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5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1:04
塵骨 第四四八章 好長一道疤


    「你這小子心裡有鬼。」

    林蘇青走神的時候,正是回答清幽夢的話的時候,未曾顧上自己的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清幽夢,而他當時是失神想別的去了,而清幽夢卻沒有。

    「眾人皆懼,唯恐定瑞再衝下山來,你卻有功夫走神?」清幽夢凌厲的眉眼微微一挑。

    林蘇青早該有防備,從清幽夢出現並注意到他身上的香囊時起就應該隨時注意,清幽夢會對自己多加留意。實在是定瑞來得突然,並且還突然提醒了他一個事兒,才叫他岔了神。

    「不是在下心裡有鬼。」林蘇青捧手先行下一禮,「請姑娘恕在下孟浪,不知是否有人當著姑娘的面提起過,再大膽的人在姑娘面前都會變得拘謹,再坦率的人在姑娘面前也會變得抬不起頭來。」

    瞧她臉上閃過愕然,早知定然沒人敢當面對她說過。

    「是因為姑娘你實在……實在耀眼極了,恕在下也……也……」

    林蘇青的眼神躲閃,話不曾說完,也是故意不把話說完,清幽夢的臉紅了。

    「在下沒有輕薄的意思,請姑娘恕罪。」他一邊說一邊往買賣街不遠處瞧,俄爾道,「那個幽夢姑娘……在下的攤位還在下面,今日帶了許多值錢的藥材,離開許久了,在下得回去看看了。」

    林蘇青道了別轉身就走了,走得匆匆忙忙,在人群裡撞來撞去。

    清幽夢又是一愣,方才的一點惱怒頃刻變為了尷尬,原來他誇的那兩句僅僅只是恭維,他的真實目的是想趕緊回去看自己的攤位有沒有丟東西。他的走神是因為攤位,他的恭維是因為要讓突然轉話去看攤位顯得不唐突。

    不過這僅僅是在清幽夢看來,而在林蘇青那邊並不是的。

    那些話也不算為誆她不擇手段,俱是事實,當初天梯上他第一眼見到清幽夢時的心情便是如此。

    可能因為戴了面具臉皮更厚了,所以敢說了。

    想來都知道她優秀,萬里挑一,也都喜歡她樣貌,精緻又凌厲,卻沒有誰曾經當著她的面誇過她的相貌吧。但凡想討她好的人,都希望自己完美無缺,誰又願意令自己顯得輕浮像個登徒子呢。

    不過他也承認方才的確是用了手段。

    先說要回去攤位,緊接著誇一番清幽夢;與先誇一番她,再趕緊說自己要回攤位。要表達的都是兩個意思,可是順序不同,此兩種方式的結果必然亦是不同的。前者可能要吃打。

    可不能惹清幽夢的嫌惡,為了九死還魂鎖,手段就手段了吧。今天算是讓她好好了記住了在三清墟的半山腰有個叫秦且的這麼一號人。

    終於達成了第一步,林蘇青覺得天氣都好轉了。

    「你小子跑哪兒去了?方才有人要買你的山奈,等你了許久也不見。」

    毒師兄出攤了!

    「我才要問你呢,你今日怎麼來得遲了?我方才正是找你去了呀。」林蘇青麻溜的繞過去,見毒師兄臉色不大好,左臉上巴掌長的一條血印子,剛塗過藥,還正黏糊,「你這臉是怎麼了?讓人打了?」

    「去去去!」毒師兄忙推開林蘇青,白眼翻到後腦勺,隨後從袖中摸出一兩銀子拋給他,「方才等你的那個小師弟腹痛難忍實在等不及你,回去上茅廁了,我幫你賣了山奈給他。」

    「哦,你那小師弟吃了什麼美食吃得不消化?」

    「剛吃飯完就去偷我的酒喝,受了涼。脘腹冷痛,上吐下瀉。」

    林蘇青大笑,今日的心情忽然格外好。道:「你可真記仇,連自己小師弟的仇也記。」

    「我要記仇就不幫你賣山奈給他了。」毒師兄橫眼道,「我該賣甘遂和大戟,再偷摸混點番瀉葉和牽牛子,拉得他半個月出不來茅廁!」

    「你要是不記仇,你昨晚就該給他用藥了,何必等到今天他自己來買。我不信你一個賣蛇毒的手頭還能沒有鬼針草?」

    鬼針草可解蛇傷蟲咬,亦可作為治療腸胃炎、瘧疾方面的附方,除此之外因為鬼針草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它還能治療感冒和跌打損傷……等等等許多方面都用得上。

    林蘇青說時瞟了毒師兄攤位上放的幾隻琉璃細桶,每隻桶裡頭都關著一條毒蛇,特別是那條凶惡的角虺,時不時就撞得細桶乓乓響。就這樣的架勢,他肯定有鬼針草,卻不當時給那小師弟。

    「還說不記仇?」林蘇青學著毒師兄的模樣橫看回去,這一眼又瞧到了他臉上的那條傷痕,忍俊不禁的問道:「話說你臉上那條血印子不會是你抓偷酒賊時被小師弟給撓的吧?」

    「胡說!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能近我的身不成?」毒師兄瞪著眼珠子鼓著憋悶之氣。

    「那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姑娘撓的?」

    「張口就胡說!沒個正行!」毒師兄惱羞成怒,揮手做事要來給林蘇青撓一下子,林蘇青連忙架手格擋,毒師兄逮不上機會又看見他臉上有面具,唉算了,撓他指甲疼。

    於是揪著林蘇青的領子叫他看自己臉上印子:「你好好看看,這是撓的嗎?這分明是被獸角給劃的!」

    「獸角?你怎麼會被獸角給劃到了?你是不是去招惹誰的寵獸了?」

    毒師兄氣得作勢要揍林蘇青,比劃了半天還是沒揍下去,唉算了懶得揍,揍他他也不長記憶。

    「就知道胡說八道,我是那種閒得腚眼子疼的人嗎?」毒師兄放開林蘇青,可憐巴巴的蹲回自己的攤位前,從背簍裡摸出一面小鏡子,又摸出一盒藥膏,苦哈哈的擦起藥來。

    「你臉上的藥比城牆厚了都,你還抹什麼抹,抹得多了不一定好得快,反而不透氣要感染!」

    「閉上你的烏鴉嘴!」

    毒師兄嫌林蘇青說話晦氣,林蘇青連忙:「呸呸呸!」把說出話的呸掉了,然後奪了他手裡的藥膏,嗅了嗅刺鼻的味道嫌棄的扔到了一邊:「這都是什麼,你用毒藥的配的療傷藥啊。」

    「是藥三分毒,是毒三分藥嘛不是。」

    「得了得了,我給你重新配。」林蘇青說時手裡已經忙活起來了,「我還從未見過善於用毒卻不懂醫藥的人。」

    「誰說用毒的人就必然會用藥了?就是幽夢師姐她也不精通醫藥呢,何況說我了。」

    嗯?林蘇青手裡的動作一頓,清幽夢不擅長醫藥?

    「再說了,你個救死扶傷的,還能精通用毒了?」毒師兄棱了林蘇青一眼,「你也就會認個毒而已,配毒也不過是略知皮毛。要說配毒,你還能精通過我們用毒的?這和我們用毒的不精通配藥不是差不多麼。」

    「得了得了,說兩句得了,我才說你一句,你說我十句。」

    「我還沒說一百句呢!你個狗日的你要是不瞎跑,我這傷早用上好藥了!」

    這一句可是罵上了他們妖界的祈帝了,哎喲毒師兄你罵了你自己的大領導你恐怕要遭報應的。

    「你快閉嘴吧,信不信我讓你的臉爛透了?」

    毒師兄立刻閉了嘴,他雖然長得不玉樹臨風吧,可是他很愛心他自己那張臉兒的,保養得也極好,比白雪白嫩,比桃花粉紅。

    「你還沒說呢,你這傷是怎麼弄的,你說了我更好配藥,針對的用,好得更快些。」

    「唉,說來我就氣啊,可是倒霉壞了!」毒師兄說得要哭了,拍著大腿道,「還不是被天瑞院的那頭定瑞給拱的!」

    「定瑞不是剛剛才發的狂麼?我瞧你這傷是昨晚弄的。」

    「我沒說不是昨晚啊!」

    毒師兄一個天修院的,與天瑞院隔著兩個山頭……「你深更半夜摸去天瑞院做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1:04
塵骨 第四四九章 毒師兄的心情很複雜

    一向暢所欲言的毒師兄突然變得支支吾吾,看他抓耳撓腮的模樣,顯然是一件難以啟齒,並且在一時間難以找到藉口隱瞞。

    不曾聽聞天瑞院又招收了學子,那麼迄今為止就還是只有神獸定瑞,與牧司翼翼。他去天瑞院肯定不是衝著會友人的目的而去。

    「你快說說,你去天瑞院做了什麼被定瑞拱了臉?」

    毒師兄一個勁兒的轉身,林蘇青就隨著他轉,追問道,「你該不是盯上了定瑞的毒吧?」

    這螃蟹是真的橫啊,神獸定瑞的主意也敢打?

    難怪一大早定瑞就發狂,莫不是昨晚被他逃掉了今天一早就來追殺他?

    「天吶,我怎麼敢打神獸的主意,就是再借我一百個豹子膽我也不敢吶!」

    「那你是去做什麼的?偷東西?偷密集?偷寶貝?哇沒想到毒師兄還是個樑上君子。」

    「你才偷,我天修院什麼沒有,犯得著上天瑞院那種破落的宗院去偷麼。」

    「天瑞院的密學呀,你天修院沒有吧,每個宗院都只傳給自家宗院的學子不是麼。」

    「反正不是去偷東西的!而且!我憑什麼告訴你?」

    林蘇青把配到一半的藥往毒師兄懷裡一揣,撂挑子了:「那你自己配藥吧。」這可急壞了,他頂著疤也要來出攤不就是為了找林蘇青配個好得快的藥麼。

    「哎喲哎喲你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兒呢你!」

    林蘇青可不慣著他,好不容易逮住他一個弱點不利用怎麼成,不過轉念一想吧,還真不能讓毒師兄這個疤好得太快,說不定還能問一問他怎麼從妖界跑出來的。可是要是讓他好得慢吧,恐怕他不信任醫術,就不在這裡配藥了,那也就不成弱點了。

    嗯……可得好好利用利用。

    「行行行,我說,我說。」毒師兄臉疼,這一激動嘴都疼歪了,「昨兒幽夢師姐不是捉了只冰蠶給我麼?」

    難不成妄想用冰蠶去試定瑞的毒?毒師兄不像傻子呀。

    「那冰蠶吃了萬年凍土,還沒消化出去呢。」毒師兄愁眉苦臉道,「以往我都會先放到水裡養幾天淨一淨,昨兒個剛捉出來一個手抖被它滑出去了,正好掉到一個酒罈子裡了。」

    「然後你飲了那罈子的酒?」

    毒師兄耷拉著眉眼點點頭,不飲怎麼知道那冰雪剛吃了萬年凍土呢:「我當時不知道,我中了毒後才知道的。」

    「那罈酒呢?」

    「我都喝了。」毒師兄瞅了瞅林蘇青,慫慫的將配藥的藥罐重新遞給裡林蘇青,「反正喝一口是中毒,喝一罈子也是中毒。」

    主要還是不想浪費酒,倒了多可惜。

    林蘇青氣笑了,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他調頭去繼續配藥前向山上望了一眼,方才被定瑞撞亂的上山之路已經被休整回原貌,出攤的人們也是照舊,開始閒聊起昨天收攤以後與今日出攤之前的所見所聞。

    「後來呢?你就想到了天瑞院?所以就趁著夜深人靜牧司休息的時候摸去定瑞那裡?」

    毒師兄兜著手悻悻的坐在自己攤前的小馬紮上,唉聲嘆氣道:「我這不是聽說天瑞院的神獸可以解世間劇毒麼。你也知道雪底冰蠶的解毒過程有多麼痛苦,而且我不想去賭冰蠶換血的風險,萬一我沒扛住那可怎好?痛都痛過了,結果還死了,多虧呀!你說是不是?然後我琢磨吧我是三清墟的,定瑞也是三清墟的,大家都是三清墟的,它總該救我一救吧?而且聽說天瑞院的神獸比別院的神獸溫馴,換成你是我,你說都這樣了,你去不去?」

    「嗯嗯嗯,去,然後呢?」林蘇青敷衍著,心裡不禁偷笑,毒師兄可估摸錯了,定瑞的性情在白天還好說話,到了夜裡那可真的不好說。白天是神獸,夜裡就是凶獸啊。

    定瑞到了夜裡,那是要用各種術法關起來的,毒師兄這橫著橫著走的,半夜摸去還能成功逃脫,而且還只是臉上掛了彩,真可謂大難不死的大幸運了。

    「誰知道定瑞在夜裡和白天的完全不一樣!不救就算了,還想要我的命,我他大爺的還沒被萬年凍土給毒死,差點就它那兒撂了小命了!」

    「這麼凶險麼?那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逃脫的?」

    林蘇青一般研磨那些藥材,將它們調和成糊狀,一邊假作漫不經心的與毒師兄閒聊著。

    毒師兄就是這樣的,你越是上趕著問他越是不說,你越是晾著他裝作不經意、沒興趣,他就要上趕著來找你說,你若是一聲不吭,他還要教你怎麼問。賤兮兮的,與他這個品種不符。

    「我也不知道啊,眼見著我就要被它一腳踏出黃了。」

    林蘇青棱他一眼,你有個屁的黃。

    接著聽他擰著眉頭邊說他自己還邊疑惑:「那神獸定瑞突然就停了,在我身上嗅嗅嗅,嗅了老半天,我還尋思是我身上有什麼味兒不成?還是它要嗅嗅我熟沒熟麼。它嗅了一會兒就瞅著我不動了。」

    毒師兄回想起昨晚定瑞的那個眼神,他登時打了個冷顫。然後說道:「它一雙眼睛原本血紅色,嗅了一會兒竟然恢復了正常,我就趕緊說明了我的來意。」

    「你現在還活著,看來定瑞救你了。」沒想到定瑞連萬年凍土的毒也能解,那醉月雪芽……不知道能不能解呢。

    「它說是看在舊友的面子上救我一命。」毒師兄一句話給林蘇青聽得心中一驚,「我就納悶兒了它看的是哪個舊友?沒成想啊,我居然和定瑞有共同的朋友?」

    林蘇青心中忐忑,面上混不在意道:「興許它可能認錯了吧。」

    「嗯,大概吧……」毒師兄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驀地轉過臉來看著林蘇青,令林蘇青心裡很是不安,總覺得他這句話和這個眼神,有言外之意。

    「馬上就好了,你別著急。」林蘇青假裝他是來催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裝傻就是了。不過,經毒師兄這一講,林蘇青算是知道了定瑞今天早晨所謂的發狂了。

    定瑞就是來找他的,現在,定瑞知道他林蘇青回來了,就是不確定它有沒有告訴翼翼,最好別。

    「毒師兄,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呀。」林蘇青一邊幫毒師兄上藥,一邊問他道,「你本身就是一枚劇毒。」

    他以塗藥的木柄的另一頭戳了戳毒師兄的心口處,問道:「那定瑞為你解萬年凍土之毒的時候……難道沒有一塊兒連你這裡的毒也給解了麼?」

    「哎呀?我把這茬給忘了!」毒師兄大驚,愣得半天嘴都合不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1:04
第四五〇章 高手過招,半斤八兩


    毒師兄的那一愣有古怪,彷彿他是故意表現出古怪生怕讓林蘇青看不出來似的。他還活著,說明萬年凍土的毒沒事,而定瑞解了他的萬年凍土之毒,那麼醉月雪芽呢……在這一刻裡,林蘇青也露出了破綻。

    他們兩個的眼神僵持著,彷彿要從中讀出對方更多的秘密。原來都是各懷鬼胎的擺攤,還以為對方混不知情。

    現在彼此都心知肚明,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問身份?還是問目的?會問到真話麼?這兩個半斤八兩的,即便說真話也像假的。到了這個地步,又不能繼續裝不知道。

    先問先輸麼……

    定瑞能解醉月雪芽之毒麼?定瑞如果能解,那身為醉月雪芽的空城,現在又算什麼?一隻普通螃蟹而已?

    想罷,林蘇青立刻出手就著手中上藥的木柄襲向毒師兄,毒師兄臉上有傷,可是別處沒事兒,他眼疾手快反手格擋,林蘇青早就料想他能擋住,旋即手肘就去了,而毒師兄向後一樣,搬著小馬扎往後坐下,林蘇青一個弓步向前,毒師兄紮著馬步以小馬扎格擋開林蘇青手裡的木柄,他就著馬步轉身又坐到邊上去了。

    毒師兄的身手還在,隨即林蘇青聚靈力於木柄之上,假裝是要幫毒師兄上藥,實則卻是試探它虛實,而毒師兄假裝穩噹噹坐著,而當林蘇青襲來時,他脖子向後一仰就避開了,緊接著向前一趴腰又避開了。

    兩個人就在攤位後不大點的地方拳腳相加,你來我往,一個裝作上藥,一個裝作穩噹噹的坐著。

    毒師兄不離小馬扎,林蘇青手上動作也飛快。幾個回合下來,藥被小馬扎蹭去了不少。

    「毒師兄,臉受傷了不上藥怎麼行?」林蘇青豎起藥碗,將一碗藥糊糊潑出去,那一坨坨綠的紫的黏糊的東西脫碗一出立刻變成一根根細針,看他怎麼躲。

    誰知道毒師兄往地上一坐,舉起小馬扎翻來覆去的擋,那些個藥糊糊變成的陣一觸到小馬扎瞬間又變回原樣,眨眼之間糊滿了,毒師兄伸出指頭挖下幾坨,往自己臉上塗抹,疼得齜牙咧嘴。

    不禁大罵:「你他大爺的在裡頭混了什麼,怎麼這麼疼!」

    「野山椒。」

    「你!」毒師兄那叫一個又疼又氣,抹了把臉端起小馬扎向林蘇青去,出拳被擋,踢腳被格,虎手掏心,林蘇青弓腰往後一縮,害他掏了個空。

    邊上攤位和對麵攤位的人不禁奇怪,靠在一塊聊起:「這兩人方才還有說有笑的,怎麼轉眼就打起來了。」

    大家都很不解,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退遠一些,以免波及無辜,誰知道那藥糊糊裡有沒有混什麼毒藥。

    林蘇青與毒師兄交手了幾百個回合,因為各自都不清楚對方究竟知道了自己多少底細,怕暴露出去因此各自都保存著實力。可是誰也不願意落了下風,於是發出的實力自然是不相上下的,而這種打法最累。

    打來打去勝負沒有分出來,兩個人都累得夠嗆,各回各攤位前歇著。

    有人看到中意的想去看,看到他們兩個殺氣騰騰的臉,連忙跑了,寧可不買。

    他們兩個誰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先算計的誰,現在又是誰算計誰比較多,誰知道誰的底細比較多。

    問了就落下乘,便都憋著一口氣不問。

    然而毒師兄那邊上了藥的臉,一會兒涼颼颼的一會兒火辣辣,不知道林蘇青給他用了什麼藥,傷口的確是有見好的感覺,但就是難受,還招來蚊蟲繞頭飛。

    「喂,你都用了什麼藥材?」毒師兄憋不住問道,問這個與他們也要爭的無關,就不算輸他。

    毒師兄沒好臉色,林蘇青自然也沒有好臉色。道:「當然都是好藥材。」

    「你該不是給我下毒了吧?」

    「還能有你不知道的毒麼?」

    「你小子不是下了野山椒麼!」

    「野山椒是毒麼?」

    「害人的都是毒!」

    「那我也忘記我加了多少了。」

    「你!你個小王八犢子!」

    嘖嘖嘖,林蘇青連忙閃避,哎喲毒師兄這可又頂撞了你妖界老大了,是要遭報應的。

    毒師兄的臉上火辣辣涼颼颼,又氣上心頭,衝著林蘇青就是一拳打來,這下好了螃蟹手腳比林蘇青多,林蘇青招架得眼花繚亂。

    螃蟹又多露了一手,不過林蘇青這次並沒有緊隨其後多顯露,因為這是他螃蟹本來的優勢,這回顯然林蘇青就落了些下風了。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能出新制勝,他便把把衝著毒師兄的臉打去,毒師兄最寶貝他那張細皮嫩肉的大臉了,這樣一來就是有三頭六臂也要全都招架到臉前去保護,林蘇青見他漏洞,抬起膝頭向他肚子頂去,這一去誰知道毒師兄的肚子立刻結出冰錐,幸虧縮得即使,差點撞穿了他的膝蓋骨。

    兩個攤位加起來能有多大點的地方,他們就在那區區能落腳轉個身的不大點地方之內,你來我往的過著招,非要分出個勝負,卻又各自保存著實力。叫邊上看熱鬧的看得莫名其妙。

    他們閒心上來,便開始押注,買定離手,誰勝誰負。便隨著為他們倆之間的見招拆招而心驚肉跳起來。

    有加油打氣的,有痛心疾首的,有拍著腦門嘆氣大罵方才那一拳不該那樣打的……

    毒師兄一拳被林蘇青一掌吃住,而林蘇青一個橫掃被毒師兄一把截斷,他兩個再度僵持住了!各把各控制得死死的,一個抽不出拳,一個挪不開腿,都騰不開手。

    旋即同時一個扭身擺脫了桎梏,而緊接著林蘇青出腳,毒師兄出掌,好嘛,又扭打在一起相互桎梏住了。

    他們兩個較真勁,邊上看熱鬧的生意也不做了咬牙切齒的為各自押注的加油打氣,心急的更是幫他們找出對方的破綻,出言提醒。然而這個有人提醒,那個也有人提醒,橫豎不過換了個方式僵持。

    「你放開!」

    「你放開!」

    「你先放!」

    「你先放!」

    「憑什麼是我先放?!」

    「那憑什麼是我先放?!」

    「那數三二一,你我一起放!」

    「我憑什麼要放!」

    噼裡啪啦又是一頓打!看熱鬧的都看累了,他們兩個滿頭大汗的還在繼續過招。汗水漫到毒師兄臉上的傷口,刺激了林蘇青混入的雜七雜八的藥材,疼得毒師兄一邊眼睛直抽搐,那半個腮幫子都要疼抽筋了。

    「你小子就是贏了我這回你也勝之不武!」毒師兄氣喘如牛的罵道。

    林蘇青顧不上臉上甩開的汗水,亦是氣喘吁吁,回瞪毒師兄一眼道:「贏了就是贏了,管它的!」

    「你卑鄙!」

    「卑鄙就卑鄙!」

    「你還要不要臉!」

    林蘇青仗著臉上有面具,回道:「我本來也沒用臉示人!」

    「你不要臉!」

    「有脾氣你也別要!」

    「你怎麼那麼無恥!」

    「這叫不吃眼前虧!

    毒師兄揚了揚自己受傷的臉,示意林蘇青在藥材裡的混的那些缺德玩意兒,道:「你快給老子治好!」

    「那你最好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

    又是一番纏鬥,打得昏天暗地,誰也打不動了,各自仰成個大字癱在各自的攤位前。

    這回又是平手,那些看熱鬧的罵罵咧咧的散開了去。

    「你不是中毒了剛托定瑞解開麼?」林蘇青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一點也不像。」

    毒師兄早就累得口乾舌燥了,他嚥口水都咽不動,干扯著喉嚨發疼,道:「怎麼了?老子就算是中了毒還沒有得解,五成功力也能贏你!」

    「那你的意思是你還身上還帶著萬年凍土之毒沒有解?」

    「少他大爺的套老子的話,老子的萬年凍土之毒已經解了,老子只是沒有用全力揍你!」

    「那你就不是真的空城。」林蘇青喘著氣側過臉盯著毒師兄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1 22:21
塵骨 第四五一章 心懷鬼胎的毒師兄

    毒師兄側過臉來盯著林蘇青看了好半會兒,又重新仰面看著天上,看了一會兒陽光耀得眼睛酸了,他把眼睛一閉,漫不經心而道:「你休想從我這裡套出什麼來。」

    「你知道我想套出什麼麼?」

    聽見林蘇青笑,毒師兄也笑了笑,隨即從地上坐起身來。眼睛有一瞬間的不適應,他起身來挪過小馬扎,拍去了上面的灰塵泥沙,一如既往看似無事的坐著。

    「不如你打你的主意,我打我的算盤,咱們倆互惠互利,又兩不干涉,如何?」

    他說這話看過來時,林蘇青也正好起身來,動作頓了一頓,隨即林蘇青也坐回自己的攤位跟前。

    不過他沒有毒師兄那麼悠閒,他想了想又去把因為打鬥而不知何時掃到了山坡上的毛墊子撿回來,撣了撣灰塵重新鋪好。

    「可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算盤。」

    林蘇青活動了兩下痠疼的臂膀和肩背,一邊說又一邊去把滾在地上的藥碗撿起來,去到會召水的修行者的攤位前,借水洗著藥碗。

    他故意掐著恰當的時間多耽誤了一會兒,好讓毒師兄考慮清楚應該怎麼和他說。

    然而等他回來時,毒師兄正在收拾攤位要走了,不過也正好看見他手裡拿著幹淨的藥碗回來了,彼此都愣了一愣。

    林蘇青以為他要回山上去了,可是他把包袱往身邊就地一放,端著小馬扎又坐下來了,特地把有傷口的那一邊臉衝著林蘇青,看起來還是覺得臉比較重要。

    林蘇青不同他見氣,沒安好心的笑了一聲便給他調製藥膏,順便以眼尾餘光瞄著他的動向。

    而毒師兄一樣,一邊假裝無所事事的坐著,也一邊偷偷的瞄他。不知道是在瞄他的神情,還是在瞄他手裡的動作有沒有混什麼藥進去。

    「我……」毒師兄醞釀了片刻,話已經出口了又猶豫了片刻,接著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心,先開口道,「媽的,算你小子憋得住!」

    林蘇青又付之一笑,依然忙著手裡的活計。

    他其實沒有刻意想與毒師兄比賽誰比較能憋得住,而是他料想到了,假如毒師兄真的是有意接近於他,那麼在他的身上斷然有著毒師兄想要的東西,或者信息。是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聯繫就不會突然斷開,也就有的是機會再問。而假如毒師兄與他就此斷開了聯繫,那麼也證明了,毒師兄的出現與否對他的影響也不併不大,他此來的目的是清幽夢,這一點毒師兄應該不知情的。而至於祈帝麼……他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去問定瑞。

    因此,但凡毒師兄對他有一點企圖,毒師兄勢必就要憋不住先問。

    「我的確是空城,是真的,不是假的。」毒師兄屈膝搬著小馬扎坐過來道,「秦兄弟,其實吧,是我第一眼見你時,就覺得你這個人骨骼驚奇,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才。」

    這話怎的聽著這麼耳熟。

    「實話告訴你,我每日都在這半山腰出攤,這麼些年來,來來往往見過無數人,卻只有秦兄弟你的靈氣最為澄明!」

    這話聽得林蘇青意外,不禁問道:「你……居然能看得見靈氣?」

    靈氣可不是輕易能看得見的東西,饒是三清墟的掌院先生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

    「我當然看得出來,我是誰呀?我是空城!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毒師兄拍著自己胸脯剛剛還說了兩句,就拍到了被林蘇青打傷的地方,疼得直揉。

    他二人交手時,招招狠辣,卻又招招留情,每逢打中絕不給對方造成內傷,全都只是皮肉傷,而偏偏皮肉傷是碰一下就最痛。

    「名字叫空城的就能看得見別人的靈氣不成?」

    林蘇青故意裝傻,被毒師兄無情戳破道:「你小子別跟我裝蒜!你小子的靈氣純粹如此,還能不知道我話裡的真假不成!」

    毒師兄用下巴和眼神指了指附近別的師兄弟和出攤的散修們,說道:「這些,看起來個個修為都很不錯,出類拔萃的亦有,可是他們無一例外的靈氣都很複雜。因為他們的慾望太多,而且修行的過程和經歷就不簡單。甚至有的還涉及到了因果,污濁了靈氣。」

    見林蘇青埋頭調藥,沒怎麼作搭理,毒師兄抓住林蘇青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著林蘇青道:「而你與他們都不同!」

    「我也有不少慾望。」

    「不,不一樣。你與他們皆不一樣。」

    「我看你是魔怔了,要麼就是又想著糊弄我什麼。」

    林蘇青甩開毒師兄的的手,端著藥碗給他上藥,卻又被毒師兄擒住了手腕,他竟然認真無比,連臉上的藥也先不著急上了。

    一雙綠豆小眼如火炬般閃亮,直勾勾的盯著林蘇青道:「我的靈氣也是純粹的,你和我是一樣。」

    「我看不見靈氣,你憑什麼說你的靈氣就是純粹的?你一張嘴十句話裡就有九句是假的,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誆我?」

    「因為我是空城。」

    「你換個名字就不純粹了嗎?」

    「唉呀!」

    毒師兄急得小馬扎也坐不住了,拽著林蘇青的手就往後山繞去,叫別的人看得直伸脖子瞧他們要做什麼。

    將林蘇青拉到沒人的地方以後,毒師兄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醉|sheng夢死麼?醉|sheng夢死就是醉月雪芽之毒,而我空城,就是醉月雪芽。」

    「什麼雪什麼牙?我聽不懂。」

    「你少他大爺的跟老子裝孫子!你能有這一身純粹的靈氣,你還能聽不明白我說的話!」

    大概……也許……可能……毒師兄是認錯了什麼。

    林蘇青看了他片刻,然後應下了:「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你不跟我裝了?你真不跟我裝了?」毒師兄像是不確定似的。

    「你說你是醉月雪芽,你又說你靈氣和修為都很純粹。你的意思是,因為你自幼在蠱室內長大,並且在蠱室內修行,沒有接觸過外界,因此你的靈氣才得以純粹,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嗎?」

    「哈!」怎料想毒師兄猛地拽緊了道,「我就說你小子故意裝孫子!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醉月雪芽之事,我只提過醉|sheng夢死,而你現在卻知道醉月雪芽是蠱,還知道蠱室!你小子一夜之間就知道了這麼多事情?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小子果然不一般!」

    林蘇青猛地將手一甩,驚退十步遠,與毒師兄拉開了安全距離。沒想到毒師兄方才又是在試探於他。

    他謹慎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結果,最先憋不住的人,竟是他林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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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骨 第四五二章 幻境?幻覺?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離黃昏還早,但也不是正當午,太陽依舊晃眼,但不至於刺得眼睛看不清東西,而林蘇青看著周圍的樹木卻看出了重影,看毒師兄也覺得看不清,耳邊也聽不見其他出攤人的聲音,只感覺天突然暗沉下來,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沉下眉頭用力瞪大眼睛試圖看清楚週遭,然而視線反而越模糊,他越是努力去看,周圍的事物就越朦朧,越是努力去聽,耳朵就越像灌了水……莫非在剛剛交手的過程中,毒師兄用毒了?

    林蘇青頓時慌了一慌,他雖然是分身,但是分身在化散之後,他原先的所收的物品全都會回到正身手裡,包括傷痕,分身受傷,正身也會有相應的傷。只不過,他不怕遇到打不過的時候,因為只需要在致命傷落下來之前將分身化散掉即可,可是……若是悄無聲息的中了毒,那可就不妙了,若是重毒,那麼隨著毒素的蔓延,傷及正身根本的話,他的所有分身都會在頃刻消散。

    林蘇青連忙檢查周身,可是不見有中毒的表現。奈何他不能為自己把脈,否則也好看一看是否是不顯露症狀的慢性毒。

    用毒最狠的從來不是見血封喉,瞬間死亡的都不算狠毒,最狠的是慢性致命的毒。隨著血液經脈悄悄潛伏,一點點蠶食根本,直到由內到外將人掏空,也不顯露症狀的毒,才最可怕。

    「應該不至於吧?」林蘇青回想著方才交手的過程,以及毒師兄的神情,料想毒師兄應該不至於給他投什麼致命的毒吧?而且他根本沒有察覺毒師兄是在何時下的……

    而眼前的事物就只是模糊成剛開始的樣子,沒有再加深,耳朵裡的聲音也只是朦朧成最開始的樣子。

    我中毒了?卻又不像。

    這時,正前方的一團模糊的陰影之中,緩緩走近來一個身影,好似是毒師兄,可是體形體態卻又模糊極了,看不清確切輪廓。

    「毒師兄?」

    「你在找我嗎?」毒師兄的聲音乍然出現,對比周圍那些彷彿灌了水似的聲音,他的顯得格外清晰。

    隨之,那走來的身影也漸漸深濃起來,好像吸取了旁邊的濃霧匯聚在一起,影子漸漸變高,也漸漸變寬。

    林蘇青驀地覺得這個場景有詭異!

    曾經在崑崙山的典藏樓中學習時,他看見過一句警示在陌生的環境之中莫要隨便回應別人的話,而此時此刻,他卻不知道該回答還是不回答,因為那說話的聲音的的確確就是毒師兄。

    他想等毒師兄走近,可是直到毒師兄與他近得只有五步之遙時,卻依然只是一個模糊的陰影。

    「你在找我嗎?」那模糊的身影又如是問他。

    「毒師……空城?」

    林蘇青先喚一聲毒師兄,話到口中了倏然覺得還是應該喚他的正名。

    然而,正是他突然的一換嘴,他正前方五步之外的影子登時有了一個瞬間的、細微的變化。

    當他說出「毒師」二字時,那個模糊的身影迅速變寬,當有點接近於毒師兄的體形了,隨著他的一改口,那陰影之中的頭部突然開裂,從中間鑽出一個影子來,就像自上而下脫衣服似的脫下寬厚的皮囊,瘦長的陰影將外面那層寬厚的陰影脫了下來。

    模糊又朦朧的身影向前邁了一步,並且逐漸清晰。

    「空……城?」林蘇青疑惑,這近了的陰影的確是個身影,可是卻並不是空城那胖胖的冬瓜樣子。

    「你在找我嗎?」那影子的聲音很溫和,而且很俊朗,甚至能聽出應該是個淺淺如玉的君子,這才兩句話的功夫竟不是毒師兄空城的聲音了。

    並且因為林蘇青回問的一句,那影子又向他進了一步,影子的身體也逐漸逼近完全清晰,只剩下面容還是一團朦朧。

    林蘇青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是幻術麼?這是幻境麼?他當即閉上雙眼心中默念起清心咒,然後再度睜開雙眼時,環境還是那個環境,陰影還是那個陰影。

    這不是幻境?那我……是真的中了毒?

    這是什麼毒……我竟一點感覺也沒有,難道……我現在正處於昏迷之中?這是我腦海中因為毒素干擾而自行產生的幻覺?

    「你好像在發抖。」那聲音如是問他。

    林蘇青這才察覺,自己確實在輕微的發抖,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但他能夠確定了,說話的聲音完全不是毒師兄。

    「你是誰?」

    「我是空城啊。」

    「你不是空城。」

    「我不是空城?那我是誰?」那影子又上前一步,已經完全清晰起來,只是面孔,依然蒙了一層紗似的。

    毒師兄空城說話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有時候懶得動嘴皮子了,就像是含著一顆棗在說話似的。但是現在說話的人聲音,非常清晰,非常謙恭,非常明亮,這絕不是毒師兄的聲音。

    「你說……你是空城?」

    「對,我是空城。」話音一落,那模糊的面孔頓時清晰,林蘇青看得一怔,這果然不是毒師兄的臉,他為何自稱空城?

    慢著!這張臉怎的好像在何處見過似的?林蘇青怔愣之後猛地一驚,這張臉這個人他曾經肯定在哪裡見到過,只是因為見過的次數太少,因此印象才不算深刻,但是他絕對、絕對見過……

    這不是空城,或者……這才是真正的空城?這是幻覺嗎……是因為我自己多疑多想,因此在中了毒之後才有這樣的幻覺麼……

    林蘇青在心中不斷的問自己,可是眼前的那個人,絕非是憑空幻想出來的,他肯定見過,就是突然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

    回想著,林蘇青腦海之中驀地回想起初到三清墟時的那一天,那段天梯之上,那個御劍飛行的青年……

    「科林?!」林蘇青驚奇得瞪圓了雙目,是了,眼前這個人就是科林,那個新尋到了一把寶劍,小心呵護對待,而寶劍卻不聽使喚的科林。那聲音,恁的耳熟,果然就是科林。現在想起來了,便是那日夕夜故意針對科林使絆子,而科林苦於解釋時的聲音也出現在了耳畔。一對比,一回想,可不就是科林。

    「你是科林,你為何冒充是空城?你為何出現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一連的發問,對面的人突然掩虛拳笑了起來。

    他在笑什麼?

    「我是科林,我是空城。」笑罷了,他眯著眼睛似笑非笑道,「科林是我,空城是我。」

    林蘇青記得當他喊出毒師兄時,那個模糊的影子分明像毒師兄,而在他改口之後,才成了科林。

    那毒師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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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骨 第四五三章 心隙內窺術


    在林蘇青的印象中,科林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十分謙卑,有一便說一,若被誤會一定要追著你解釋,科林是一個……連劍也御不好的人。

    可是……曾經的印象不一定可取,他當日御不好劍是因為那是他新得來的寶貝,又捨不得強禦,他的實力麼……不曾見他露手,而且一別也這麼些年了。

    「你在想這把劍?」對面的自稱空城卻是科林面貌的人,憑空一取,一團濃霧匯聚,顯成一把寶劍來,林蘇青已經不記得當初科林所御飛的劍是什麼模樣,可是眼前這個人說它是。更關鍵的是,這個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裡是幻境麼……」

    「你說呢。」那人回答他。

    這一切真的太像幻境了,可奇怪的是他用清心咒居然無法清醒過來。除非……此人的幻術水平與他不相上下,甚至高於他一些,因此他無法從中自拔。

    那麼對他施展幻術的人是誰?毒師兄麼?毒師兄是天修院的學子,而科林也是天修院的學子,而幻術……是天瑞院的秘傳之術,沒有任何傳記,須得口傳真言,他之所以會,是因為崑崙山的典藏樓裡有謄錄記載。

    那麼,無論是毒師兄還是科林,他們居然會幻術?林蘇青知道,在這裡面的問題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通的。乾脆單刀直入問道:「你有什麼目的?」

    那個人卻如是反問回來,「你說呢?」

    該不會是毒師兄給他下的幻術困住他?或是想從他的潛意識裡套出什麼來?

    「我不是想困住你。」

    幾乎林蘇青心頭才是一動念頭,那邊就如是說道。怎麼?當真是要從潛意識裡套什麼?那也就是說現在他不能多思多想?可是無論他問什麼,對方都不正面回答,豈不是在這處困成死局了?

    「我知道你一直有個想見的人。」在林蘇青思考對策時,對方開口了,「我帶來了,讓你們相見。」

    想見的人?他想見的人?

    林蘇青才是一思索,那空城,不,只見那科林的身兩側左右各出現了一團較環境深的暈影,暈影顯出了大概的人形……

    那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些像……居然有些像……

    「媽……」好久不曾發過這個音節,驀地出口竟感覺生澀和彆扭。他這喃喃的一句,對面科林左手旁的那個暈影慢慢成形,塑出了一個纖瘦但是挺拔的身影來,個頭不高,大約在科林的胸口的高度,而那個身影不是旁人,林蘇青最熟悉不過。

    心底下的念頭才是一動,那個身影的面孔就逐漸清晰了起來……可不就是他想見的人!老太太一臉焦急一臉期待的望著他這邊,雖然僅僅隔了五步之遙,老太太卻還是看不清他似的,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

    「媽……是我。」

    「是……我兒子嗎?」

    那雙眼婆娑,一臉擔憂與期待的人可不就是他想見許久的人嗎。

    「媽,你怎麼來的?」

    「是他,他帶我來的。」老太太指了指科林,然後向前來,走到林蘇青面前來仔細的端詳著他。

    那老太太像極了,各種神情與動作,就連細節都與他的母親毫無差別,比之當年試考三清墟時所經歷的幻境中的要真實太多了。倘若他不懂幻術,倘若他不是經歷過許多次假的重逢與項羽,那麼此刻,恐怕就真的要中招了。

    「媽,是我,我是秦且。」林蘇青一語,想試探那幻術所化的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卻連連往後退出幾步,搖搖頭否認,卻又忍不住多看他幾眼:「不,你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不叫秦且。」

    「媽,是我,這麼久沒見,您的忘性居然這麼大了……」

    「不是,我兒子不叫秦且。」她回身去認真的問向科林道,「你說的是帶我來見我的兒子我才跟你來的,現在怎麼不是呢?我的兒子不叫秦且,我的兒子在哪兒啊?」

    方才的那般神情,此刻的那般質問,此情此感竟和真的一樣,一剎那林蘇青也有些動搖。

    「老太太,我沒有騙您,他的確是您的兒子。」科林扶著老太太重新轉過去看林蘇青道,「您再仔細看看。」

    「我……我看不見吶,這不是兒子,你們是不是合起伙來騙我,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麼好讓你們騙的。」她驀地後悔,「你們是不是要利用我去害我的兒子呀?可以啊!我不能讓你們害我兒子!」她吵鬧著就要逃走,被科林扶按住肩膀,道:「他的確就是您的兒子。您叫他把面具摘下來,」

    好一出逼真的戲,幸好,他不曾在毒師兄面前施展過幻術。林蘇青剛一慶幸倏然一驚——不,科林見過,那年的擂台,他施展幻術的時候,科林應該看見了……

    他居然這麼自信我走不出他的幻境麼……林蘇青心道。

    「這不是我施展的幻境。」科林突然就與他說,「我把人給你帶來了,你們不敘敘麼?如果不需要,那我便送回去,你權當我不曾行過這般好事。」

    「什麼條件?」

    「你說什麼?」

    「倘若你真的將我的母親帶過來了,那麼你要的條件是什麼?」不必科林思索,林蘇青直接就揭穿道,「不如我替你說吧,你認為秦且不是我本來的姓名,你想看一看面具之下的我的樣子,這些都是你的目的。」

    沒有想到對面的科林在聽完了他的一番話之後,居然低聲笑了起來,笑罷仍意猶未盡:「我一早就說過,這不是我對你施展的幻術。何況,我根本就不會什麼幻術。」

    「不是你,難道還是別人替你施展的不成?」

    「倘若是我對你施展了幻術,那你能走出去嗎?能否破解這幻術?」

    科林問得再顯然不過,林蘇青尚不知如何破解。幻術是利用敵對的五感,侵入或控制住敵對的任何一感,從而引導他們進入自己所佈的幻境,或直接產生幻覺。通常要破解,首要是以清心咒封鎖住自己的五感,然後破出。然而方才林蘇青試過幾次,全無奏效。

    「你認為天修院的學子會修行幻術嗎?」

    莫非他昨夜……

    「各院宗學俱為宗院掌院先生口述真言,那麼你是認為天瑞院密宗會記錄在冊,我去偷著學就行了?」

    他不過能看到心中所想,林蘇青心中生寒,竟是半點心思不能多用,一用科林即刻便知。

    「你也不必防備著我。」科林笑道,「我只問你,幻術是人人可以修習的嗎?」

    當然不是。

    「所以這不是我對你施展的幻術。」科林振臂一揮,林蘇青的母親瞬間與環境一樣化為模糊,「你還不明白嗎!」

    科林突然大呼一聲:「醒來!」

    林蘇青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山還是三清墟的山,樹還是三清墟半山腰的樹,周圍還是那些散修與三清墟學子們的聲響,面前的毒師兄還是那個白白胖胖臉上有一道傷的毒師兄。林蘇青使勁的閉眼再睜開,一切如舊。

    方才……真的是幻術麼……他看著毒師兄,他的震驚溢於言表,而毒師兄竟也是一臉震驚溢於言表,彼此都很是疑惑,所疑惑的事情卻有所不同。

    「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會幻術。」毒師兄開口就道,林蘇青渾身一怔,不詳的預感劈頭蓋臉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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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四章 一山還有一山高

    林蘇青自省從始至終未曾施展過幻術,毒師兄是如何知曉的?

    而毒師兄的眼神此時也怪異非常,他重新打量起林蘇青,彷彿現在才開始認識他,林蘇青心虛,毒師兄應該不會宣揚出去吧……應該不會告訴清幽夢吧?他不禁起了狠心。

    方才的他們應該就這樣面對面的靜立了許久,令週遭的人都失去了看熱鬧的心思,毒師兄的那一句話沒叫旁人聽去。

    遇到高手了,林蘇青心中凜了。

    「幻術乃天瑞院秘傳之法,你小子是天瑞院出來的?」毒師兄又換回如舊的笑顏道,「哎呀,不是小子,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一句師兄?」

    天瑞院許久不招收學子了,至於有多久誰也記不清了,只是曾經同毒師兄的一屆特別招收了一個小子,但是據說那小子在大千宴當夜死了,聽說是死了,卻沒有誰看見過他的屍首。

    「我原本想知道你的真實面目,卻沒料到真實面目沒有試探出來,卻知道了你是天瑞院的。」

    方才的幻境因毒師兄而起,從起的那一刻毒師兄就知道了恐怕難以得手,也便是在那一刻他震驚之時鬆懈了,露出了破綻。

    「方才分明是在你的幻境之中。」反正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林蘇青也沒有什麼好思量,「你怎麼說是我?」

    「呵呵,我施的可不是幻術。我只是回答了你的問題,你不是問我是誰麼?我便只是向你證明了我的確是空城。」

    毒師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與他的肥頭大耳不符的小牙,轉而又說道:「我寄生於你的專長術法之上,非要說是誰的幻境的話,那實際是你的幻境,只不過我寄生於其中而已。」

    「我聽不明白。」

    「哈哈哈,沒幾個能明白。」毒師兄笑道,「但是我有圖於你,我可以告訴你。」

    林蘇青想知道毒師兄圖的什麼,又想知道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明知道被毒師兄佔了先機,明知道自己此時正被牽著鼻子走,卻還是跟著走。

    「你說。」

    話音剛落下,四周又是一派朦朧不可視物,與方才更為模糊,只是這回,毒師兄並非從朦朧模糊之中走來,而是清晰的立在他的面前,正如在幻境之外時那樣,卻還是科林的面貌與身形。

    又進來了,這回打的是什麼主意?

    「你有很多疑惑。」科林說道,「我可以一一為你解答,只是外面說話不方便。」

    科林抬袖一揮,四周頓時變成荒蕪沙漠,風沙遍野,設一張幾,兩個蒲墊,一罈酒,兩碟盞,請林蘇青入座。

    就著風沙飲酒,這是什麼怪癖好。林蘇青入座,卻發現唯有這一處沒有風沙,似乎說來話長。而林蘇青確定這就是幻境,且聽他慢慢道來。

    「世間有知道醉月雪芽之蠱毒,卻不知醉月雪芽可不僅僅是只蠱蟹而已。」毒師兄一揮手,轉眼風沙地裡就塑起的大樓,而他們正在這剛起來的樓閣之中,風沙已無,眼裡只剩雅緻的裝點。

    「世間笑得天客山有蠱室,卻不知蠱室並非一間屋子,或一個蠱盒。」毒師兄不慌不忙,愜意的側仰在地上慢飲慢酌,「天客山馴養醉月雪芽的蠱室可不比三清墟小,而且也遠遠沒有三清墟這麼講道理。」

    「那是個凶殘的地方,真真正正強者才能生存的地方。」毒師兄回憶著,順便感慨了一番這幻境真有趣,想要什麼都有,來了就不想出去,說得像他才是被帶進來的那個。

    「所以用腦子想一想,醉月雪芽只是簡單的一隻有毒的螃蟹嗎?」毒師兄睨他一眼。

    原先的確這樣以為,可是毒師兄說了,蠱室是一個堪比三清墟的地方,就不算是完全限制了自由,那麼被丟入蠱室的每一隻蠱蟹,都有自行修行的機會。除了修得一身毒,的確有可能會許多別的。

    林蘇青聽他慢悠悠說了半晌,才問道:「那麼你呢?」

    「你既然打聽了醉月雪芽,就沒打聽過心隙內窺之術麼?」毒師兄問他,旋即抬手又是一揮,居室化為烏有,沙漠也不在了,又像起初剛入這幻境時的那樣,一派只剩下模糊。

    心隙內窺之術確實不曾聽說過。「難道你幾時向我施展過這術法麼?」

    「當然,此不正是麼。」

    「此?」

    「這個幻境,包括先前的那個幻境,我說了概不是我化出來的。」毒師兄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我寄生於你的術法之上,即是心隙內窺。因而所有的幻境,不過是借用了你的本事化出來的。所以,才並非是我施展的幻術。」

    林蘇青聽得頭疼:「你是說,是我自己施展的幻術?」

    「當然,不然呢?」

    「寄生?你的意思是,你操控了我,從而在我不經意、不知情的情況下,施展了我擅長的術法,而且依照你的意思?」

    「其實我也很意外,因為我不曾內窺過擅長幻術之人。換做旁人,我利用他們去窺看他們,然後利於他們的弱點去迫使他們,可是到了你這裡我發現很有意思。」

    毒師兄撇了撇嘴角,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說道

    「當我使用心隙內窺之術寄生於你的術法之上時,那麼,你會什麼,我就會什麼。就像我的名字叫空城,當你來了,你的專長是幻術,那麼我的專長也就變成了幻術。於是產生了幻境。不過不怕你笑話,會幻術的人我曾經碰到過,卻沒能成功的寄生,你還是頭一個。而且你很不好控制,當我有所想,而你亦有所想,我利用你的幻術幻化出你的弱點,而你卻深知你自己的弱點,也深知我利用了你的弱點,更是深知此是幻術。這就很有趣了。」

    大概是因為他的這個弱點被許多人利用過吧,有所謂習慣之後就早有防備。

    「毒師兄,你說你是空城,那為何幻化出來的模樣卻與我平時所見到的模樣不同呢?」

    「哦?不同嗎?」毒師兄詫異,「有何不同?」

    「換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誰的模樣?」

    「三清墟天修院學子科林。」

    「呀?!你認識科林?!」

    什麼?林蘇青又是震驚難道……又不小心暴露了什麼……

    「你居然知道科林。」毒師兄亦是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轉而抱著膀子饒有意味的繞著他再度重新審視起來,「你到底是誰?會幻術,還知道我有個科林的代號。難道你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7
塵骨 第四五五章 小子,救我


    對於他的識破,林蘇青緊張也不是,不緊張也不是,感覺早有準備,卻又毫無準備。

    「你是……好吧,我也不知道你是誰。」毒師兄嚥了半天沒咽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不可能是那個死得灰都不剩的林什麼來著吧。」

    林蘇青心中一膈,毒師兄真的不是故意留著餘地不說?

    「莫非你是天瑞院過往的哪位前輩?」毒師兄每次打量林蘇青的時候,林蘇青心中都有些發虛,怕是又要被瞧出什麼來。

    委實沒有想到,他當初故意接近這只肥螃蟹,居然是肥羊在灰狼跟前晃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毒師兄在接近他之前是否做了更充分的準備。他反問而道:「倒是我想問你,你為何有兩個不同的模樣?科林與空城,完全不相同。」

    「換成是你被清幽夢下毒,你已經死了。我不過是變了樣子,她的毒對我沒有什麼威脅,是能隨著日子自行化解的,解了毒之後我的模樣與身形就可以復原。」

    原來……是中毒之後的樣子麼?

    毒師兄似乎非常信任他,也非常趕時間,不用他多聊自己的事情,直接說道:「不管你是誰了,小子,我時間不多了。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情。」

    「什麼。」

    「救我。」

    「救你?」

    「對。」

    「你……怎麼了?」林蘇青瞧他一直好好的,除了臉上的那道傷疤。

    「清幽夢想要我的心腑,去試探九死還魂鎖。」

    要以醉月雪芽之毒,去攻九死還魂鎖?必死無疑與萬劫不死之間的較量?

    「你知道什麼是九死還魂鎖麼?」

    「知道。」

    「你果然不一般。我看你那樣澄淨的靈氣就知道你不一般。沒想到你連幽冥雙神的九死還魂鎖都知道。」

    「只是我不明白,清幽夢為何要去攻九死還魂鎖?」

    「她呀,她對什麼都有興趣。她不相信世間有無法克服的存在。」

    於是連別人的性命也可以拿去試驗麼?對此林蘇青卻並不覺得意外,是清幽夢做得出的事情。「既然是清幽夢要你的命,你為何不回天客山去?在妖界,她該不敢任性去闖的。」

    「我要是能回去的話,我早就回去了。」空城很滄桑的瞧了一眼便耷下了眼皮,看著手中澄淨的酒水喃喃而道,「那一年其實出了兩個醉月雪芽,一個是我父親,一個就是我。那一年很奇怪。」

    天客山向來以存活的最後一隻蠱蟹為醉月雪芽,蠱室不僅僅是讓他們無休止的廝殺,甚至還會給他們製造許多麻煩與劫難,要想平安的生存真的很困難,而能夠生存下來的一定不簡單。

    從來是處處喋血的蠱室之中,他的父親與他的娘親相識相遇,然後有了他。

    而那一年他與他的父親存活到了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卻沒有誰知道還剩有兩個。

    成就兩隻醉月雪芽本就是稀罕事,而那一年同時還發生了更為稀罕的事情丹穴山的子夜元君與妖界的祈帝苟合,甚至孕有了禍患。

    外界大亂,世間倉皇。聖女唐糖糖為了防止有人趁亂竊取醉月雪芽,於是提前進行召喚。他們深諳蠱室最艱難,於是父親便讓他去響應聖女的召喚。

    聖女並不知道蠱室之中其實還有一隻醉月雪芽,而世間並不知道聖女已經提前召走了醉月雪芽。

    於是有一天,聖女帶著他外出的時候,突然有個非常厲害的闖入了蠱室,從蠱室之中帶走了他的父親。

    因為有兩個,誰也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他的父親去了何處,聖女帶走了他,便以為其他的蠱蟹都死絕了。直到後來,當聖女帶著他去給妖帝磕頭的時候,他們兩個才發現,妖帝方剛中了醉月雪芽之毒,而那毒卻是源自他的父親。

    妖帝封鎖了出了兩隻醉月雪芽的消息,似乎是因為這違背了天理,若是傳了出去,會對子夜元君肚子裡的孩子更不利,天界會更加認為因為那個孩子的不該來,連天理都異常了。

    而祈帝也沒有立刻去解,他方剛中毒是有解毒的機會的,但是因為要解毒必須立刻前往天客山住下,還要詔令雪域領主雪域玲瓏前去,所牽連的干戈太大,怕引起動盪。妖帝索性就不解了,便錯過瞭解毒的時機。

    「所以……祈帝當年也是想過保下這個孩子嗎?」

    「應該是很想保護下來把。」毒師兄咂了咂嘴,神思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可是醉月雪芽之毒啊,比不要命還不要命。」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我哪裡知道?我都是跟著聖女去磕頭時才知道的,然後後來,妖帝的妃子請聖女去每日獻一碗心頭血為她醫治疾病,我們才知道了那個妃子曾經經手過醉月雪芽之毒。那麼定是她投的毒。」

    「我同你聊這些你自己聽著就好了,不過我相信你也不會說出去。」

    「嗯。」

    「不能讓清幽夢取成我的命。」

    「什麼原因?」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是我目前能挑選到的最合適的人選。」毒師兄的焦急已經溢在了眼中,不知道清幽夢會對他使用怎樣的手段,可是他要防著被清幽夢得到。

    「我需要做什麼?」醉月雪芽那是碰都不能碰的東西,妖界祈帝的妃子不過是經手投毒就需要天客山聖女每日一碗心頭血,那他若是經手了,上何處去求救。卻不知自己為何就答應了。

    「我出來時從天客山聖女那裡偷了特別的法器,你靈氣澄淨,你可以攜帶,但你切記不可打開法器,你受不住。」

    「靈氣澄淨就可以嗎?」

    靈氣是一個修行者的心氣,常言的幾大戒,越是清心寡慾的修行者,靈氣則越澄明。一個人的情緒起伏多因為受到了慾望的牽連,林蘇青的情緒與心態雖然很平淡,可是要說半點慾望也沒有麼,這話連他自己也不敢說。

    「若是起了慾望呢?」

    「哪要看是哪種,越是害人的想法就越糟糕,你可得隨時把持住。」毒師兄打量著林蘇青也不是哪種有害人癖好之人,「你見你小子一直挺安分守己的,沒有什麼害人之心。要不然你的靈氣怎麼會又淨又明呢。」

    不知……引清幽夢入局,騙取她的傳宗之寶九死還魂鎖,算不算害人之心呢……

    「那麼你呢?」林蘇青隔著面具深深的看向毒師兄,或許他擔憂的是醉月雪芽到了清幽夢手中會成為禍患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8
塵骨 第四五六章 有些事情,盡在心裡

    「我?取出了心腑就是死了吧。」

    空城說得很是輕描淡寫,如同只是嘆息酒涼了,風大了,雨下了。

    他不願意說為何從天客山出來,似乎牽扯著一個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他也不願意說如何遇到的清幽夢。

    「幫你送回天客山呢?」

    「送回天客山?」毒師兄空城只是微微提了提神,隨即又黯然下去,「妖界現在的平靜都是假象吶……」

    他沉吟了片刻,心中寂寂道:「之所以選擇你,便是不希望被有心人利用……妖界不能在同一時期有兩隻醉月雪芽。好了,你別再問了。」

    空城現在是科林的模樣,看起來與林蘇青一般年紀,從前不見此時的氣場,壓住了林蘇青,真的就不再問了。

    空城說,他昨天夜裡摸去天瑞院其實是想把自己交給神獸定瑞,可是定瑞說它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的存在,恐怕幫不了他。他也問了定瑞,是否能解了他這醉月雪芽,化作凡修也罷。定瑞卻沒有回答即刻就要驅趕他。

    妖界的醉月雪芽,是妖帝獨有的東西,定瑞說它也不敢碰。受不住,也惹不起。

    他說,聖女當時讓他離開妖界,切勿被誰發現,過了風口浪尖再召他回去,卻沒想到這個風口浪尖一起就是許多年,而這風浪到如今也是越打越高。離開妖界之後的他,一直兜兜轉轉的躲藏著,什麼危險什麼可能他都想到過,卻不曾料想到居然被清幽夢一個小丫頭給發現了。

    清幽夢當時承諾他,能夠幫他掩飾身份叫別人看不出來,但是有一個條件,即是十年之內妖界不召他回去,那麼她就要了。

    「那丫頭性情很硬,她當時就說『要麼你就殺了我滅口,但是你要明白,你殺的人是誰』。我是不得不答應。」

    不滅口,他的蹤跡就會暴露,而且清幽夢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滅了口他的蹤跡依然被暴露,而且還會鬧出大事來,幽冥界也不會善罷甘休。

    而清幽夢所說的幫他掩藏身份的辦法,就是用毒去壓制,於是才有了後來的胖胖的毒師兄。

    「你考三清墟時,那個試煉石沒有試煉出你的身份麼?」

    「能被試煉出來,我還叫空城麼?」科林模樣的毒師兄瞥他一眼,「我可以寄生於試煉石的術法之上,以術應術,試煉石如何曉得我到底會什麼。」

    總之,與清幽夢約定的時間眼見著越來越近,清幽夢越來越順著他的意思,想要冰蠶也不遠萬里的幫他帶來了,明眼就是在滿足他的遺願。

    可是出於種種原因,他都不能落到清幽夢的手上,也不能讓她去以醉月雪芽試驗九死還魂鎖。

    「我幫你。」林蘇青慎之又慎而道,「只是,我不能確定我是否始終如一,你知道慾望這個東西……」

    「慾望這個東西可大可小,誰說得上絕對。」空城明白林蘇青的擔憂,於是說道,「你只需要答應我,無論出於何種慾望你不可用我去加害他人。」

    「好,我答應你。」

    一壺酒,就是一個承諾。道義盡在酒中,流入心田。

    空城說,他最終應該回到妖帝的手中,如果時機到了,還請林蘇青能夠歸還。林蘇青也應了。

    於是,他們在幻境之中飲了許多酒,毒師兄借用林蘇青的術法把他珍藏的酒水都搬運來,

    他一邊感嘆著不曾想到林蘇青居然還會分身之術,一邊大飲特飲。

    「以後喝不成了。」

    當幻境散去以後,明月皎潔,山腰的生意盡都散去,夜風兜袖,酒意全無。

    堂堂的毒師兄空城,便成了小小琉璃瓶中的一枚泛著盈盈雪光的光團。

    那是醉月雪芽的精魄,便是毒師兄空城的心腑。

    突然覺得心裡空了,林蘇青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我起先……接近他是為什麼來著?」

    他想著袖中的琉璃瓶,心中又想起在幻境之中時,他問毒師兄:「你如何堅定我就值得你託付呢?」

    毒師兄還是擺擺手什麼也沒有說,他最捨不得的只有自己的酒,一說就停不下來,至於別的什麼也沒有心情。

    他們的攤位都還在,只是過了今夜,他的邊上就再不會有毒師兄空城了。突然明白了那片虞美人。

    ……

    一日一早,林蘇青照常出攤,倒是有人問他,他邊上怎的只見出攤不見空城人。他一概只答不知,來時就看見出攤了卻也不曾看見過他。

    不過,卻看見了清幽夢。

    「姑娘近日常來,是有什麼想買的麼?」林蘇青主動過去詢問道。

    他貿然出現在身後,尋常女子該驚一跳了,然而清幽夢卻只是斜了他一眼,道:「斂息凝神的功夫練得不錯。」

    「姑娘過獎,在下還需要多加練習。」

    練習好的笑容隔著面具她看不見,不過應該能感覺出來吧。

    見清幽夢吊著左邊的眉尾看著他,林蘇青笑了笑便由著她看,也由著她轉身就走,他跟著就是了。

    「你跟著我做什麼?」

    「想瞧姑娘要採買什麼。」

    「什麼意思?」

    「瞧到了姑娘想採買的事物,回頭在下也都備著。」有些話換成有些人來說,恐怕會很猥瑣,卻叫林蘇青說得坦蕩,便顯得沒有什麼多餘意思似的。

    「如今做買賣的競爭力這般大了?」

    清幽夢的話聽起來像是明明知道卻故意這樣問,卻也像真的就是這樣想的似的。

    林蘇青笑道:「呃……是,是,哈哈哈。」

    清幽夢走去何處,他便跟去何處,跟得不急不緊,不至於惹人煩躁,卻惹人注意。清幽夢大約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畢竟大家再心悅於她也知道惜命。

    林蘇青麼,沒所謂,大不了一個分身的事情。

    「你究竟想做什麼?」清幽夢惱羞成怒,幾次要摸向腰間的骷髏鞭。

    「姑娘不高興,在下就不跟了。打擾了,告辭。」林蘇青不疾不徐的行完禮便回去自己攤位前了。

    卻有心機藏著。他故意望著清幽夢那個方向,等到清幽夢迴頭來時,他立刻收回目光。一來幾次過後,清幽夢迴頭皺著眉頭了看了他片刻,轉身回山上去了。

    她一定不全是因為惱了。

    林蘇青拉過毒師兄留下的小馬扎,兜著手坐下,今日的事,已經畢了。

    感情這種事情,他雖不精專,但他也是懂的,急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6 19:58
第四五七章 師姐被抓了

    毒師兄下山不歸的消息過了幾日才驚動了天修院,首當其衝便查到了林蘇青這裡,在半山腰出攤的學子們都說最後與毒師兄在一塊的是他。

    唉,毒師兄呀,走都走了還給他惹來麻煩,要是被認出來了可怎麼好。

    林蘇青照準備好的回答,說自己歇了攤就下山去了,難道毒師兄沒有回去嗎?就沒了後話,對他這個最後的目擊者盤問得很簡單,卻對其他的本是三清墟的學子們盤問得格外仔細。似乎如他這樣的散修不值一提似的。

    看著天修院掌院蕪先生帶著大弟子們來來往往的盤問,林蘇青的汗毛都繃緊了,生怕被蕪先生給瞧出什麼來。

    不過,卻是在幾個弟子慌忙跑來耳語了幾句之後,那蕪先生衣擺一掀匆匆忙忙地就上山去了。

    怎麼回事?三清墟又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空城死了。」清幽夢的聲音乍然出現在身後,著實驚了林蘇青一下,於是將前幾天她說給他的話,還回去道:「姑娘斂息凝神的功夫真是優秀。」

    清幽夢眼尾掃了他一眼,沒有接話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孤高。

    「姑娘方才說……在下的鄰攤仁兄死了?怎麼會?幾日前他還生龍活虎的與在下過招來著,大家都看著呢,我拼盡全力都落了他的下風,他怎麼會說死就死了?還請姑娘慎言,這種玩笑開不得。」

    清幽夢終於拿正眼瞧他了,只是語氣依然不冷不熱,道:「他死在去往天瑞院的小路上。」

    林蘇青一回想,天修院通往天瑞院的確有一條小路,夕夜常走,是條懸之又懸極其陡峭的山路,那條路的寬度遠還沒有毒師兄的腿粗。

    「他不是天修院的學子麼?去天瑞院做什麼呢?」隔著面具裝傻是叫人看不出來的,而清幽夢恰恰不看他的臉,只看著他的眼睛和他的動作,彷彿肩頭多抖一抖就要洩露出真相似的。

    清幽夢卻道:「他中了萬年凍土之毒。」那一雙凌厲的眼神彷彿是在質問他。

    「姑娘做什麼這樣看著在下,在下不過粗淺散修,哪裡曉得你們三清墟的事情。」林蘇青聳了聳肩頭,攤開了手,無奈而道,「你該不會以為是我下的毒吧?」

    清幽夢皺了皺眉頭,思索著什麼,驀然道:「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往後最好慎言。」便轉身走了,匯入了盤查的監巡學子的隊伍之中。

    林蘇青看著那一隊面容冷峻的學子們,看著清幽夢冰冷的身影,方才那一句話是她的忠告嗎?看來清幽夢也不是看起來的那麼不近人情。

    直到盤問的隊伍走遠了,林蘇青的心思才開始動起來,方才擔心自己動起心思要惹來嫌疑,便從頭到尾連自己也假戲真做。

    毒師兄死在去天瑞院的路上,死因是中了的萬年凍土之毒?

    線索與毒師兄同他說的一樣,毒師兄也同他說自己是因為雪底冰蠶落入了酒中而誤中。可是……他若是在去天瑞院的路上就死了,那後來的毒師兄是誰?!

    那個臉上帶著定瑞所傷的傷口,寄生於他的術法之上,在幻術之中給他講來龍去脈的是誰?

    毒師兄空城,科林也是空城,這個想必清幽夢是知道的。無論他有多少個身份,空城只有一個,而空城因為萬年凍土之毒死在了去往天瑞院的路上。

    那麼……林蘇青不禁覺得揣在袖中的那枚琉璃瓶透出陰瘆瘆的涼意,涼得他汗毛都豎起來。

    他不禁又想到,雪底冰蠶是清幽夢親手帶給毒師兄的……那帶回來的那隻雪底冰蠶食用過萬年凍土這件事,清幽夢她知道嗎?

    越想越心驚肉跳,該不會是她故意的?

    所以毒師兄急於交付出自己?難怪他那日總是說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可是……可是不對呀,毒師兄說定瑞解了他的萬年凍土之毒呀。

    不過轉念又一想,毒師兄那個人,裝模作樣起來比他林蘇青還要爐火純青,說過的話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也看不出來分別。

    難道只能去問一問定瑞?

    但有一點是……林蘇青手揣進袖中,指尖探著琉璃瓶寒徹徹的冰冷想到,毒師兄是在幻境之中交付的精魄,出了幻境以後精魄依然在,說明精魄是實物並非幻術,而……卻是沒有毒師兄的屍體。

    世間所謂的至毒是醉月雪芽的心腑,其實是凝在心腑之中的精魄罷。

    那麼……毒師兄如果真的在來見他之前就已經死了……那麼後來的那一整天,包括與他過招的人是誰呢?是幻術麼?

    那……他……不,包括整個半山腰的修行者們,又是幾時中的他的幻術呢?

    而毒師兄又說,幻術並非自己所施,而是寄生於他林蘇青的術法之上,實際是林蘇青依照他的想法施展的……

    「我又是幾時被他寄生的?」林蘇青心道,可謂一番驚心動魄,「我的幻術居然可以施展得這樣宏大麼……」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潛力如此之大?是因為被寄生所以才能如此,是應的毒師兄的念力,那麼往後憑藉他自己本身的念力,是否也能施展得如此宏大呢?

    毒師兄這個人啊……奇了。把自己活成了別人心中的謎題,又同時為別人指點出許多迷津。

    ……

    又過了幾日,毒師兄的死已經不成秘密了。下來半山腰的學子們難免聊起,難免被問起。

    「你說怪不怪,一個慣於用毒的卻被毒給毒死了。」

    「嘖嘖,死狀太慘了,據說五臟六腑都爛透了,懶得只剩下殼了。要是再晚些發現,恐怕整個兒都爛成泥了,誰還知道他是誰。」

    「是呀,蕪先生也說了,再晚一天發現,那就什麼線索都沒了,就要下山去抓毒師兄問罪了。」

    如是聽著……林蘇青忽然又覺得那萬年凍土之毒,莫非是毒師兄自己給自己喂的?

    「聽說投毒的嫌疑人被關起來了。」

    「誰呀?」

    「還能是誰,就那個,那個天修院十大弟子之一的那個,那個……」

    「清幽夢?」

    「對對對,就是她,挺美的一個姑娘。」

    「搜出來她有萬年凍土了麼?」

    ……

    毒師兄把清幽夢算計進去了?可是想也不會,倘若整個三清墟真的只有清幽夢獨一個持有萬年凍土,那她就更不可能去下毒了不是?

    這個關係三清墟不該不明白,那為何還要把她關起來?

    林蘇青驟然想起清幽夢幾日前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來「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往後最好慎言。」

    呼地一陣涼風打心尖上掠過,清幽夢他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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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