋著臉。這可把她的娘張家嬸子看著急了,忙催問她:「你還愣著琢磨什麼呀!還不快抬起臉來讓公子幫你看一看怎麼回事!難不成你還要回去繼續、繼續……」

    「娘……」秀娘忙打斷張家嬸子的話,她羞於聽張家嬸子繼續說下去。

    她這一抬頭,令林蘇青有些意外,這位農家女子生得還挺漂亮,如果不是久受惡鬼折磨,眼哞失去了光彩,她原本的眉眼應該十分明媚,一張臉生得挑不出毛病,有些大家閨秀的福氣,更看不出來眼前的兩人竟然是母女關係。

    「夫人面色蒼白憔悴,沒有半點血色。」他一說話,秀娘便低下頭了,「那惡鬼糾纏你許久了吧。」

    她點了點頭。

    「那他可曾與你說過什麼嗎?」

    他問得秀娘又不說話了,張家嬸子又氣又急,拽著她細弱的胳膊晃著她催道:「秦公子問你什麼你答就是了,你磨蹭什麼呀!大老遠把人家請過來,就是為了幫你擺脫惡鬼的糾纏,你一個勁兒的悶著什麼也不說,你當自己是母雞憋著下蛋呢?」

    「他……他說他不想傷害我……」

    「有說為何偏要纏上你嗎?」

    秀娘支支吾吾回答道:「他說……他喜歡我……」

    嘖,死都死了,偏喜歡活人,害人不淺。「他還說過什麼嗎?」

    秀娘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叫。

    「我問他,陳家的小妾個個都長得比我美,為何不去找她們,偏要來糾纏我。」

    哦陳家,她說的應該是前幾日剛死了老爺的那個陳家吧。「那他怎麼說?」

    秀娘忽然有些難以啟齒,「你又憋著幹什麼!公子問你話你趕忙答呀!你快說呀!哎呦你是要氣死我了!」

    張家嬸子一來氣,頓時新帳舊賬翻個不停:「哎喲好不容易給你說了門靠譜的好親事,人家家大業大,你嫁過去也是享福,還能幫著咱們家一把,哪曉得你是個剋夫的,你一去就把人給剋死了。剋死丈夫已經夠丟人了,你、你、哪曉得你還跟惡鬼勾搭上,哎喲你真是……」

    張家嬸子氣得拍著大腿欲哭無淚,方才領路的人豎著耳朵聽了一陣兒,而後假裝什麼也沒聽見,悄悄走了。

    秀娘心裡委屈,被自己親娘這麼一罵,頓時抹著眼淚哭起來。

    「你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

    林蘇青抬手攔下了張家嬸子的訓斥,和氣道:「你娘也是擔心你,知道你被惡鬼折磨,她的心裡比你更難受。夫人也請別傷心了,麻煩如果可以解決,咱們便著手解決,往後日子還是照常過。」

    秀娘手帕掩面,擦了擦淚水,點了點頭。萬幸她還聽進去勸慰。

    「那麼……夫人可否告知,那惡鬼還與你說過什麼嗎?」

    「他說……他說之所以偏偏找我,是因為……因為我……」

    「唉!聽你說話我都要急死!」張家嬸子一拍大腿走到一邊去背對著他們,肚子生悶氣。

    「因為什麼?」

    「他說……因為我不正氣。說陳家的那些小妾,雖然是妾,不是正室,但是她們正氣,他不敢去冒犯。」

    「正氣?」林蘇青聽得茫然,這是什麼說法。

    只見秀娘點點頭,小聲說道:「他說……因為我有一次在市集裡逛街買東西,路上走過一名樣貌英俊的男子,我……我一直暗暗地偷看……心生羨慕,所以、所以我不正氣……」

    「那隻惡鬼長什麼模樣?」那隻惡鬼倘若活在那邊世界,絕對妥妥的被罵直男癌。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0 07:10
第五〇〇章 糾纏女色的蓑衣蟲


    難以啟齒的問題,而秀娘不得不答,她忽然對自己有一些氣惱,氣惱那惡鬼說自己不正氣,也氣惱自己,或許正氣的女子早就一頭碰死了。

    「我其實早也不想活了。」她泣道,「可是那惡鬼不讓我死,讓我生不如死的活著受它折磨。公子,我答應我娘前來見你,不是為了讓你救我。」

    一度聽不下去的張家嬸子登時回身來,一巴掌拍在她勾著的背上,怒道:「你瞎說什麼胡話!」

    秀娘被她一罵,淚水頓時落得更大,泣如雨下。「我只願公子幫我除了那惡鬼,好讓我一了百了。」

    這可難辦了,不幫她的話,她會一直被惡鬼糾纏,直到壽元盡失。可是幫她除了那惡鬼的話,她就會立刻尋短見,.便搭進去了人命。

    「公子,你就大發慈悲,幫幫我吧。」秀娘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

    男女授不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夫人先請起,你與我形容形容,那糾纏你的惡鬼長的什麼模樣,我才好準備對策。」

    「嗯人讓你起來,你就快起來。」張家嬸子連忙去扶起自己女兒。已經把「嗯人」都叫上了,不幫也說不過去了。

    秀娘擦了擦眼淚,忍者哽咽,說道:「那惡鬼長得十分可怖,我不敢看,只知道它全身毛絨絨的,可是又不是毛,濃密的毛髮一般都軟,那惡鬼的卻不是……」

    「還有別的信息嗎?比如它身高多少,有什麼絕技?會些什麼?」

    秀娘一問三不知,令林蘇青毫無頭緒。一籌莫展之際,他一眼看見院子外邊溜躂閒逛的清幽夢,既然是鬼,她肯定是知道的。正打算上前詢問她的想法,步子才抬幾步,俄爾想起來……這件事情恐怕不大好跟她細說……

    本來滿懷希望的張家嬸子看著林蘇青轉身,似乎要去找院子邊的那位姑娘,而才走兩三步就僵在了原地,像是在琢磨什麼事情,半晌也不言語。

    她心如亂蟻,上前去問道:「嗯人吶?你打算怎麼殺那惡鬼啊?」

    「哦。」林蘇青回過神來,略表安慰的笑著說道,「嬸子先別急,令愛提供的信息太少,我一時間不清楚糾纏她的是什麼鬼怪,需要回去細查。」

    「啊?那要查多久啊?恩人啊?我女兒耽誤不起啊,她、她是生不如死啊。」張家嬸子說著扶著他的胳膊就給他跪下。

    弱小脆弱的凡人,遇到無能為力的事情,只能去央求一切的可能。眼前是唯一的希望,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只有跪下,只有求,只有拚命告訴他自己的願望。

    「嗯人吶,救救我那不爭氣的女兒吧!」

    「嬸子,人我一定會救的。」林蘇青扶著她,她不願意起來,「現在那惡鬼與令愛有了牽扯,多少請允我兩三日,待我查明白對方到底是怎樣的鬼怪,才好有萬全的對策。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我擔心如果不清不楚就動手,恐怕在除去作祟惡鬼的同時傷害到令愛。」

    身後是秀娘掩面的哭泣之聲,眼前是淚如雨下的張家嬸子,林蘇青難辦啊。

    「嬸子,您先起來,我答應您,那惡鬼我一定除。」

    秀娘突然走上前來,一併跪下,無畏道:「嗯人,你若是能除了那惡鬼,秀娘死也無懼,只要那惡鬼死!讓它死!」

    「都起來吧,你們跪著也是耽誤時間。都先起來,我立刻就回去查個清楚。」

    林蘇青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醫院裡的醫生,有時候看起來很冷漠,也明白了為什麼有時候醫生說的話生硬一點也沒有人情味。

    他扶著張家嬸子,張家嬸子與秀娘相互攙扶著起來,他便說道:「既然時間緊迫,我就不多耽誤了,先告辭了。」

    ……

    大好的天氣,依然天高雲遠,可是心情突然敞快不起來。

    他暗暗觀察了清幽夢許多次,她明明察覺出自己在觀察她,可是她什麼也不問。

    「咳、咳咳……」林蘇青清了清嗓子。

    「想問什麼。」

    「誒?」

    她居然什麼都知道,那就不兜圈子了。「你知不知道有什麼鬼,長得特別猙獰醜陋,卻喜歡糾纏……呃輕薄於女子?」

    「人都有長得好看的與長得醜的,死了之後變成的鬼,相貌自然也有千差萬別。你要問長得醜的又好色的,那多了去了。」

    也是,活人都有許多長得醜又好色的,何況死了變成的鬼。

    「嗯……全身長滿針毛的。」

    「長滿?」

    「對。」

    沒想到清幽夢翻他一記白眼,這是什麼意思。

    「凡間可有渾身長滿針毛的人嗎?」

    林蘇青醍醐灌頂,說得在理,那侵犯秀娘的惡鬼,莫非是死了的野人?

    「你要問的或許不是惡鬼,可能是在修煉途中誤入歧途的妖。」

    「那就是怪物了。」

    猩猩?猴子?林蘇青更加沒有頭緒了,渾身長滿毛的動物那就多了去了。

    「你問的長滿針毛……可能是爬蟲一類的,或許不是針毛,而是……」

    林蘇青靈光一閃,道:「蜈蚣?千足蟲?」

    「蜈蚣若是修煉成精,一般不會糾纏女色。」清幽夢說道,「她還說別的了嗎?」

    「啊?呃……沒了。」

    「是嗎?」

    她眼尾斜來一眼,林蘇青頓時心虛,道:「呃……她說……接觸的時候疼。」

    「那就是有毒。」清幽夢停下腳步,想了想,卻又眉頭微蹙,道:「這麼說的話,蜈蚣倒是貼切,蜈蚣有毒腺在顎牙與牙爪。」

    她手呈爪狀說道:「蜈蚣的腳像鉤子一樣銳利,在鉤端有毒腺,在口中也有毒腺。但是毒素都不強。」

    「你說得對,無論是被蟄還是被咬,都只是疼痛但不會致命。況且蜈蚣通常性情溫順,又常被抓起來做藥,沒有特殊的原因它們不會主動接觸凡人。」

    蜈蚣確實很符合,但他知道應該不是蜈蚣,秀娘說糾纏她的惡鬼說很喜歡她,那麼不至於蟄她或是咬她,而且……是同房才覺得疼痛。

    「你方才說,她說的是接觸會疼痛,不是咬也不是蟄,那就不是蜈蚣。」

    「啊?啊……對,她是這樣說的。」林蘇青暗流一頭冷汗,也太聰明了吧。

    「那……毒顎應該很大。」

    只在晚上出現的有毒的爬蟲,並且喜歡尋找凡人的住所的……林蘇青仔細觀察著周邊的環境,此地雨水充沛,從前總是因為漲潮而發生洪澇,如這般水多、潮濕而氣候溫暖的地方……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是蓑衣蟲。」

    蓑衣蟲喜歡到有人活動的住所活動,晝不能見,而夜晚出現。

    有百足,符合秀娘所說的長滿毛卻不似毛,蓑衣蟲有毒腺,也能分泌毒液,凡是它觸及的皮膚即刻刺痛難耐,並發生皰疹,也符合秀娘所說。

    雖然有毒,但不致命,這一點也符合。

    「如此小怪,不必大費周章,捉隻公雞去就能嚇跑了。」他笑著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06:50
塵骨 第五〇一章 凡人有凡人的法子

    妖怪麼,本體依舊懼怕天敵,來自本能的恐懼無論它修煉到什麼程度都不會改變。

    「單單嚇跑怎麼能成。」清幽夢素來心狠手辣,他以為她想出手滅了那隻糾纏女色的蓑衣蟲,沒想到她卻說道:「倘若公雞一走,那隻蓑衣蟲又折返回來呢?何況,她總不能日日夜夜不撒手的抱著一隻公雞不放。」

    「看來,為了幫助那位夫人,我們只能消滅蓑衣蟲了。」

    「留著它也只會繼續作亂人間。」

    「說得在理。」

    那隻蓑衣蟲從開始作祟起,注定修不出什麼大道了,現在的修為便是它這輩子的巔峰,不除它的話,眼前是一個秀娘被糾纏,往後還會又第二個秀娘,第三個秀娘……

    「可是如蓑衣蟲這樣的小妖,直接殺死它的話,它死後會被引到陰司,倘若它在審判之時說出你我來,不是暴露你我的行蹤?恐怕是個隱患。」清幽夢最明白輪迴,她這條提醒非常之要緊。

    她目前還不想被幽冥雙神知道自己因為「犯錯」而被三清墟追殺通緝,她沒有錯,她只是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等她查明證據,她定會親自回去給雙神一個交代。

    而林蘇青,則比她更不想暴露行蹤。他能瞞得過清幽夢,卻毫無把握能否瞞過那些尊列高位的神仙。清幽夢再如何,至少還有幽冥界可以回去,背後還有幽冥雙神支撐。可是他若是出現在了眾神眼前,必定是軒然大波。恐怕還會禍及神域。

    「怎樣才能讓蓑衣蟲無法再作亂,並且又不會被陰司知曉呢?」老師教過,要敏而好學,多問多學,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陰司的事情還有誰比清幽夢更懂呢。

    她想了想,忖度道:「那隻蓑衣蟲現在還不知道你我的存在,那位夫人是回的娘家,它應該也不知道那位夫人已經求助。」

    俄爾,她計上心頭,目光一定,說道:「不如讓它自己送死。」

    「讓它自己送死?」

    林蘇青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送死這種事情,通常只發生在玩遊戲的時候,己方隊友實在菜得摳腳,實在太氣人了,才會故意沖上去送人頭。除此之外,真不曾見過誰故意上去送死。

    難道妖怪也懂得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對付妖怪自有對付妖怪的方法。」她冷面道,「法術高者,諸如你我,往往為了省麻煩,直接絕殺。而凡塵除妖衛道的往往是尚在修行中人,他們法術並不高強,然也能斬妖除魔。」

    「哦茅山術士。」林蘇青一點即通,他忘了還有這一法子,「那我知道怎麼做了。」

    他正打算原路返回去跟張家嬸子和秀娘說解決的法子,考慮到清幽夢方才的提醒,他覺得此事他不應該再出面。

    現在比不得從前,從前開著醫館斬妖除魔的時候,還有追風和半半他們的名頭可以借,而現在只有他和清幽夢,且兩個誰也不能冒頭。

    清幽夢不想管此等閒事,更不想因為此等上不了檯面的芝麻蒜米之小事,而暴露自己的行蹤。

    恰好正和林蘇青心意,省去了規勸的煩惱。

    她以為林蘇青也不會管這件事情了,而林蘇青卻說:「我答應了人家,大丈夫不能出爾反爾。」

    反正不連累她暴露行蹤就好,便道:「隨便你。」

    「放心吧,我有法子,也曉得分寸。」

    做事最難把握的就是分寸,不過在這一點上,清幽夢還是比較看得起林蘇青的。她不咸不淡的輕輕抬了他一眼,便不再過問。

    說好的帶她體驗一天的凡人生活,然而只體驗了一個上午,一天就過去了。

    由著清幽夢自己回去驛站,他留張家嬸子家的附近,在路上等待著行人,跟來跟去,終於遇上一個貌似會經過張家嬸子家的人。

    他設了一個幻境困了那名路人,幻境之中他幻化成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普通到哪怕相遇十次也無法記住長相的普通,而不普通在他所幻化的相貌平平的村民,穿著一身青衣道袍,手捧拂塵,腰別葫蘆,騎著一頭青牛。

    路過的凡人不知道自己已經入了幻境,還以為就是迎面遇見了這樣一個騎牛的道士。好奇且新穎,看了又看,忍不住主動打招呼道:「道長要去哪兒呀?」

    「隨處看看。」他故作意外道,「喲,你問得正好,想請你幫貧道一個忙。」

    「幫忙?」那人拍了拍一窮二白的粗布衣裳,一點金屬的響動也沒有,「道長,我窮得叮噹響,您要是想化點盤纏,勸您去鎮子上,鎮上的人有錢。」

    「你誤會了,貧道不是想討點錢財,貧道是想托你幫忙捎一個口信。」

    那人一聽,頓時樂了:「你我初次見面,你【 .】就讓我幫你啊?你也不怕我答應了卻不幫。」

    林蘇青撚鬚一笑,從袖口裡摸出一錢銀子,遞給那人,說道:「自然不會讓你白跑一趟。」

    那人雙手捧過銀子,樂得嘴咧到耳朵根了,連連答應:「不就是帶個話嘛,你只管說就是了。」順手就把銀兩揣進了自己的胸前襟領之內。

    「你可看見那處瓦房了?」

    「誒看見了。」那人順著林蘇青所指望去,「那是張家嬸子的房子,她丈夫死了些年頭了,如今閨女也已經出嫁了,只她一個人還守著老屋。」

    「她家裡最近不平穩,你幫我帶個話,可以幫她渡過難關。」

    那人頓時好奇死了,忙轉身過來打聽道:「道長,張家嬸子家將要出什麼事情?」

    「不便說,你也不便問,多過問此事只會折損你的福祿壽。」

    「那我不問了。」他收著手,驀然想起來又忙問道:「那我幫你帶話給她,不會折損我什麼吧?」

    「不僅不會,你還算日行一善,積累了功德。」

    「那就好,好、好。」

    「你去與張家嬸子說,用紙多做一些刀、劍、斧子佈置在她女兒所在的夫家的房間裡,然後再用紙做一頂轎子,並雇四名轎伕,把這頂紙轎子抬到她女兒的夫家。」

    那人好奇的打岔道:「這是為什麼?」

    林蘇青所幻化的道士高深莫測的睨了他一眼,怪責道:「你是想折損自己的福祿壽嗎?」

    「不問了不問了,我再不問了,道長您繼續吩咐。」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3 06:50
第五〇二章 就是想吻你

    凡間多的是神棍,他們信賴神棍,只有有一套說法,他們就會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譬如林蘇青所說的除蓑衣蟲的辦法,聽起來越「神」越好,以常人之思維越無法理解越好。

    「除了這些準備,你還要牢記兩句話,一併傳達給張家嬸子。」林蘇青易容的老道士神神秘秘的緊緊的盯著過路人,在臉前豎起一指,道:「這第一句從她女兒的夫家門前抬起轎子出發之前,先喊一句『起轎,送到女家』。」

    那人跟著碎碎複述道:「嗯嗯,起轎……送到……女家。」

    「記好了?」

    「記好了。」

    林蘇青捻著稀疏的幾根白鬍鬚滿意的點點頭,接著說道:「當喊完了這句話,再抬轎子出發。」

    「誒、好,先喊話,再起轎。」

    「起了轎子以後,走出七步遠,便第二句話,只一個字斬。」

    「啊?什麼?」路人一愣,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道長您說什麼?斬、斬?」

    「是,你沒有聽錯。」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頭,嚴肅而鄭重,強調道,「你記住,起轎之後,走出七步之遠,大喊一聲斬!」

    那人便又跟著複述一遍,隨即連連點頭應下,道:「誒誒,都記住了。」

    「你從頭複述一遍給我聽聽。」

    那路人確實仔細聽了也認真記了,說得一字不差,林蘇青很是滿意,便闔眸故作高深道:「好了,你去吧。」

    幻境立刻解除,林蘇青的幻身立刻從那路人的眼前消失了去,那人登時驚了,眨眼之間老道士就不見了?莫不是遇見了活神仙?

    路人又驚又喜,反應過來連忙從懷中摸出那錢銀子,在手裡掂了又掂,使勁兒盯著看了又看,咬了又咬。「誒!是真的!我遇到神仙了!!!」

    驚喜歡呼之餘,他猛地想起來「神仙」的吩咐,趕忙甩著手下坡朝張家嬸子的家跑去,邊跑邊喊:「張家嬸子!張家嬸子!神仙托我給你帶兩句話!張家嬸子!」

    隱在路對面的山坡後頭的林蘇青,偷偷的朝那邊眺望去,只見張家嬸子忙忙叨叨的從院子出來迎接那人。看她聽完帶話之後的神色,目瞪口呆,似乎驚訝得不敢相信。

    「我昨天去燒的香……是神仙顯靈了?」頓時大喜,拍手稱快,忙不迭的調頭回去招呼她女兒。

    凡人總是把一切無法解決的事情,寄託於神仙,也總是把一切無法解釋的結果,當作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難。

    凡人真好,還能因為一點小事而開心歡呼。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那樣純粹的開心過了。

    有誰能來幫一幫我呢?

    他無力的搖了搖頭,轉身往鎮子裡返去。

    世人都羨神仙好,神仙好,神仙他好就好在他好個屁啊他好。

    咔嚓!轟隆!

    突然電閃雷鳴,幸虧剛剛沒有罵出聲音,否則不就要五雷轟頂了?

    林蘇青自娛自樂,溜溜躂達的回到驛站,敲響清幽夢的門,才響一聲,門就應聲而開,他自顧進去,藉著廳內圓桌上的一壺茶,給自己斟滿一杯,大口飲了個痛快,一抹嘴看見清幽夢在廳側練功。

    她席地而坐,小小的一隻,個頭和凳子差不多高,背近靠著床邊,但並不沒有倚靠。練功的時候,靈魂潛入神思之中,肉身最為脆弱。如若此時受到襲擊,靈魂歸位之際,敵手藉機來一記致命,防不勝防。

    她以後背虛靠著床沿,而不是虛靠著牆壁,也算是一種防備。如果靠著牆,當敵手破牆而入,必然來不及防備。而床與牆有距離,即意味著與她有相對更遠的距離。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她的後背與床邊的那一絲縫隙的距離一定佈施了防禦的結界;而在床與牆之間也一定佈施了結界。雙層結界,以她的性格來揣測……估摸在此雙層結界之間,也就是牆與床之間,還佈滿了毒氣。

    所以敵手若想襲擊她,從後方恐怕不通,即使強闖結界,那麼在他們闖結界過毒障的瞬間,她的靈魂也已經歸元了,襲擊將變成對戰。

    而若想襲擊她,便只能從正面來得最快。可是哪怕是凡人,正面的反應也會比後背快,更何況清幽夢這等修為。不過,修為再高,靈魂進入神思後再歸為,依然需要時間,哪怕只是一須臾,那也是可乘之機。

    他暗自笑了笑,你這是對我多麼的放心,在練功的時候也放我進來。

    「辦完了?」她歸位了,一邊收功納氣,一邊問道,「沒有?」

    「嗯,還沒有動手。」林蘇青依然覺得口乾,索性轉身又蹭了一杯茶。

    「想出對策了嗎。」她吐氣,立身起來,奪了林蘇青手裡的茶兀自解渴。

    「那杯水我喝過了。」

    噗!

    她一口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算了,你喝都已經喝了,不該沾也沾了,吐出來何必。」

    哇,好凶的一記眼神。行吧,我閉嘴。林蘇青五指並攔住自己的嘴。俄爾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仿照民間偏方編了一套說法,託人轉告了讓張家嬸子去做。我想藉著偏方殺那隻蓑衣蟲,這樣即使它死後去了陰司,被審問起來,它也只知道自己死於民間巫術。」

    「你覺得陰司不會追查嗎?」清幽夢放下杯子,看了一眼茶壺,也沒有心情再喝水。

    「我一開始也想到陰司會追查來著,假若那隻蓑衣蟲修為一般,那麼巫術除了就除了,問題就在於萬一它的修為值得一查,那麼陰司便會來此地看一看是怎麼樣的巫師。所以我裝模作樣假扮成了一個雲遊四方的道士,然後委託一個素未謀面的路人帶的話。」

    她沒有說話,沒有認同,也沒有否定,她只是嘴角不經意的牽動一下,就一下,一閃而過,恰好他看見了。

    忽然都有一點欣慰,卻不是同一種原因。

    他更想多說一點,想再看一次她嘴角弧度的變化。窗外咔嚓一聲閃電,緊接著轟隆一團悶雷。

    「然後,我又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

    他不禁眉頭飛揚,好巧被她看見了,於是立刻收回方才的話:「我並沒有認為你方才說的法子好。」

    他抿著嘴低頭笑了笑道:「嗯,那就是……我又想到了一個比方才的法子好的法子。」一抬頭忽然對上她的眸子,瑩瑩發亮,而她卻在對上後,忽而躲了過去。

    她臉紅的樣子,像剛成熟的蘋果,粉撲撲的,酸酸甜甜,令人口渴。

    雷聲震得心臟砰砰直跳,像一隻關不住的小兔子,將從嗓子裡跳出來。

    想靠近一點看她,想再近一點看她,看見了她的唇,像一滴硃砂暈入清水之中,一點點的在水中暈染開,由血樣的紅到清透的粉,到像她皮膚那樣透白。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又彷彿知道他要做什麼,她屏著呼吸,她想,我應該躲開,或者我應該轉身,或者我應該推開,或者……

    便吻上了。

    甚至不曾見過他面具之下的樣子,甚至……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吻是什麼。

    卻也想吻他。

    他覆手遮住了她瑩瑩發亮的眼眸,吻著她。

    彷彿是夜晚,彷彿雷聲就在耳邊,又彷彿是心跳在耳邊。

    我是幽冥雙神之女,生來的鬼神,我,也有心嗎。

    閃電奔騰而過,響聲之大驚天動地,驚得她驀然回過神來,一把推開林蘇青:「放肆!」

    他也愣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7 06:59
塵骨 第五〇三章 突然的打擾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方才彷彿失了魂一樣,自己不受控制了似的,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過去。

    忽然,他也驚了,清幽夢沒有推開他,對,她沒有推開他,她居然沒有推開他!

    「你方才對我施了什麼術法!」她如往日發怒時那般橫眉冷對,不同的是,此時的她滿臉通紅,像王母娘娘蟠桃園的裡最鮮美的仙桃。

    「我、我沒有。」

    「胡說!」她的臉更紅了幾分,她無法理解方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沒有推開他?為什麼就這樣……「一定是你施了術法!」

    「我真的沒有。」林蘇青百口莫辯,該怎麼和她解釋……

    自然法則?不不不,你太誘人?不不不,控制不住?不不不,怕是在討打。唉呀我這腦子,亂了亂了。

    他瘋狂撓頭,實在想不出應該怎麼措辭怎麼給這位鞭法毒辣的大小姐解釋方才發生的一切。其實說真的,他心裡不止有一點興奮。

    林蘇青撓頭的動作忽地一頓,想到了關鍵。正常來說,如他方才那般冒犯,清幽夢的鞭子早幫他的腦袋搬家了,可是卻沒有!甚至都沒有抽鞭子出來,這很關鍵!

    他暗暗的悄悄地,小心翼翼的看向清幽夢,只見她昔日蒼白的臉蛋紅得勝似一朵盛開的紅芍藥,她羞了,她看來是明白方才是怎麼一回事的!

    「你看什麼!」

    她一拳揮來,林蘇青一掌握住。

    「我喜歡你。」

    雷聲依舊轟鳴,閃電依舊霹靂,這輕輕淺淺的一聲,卻格外的清晰,沒有什麼能夠蓋住,因為這句話來自心底。

    她愣住了,這樣的場面她不曾經歷,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竟然比雷聲還要重,比閃電還要響。

    一口氣緊在胸口,竟忘記了呼吸。

    她的拳頭小小的,揮來的力氣很大,此時力道全都散了,像握著一團柔軟的雲朵。看她愣得出神,一向滿是戾氣的雙眸此時猶如一對發亮的黑曜石,純粹又神秘。

    他握著她的拳頭放下來,手指輕輕摳開她的拳頭,握著她的手,並拾起她的另一手,一起握著。

    「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

    心跳竟比雷聲轟隆。

    她猛地一甩手,轉過身去,只見她肩頭聳動。

    她大口的呼吸,方才為何,為何覺得心口一緊。為何耳朵發燙,為何臉也發燙,為何驚慌失措。

    「幽夢,我不想再叫你幽夢姑娘。「他上前去從背後擁著她,將她小小的手全部握在手心裡,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髮,吻著髮香,說道「你可以給我一個身份嗎?我希望以後再有人問我,你和我是什麼關係的時候,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回答。」

    清幽夢忽然上前一步脫出他的擁抱,冷靜了片刻,才轉過身來面對他,可是她卻低著頭。

    她有一點窘迫,也不全是窘迫,是有一點不知所措,心中比閃電還要慌。

    「你……你到底對我用了什麼術法。」

    「我用了真心。」

    這樣沒羞沒臊的話居然出自我的口中,我恐怕也是中了什麼術法了。林蘇青暗自生笑,拉起她的手,不說話。

    誰也不說話。

    雷電交加的傍晚,居然像架起了彩虹。

    「我……」

    她忽然抬頭,紅著臉正要說什麼,咚咚咚,有人敲門。

    「你別管他,你想說什麼。」

    「我……」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嗨呀好氣,林蘇青氣勢洶洶的去開門,胸中堵得想立刻錘死這個敲門的。

    嘩,門開了,他登時一怔。

    門口那邊半晌沒有動靜,清幽夢疑惑的過來,見林蘇青保持著拉開門的動作杵在門口,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門口,看不見門口有什麼,她走上去一看,門口立著一名清秀的女子。

    「半半?」

    眼前的女子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出落得亭亭玉立,玉脂似的皮膚,秋水似的眉眼,以朝霞做脂粉,以牡丹染了唇。她比清幽夢高半個頭,也比她瘦弱,規規矩矩的立在門口楊柳似的,風吹將倒。

    她雖然還是容易緊張,但較之以前的戰戰兢兢,如今顯得平靜許多。

    她輕輕的點點頭,領了身份。

    清幽夢眉頭微皺,畢竟是雙神之女,她沒有立刻轉身走開,而是在端詳完眼前的這名女子之後,以往常的語氣說道「進來吧。」

    如她往常一樣,說完先轉身進了廳,在圓桌前坐下,背對著他們。

    林蘇青反而緊張了,他看了看轉身走開的清幽夢,又看了看門口多年不見的半半,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

    「小心隔牆有耳,進來說話吧。」清幽夢又請了一遍。按她以往的性格,能請一個她不認識的進房間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如今還請了兩遍。倒不是因為禮貌,她從來不在乎那些虛禮。

    說實話,有一點生氣,或許……不止一點。

    林蘇青讓開了門,叫半半進屋裡來,這是清幽夢的房間,她既然允許了,半半進來應該是安全的。

    可是半半有些怕,從方才剛與清幽夢打照面的時候,她的後脊就陡然竄上寒意。她早前知道他們的計畫,也聽說過眼前這位雙神之女,來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很忐忑,也很難過。

    她喜歡林蘇青很久了,現在要眼睜睜的、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姑娘在一起。能夠如此坦然的站在這裡,她已經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了。

    「進來吧。」林蘇青溫和道。

    但是她不敢進。

    她感覺到那個同她差不多高的雙神之女很強。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說了兩句話,卻令她心驚膽顫。

    林蘇青是瞭解半半的,她從來膽子就很小,這麼多年也沒見長進多少,她來肯定有事。

    「幽夢,我的朋友遠道而來,我和她出去聊聊。你先休息。」

    半半聞言,側身讓開了路,林蘇青便帶著她下了樓去。

    落得清幽夢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圓桌前,此時雷聲靜了,閃電也靜了,心裡忽然像杯盞內剩下的茶,涼了發苦。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壺杯盞碰得叮噹響。她沒有震碎任何東西,不想顯得難堪。

    可是她氣,怎麼能前言剛說完喜歡我,轉身就和別的女子出去聊天去了?那女子是誰?從來沒有見過。是他以前的相好嗎?

    啪!

    又是猛地一拍。

    氣得別在腰後的鞭子嗡嗡作響。

    而林蘇青領著半半下了樓,出了驛站又走了很遠,在郊外四周無人無獸的地方,施開幻境,將他與半半置身於環境之中,以防被打擾被竊聽。

    「半半,是誰叫你來的?」定是有事,他認真而溫和的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7 07:00
第五〇四章 南風知我意

    半半整個兒失魂落魄似的,完全不在狀態,林蘇青依著語氣接連問了兩三遍,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來。

    「夏、獲鳥。」她小聲的說道。

    是夏獲鳥叫她來的,並不奇怪,畢竟別的誰要想差遣她,她不一定會聽令,除非以什麼威脅她。

    「她叫你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他繼續問道,沒有很著急,可是已經不由自主的珍惜了時間,特別是一想到清幽夢還有話沒有說完。

    半半雙眸空洞的注視著地面,又丟了魂似的。

    「你怎麼了?是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她搖了搖頭,和幾年前一樣。以前的她總是戰戰兢兢的,今日方看見她的成長,成長成了一個平靜的姑娘了。

    「半半,還是老規矩,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是了。」

    「洛洛。」

    這次她倒是毫不猶豫就回答了,和從前的支支吾吾大不一樣。

    「洛洛又出現了?」

    「嗯。」她點點了,然後從畫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交給他,在他取走書信之後,她的依然在空中滯留著,好一會兒才收回了手。

    這封書信出自夏獲鳥之筆跡,他當即拆開閱讀,登時渾身一震。

    夕夜回來了。

    夏獲鳥信中說,是洛洛委託一條黑蛇帶來的消息,夕夜回到了妖界,順便問了九死還魂鎖進度怎麼樣了。此外,便沒有多講。

    「除了給你這封信,夏獲鳥還說什麼了嗎?」

    半半搖搖頭,道:「無。」

    「那……你……」林蘇青忽然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安置半半,如果讓半半跟著,只怕清幽夢會起疑心,要取得她的信任,極其不易,何況她現在也是「逃犯」的身份。

    而半半不是會來事,擅長套取別人信任和好感的性格。

    「我走了。」彷彿看出來他心中的為難,半半毫不遲疑,主動提到。

    半半離開,是比較有利計畫的,可是她不遠千萬里找來,送完一封信就讓她離開,林蘇青忽然也有些不忍,好像也不是不忍的感覺,而是覺得……這樣似乎不大好。

    但她離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回去嗎?」

    「嗯。」

    她驀然抬頭,空洞的眼神忽然含著色彩,像一面鏡子似的,眸子之中倒影著林蘇青的面龐。他戴著半張面具,不是從前那樣的俊秀,也看不見他半點神情。只能從他緊抿的唇角大約猜到,他此時應該是有一些情緒的,只是被他內斂起來了。

    不論他是因為什麼而產生的無法表露的情緒。

    有總好過無。

    她心滿意足了。

    便收回眸光轉身走出了幾步,再不回頭。就離著他幾步之遠,背對著他,再不回頭,等待他解除幻境,放自己離開。

    林蘇青恍惚感覺,半半變得陌生了,幾年不見,她如變得有點冷漠。

    「半半……」不由自主的喚了她一聲,她沒有應答,依然背對著他立著。從前,他這樣在她身後忽然喊她一聲,一定會驚得她一個激靈。今下,她好像知道他會喊她,不,從前有很多時候她也是知道他會喊她,但還是聽得一抖。

    她真的變了,不僅僅變高了、變好看了,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他心中唸誦法訣,抬袖一揮,幻境解除,一切變回了現實。

    天色昏暗,夜幕低垂,僅剩的一點點天光即將融入黑色。

    他們的突然現身,把正在吃草的野兔嚇得往後接連打著幾個滾,忙不迭地逃走了。

    見此狀,半半明白幻境已經解除了,她毫不猶豫的往前走,一直走,一次頭也沒有回,一次也沒有,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也不曾回過一次。

    林蘇青的心中有一種說上來的情緒,不高不低的懸吊著,上不來也下不去,感到難受。

    他左手食指與中指合併夾著半半攜來的夏獲鳥的書信一角,輕輕晃了晃手,書信便從頂端的一角著火,快速燃燒,一鬆手,便燒成了灰燼,風一吹過,什麼也不剩下。

    他背著暮色往驛館返去,步伐沒有了起初那樣的迫切。腦子裡不再是急著想知道關於清幽夢沒有說完的話,而是揮之不去的半半離去的背影。

    ……

    雲濃月隱,半半默不作聲的走著,夜色掩去了她的神色,她眼眶通紅,噙著眼淚。

    還以為他會意外,也稍微有些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會有些驚喜,期待他的誇獎……孰料他自始至終也沒有發現。

    她會說話了。

    雖然說得不好,也說不出較長的句子,可是她會說話了啊。

    天知道她為此努力了多久,在說話方面,她可謂毫無資質,甚至比一般的、正常的同類還差許多許多。

    她每一天逐字逐字的練習,從夏獲鳥那裡聽來一個字的發音,牢牢的記住,然後自己反反覆覆的發聲,幾十遍幾百遍幾千遍的模仿。

    而後去找夏獲鳥再聽一遍,有時候夏獲鳥聽她的發音覺得差不多可以了,但是她能聽出來有些不同,她的發音不夠清晰,於是再反反覆覆的練習。

    如此,她終於可以清楚的說一些短句了。

    她滿懷激動,滿懷期待的來,儘管只是差她送信,可天知道她有多想見到林蘇青,她一路緊趕慢趕一刻也不願耽誤。

    她心中的激動已經氾濫成災。

    可是他毫無覺察。

    那個叫清幽夢的雙神之女,的確很優秀,倘若我是一名男子,也要被她的光芒佔據,再也看不見別人吧。

    半半迎著夜晚的涼風,紅著鼻頭靜靜地走著。瘦弱的身影,彷彿被風吹拂的楊柳。

    ……

    林蘇青回到驛館的時候,清幽夢屋子裡的燈已經熄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才戌時遠不到亥時,她就歇了嗎?他敲了敲門,門沒有開,門內也沒有應答,細微聽到嗡嗡嗡的響聲,耳熟,那是她的骷髏鬼鞭在震響。

    她還在裡面,沒有離開。

    他便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與清幽夢的房間門對著門,關門時吱呀的一聲,清幽夢也能聽見。

    她坐在窗戶上,沐著夜晚的風,看著昏昏沉沉的夜色,默不作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23:11
塵骨 第五〇五章 騎虎難下


    清晨醒來的時候,林蘇青睜著眼睛失神的望著床梁。

    夕夜回來了,現在身在妖界。

    好想問他,當日我帶領魔君夜襲三清墟的時候,你去了哪裡,後來我隱匿於世四處奔走的時候,你又在何處。

    他和夕夜是歃血為盟的義兄弟,更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那些時候夕夜去哪兒了?現在回來後又怎麼樣了?

    想著想著林蘇青突然想起上次遇見洛洛的時候,她要他們奪取蠱雕靈珠,以換取喚醒二太子殿下的方法,然後又將蠱雕靈珠還給他們,讓他想辦法取得清幽夢的信任,並伺機奪得幽冥雙神的傳家之寶九死還魂鎖。

    至少在當時問她的時候,她尚不知曉夕夜的下落,那麼她是念及他當初特別問了夕夜的情況,所以當夕夜回去之後便帶信來?

    不,冷血如洛洛這樣的刺客,毫無感情的殺手,怎麼會受情感驅使。莫不是夕夜回去妖界以後,洛洛給他講了這件事,於是夕夜特地差遣她來說一聲?

    這樣想倒是有可能……但是……以夕夜的性格……

    雖然不算完全瞭解他,可畢竟相處過那麼久的時日,多少有所瞭解。按照夕夜的性格,在聽說他特地打聽了他的下落以後,一定會親自跑來找他,而不是差洛洛前來。

    不過……他上次是偷偷的、強行跑出妖界的,或許被困住了出不來?

    倒也有可能。

    不,還是不對。夕夜當初廢了千辛萬苦才跑出妖界,在明知回去之後就再難以出來,他怎麼會輕易回去呢?

    或是被妖界找到了帶回去的?

    理不清楚,除了前去一問究竟,任怎樣猜都可能是錯的。

    那麼眼前該怎麼辦呢。

    期初他和清幽夢商量好了去妖界避風頭,他順便去看一看妖界的情況,如果可以也想親眼看一看傳說中的祈帝。

    可是現在夕夜回去了,夕夜是妖界唯一的皇子,雖然祈帝尚未將其立為儲君,可在旁的眼中,已然是儲君。

    只要他出現在妖界,夕夜必然會知曉。倘若夕夜來找他……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林蘇青陷入無解的難題之中,找不到頭緒。忽然,他驚得坐起身來,意外道:「我和清幽夢是臨時決定去妖界避風頭,尚未知會任何,洛洛也一定不知道。」

    那麼,洛洛的書信中說的夕夜回來妖界了,順便問九死還魂鎖的進度,並不是他所以為的是在提醒他小心身份暴露。

    「那洛洛這封書信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

    是不是夕夜讓她捎的信?抑或者……夕夜只讓她告訴他們他回來妖界了,而問九死還魂鎖的進度則是她自己的意思?

    那九死還魂鎖到底是替誰要的?

    洛洛是祈帝的近衛之一,一生只聽令與祈帝,包括保護夕夜也是因為祈帝的命令……

    「九死還魂鎖果然是替祈帝找的嗎?」

    想到這裡,林蘇青後背猛地生出一股涼意來,可與天帝相互制約的祈帝……要九死還魂鎖做什麼?

    九死還魂鎖最重要的作用是,只要諦成誓約,無論什麼情況都可以保住使用者的三魂七魄。

    難道……祈帝預知自己有性命之憂?所以提早做準備?

    他倏然又想起來,曾經聽夕夜說,祈帝閉關許久不出了。而在三清墟大千宴當夜,他看見祈帝的化身時,祈帝看起來也沒有不適的樣子。

    不過……化身畢竟只是化身……

    ……

    好想去妖界,去看一看祈帝,也看一看夕夜。

    可是清幽夢……

    可是他的真實身份不適秦且,是林蘇青,現在還不能被清幽夢知道。

    難,太難了。

    ……

    昨夜輾轉反側一整晚也沒有想明白的事情,今日醒來依然無法想明白。

    清幽夢已經說過不想在這裡繼續留下去,她提出過要前去妖界。

    煩,難題煩得他都不敢去敲清幽夢的門,不敢去問她昨晚沒能說完的話。在沒有想好轉移的對策之前去見她,便是要朝著妖界出發。

    可也不能不見她。

    昨晚隔著房門聽見老她的骷髏鬼鞭嗡嗡作響,只有她克制極端憤怒的時候,她的鬼鞭才會震響。

    因為,通常她憤怒的時候一定會甩鞭子洩憤。而克制憤怒時,鬼鞭無法得償所用,就會跟著她一起憤怒,所以會嗡嗡直響。

    她在生氣,生氣什麼?

    哦,大概也許可能應該是由於她還沒有把話說完,他就走了?但是很明顯他不適故意走的,的確是有事情要談。

    嗯……清幽夢的性格……應該可能也許大概……不會聽解釋的吧?

    唉……林蘇青瘋狂撓頭,猛地躺平,撞得床直晃悠。

    煩,煩死了,太煩了。

    如何是好啊!

    「當務之急,應該先勸說清幽夢,先不讓她生氣最要緊。」

    他自言自語的說著,一個猛子翻身起來,然而都坐在床邊上腳都伸出去穿鞋了,他又猶豫了。

    「倘若她問半半是誰,來找他做什麼的話,該怎麼編過去她才會信呢……」

    她可不好騙吶,想必昨天第一眼她就已經認出來半半是一隻修chéngrén形的猴子了吧?

    他是人,而半半是猴子,說是妹妹,就有點行不通了。

    正思索對策,咚咚咚,突然傳來敲門聲。這敲門的力度,準是清幽夢!

    慘了,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去找她,她先來找我來了。

    他慌忙起來穿好衣裳,忙不迭的去開門迎她。

    「早。」他冠子還沒戴穩就去開門,突然對上清幽夢銳利的眼神,嚇得手一抖,冠子就斜了,連忙扶正戴好。

    「今日晚起?」清幽夢進屋後,眼神左右巡視著屋內。

    「啊?呃、嗯。」

    「你素來習慣早起。」

    「啊?呃……昨夜沒睡好。」

    「為何。」

    「嗯……嗯……」林蘇青語塞。

    「因為那隻猴子。」

    天吶,她怎麼這麼聰明。

    「嗯,是。」

    「所以呢?」

    所以?什麼所以?所以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說啊?!

    「其實……其實我……算了不瞞你了。」林蘇青無力的說道,「我乃一介散修,虧得自己有些悟性,才有如今的修為。不過,也幸運在修行過程中遇到過許多好心的前輩指點。昨天來的那隻小猴子,就與指點過我的一位前輩有關。」

    「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她是那位前輩隨身養的靈猴,現在成形了,那位前輩就遣她來給我瞧瞧,想刺激刺激我,讓我覺著猴子都已經修煉成形了,我怎麼還沒有多少長進。」

    清幽夢挑著眉尾,斜睨著他,道:「是麼。」

    「所以我才慚愧,我當初遇見那位前輩時,那隻猴子才小臂大小,而今猴子都已經成形了,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修來修去還是一介小散修,一點作為也沒出。」【m】

    我真是個天才。林蘇青一遍裝模作樣一遍暗自得意,直覺能矇混過關。

    「你與那位前輩一直有聯繫嗎?」

    「啊?嗯……多年前一別,再沒有聯繫了,我也不曉得他是怎麼知道我如今在這裡的。可能怎的是有緣吧。」

    「那隻猴子呢?」

    「走了,前輩走哪兒她跟哪兒。」

    「你是說那位前輩來過?」

    「具體我也不清楚,那隻猴子是這麼說的,說是前輩路過此地,差遣她來露一面。」

    反正她看不見我面具下的慌張。謝天謝地,感謝面具。

    孰料清幽夢一聲冷笑,道:「你的修行雖然不怎麼樣,但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修得不錯。」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23:12
塵骨 第五〇六章 帝子從魔界歸來


    都不說話的時候,氛圍感到緊張,清幽夢看起來從容依舊,可能緊張只有我自己。

    林蘇青撫著自己胸口好讓內心鎮定,俄爾問她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她掃他一眼,沒有事情就不能找嗎?

    而往常的確總是林蘇青先去找她,她今日真正切切是第一次主動來找林蘇青,她可能自己沒有發覺罷了。

    「我聽說妖界的祈帝有一個獨子。」

    林蘇青心中一震,眉頭不禁一皺,暗絕不秒。「哦是嗎?我不曾聽說過這些。」

    「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她說時回眸看他,看得他心裡緊張不已。

    莫非我和半半的談話被她聽到了?但是不可能啊,他造了幻境,雖然在環境之中看景物,與進入幻境之前的真實景物一模一樣,但其實都是虛假的景物,真實的範圍他只控制在五步之內。

    只有進入了他的幻境之中,才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而幻境範圍方圓不過五步,不可能清幽夢混入了幻境而他不知曉。

    「你聽誰說的?也許是閒得無聊亂編的呢。」

    「聽誰說的不重要,而這個消息,並不是亂編的。」

    聽她的語氣,似乎不是從他和半半那裡聽來的。

    「你來找我,不會是特地來告訴我妖界祈帝有一個兒子吧?」

    關於夕夜的存在,三界之中知之甚少,或許正式因為夕夜是「獨子」,所以妖界王室出於對儲君的保護,才沒有【 .】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

    道聽途說不太可能,只能是她特地打聽了,她是幽冥雙神的掌上明珠,手下使臣眾多,說不定什麼時候派出去的。

    可她為何要去打聽祈帝有沒有孩子?

    難道在三清墟後山的虞美人叢中一瞥驚鴻,情根深種?現在她要去妖界了,覺得機會來了?

    不不不,林蘇青用力搖頭,把胡思亂想的東西全部搖出腦袋。

    「是,也不是。」她忽然轉過身來,依舊冷厲的雙眸,使面色看起來十分凝重似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清幽夢嘴角略一下沉,似嚴肅道:「妖界的這個獨子,是從魔界回去的。」

    魔界?!

    林蘇青驚了,夕夜怎麼去了魔界?他何時去的?難道是那晚我率領魔軍夜襲三清墟的時候,撤退的殘軍把他帶走了?

    「從前從未聽說妖界祈帝有子,如今乍一聽說,竟是從魔界歸去的。」清幽夢轉身朝窗口走去,眺望著窗外的墨綠的遠山,無聲說道:「而祈帝已閉關多年,據說是因為病重。帝子在這個時候出現,總覺得不平凡。」

    「關於妖界帝子的消息,三界之中知曉的多嗎?」

    林蘇青知道,夕夜一直成長在妖界,是後來才出的妖域,那時候他正好路過,也正值三清墟開放報考,夕夜並不是一直成長於魔界。

    「從前有沒有誰知曉我不清楚,但是現在應該三界之中知曉的應該很多。」

    「聽你的意思,似乎是有誰故意放出的這個消息?」

    她沒有直接回應,彷彿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無聲說道:「我從聽說之後,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你是昨晚聽說的。」他問道。

    「嗯。」

    「我還以為你昨晚是因為我而生氣,原來是因為這個。」心裡不明有些失落。

    她卻橫看他道:「你一定要提那件事嗎?」眸光之中的怒火蠢蠢欲動。

    「不不不,我沒有。」林蘇青連忙否認,隨即說道:「我們繼續說回祈帝的兒子吧。」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個消息是怎麼來的很關鍵,我是這麼想的如果是你主動打聽的,那麼知曉的很可能不多,而如果是你從別處偶然聽來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清幽夢卻不以為然,道:「你還是沒有明白,之所以我才說消息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

    「你要告訴我,我才能明白啊。哪怕是教養你長大的父母,如他們應該最為瞭解你,卻也不能做到你什麼也不說出來就明白你心裡的意思吧?我又不是無所不知的白澤神尊。」

    「你居然知道白澤神尊。」她竟詫異。

    怎麼?一般散修不該知道嗎?天底下只有一位白澤神尊,修道慕仙的修行者難道不應該知道天地間這些神尊嗎?

    「白澤神尊的頂頂威名天底下居然還有哪個不知道嗎?我覺得山後頭那棵老槐樹都可能聽聞過吧。」不管了,不管應不應該了,強行應該,「你怎麼注意力這麼容易分散,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我們明明在討論關於妖界帝子的事情。修行第一要素就是集中精力,你不行啊。」

    清幽夢臉色一變,差點就要抽鞭子了,皺眉道:「輪不到你來教我!」

    「好好好,我不該,我不應當,我掌嘴。」他裝作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接著問道:「那你說,關於妖界帝子從魔界歸來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面色為難,並不想說。只道:「你且想一想,從前誰也不清楚妖界祈帝有沒有孩子。而今卻被我打聽出他有一個獨子,剛才魔界歸來。」

    清幽夢所知與林蘇青所知,有很多的出入,不過他不好去指出他所知曉的方面,想了一想,他在桌前坐下,認真道:「你不必時刻注意窗外的動靜,我的窗口有結界,但凡有妄圖竊聽者,我一概有察覺。」

    她看起來很警惕,或許知道帝子消息的有很多,但是她仍不想,這個消息從她的嘴裡洩露出去。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打聽關於祈帝方面的消息,而直到昨晚才得到反饋?」

    她想了又想,終究點了頭:「嗯。」

    林蘇青面具之下的面色微變,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閃過她曾經講述的,那個偶遇祈帝的傍晚。

    腦海之中是小小的區區不過五六歲的她,認真的聽著與他同一副面孔的祈帝講述過往的故事。她望著晚霞之下的祈帝的側臉,而祈帝望著天水交際的晚霞。

    那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心情也猛地跌落。

    他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讓自己不去追想。

    「那麼我覺得……你的懷疑極有可能是對的。」

    她回身道:「你也這樣覺得?」

    他點點頭,鄭重而道:「雖然我只是區區小散修,你所說的那些層面的事情許多我都聞所未聞,可是基於你現在所告訴我的這些,我覺得很有可能是誰在暗中謀劃一些事情。比如,當三界聽聞妖界祈帝其實有一子,而此帝子從前未曾聽聞,而今初次聞聽,居然是從魔界歸來的。」

    「天界將最為緊張。」

    她實在機敏。

    他表示認同,道:「先不論這位聞所未聞的帝子是否真的存在,也不論帝子本就乃魔界所生養,還是只是去過魔界,如今從魔界歸來。單單有這麼一個消息傳開來,就很耐人尋味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23:12
塵骨 第五〇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只要稍微用心去看待當前三界之局勢,便不難看出其中的端倪。

    眾所周知妖界與天界曾經是完全不對等的兩大界,曾經的妖界與天界之間更是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妖再如何努力修煉也永遠是妖,除非原本就是神仙被貶下凡歷劫時投了畜生道,如此妖無論如何也稱不了仙,更遑論成神。

    直到後來,妖界祈帝即位,經他治理數百年之後,妖界無論勢力還是實力都突飛猛進,一度撼動天界之地位,拔得三界之首。也是祈帝,親自奔赴天界,與天界之天帝達成共盟,不僅使天帝答應天界與妖界井水不犯河水,還令天帝修改了天條,從此妖也能修煉成仙,更能憑實力與修為獲得神格。

    直至如今,妖界於三界之中的地位也是微妙而曖昧的。

    無論在哪一界看來,乃至跳脫三界六道之外的三清墟,也認可祈帝的不一般。

    而妖界地位如此,無論哪一界都多次向其伸過橄欖枝,想與妖界求盟。然而祈帝偏偏選擇了曾經一直待妖界不善的天界。

    他提出的妖也可以成仙成神的條件,當前來看天帝是答應的,但是誰也知道,話語權永遠掌握在強者的手中,倘若不是妖界的實力過強,抑或哪天天界重振雄風,那麼天界隨時都可能再改條約。

    可是如果妖界與魔界同盟,他們或可能踏平天界,越俎代庖成為三界之首,壓得天界再無翻身之日。

    「且容我以小人之心度一度天帝君子之腹。」林蘇青鄭重而道,「或許天帝一直都在擔心,妖界當年沒有選擇魔界,不代表往後不選擇魔界。」

    特別是現在有許多妖已經通過自己的實力證道,位列仙班,放眼天界,多少仙君出自妖界。

    看似妖界未能留住這些人才,然而在天界看來,何嘗不是對天界的一種威脅。

    哪怕那些仙君們經過了無慾無求的歷練,但是天帝難免有所擔心,倘若哪天妖界祈帝一聲令下攻打天界,那麼他們,極有可能會變成插在天界腹部的鋼刀。

    「如果天帝一直有這樣的擔心,那麼天界一定一直在暗中佈設有防備。畢竟誰也不想成為待宰的牛羊。」清幽夢激動的上前說道。

    「所以最主要的問題就在這裡。」林蘇青抬手示意她坐下細聊,她看見後卻有所猶豫似的,半會兒才與他隔著一張凳子坐下,不坐他就近的那張。

    「我們假設,暫且假設那些飛昇成仙的妖,其實是妖界祈帝安插在天界的刀,並且他們不忘初心一直謹記著自己的使命。然後,天界天帝對此一直在暗中佈設著防備,以防今後腹背受敵。」林蘇青一條條一樁樁仔細的梳理著。

    接著說道:「現在三界之中忽然有消息稱,妖界祈帝其實有一子,如今從魔界歸來。我們假設妖界帝子從魔界歸來這一消息乃事實存在,那麼從天界天帝的角度來看,他如何看待?」

    清幽夢略一思索,道:「如果我是天帝,依我看,有兩種可能。」

    「你說說。」

    「曾經受天界掌控生死的妖界,達到了能與天界談條件的地位,以天界來看,肯定心不甘,但迫於種種原因不能發作,只能妥協與忍耐,但不代表真正的接受。」

    「嗯。」

    「天帝必然將妖界的一切動向視為重中之重,否則也不會增派了天庭巡邏隊。特別是妖界的祈帝,天帝很可能也在妖界安插了心腹,隨時留意和打探祈帝的動向。」

    林蘇青連連點頭,讚許道:「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樣。」

    清幽夢看他一眼,未作任何表示,接著道:「我認為的這兩種可能都是基於這個條件。其一,天帝很可能也在打聽祈帝有沒有培養繼承者,我們假設他從前不知祈帝有一子。那麼天帝現在才得知祈帝其實有一子,而如今從魔界歸來老。換我來想的話,我或許會懷疑,祈帝明面上與天界合盟,背地裡卻與魔界勾結。」

    「祈帝所談的妖也能通過努力修煉飛昇渡劫,得道成仙,實則都是在為今後與魔界聯手攻打天界而做準備。」

    林蘇青連連點頭,稱讚道:「你說得十分有道理。」

    「你也這樣認為?」

    她這一問,令林蘇青深感意外,在這樣的重大的事情面前,她堂堂幽冥界的繼承者,居然會在意我這個師出無名的野散修的看法?居然在認真的聽我的意見?

    「嗯嗯。」

    既然她這樣當真的問,那我也不好太敷衍矇混,否則總覺得心裡有愧。他在心中一權衡,不能與她說得太多,以免洩露不該洩露的事情,但基於這件事情,倒是可以與她深聊幾句。

    「不過……有一個疑問,我覺得也值得在意。」他認真說道,「不是聽說祈帝病了嗎。」

    她一怔,頓時反應過來,是的,倘若準備攻打天界,不該是這個時候吧。

    林蘇青繼續說道:「那麼我們來猜一猜關於帝子的消息有可能是誰放出來。我覺得……應該不會是祈帝。倘若他真的有心以天界腹背受敵的計謀,也假設他沒有病重,而要在現在聯合魔界啟動攻打計畫,他也不該還沒開始行動,就先放出消息來吧?這不等同於直白的告訴天界『老子要帶小弟來打你們了,還不快準備準備防守』?那攻打計畫還能成功嗎?」

    清幽夢想了想後,道:「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可疑。而且,既然能將帝子的消息瞞過幾百年,那麼也能瞞住帝子歸來的消息。就算天帝早就知道祈帝有儲君,那祈帝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把妖界儲君從魔界回來的消息放出來。」

    「是啊,他又不是傻子。」

    她眸光一閃,旋即問道:「有沒有可能是魔界故意這樣放的消息?」

    「你意思是說,可能是魔界想挑起天界與妖界的紛爭,使他們鷸蚌相爭,坐享漁翁之利?」

    「你覺得有沒有這樣可能?」

    「我覺得吧……魔界應該也沒有這麼傻。」林蘇青搓捻著自己的手指,分析道,「倘若魔界故意放的消息,那不就等同於造謠生事?你換妖界如何作想?居然敢說我們儲君來自魔界?又換祈帝如何作想?居然敢說我兒子來自魔界?就不怕妖界扭頭打死他個長舌婦?」

    「……」

    「就算祈帝懶得搭理,但是妖界為了自證清白,怎麼也得和天界聯手打一打魔界的,哪怕只是象徵性的意思意思,魔界也終究是挨打的份,魔界何必去自討苦吃呢。」

    「那也說不準,就好像你,明知道惹我生氣要被暴打,你還不是一樣天天惹我生氣!」

    林蘇青一愣,當場就慌了,道:「那能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

    聊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不講理了我的大小姐。

    「我挨揍只是我一個人挨揍,揍完就算了。魔界若是被天界和妖界混合雙打,那可不是單獨一個挨揍,必然牽扯到大局損失,輕則勢力大挫,重則滅界亡國。能一樣麼。」

    清幽夢橫他一眼,那意思她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有較真。嗨呀,她這個注意力跳得太快了,林蘇青哭笑不得。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天界放的消息。」林蘇青如是問道,他素來對天界沒有什麼好印象,這種壞事,他其實一開始就懷疑是天界了。

    「天界想打破三界平衡,藉故與妖界大殺魔界?」

    「嗯。」說到此處,林蘇青更為嚴肅,「天界自有至尊無上,斷不可能與魔界聯盟,但是自己不聯盟,不代表妖界不會。如果你代表天界,如今大勢不如從前的天界,你會不會擔心妖界與魔界結盟?」

    「會。」這是毫無疑問的。

    他道:「那麼,大挫魔界以後,就只剩下妖界與天界這兩個大哥和二哥。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從前會擔心你們兩個打我一個,現在咱們要打,也是一對一的打。而你妖界再強也只是一個妖域,而我天界,左掌幽冥界右握三清墟,還有巍峨的神域在身後為我兜底。試問,世間倘若只剩下了妖界與天界,誰的勝算大?」

    「天界。」她回答乾脆,俄爾卻有所疑惑,「可是……神域不是不管紛爭嗎……」

    「哪怕三清墟與神域都秉持不問世間紛爭,但是你想一想,一當天界罹難,眼見著天要塌了,神域還能坐視不理嗎?世間可以沒有魔界,也可以沒有妖界,但世間絕對不能沒了天界呀。再者,少了魔界和妖界,世間還少了諸多禍事,無上清淨。美哉否?」

    這是林蘇青的想法,而他覺得,這也是天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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