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44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6:32
第七卷第八章爭霸天下


  紀空手的心中一動,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心頭流過。他忽然發現,無論是至理,還是名言,絕不是一成不變,雖然張良與五音先生這般人物斷定自己會與天下無緣,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預料到未來的命運呢?

  難道說只有無情的人才可以成為這個亂世的真主嗎?

  “這絕對不是惟一的答案,我相信自己,更相信人性中會有美好的一面。只要生命不息,我絕不放棄!”紀空手在心中喃喃道,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經意間湧起了一股強大的自信。

  他之所以自信,是因為他本就不是甘於屈服命運的人,在亂麻一般的未知世界裡,他似乎隱然看到了一線生機。

  △△△△△△△△△

  “你似乎受過極重的內傷,可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卻奇蹟般地好了,難道說你遇上了奇遇不成?”五音先生微閉眼眸,伸手搭在紀空手的脈息之上,神色變了一變道。

  他們此刻已出了峽谷,正在一處高地上歇息。在紀空手的提議之下,他們並不急於趕路,而是在等待著神風一黨的到來。

  神風一黨負責清除五方寨中暗藏的敵人,在扶滄海的率領下,他們已經摸清了對方的人數,與五音先生約定同時動手,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他們應該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

  紀空手之所以並不急於行動,一來是此地離戲水並不太遠,過早設伏,一旦對方有人探路,容易暴露;二來他與虞姬早有約定,按照霸上的婚俗規矩,從娘家上路,途中須有三日行程,就算男女兩家相鄰,亦要等足三日方可成親,以合二三之數,遵循人倫。這樣算來,等到劉邦到達戲水,還有兩日之數,時間上並不緊迫;三來他此次的行動,必須要藉助神風一黨的眾多精英,譬如土行、水星等身懷絕技之士。此次行動,已經關係到生死存亡,對紀空手來說,絕不能出一點紕漏,否則自己這一番心血便要付諸流水。

  在紀空手的身邊,正靜靜地坐著紅顏,她痴痴地望著紀空手略顯消瘦的臉型。經過了這一次的生離死別,她終於明白,今生今世自己恐怕是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當她聽到父親的說話時,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道:“你原來吃了這麼多的苦頭,難道說這個天下的歸屬,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紀空手輕拍了一下她的香肩,眼神一暗道:“你生在名門豪閥,遠不知百姓疾苦,可對我這樣一個出生市井、長於市井的乞兒無賴來說,卻深知一個明君對於天下蒼生的重要。一個真正的明君,他是不會想到他個人的安危榮辱的,其一言一行,隨時可以影響到這天下間每一個人的一生命運,所以我自小衣食無靠、夜宿街頭之時,就暗暗地在心裡對自己發誓:有朝一日,如果我成為天下之主,我一定要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為衣食而愁,再也不用為病痛而苦。 ”

  他滿含深情地說著自己心中的抱負,彷彿從前的一幕幕往事又在眼前流過。這幾年來他行走江湖,走過千村萬鎮,目睹了天下百姓流離戰火之中,飽受兵災之禍,承受著妻離子散、背井離鄉的災難,這不僅勾起了他的切膚之痛,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爭霸天下的決心!

  他的每一句話,都令五音先生唏噓不已。雖然五音先生還沒有紀空手這種感同身受的經歷,但是他對天下百姓遭受的苦難深深同情,他始終認為,一個人生於世間,就擁有生存的權利,如果說一個人連自己生存的權利都不能保障,那麼這是社會的悲哀,也是人類的悲哀。

  這也是他何以會鼎力相助紀空手的原因,如果說他有私心的話,為了愛女,他寧願紀空手歸隱鄉田,不問世事,就這樣平安幸福地度過今生一世。可是到了現在,他卻發現,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紀空手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甘於寂寞之人,而是一條人中之龍,可以騰飛於九天之外的一條巨龍。

  更讓五音先生感到驚訝的是,自從紀空手出道江湖以來,他所經歷的每一戰都凶險萬分,可以說九死一生。無論他當時的武功是否高明,無論他遇上了怎樣的敵人,最終他都奇蹟般地化險為夷,在這江湖之上留下了一段段令人瞠目結舌的傳奇。

  五音先生人在江湖數十年,閱歷不可謂不豐,見識不可謂不廣,就他而言,面對紀空手創造的這些傳奇,連他也不得不嘖嘖稱奇。

  他忽然想道:“這也許就是運氣使然吧!”既然是運氣使然,他突然悟道:“一個人既有這等運道,莫非上天注定了他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宰之人?”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膽大的假設,甚至推翻了他原有的固定思維模式。他歸隱多年,每每翻閱史書,便會驚奇地發現自軒轅黃帝開創史前文明以來,歷朝歷代,但凡是憑武力爭奪天下者,無一不是惟我獨尊、冷酷無情的獨夫,便是大秦始皇一統天下之時,也令行天下,自稱“寡人”,可見這絕對不是歷史的巧合。

  以五音先生所擁有的大智慧,既然這不是巧合,就必定有規律可查。在他翻閱了歷代史書之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無情之人未必能得到天下,得天下者卻必是無情之人!

  這也是一直他不看好紀空手的原因,為了讓紀空手打消爭霸天下的念頭,他甚至用上了非常手段,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暗暗揣度道:“凡事總有例外,以紀空手多情多義的性情,或許爭霸天下尚有不足,但他的運道不錯,或許可以彌補。”

  想到這裡,五音先生的心情豁然開朗。如果紀空手能夠成為這亂世中最終的勝者,未嘗不是天下百姓之福,以他悲天憫人的性情,以他超越常人的智慧,也許從此之後天下太平,盛世復現,百姓安居樂業。

  五音先生聽著紀空手講述著他對天下百姓飽受疾苦的感受,深深地凝視著紀空手深沉的臉龐,緩緩地道:“要想把拯救天下蒼生作為自己一生的抱負追求,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它不僅需要此人有鋼鐵般的意志,堅韌的毅力,還要能吃的苦中苦。所以在這個時候,你一定要想好,進則爭霸天下,是否有終,尚是未知,但其中所受之苦,只怕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是以必須要有十分的心理準備;退則歸隱山林,攜妻生子,盡情於山水之間,一生無憂無慮,可以頤享天年。”

  紀空手默默地沉思了一會,這才答道:“這是一道不易解答的難題,也是我自己心中的一個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是我想——”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眼中閃現出一道激動的神情,滿腔豪情地道:“如果我此時放棄,我這一生之中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因為我沒有為 自己的理想而全力以赴!”

  紅顏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秋波盈盈,似有一分幽怨,更有幾分理解,輕聲道:“只有胸懷天下的男兒,才是女兒家心儀的對象,我想自己也不例外吧,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裡,都請帶上我!”

  她的話語很輕很淡,但聽在紀空手的耳中,卻感到了她對自己的這一腔癡情。他已無言,只是輕輕地拉住了紅顏伸來的小手,似乎天地間再無任何東西可以將他們分離。

  五音先生只能默默地離去,他知道在這一刻,自己只是一個多餘的人。能看著自己的愛女如此享受著溫情的一刻,他心裡著實高興,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多餘而影響到他們,自討沒趣。

  “唉……”就在兩人默默相對之時,紅顏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其中的幽怨之情,讓紀空手驀感心驚。

  “顏妹,你怎麼啦?莫非你心中有事?”紀空手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極是愛憐地道。

  紅顏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我的心中只裝得下一個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覺得,這次回來,你彷彿變了一個人般,心事重重的,讓人見了好生不忍。”

  紀空手心中一驚,沉吟半晌,終於下了決心道:“我的確心中裝了一樁事情,卻不知當講不當講,但是顏妹,我不想瞞你,也不想騙你,因為在我的心裡,我始終把你當作是自己這一生中最最親近的人。”

  紅顏的臉上抹出一層淡淡的紅暈,酡紅如醉,深情地凝視著紀空手的眼睛道:“有你這一句話,我便知足了!紀大哥,我也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紀空手道:“你縱不問,我亦要說。”當下將自己與虞姬的這段感情一五一十地講述出來,說完之後,心中雖然忐忑不安,但臉上卻無怨無悔。

  “你又何必說出來呢?其實你縱然不說,我亦感覺得到,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虞姬這般有情有義,敢作敢為,比起她來,我可差得遠了。 ”紅顏輕輕一笑道,似乎毫不著惱。

  “你難道一點也不怪我麼?”紀空手又驚又喜,紅顏此舉大出他意料之外。

  “我怪你做啥?莫非在你的眼中,紅顏是一個不明事理、只吃乾醋的惡婦?”紅顏嬌聲一笑,嗔道。

  紅顏的反應簡直令紀空手無所適從,不知是福是禍,當場僵立,呆若木雞。

  “我只恨當時自己不能陪伴著你,不能像虞姬那般為你做些什麼。能如虞姬這般,心中想到什麼,便敢作敢為的奇女子,讓紅顏好生敬佩,我又怎會這般小家子氣,好端端的怪起人來?”紅顏輕靠在紀空手的肩上,很是大度地道。

  紀空手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難題竟然如此輕易地解決了,心中的喜悅真是無以復加,他環摟紅顏細腰,手落處柔若無骨,溫暖膩人,真個是愛煞人也。

  紅顏的身體頓起一陣強烈的顫抖,以微不可聞的低聲道:“你怎地不問問我,剛才我想問你的一句話究竟是什麼?”

  紀空手雖與紅顏相識已久,但這般親近實在少有,想到懷中美人如此體貼自己,心中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迷迷濛蒙中,乍聽紅顏開口說話,不由怔了一怔,道:“你想問的不就是這件事情嗎?”

  “非也。”紅顏的聲音低如蟲蟻,如蘭香般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柔聲道:“我想問的是,紀大哥,你既然這般疼我、愛我,為何又不親親人家?”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已是幾不可聞,整個臉頰一片通紅,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紀空手驚喜地捧起了她的俏臉,深情地道:“我怎會不想呢?簡直日思夜想,偏偏又怕你著惱,若是得你允准,從此之後,便是將你整日含在嘴裡,猶嫌不夠。”

  他不再猶豫,而是採取了最霸道的方式,以最直接的方法尋到了紅顏的香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香舌入口,舒卷有度,兩人身體相貼,雙口並舉,這般廝纏下去,只要是成年男女已難消受,何況這兩人之間你情我願,正是愛煞對方的時候?

  個中反應,可以想像,這一吻之長,讓雙方俱有窒息之感,只有到了這一刻,在紀空手與紅顏之間,才將一腔相思之苦盡化甜美,在雙嘴之間交流著情熱的滋味。

  “呵!紀大哥,不要!”紅顏突然“唔……”了一聲,將嘴掙脫,又羞又急地道。因為她在情熱之間,已經感到有一隻大手伸入了她的衣領之間,按在了她溫膩堅挺的處子肉峰之上。

  她掙扎了一下,整個人愈發顯得嬌軟無力,自懂人事以來,從沒有一個男人的舉止會令她這般意亂神迷,手足發顫,胸口處更似有隻兔子般七上八下地跳個不住。

  而更讓她感到驚慌的是,在紀空手輕重有度的揉捏下,自己的酥胸愈發硬挺,感受著這只有力的大手遞傳過來的無限快感,她實在不曉得面對情郎的這番熱情的愛撫,自己究竟是該拒還是該迎。

  她無力地“嚶嚀”一聲,心中的防線近乎崩潰,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面對愛,任何抗拒都是蒼白無力,因為自己根本就抗拒不了這種讓人銷魂的滋味。

  她不再言語,而是微一用力,往紀空手的身上緊貼過去。這一次,她是自動地獻上了嬌豔欲滴的紅唇,任憑這使自己心醉的情郎品嚐個夠。

  兩人的熱情與愛意如爆發的火山般噴發開來,燃燒著各自的身心,情到深處,發乎自然,誰也不想讓這充滿濃情的慾火就此熄滅。

  兩個年輕的軀體在瞬間相擁,劇烈地交纏廝磨,就在雙方都無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慾火之時,一陣急促有力的馬蹄聲從峽谷深處隆隆傳來。

  紀空手的頭腦忽地清明起來,整個人冷靜下來,輕輕推開紅顏道:“扶滄海他們回來了。”

  紅顏似乎依然還沉浸在情熱之中,“唔……”了一聲,將頭深深地埋在紀空手的懷中。

  △△△△△△△△△

  劉邦終於率隊走出了霸上。

  果然不出紀空手所料,劉邦這一路人馬的數量不逾千人之數,但這數百人卻全是問天樓的精英,除了鳳五、樂白等幾張時常出入江湖的熟臉之外,劉邦幾乎傾盡了問天樓一樓之力,可見他對這次鴻門之行的看重。

  在這一路人中,除了問天樓的精英之外,還有兩人卻並非樓中之人,但在劉邦的眼中,這兩人的重要性更在樓中人之上,因為他們就是謀臣張良與將軍樊噲。

  樊噲之所以能得到劉邦的器重,是源自於他的忠心與辦事幹練得力。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講義氣,是以紀空手約戰霸上一事,劉邦根本就沒有讓他知道。不過此次深入項羽軍中大營,凶吉未卜,身邊若無一員猛將相伴,是謂不勇,所以劉邦毫不猶豫地將他也帶在身邊,希望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而張良從軍不過半月之久,劉邦能對他另眼相看,一來是因為張良的確是軍事上的一大奇才,機謀善變,思慮周全,而且可以審時度勢,洞察危機,頗有急智;二來則是他與紀空手在得勝茶樓的那段對話由密探口中傳給劉邦後,終使劉邦放下了心理上對他的防範。因為在劉邦看來,一個人能夠捨棄個人的好惡情感而去追求遠大的理想,無疑是自己難得的知音,更是同道中人。所以惟有這樣的人物,才是自己可以最值得信賴的,所以他將張良引為心腹。

  在劉邦的身邊,韓信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經過數次接觸之後,劉邦愈發覺得韓信才堪大用,絕不是衛三公子口中所說的應該小心提防之人。就拿這一次出行來說,若非韓信出謀劃策,虞姬又怎會心甘情願地隨之前往鴻門?

  韓信的計謀說奇不奇,說怪不怪,它的靈感竟然出自於紀空手身上。當時他之所以有把握說動虞姬出嫁,無非是選用了“李代桃僵”之計。

  既然紀空手已經出逃,那麼虞姬肯定還不能知道紀空手確切的消息,既然如此,只要派人假扮成紀空手的模樣,然後讓虞姬在無意之中遠遠看到,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竟會是一個騙局。

  只要讓虞姬確信紀空手落在了他們手中,也就可以以此作為要挾,逼迫虞姬下嫁,等到她事後知道真相,那時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當時劉邦一聽此計,便覺可行。因為他始終覺得,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連死都不懼,也必然不會在乎自己的名節與身體。為了逃過眼前的劫難,他連父親的生命尚且不惜,何況是一個女人的名節?

  照計施行,虞姬果然中計。她此刻坐在一輛四馬並行的豪華大車之內,手撐粉頸,眼斜窗外,似乎還在擔慮著紀空手此刻的安危。

  “小姐,吃點東西吧,你快整整一天未進食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袖兒托著一盤精美的茶點,跪坐在虞姬身前,輕聲勸道。

  “我不餓。”虞姬回過頭來,淡淡一笑。她的臉似乎紅了一紅,抹過一絲動人的嬌羞,因為她剛才所想,竟是那一夜與紀空手的閨房之樂,她可不想讓人看透她的心思。

  袖兒自小侍候虞姬,兒時為伴,長大為婢,又怎會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不由輕嘆一聲,道:“為情而痴,為情而苦,也只有紀公子這樣的男兒,才值得小姐這般情動,茶飯不思。”

  虞姬嘴角泛出一絲甜甜的笑意,道:“像紀大哥這樣的男兒,難道你就不動心嗎?”

  袖兒臉上一紅道:“所謂佳人配英雄,像紀公子這等英雄,豈是我這等奴婢可以痴心妄想的?也只有小姐你這般的國色天香,與紀公子才是天設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願。”虞姬神色一暗,幽然嘆道:“如果說我和紀大哥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良配,就應該讓紀大哥遠走高飛才對,可惜的是,他還是沒有逃出劉邦的手心。”

  “為了紀公子,所以小姐才答應劉邦,前往鴻門?”袖兒皺了皺眉,似乎並不理解虞姬的這個決定。

  “換作是你,只怕你也會這般決定。”虞姬的眼光透過窗外,望向無盡的天際,淡淡笑道:“只要你真的深愛著一個人,就會發現,愛一個人並不是要得到什麼,而是在於付出,付出你的感情,付出你的身心,甚至付出你的生命,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一旦付出,不求回報,惟有如此,你才算真正愛過一回。”

  “可是小姐為了紀公子而嫁給項羽,紀公子又怎能理會得小姐你這片苦心呢?”袖兒搖了搖頭,依然不解地道。

  虞姬笑了笑道:“他能否理會在於他的心,你是否為他作出犧牲在於你,只要心中無怨無悔,又何必計較這些事情?”

  袖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愛既然如此痛苦,不如當初不愛。”

  虞姬“扑哧……”一笑道:“你還小,當然不會明白這其中的滋味,等到你遇上了自己心愛的男子,只怕你就會說,雖然愛是這般痛苦,明知如此,卻無悔當初愛過。”

  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甜蜜,並不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感到悲傷,當她不經意間看到袖兒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忽然醒悟,袖兒已是二八年華,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又怎會不懂這愛的含義呢?她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讓自己開心一下。

  馬車夾在這支隊伍之中,一路上只聽得馬蹄得得,車輪轆轆,除了虞姬與袖兒之間偶爾交談幾句外,竟然不聞半點人聲,可見劉邦帶兵軍紀之嚴,能在數年之內躋身強豪之列,並非偶然。

  劉邦才出霸上未久,就隱隱感到心中有些不太對勁,但是他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只能嚴令三軍,嚴陣以待,以防突發事件。

  當他與衛三公子見過面後,就似乎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兆,認為在自己與紀空手之間的恩怨並未了結,真正的惡戰還在後面。

  此刻衛三公子的頭顱,已經用香粉、樟腦等防腐藥物特殊處理之後,靜靜地躺在劉邦身邊的一個正方形的檀香木匣之中。當衛三公子命令鳳五出手的那一瞬間,劉邦並不悲傷,只是感到渾身麻木,整個人異乎尋常地冷靜。

  誰也不會看著父親死在兒子的面前而無動於衷,就算一向無情的劉邦,也不例外,不過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因為為了復國大計,他們父子已別無選擇。

  “您安息吧!總有一天,孩兒會讓敵人的鮮血來祭祀您在天的亡靈!”劉邦暗暗在心頭髮出複仇的誓言,面對這檀香木匣,他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壓抑已久的苦痛,無聲地流下了淚水。

  他也是人,自然就有人的感情,雖然在人前,他要保持自己剛毅堅強的形象,可是當他一個人獨處車中時,才露出了自己身心俱疲的真相。

  不過縱然是真情流露,也只能是限於一時,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來供他揮霍,他必須在這幾天的行程中,尋找到對付項羽與紀空手的辦法。

  正如紀空手所言,對付項羽,惟一有效可行的辦法只有衛三公子的頭顱,只要劉邦獻出衛三公子的首級,誰還會懷疑在劉邦與衛三公子之間存在著不同尋常的關係?而且有了虞姬,項羽有懷抱美人歸的得意,又豈會讓這事情煞了風景?

  所以要對付項羽似乎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對付紀空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6:34
第七卷第九章奇計殲敵


  對劉邦來說,他從來就沒有小看過紀空手,以前如此,現在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個紀空手已足以讓他感到了頭痛,而一個擁有神風一黨、知音亭以及新出現的西域龜宗這數股力量的紀空手,就不僅僅讓人感到頭痛那麼簡單了,不僅可怕,而且恐怖!

  他相信衛三公子的判斷,紀空手約戰霸上,只是一個陰謀的開始,而不是一個陰謀的結束,而這個陰謀顯然是針對自己而來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劉邦根本不知道這個陰謀究竟是什麼,也就無從知曉它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這讓劉邦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驚,現在他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步步小心,隨時防範,這使得劉邦的心頭異常沉重。

  不過第一天的行程很快結束,並未出現劉邦預想中的危險,可是當他們穿過一片廣闊無邊的平原,來到戲水河畔時,他的眉鋒輕輕一跳,莫名之中感到了一股濃烈的殺機,已經瀰漫了戲水兩岸的整片荒原。

  這是高手的直覺,更是一個超一流高手所擁有的預判能力,雖然誰也不知道劉邦的武功究竟如何,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絕對是一個超級高手。

  “通知隊伍立刻停止前進,等待探報的消息!”劉邦沒有猶豫,而是迅速作出了反應,雖然他還不能確定這股殺氣的來源,卻可以肯定這股殺氣的真實存在。

  這已足夠,只要證明了殺氣的存在,就預示著危機的來臨,雖然劉邦不能推斷出危機爆發的時間,但他心裡清楚,這將是他這一生中從未經歷的一場大危機。

  他下車觀望,似乎想找到這股殺氣的來源,可是當他靜心運氣,將自身發出的氣機滲入空中時,他卻驚奇地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找到這股殺氣的來源!也就是說,就在他下車的一刻,這股殺氣竟然收斂無形,彷彿是這個世間從來都未曾有過這股氣息的存在。

  河水東流,舟楫橫渡,輕風舞動,林木輕搖,放眼望去,這荒原之上一片美景,顯得異常靜謐,但這並不能消除劉邦心中的戒備之心。

  此刻已是秋末冬初,黃花凋零,樹木肅殺,在夕陽斜照之下,大地一片金黃。

  劉邦並沒有欣賞這種盎然秋意的雅興,雙手背負,昂首觀天,看似極度悠閒,其實在用心去感受著那股殺氣的再次出現。他相信只要那股殺氣一旦出現,絕對逃不出他異常靈敏的感官捕捉。

  可是他卻失望了,他沒有等到這股殺氣的出現,卻等來了探子的消息:“方圓五里之內,並無異常情況。”

  “再探,範圍擴大到十里之內!”劉邦冷冷地看著這十幾名氣喘吁籲的探子,絲毫沒有一絲同情。

  探子已去,樊噲卻來了。

  “禀沛公,屬下已經率領手下準備好了架橋所需的樹木,只待一聲令下,可以在半個時辰之內實現通行。”樊噲走路便如一陣急風,就像他的人一樣,永遠保持著極高的效率。

  “再等等看。”劉邦眼中露出一絲欣賞之意,一閃即沒,代之而來的是冷峻:“你準備用三分之一的人馬架橋,所需時間不變,其它的戰士擔負警戒,隨時應付突發事件。”

  樊噲臉上流露出一股詫異,並不明白劉邦何以會這般小心翼翼,不過他對劉邦的命令從不置疑,毫無條件地堅決執行。

  邦繼續在等待著那股殺氣的出現,卻依然一無所獲,似乎那暴露殺機的敵人,突然間就融入了這荒原中的草木之間,讓人根本無法察覺。

  劉邦面對這種現象,甚至有些懷疑起自己的直覺只是一種錯覺,心中暗道:“難道說自己這些天來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之中,才致使神經錯亂,在判斷上出現了誤差?”

  重新等到探子的回報之後,他決定不再猶豫,因為按照計劃,他必須在今天渡過戲水。

  “架橋!”劉邦發出了命令。

  一聲令下,近三百名戰士霍然而動,十數人同時抬起一根巨木,步伐整齊地向河道沖去。

  這些人無疑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是以工程進展的異常順利,其餘的近六百名戰士無不揮矛持戈,列隊整齊,護住七八輛大車,對劉邦下達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執行著……

  只有在這一刻,劉邦的臉上才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這些問天樓的戰士雖是江湖之人,但問天樓的紀律一向嚴明,是以這些戰士更是劉邦十分器重的精銳,雖說人數不多,但身負武功,個個都可以一擋十。

  “我有這般驍勇的戰士,面對強敵,又有何懼?”他放下心來,對剛才的那股殺氣已不似先前那般在意。趁此閒暇,他回頭看了一下載著虞姬主婢的大車,卻見張良一身儒衫,策馬跟在車後,正指揮著一幫戰士團團將大車圍在中間,以防敵人偷襲。

  劉邦不由得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張良能在短時間內作出如此反應。毫無疑問,此次鴻門之行的重點就在虞姬與衛三公子的頭顱之上,張良能急他所急,事先防範,可見目力犀利,不愧是謀臣之才。

  “若要得天下,像張良、樊噲這等良臣猛將該是多多益善才是,惟有如此,才可以分我之憂,不至讓我費盡心血卻徒勞無獲。”劉邦有所感觸地心中暗道。

  樊噲大步行來,拱手見禮道:“沛公,橋已架好,還請示下!”

  劉邦微微一怔,道:“怎麼速度如此之快?”他自入關中之前,已經對關中各地的地勢河流了若指掌,以戲水的河道寬度,若要架好一座木橋,半個時辰已是最少的時限。他絕對沒有想到此橋架得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樊噲忙道:“這河道並不如事先預計的那麼寬,河水也淺了許多,是以架起橋來並不費力。”

  劉邦微一沉吟道:“莫非這是因為到了初冬時刻,正是枯水之期?縱是如此,據本公了解,戲水歷年的水位紀錄似乎也並沒有這麼少的流量!”

  “屬下也不明就裡,也許是今年氣候不同,是以流量減少也說不定。”樊噲覺得劉邦實在太過小心,畏手畏腳,怕東怕西,像是一個喋喋不休的太婆一般,渾不似他往日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

  “既然原因不明,我們就應該更加小心。”劉邦晃了晃頭,似乎想打起精神道:“不知為什麼,本公心裡總有一絲不祥的預兆,覺得這地方總有些古怪,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傳令下去,隊伍分三撥行動,由本公與張良打頭陣,你與韓信居中,寧戈護著虞姬押後,間距相隔百步左右,以最快的速度過橋。”

  樊噲雖然心中覺得劉邦此舉未免多餘,但見他一臉肅然,只得領命而去。

  軍號響起,三軍整裝待發,劉邦緩緩地回頭看了一眼隊伍,大聲喝道:“出發!”手腕一振,馬鞭在空中旋了一個圈兒,當先向橋上而去。

  踏上這臨時架設的木橋,聽著流水潺潺的聲音,劉邦望著戲水兩岸初冬的風景,也似乎為自己的擔心感到多餘。

  他的目光所到之處,正是對岸的一片土地,光禿禿的枝丫伴著漸寒的河風,與荒原上大小不一的山石構築了一種肅殺的基調。他的目的不在於這些山水,而是在乎那山水背後隱藏的東西,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寧可自己多餘,也不願意毫無防備地遭人襲擊。

  他一路小心地踏馬前行,快至對岸時,突然眉鋒一跳,看到了岸邊的河灘上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

  若非是他在無心中看到,其實這種現象並不能引起他太大的注意,可是既然被他看到,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這河灘之上,出現了兩道水線。低的一道水線正是此時河水流過的痕跡,而高的一道水線卻緊貼著河岸的草地。在這兩道水線之間,除了一片光禿禿的鵝卵石外,還有水漬未乾的痕跡。

  這種現象若換在平時,絕對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是劉邦此時心中卻吃了一驚,迅速地尋求這種現象存在的原因。

  出現兩道水線,這說明了河道落差的高度,在水線這間出現水漬未乾,說明了這種水深落差的形成就發生在一二日之間。如果說此時是在雨水充足的夏季,河水暴漲暴落,尚有因可尋,可是問題在於,此時是在枯水的冬日,哪裡來的這般大起大落的流量?

  這只能說明,這一切只是人為而成!

  想到這裡,他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大喝一聲道:“加速前進,趕快過橋!”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得河水上游傳來隆隆之聲,一道白色的蒼龍奔騰而下,捲起怒濤無數,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衝瀉而來。

  劉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論自己如何算計,最終還是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中。

  瞬息之間,他全然清楚了對方的詭計:對方算準了自己等人通過戲水的地點,然後在河道上游選擇了水道狹窄的一處,築堤攔水,一旦自己等人架橋通過,立馬決堤,以水淹為奇襲,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他不由恨起自己來,明明對方的詭計在樊噲架橋之後已現端倪,可是自己一時不察,竟然還是掉入陷阱。

  不過他迅速清醒過來,知道此時不是後悔的時候,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怎樣使己方的損失降到最低的限度。

  他揮鞭奮蹄,躍上河岸,迅速發出指令,命令已經上橋的戰士以最快的速度向兩岸飛退,耳中聽著怒濤驚吼,眼中所見狂浪滔天,水勢之急,令劉邦感到人力的渺小,自己枉為一軍之帥,卻只有聽天由命的份兒。

  “嘩……嘩……”水聲愈發逼近,從劉邦發現怒濤狂浪,到水勢沖向木橋之時,整個過程最多不過三息時間。

  三息的時間,是多麼的短暫,數百名戰士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間裡作出太快的反應。當劉邦的示警聲喝出,只有少數的戰士迅速向橋的兩端作出了進與退的動作,餘者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潮之水捲起數丈巨浪,飛瀉而下,由數百根巨木連接的橋身根本承受不了巨大的衝擊之力,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白浪沖過,木橋頃刻間化為無形。

  數百名戰士身不由己,迅速被狂浪席捲而去,只有幾十名水性好的戰士強行搏浪,拼命掙扎,無奈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頃刻之間,數百名驍勇善戰的勇士在這洪流沖擊之下,沒有作出一絲反抗,便葬身魚腹。其情其景,慘烈之至,便是劉邦的臉色也陡然一暗,似乎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但是他根本沒有時間來宣洩自己心中的悲痛,就在這時,他又在莫名之中感到了一股濃烈的殺機!惟一不同的是,這股殺氣已經很近很近,彷彿就在眼前的這片山石林木之中。

  他的心中一凜,環顧身邊,除了張良、韓信之外,就乘下幾十名僥倖生還的戰士,雖然這突至的洪流只捲走了劉邦三分之一的戰士,可是餘者全在對岸,隔著一條大河,根本不能起到救援之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達肺腑,盡快地讓自己從這場突變中冷靜下來。他心裡清楚,此時此刻,任何失誤都有可能導致自己英名不再,對方既然已動殺機,那麼真正的危險馬上就會來臨。

  當他冷靜下來時,心裡忽然又湧現出一個問題:“對方是誰?是項羽還是紀空手?”

  不過他很快就將項羽排除在外,原因十分簡單,如果項羽真的有心對付他的話,無論採取什麼樣的方式,他都死定了,又何必這樣費力地安排這個陷阱呢?

  他與韓信的目光相對一起,半晌之後,韓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沉凝地點頭道:“沒錯,只有紀空手才會想出這樣可怕的陷阱!”

  劉邦的牙齒頓時咬得“喀喀……”直響,恨不得將紀空手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地撕咬下來,方才解心頭之恨!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一個流落市井的小無賴,竟然會成為自己今生最大的對頭。

  他有很多的理由來恨紀空手:自從紀空手現身江湖以來,不僅與問天樓爭奪登龍圖,而且害得他為了取信項羽而不得不將自己父親的頭顱也作為釋疑的證據獻上,並使自己此時處於一種風雨飄搖般的險境!他甚至恨虞姬何以喜歡的是紀空手,而不是他劉邦!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他先借神農之手想害死紀空手,紀空手又怎會不認他這個一向敬重的兄長與朋友呢?

  有果必有因,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做人如果不懂得這個道理,他又怎能做成一個真真正正的人呢?

  就在此時——

  “嗖……”地一聲弦響,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如一道電芒迫至。這一箭不止是快,而且準,更讓人心驚的是,當箭芒迫至劉邦面門一丈處時,突然箭桿一爆,斜分三支,一箭射向劉邦的胸口,另兩箭卻對準了劉邦的座騎。

  “流星子母箭?!”劉邦心中驚叫了一聲,會使這種箭法之人,出在西域龜宗,但能使得這般精妙者,這世間似乎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車侯!

  這箭不僅手法巧妙,而且力道奇大,一入虛空,便帶出無數的氣旋,呼嘯而至……

  劉邦沒有拔劍,也不能拔劍,而是抬起了手,似乎想憑一隻空手來接下這三點箭芒。他心裡清楚,車侯的箭出,絕對是不同凡響,即使自己拔劍,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將之擊落,可是他別無選擇。

  他此時身處險境,面臨敵人的層層埋伏,已到了生死攸關之際,現在最需要的是鼓舞起手下戰士的士氣,惟此尚可一搏。

  所以他的手已抬起,平伸虛空,體內的勁力瞬間提聚至整條手臂,關節暴響間,猶如一場即將爆發的大雪崩,隨時準備崩裂……

  風徐徐吹來,擠不進這充滿霸殺之氣的空間。既然擠不進,這空間裡又怎會有風?

  不僅有風,更有無數氣流在交織竄動,猶如惡魔狂舞,更似群鬼跳動,整個空間充斥著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

  地上的草木、泥石、枯葉、水漬,彷彿也在剎那之間變得狂野,瘋狂地跳入空中,扭曲變形,幻生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黑洞!

  “呀……”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緊張時刻,劉邦發出了一聲驚天暴吼,終於出手!

  他的出手之快,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所拿捏之角度,更是妙至毫巔。當他的手臂一振時,就彷佛在虛空中同時多出了三隻手,一抄之下,箭芒盡沒無形。

  天地似乎在瞬息間陷入一片死寂。

  誰也沒有想到劉邦的功力之深,竟然一精至斯,縱是車侯射出的“流星子母箭”,也只能震得他身體晃動了一下,渾似沒事一般。

  “有容乃大!”劉邦手下的戰士無不大聲驚呼,精神也為之一振。他們跟隨衛三公子多年,也曾經見過衛三公子的出手,可是當他們見到此刻劉邦的出手時,才驚喜地發現,劉邦對“有容乃大”的理解,似乎已在衛三公子之上。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惟一的解釋,只能說明劉邦對武道的理解有一種天才般的悟性,也就是說,劉邦是個天才,一個練武的天才,甚至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這是他修成“有容乃大”以來的第一次出手,因為這是車侯的“流星子母箭”,所以他已是全力以赴,但饒是如此,他體內的氣血依然翻湧不停,若非他用一口真氣鎮住,只怕當場吐血。

  “好手法,好功夫!”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一片山石之間響起,伴著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紀空手悠然地站到了十丈開外的一塊草地上。

  他的腳步不丁不八,雖是隨意地一站,但整個天地卻彷彿為之一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6:37
第七卷第十章無法彌補


  紀空手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似乎他面對的不是劉邦,不是韓信,不是數度想將他置於死地、背信棄義的兄弟,而是面對的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他雙手緩緩地背負于後,意態悠閒,如觀花賞月,身上絲毫不沾一絲殺氣。可奇怪的是,他似無心插柳,但是他的人一出現,整個人便自然而然地帶出一股無可匹禦的王者霸氣,猶如雲天之外的蒼龍,凌駕於萬物之上。

  在場的每一個人似乎都為紀空手帶來的氣勢所震撼,雖然這種氣勢並不霸烈,也不瘋狂,但正是這種近乎於無形的氣勢,卻顯示出了一種勢不可擋的信心。

  劉邦人在馬上,眉鋒一跳,與此同時,數十匹戰馬“希聿聿……”地狂嘶起來,彷彿禁受不起這氣勢帶來的壓力,顯得無比狂躁。

  “這是紀空手嗎?數日之前還是任人擺佈的紀空手,怎麼會忽然一變,成了擺佈他人的紀空手?”劉邦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胸中翻湧的氣血,在心裡不住地問著自己。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半個月前就只剩下了一口氣。

  可是當他看到紀空手那嘴角處泛出的滿不在乎,很是自信的笑意,他就知道,眼前這人的確是如假包換的紀空手,因為只有紀空手,才有這種招牌式的笑容。

  “我也許犯下了一個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大錯,而這個錯誤會讓我後悔一生。”劉邦心裡“咯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忖道。當日在虞府的後花園中,他完全可以殺了紀空手的,可是卻沒有這樣做,因為他並不想因此而得罪虞姬。其實在他的心裡,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太自信自己的製穴手法了,以為受了他制穴手法的人,永遠都只可能是一個廢物。

  用如一個廢物般的紀空手來控制虞姬,這個想法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並沒有錯,而且絕對划算。可是到了今天,劉邦的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後悔之心,就像一個從來都是大贏的商賈,做了第一樁虧本的買賣。

  “劉兄、韓兄,我們又見面了!這天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為什麼總是要讓不想見面的人總是遇上呢?”紀空手的神情中多了一份調侃,顯得極是從容。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有些人總是陰魂不散,死纏爛打,讓人想不見面都難。”劉邦微微一笑,話有所指,語帶譏諷。

  “有這等不知趣的人麼?他莫非是不想活了?以劉兄方才那接箭的功夫,再加上這位韓兄慣使的身後劍,天下有誰敢這般糾纏?”紀空手故作驚訝地道。

  “紀少所言,實在風趣,本想多談幾句,只是天色漸晚,本公還有要事待辦,這便失陪了。”劉邦心係對岸虞姬的安危,不想與之廢話,反而以退為進,逼得紀空手先行出手,他再隨機應變。

  “這就是劉兄的不是了。”紀空手依然不慌不忙地道:“故人相逢,不願多談也就罷了,總不能收了故人老大的一份見面禮,卻連謝也不道一聲,未免不合情理吧?”

  他此話一出,劉邦能忍,但他手下的戰士卻早已破口大罵起來,經歷了剛才九死一生的場面,見到仇人,便是再好的涵養只怕也只有暫時丟到九霄雲外。

  “你想怎樣?”劉邦大手一揮,壓下了眾人罵聲,冷冷地道。

  “我想怎樣?哼!”紀空手臉色陡然一沉道:“我想要回登龍圖,你能給嗎?我想要回虞姬,你甘心嗎?我還想要你去死,你情願嗎?”

  “要我死?”劉邦眼芒一寒,冷笑道:“就憑你嗎?”

  “是的,對付你這位名動天下的沛公,有我這位淮陰街頭的小無賴便足矣。可是,你敢嗎?”紀空手狂傲大笑起來,似乎有意在激怒劉邦。

  劉邦緩緩地下了馬,臉色變了一變,無論他的心機如何深沉,當他聽到紀空手的這句話時,也不可避免地動了真氣。

  他緩緩地向前走了七步,不多不少,剛好七步,每一步的間距似乎都經過了精確的計算,然後才穩穩噹噹地站立不動。

  當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認為這是劉邦即將出手的先兆時,他卻笑了,心平氣和地笑了。他利用這走出七步的時間讓自己的心冷靜下來,思索著紀空手這樣做的目的,這是衛三公子臨終之前再三囑咐的,只有製怒,才能不犯錯誤,他覺得這個方法的確不錯。

  因為他似乎看出了紀空手的用意。

  就在眾人都認為他不會動手的時候,他果然沒有動手,而是出腳!

  “轟……”他一腳踹起一塊重達數百斤重的巨石,呼嘯著向紀空手衝去,當這塊巨石快到紀空手面門時,卻突然下墜,重重地向地面砸去。

  這方圓丈餘的地面似乎是空心的,根本經不起這巨石下墜的力道,轟然坍塌,塵土漫舞之下,一個大坑彷如惡獸的大嘴,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煙塵散盡時,眼快之人甚至看到了坑底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刀鋒,刀尖向上,寒光凜凜,富於想像的人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都在心中思忖著:“假如這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人……”

  “你故意激怒本公,無非是想讓本公再次落入你的陷阱。”劉邦不動聲色,淡淡地道:“雖然這種陷阱對本公無用,可是當本公踏入之時,難免心驚。這樣一來,你出手的機會就來了,是不是?”

  紀空手並未對自己的意圖暴露感到意外,而是拍掌笑道:“聰明,一猜就透,有你這樣的對手,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可是本公卻覺得這實在無趣,此時此地你已佔盡優勢,何不痛痛快快地與本公大戰一場,豈不快哉?”劉邦的手已按在了劍柄之上,這一次他再也不想放過紀空手,因為如果是一對一的決戰,他自問應該有七成勝算。

  “不行!”紀空手好像並沒有感覺到劉邦身上湧出的殺氣,搖了搖頭道:“至少現在不行,我還要再等下去。”

  “等?你還等什麼?”紀空手的話讓劉邦吃了一驚,一股詫異之色出現在劉邦的臉上。

  “我在等一個動手的信號。”紀空手笑了笑道。

  “如果本公不願意再等下去呢?”劉邦冷哼一聲道。

  “那就只有動手。”紀空手的回答出乎劉邦的意料,但是紀空手後面的話似乎卻擊中了劉邦的要害:“不過我想,你絕對不會這麼做,以我對你的了解,在你還沒有完全猜到我的意圖之前,絕不會主動出手。”

  劉邦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縫,厲芒逼出,凝視著數丈之外的紀空手。他不得不承認紀空手已經琢磨到了自己的心理,事實上,他看上去步步緊逼,卻是採取的後發製人的戰略。

  他一時無言,默然以對,但是他並不是消極等待,而是充分利用這點閒暇,將自己的氣機滲入虛空,去感受紀空手身後那段空間的異動。

  紀空手似乎看穿了劉邦的意圖,淡淡一笑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費神,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身後並沒有埋伏,就連車侯,他也是一時好奇,想試一試你的武功而已,現在只怕他已在數里之外了。”

  劉邦當然不會相信紀空手築堤攔水,煞費苦心,只是為了消遣自己,他不急,他有時間等待下去。身後的河水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惟一的區別,只是水面抬高了數尺而已,等到對岸的人馬跨過河來,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紀空手不動手,他也會主動出擊。

  “沛公,這小子太囂張了,讓屬下來會會他。”韓信卻等不及了,一抖劍柄,跨上一步道。

  “不用。”劉邦一擺手道:“既然紀少覺得這樣有趣,我們就奉陪到底。”

  紀空手拍掌道:“好,劉兄不愧是劉兄,有這種耐心,紀某實在佩服。順便想說一句,劉兄這樣等待下去,絕對是物有所值,到時你便知道紀某所言非虛。”他神秘地一笑,但在劉邦的眼中,彷彿沒有比看到紀空手這張笑臉更為頭痛的事情。

  如果說劉邦知道真相的話,他一定會大吃一驚:所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紀空手或許以前說過假話、謊話,可是這一次,他的的確確說了一個大實話,那就是此時此刻,在這河的對岸,真的只有他一個人。

  因為紀空手這一次的目標並不是劉邦,而是虞姬,所以他埋伏的重點,是在河岸的那一方。

  △△△△△△△△△

  當扶滄海率領神風一黨歸來之時,正是劉邦離開霸上的時間。

  在峽口的一處高地上,五音先生、車侯、扶滄海和紀空手、紅顏五人席地而坐,討論著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五音先生看了一眼紀空手,沉默半晌道:“告訴我,你是否已經決定了?”

  他的話很突然,讓不知內情的車侯、扶滄海吃了一驚,但紀空手卻知道他所問的話題,與紅顏相視一笑道:“是的,我已經決定了。”

  五音先生緩緩地站了起來,雙手背負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你並不是爭霸天下的最佳人選,雖然你對武道的理解愈發深刻,而且智計過人,假若是爭霸江湖,成就必在五閥之上,可是爭霸天下,你卻少了一份無情,一份毒辣。”

  他的話說得很慢,卻精闢地剖析著紀空手性情上的優點與缺陷,引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側耳傾聽,頗以為然。

  “音兄所言極是,對此我有切膚之痛的感受。”車侯深有感觸地道:“就算是爭霸江湖,如果你下手不狠,心腸不毒,只怕也難有作為。以我龜宗為例,當年若不是我念在李秀樹與我有同門之誼,一時心軟,又怎會造成今日龜宗兩分之局?而更惱人的是,他另立北域龜宗不過十數年的光景,仗著自己是高麗王室成員,其聲勢迅速壯大,竟隱然有與我西域龜宗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車兄不必自責。”五音先生似乎深知龜宗這些年來的歷史,沉聲道:“當日你不殺李秀樹,乃是重情,今日他反過來意欲吞併西域龜宗,雖為不義,卻是形勢使然。”

  車侯一怔道:“此話怎講?”

  “高麗雖小,又是蠻野之邦,但它畢竟是有國有君,李秀樹一向野心勃勃,他之所以自小捨棄榮華富貴,投身龜宗,只是想藉龜宗的勢力,先取高麗,再虎視眈眈,逐鹿中原。五音先生搖了搖頭道:“權勢一物,可以讓人喪盡天良,若是為一己之私而爭天下,試問車兄,那人又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如果我所料不錯,不出兩年,這李秀樹必然攜北域龜宗進入中原。”

  車侯“哎呀……”一聲,臉上不無擔憂之色道:“若是如此,只怕這北域龜宗的子弟難有保全之策,終有一日,他們是難回故土了。”

  “這就是我們與項羽、劉邦、李秀樹等人最大的不同之處,縱觀歷史,凡能成就一代偉業者,多為無情之人,為了追求權勢,可以不擇手段,更可無情無義。也只有這種人,最終才可以無情於天下,將百萬臣民踩於腳下,開創其帝王霸業,留名史書。”五音先生的眼芒一抬,穿過眼前的虛空,瀏覽那悠悠白雲,良久才道:“這也是我息隱江湖數十載得出的一個結論,江湖人言,五音是心傷亡妻之痛,是以才歸隱江湖,這委實不錯,亦是我當日歸隱的初衷。可是當我目睹天下亂勢,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時,我其實一直在尋求一種王者之道,尋求一個仁義之君,以求能平息天下戰亂,從此歌舞昇平,讓百姓耕有其田,居有其所,安居樂業,開創前所未有之盛世,這就是我重出江湖最大的心願。”

  他的目光鎖定在紀空手的臉上,一種亢奮的情緒油然而 道:“這看上去實在是非常的矛盾,完全是沒有共同之處。試想一下,以無情之人大治天下,只能是苛政橫行,又怎能開創一個太平盛世?而以有情之人爭霸天下,追名逐利,殺孽橫生,又怎能算得上是有情之人?我一直想從這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契合點,歷多年思索,終至無果。可是到了今天,我也幡然悟道,或許我這多年的苦思一開始就走入了一個歧途,試圖從人性上去詮釋這王者之道,殊不知這王者之道最重要的是運勢。而你,正好就具備了這種運勢。 ”

  “運勢?”紀空手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神情道:“莫非這就是你最終同意我去爭霸天下的原因?”

  “是的,你已經具備了這種良好的運勢。”五音先生一字一句地道:“自你出道江湖以來,你有沒有發現,當你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別人這一生中可遇而不可求的。首先是丁衡在你生命中的出現,他身為天下第一神偷,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容身?卻偏偏機緣巧合,到了淮陰,而且認識了你。據說丁衡性情怪僻,從不收徒,他與你雖非師徒之誼,卻將他一生最得意的'見空步'與'妙手三招'傾囊相授,這難道是一種巧合?與其如此,倒不如將它歸於運道;其次便是玄鐵龜中的秘密,自玄鐵龜現世以來,不知經歷了多少人的手,其中不乏有聰明絕頂之士,可是他們窮盡一生心血,最終卻毫無收穫,而你卻能在無意之中窺得內中玄機,盡收其精華所在,這又豈能是一個巧合可以解釋得清楚的?”

  他的每一句話都有根有據,具有很強的說服力,而且思路清晰,顯 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這番話來的。

  “但單憑這些,並不能說明你有好的運勢,而只能是你的運氣不錯,如此而已。所謂勢者,乃是一鼓作氣。正如高山滾石,只有當大石從高山滾下,以它本身的力道,借助高度與速度的條件,才能形成銳不可擋之勢。”五音先生淡淡一笑,斜了一眼近靠在紀空手身上的紅顏道:“接著你又遇上了紅顏。我一直感到很奇怪,以我女兒一向眼高於頂、視男子為無物的性情,怎麼會憑數面之緣便看上了當時落魄江湖的你?也許可以說這就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可是有些人相處一生,卻依舊互不了解,這難道也是一種巧合?”

  紅顏甜甜地一笑,與紀空手相視一眼,不勝羞怯,低下了螓首。

  五音先生微微笑道:“現在想來,你能認識紅顏,其實是你的運道向運勢的一個轉變,這就叫借勢。藉著這個勢頭,你幾經磨難,不僅能在這亂世之中得以生存,而且隨著登高廳一役的結束,你得以揚名天下,構築了你爭霸天下的勢力,從而隱成五閥之外的又一股強大力量。”

  “可是,我卻失去了登龍圖。”紀空手的眼神一黯,甚為惋惜。他始終認為,只要擁有登龍圖,就得到了支撐他這股勢力的財富與兵器。這兩樣東西在暴秦之後的亂世,都是奇缺之物,誰若得之,必平添三分把握。

  “在你眼中,失去了登龍圖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嗎?”五音先生問得很是奇怪,不要說紀空手,就是車侯、扶滄海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紀空手道:“有了登龍圖,我想我們就可以建立起一支強大的隊伍,問鼎天下,指日可待。”

  五音先生搖了搖頭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其實過早的得到登龍圖,並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會成為眾矢之,引火自焚,招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我們現在主要的精力應該保存實力,然後伺機而動,這才是真正的上上之策。”

  扶滄海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裡,有些不解地道:“世伯的每一句話說得極是精闢,讓小侄有茅塞頓開之感,只是對這後面的意思有些不太明白。照理來說,此刻大秦將亡,項羽、劉邦的勢頭正盛,我們應該奮起直追,擴張自身的實力才對,何以反而採取保守觀望的策略?”

  這也是懸於眾人心中的一個問題。

  五音先生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巡逡一遍,緩緩而道:“問得好,不過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們,如果我們現在起步,著手擴充實力,需要幾年時間才能趕上劉、項二人的勢頭?”

  扶滄海道:“在座的諸位,都是當今江湖上最有實力的人物,就拿紀大哥來說,自登高廳一役之後,聲名之隆,一時無人可及。再加上世伯的知音亭名列五閥之一,又有車宗主的西域龜宗相輔,如果按最保守的估計,五年之內,我們可以籌到一支完全可以與劉、項抗衡的軍隊。”

  五音先生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最保守的估計,而是最樂觀的估計。開營徵兵,行軍打仗,絕不同於江湖上的開宗立派,它不僅需要深諳指揮之道的將才,還要有與之配套的戰略戰術,加之軍餉糧草,一應後勤,平日訓練,屯兵地形……這些無一不是需要有專門的人才,更是門門都有學問,而且就算我們做到了,誰又能保證五年之後就足以與劉、項兩路大軍抗衡?”頓了頓,又接道:“況且最重要的是,我們爭霸天下的宗旨,就是平息戰亂,解救百姓於水火,開創一個太平盛世,又怎能添薪加火,反而讓戰火越燒越旺呢?如果說我們這樣做了,豈不是為求目的而不擇手段?與劉、項二人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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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一章偷天換日


  五音先生的話引起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共鳴,可是另一個問題也就應運而生了:為了達到不擾民的目的卻又無所作為,這並非是他們這些人走到一起的目的。為了怕跌倒而不去走路,這種愚人之舉,根本就不是他們願意做的。

  他似乎看穿了每一個人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其實我們坐地觀望,並不是毫無作為,而是等待機會。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這幾個月來,空手每逢大難,都能逢凶化吉,甚至於劉邦獨門的製穴手法,也被他在無形之中得以化解。如此好運連連,是不是預示著他的運勢已成?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有一個大膽的計劃,可以一試。”

  對這個計劃,其實當時還在咸陽之時,他就開始策劃,只是關係重大,所以他深埋心中從來沒有向第二個人說起。即使是現在,他也沒有打算全盤托出的意思,這並不是他不相信車侯、扶滄海,而是此事著實有些駭人聽聞,更關係到今後天下的形勢,他不能不小心謹慎。

  “而這個計劃,在時機沒有成熟之前,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那麼今日刺殺劉邦的行動,我們就要取消,而且必須馬上離開關中這塊是非之地,退守巴蜀,再行觀望。”五音先生近乎是信心十足地道。

  對他的提議,除了紀空手之外,沒有人有半點不服之意,雖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個怎樣周密而有效的計劃,但五音先生的為人與聲望,他們卻從不懷疑。

  “空手,你不相信我麼?”五音先生的目力驚人,一眼就看出紀空手有所猶豫,他並不介意,而是微笑地徵詢道。

  紀空手忙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這個計劃的內容,但卻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經過這些日子的共處,使我更加認識到您有一顆悲天憫人、心懷天下的善心。我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我自己的事情,而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去做,否則我一定會抱憾一生。”

  紅顏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紀空手要說的事情,可是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了紀空手的手。

  “說出來吧!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五音先生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就像是父親看著兒子一般。

  紀空手感激地看了紅顏一眼,這才緩緩說道:“我們可以不殺劉邦,但我卻必須在他到達鴻門之前,將一個人帶走!”

  “你說的人是虞姬?”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

  “是的,這是我對她的承諾。”紀空手看不出五音先生的神情是喜是怒,壯著膽子道:“她可以為了空手不惜一切,空手又怎能輕言辜負?大不了賠了這條性命,也要將她救出!”

  五音先生的臉色一沉,沒有說話。

  紀空手緊緊地把住紅顏的小手,相視一眼,滿懷歉疚地道:“對不起,我只能這樣,換作那個人是你,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知道,紀大哥,我從來就沒有怪你。”紅顏深情地道:“我願意跟著你一起前去,去看看那位有情有義的奇女子。”

  紀空手的眼中似有一絲激動的淚光閃現,輕輕拍了一下紅顏的香肩,以示感激,然後站起,深深地向五音先生行了個禮,道:“我明知說出一定會惹您老人家生氣,可是我還是說了出來,希望您能原諒我的行為。”

  五音先生似乎從沉思當中醒來,怔了一怔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我只是在想,要想從劉邦的手中救出虞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事只怕要好好計劃一番才行。”

  紀空手不由大喜道:“難道您一點都不為這件事情生氣?”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 怎會生氣?這證明了我女兒的眼力不錯,沒有看錯人!”

  “父親,此話怎講?”紅顏一臉釋然,笑瞇瞇地靠了過來。

  五音先生輕撫著她的一頭黑髮,愛憐地道:“你紀大哥的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絕非薄情之人,他能對虞姬如此,對你自然也不例外,這就讓為父放心了。”

  紀空手忙道:“先生能夠如此理解,實在讓空手感激不盡,事不宜遲,我想我現在就要動身前去,趕在劉邦之前佈置一切。”

  扶滄海也站了起來道:“我馬上召集神風一黨隨你同往。”

  五音先生微一沉吟,擺擺手道:“你們不必心急,此事我已有了計較。”他說出了自己初步的行動計劃,幾經斟酌之後,終於定了下來。

  “此事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我們有何臉面去面對這樣一位有情有義的奇女子?”這是五音先生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數百人按計行事,悄悄地趕往戲水,在經過一夜的忙碌之後,只等著劉邦一路人馬的到來。

  △△△△△△△△△

  就在劉邦與紀空手相持不下的時候,在河的那一方,隨著夜色的降臨,形勢正發生著悄悄的變化。

  虞姬人在車中,當車外傳來驚呼與慘叫聲時,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一臉平靜,彷彿車外的事情跟她絲毫沒有半點干係。

  她的心似乎已死了,就在她遠遠地看到紀空手被人押著送入軍營的時刻,她的心便已死了。

  “在我答應你之前,我想再見他一面。”虞姬的臉上一片煞白,毫無血色。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劉邦會用一個冒牌貨來欺騙她,因為她心裡十分清楚,以紀空手的廢人之軀,要想從重重包圍之中逃出霸上,除非是出現奇蹟。

  “你要見他,本公並不阻攔,不過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劉邦顯得非常鎮定,微笑而道。

  “但講無妨。”虞姬沒有想到劉邦這麼爽快就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有一句話,叫做相見不如不見。本公知道,你對紀空手確是一片癡情,但是你既然答應了下嫁項大將軍,便是名花有主,而你們之間的這段情感便成了有始無終的情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謂不智,你又何必自生煩惱呢?”劉邦深知虞姬的個性,是以早已想好了一番託辭來應付她。

  誰知一試之下,果然見效,虞姬幽然嘆道:“我心裡只是放不下他罷了,其實我也知道,若非為了他,我寧死也不會前去鴻門。我只是想在臨行之前,好好地看看他,將他的樣子好好地裝在心裡,不敢相忘。”

  “小姐的這番癡情實在讓人感動,不過依本公之見,若是你真的為他著想,這一面還是不見為妙。”劉邦勸道。

  “為什麼?”虞姬奇道。

  “不為什麼,只因為本公也是一個男人,所以懂得男人遇到這種事情心中的感受。”劉邦故弄玄虛,頓時引起了虞姬的好奇。

  “還請沛公說來聽聽。”虞姬追問道。

  劉邦知道魚兒已經上勾,佯裝傷感,輕輕地嘆息一聲道:“如果說你們真是兩廂情悅,這一面委實是不能見的,這絕非是本公危言聳聽。試想一下,如果說一個男人明知自己心愛的女人要嫁給別人為妻,而他又毫無辦法,只能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那麼他的顏面何在?自尊何在?假若他知道心愛的女人是因為自己才委曲求全,下嫁他人,這豈不是要讓他傷心自責一輩子嗎?所以說……”

  “不用再說了!”虞姬心中一陣酸痛,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悄悄地從面頰滑過。

  劉邦心中暗笑,嘴上不住勸慰道:“小姐何必如此傷心呢?只要你隨本公到了鴻門,本公可以向你保證,紀空手一定毫髮無損,無憂無慮地過完他的下半輩子!”

  “我能相信你嗎?”虞姬收住淚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滿臉不屑地道。

  但是不管如何,無論虞姬多麼不相信劉邦,她還是相信劉邦的話很有道理,所以當她離開霸上之時,也便沒有見紀空手一面。

  不為什麼,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所愛的人傷心!

  “紀大哥,但願從此之後,你能忘了我吧,然後開開心心地活著。”虞姬人在車中,近乎痴了一般。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和著吆喝聲不斷響起,車外已亂作一團,便在此時,一聲馬嘶長鳴驚起,將虞姬從一片癡想中喚醒。

  “袖兒,出什麼事了?”虞姬奇問道。

  袖兒撩開窗簾問了幾句,才知道車外發生了大變,同時有人吆喝道:“圍住馬車,謹防敵人偷襲!”可見外面的情形亂作了一團糟。

  虞姬心中好生納悶,覺得事發突然,太過蹊蹺,此時的關中地區,暴秦將亡,正逢亂世,雖然馬賊橫行,盜匪遍及鄉村城鎮,但任誰的膽子再大,也絕不敢以卵擊石,來惹沛公劉邦的車隊。

  “難道這是項羽的人?”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像,雖說紀空手霸上約戰,已經使項羽對劉邦生了疑心,但若真要動手,大可不必選擇荒郊野地,只須待劉邦到了鴻門再行動手也還未遲,可是如果不是項羽,那麼是誰敢對劉邦的車隊實施偷襲?

  她也曾想過會是五音先生與紅顏,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情願對方不是為了自己而來,因為她不想看到對方為了自己,卻耽誤了營救紀空手的時機。

  就在她憑空亂想之際,忽然“嗡……”地一聲,從車板下面傳來。

  袖兒臉色一變,剛要驚叫出聲,虞姬已摀住了她嘴道:“噓!”要她噤聲。

  兩人同時向那發聲處望去,只聽得“嘶嘶……”一陣輕響,好像是利刃劃過木板的聲音,接著便聽得“喀……”地一響,在她們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口。

  △△△△△△△△△

  驚變發生時,樊噲人還在岸上,他目睹著數百戰士消失於一瞬,心中的驚懼真是無以復加。

  不過他很快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與寧戈一起,指揮著戰士對虞姬的大車實施了層層保護。同時分派出一幫人手,伐運樹木,重新架橋。

  雖然只隔一河之寬,但隨著天色漸暗,樊噲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些人影,卻根本聽不到對岸有任何的動靜。

  大河發出的流水聲掩蓋了一切的聲音。

  “樊將軍,此時天色已暗,是否可以燃起篝火,用以照明?”一名頭領模樣的人上前請示道。

  樊噲搖了搖頭道:“敵人顯然就在左近,遲遲未動,就是為了尋找動手的時機,如果此時點火,敵在暗,我在明,萬萬不可。”

  此刻的他,已經感到了潛藏在黑暗之中的危機。以他征戰多年的經驗,對方耗費如此之大的精力來築堤攔水,顯然不是為了消滅他們幾百名戰士就能了事,真正的危機肯定還在後面。可對方究竟是什麼人?又有多少人?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他一點都不知道,只能命令手下的戰士加強警戒。

  可是這種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樊噲便從一件很小的事情上看到了問題。

  “丁阿貴!”他大喝一聲,丁阿貴是他派去伐運樹木的頭領。他忽然發現,時間過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可是河灘上堆放的樹木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多。

  丁阿貴連走帶跑地一路過來道:“將軍有何吩咐?”

  “你帶了多少人去伐運樹木?怎麼半天功夫還沒有準備齊整?要是貽誤了軍機,老子可不客氣!”樊噲心系劉邦在對岸的安危,心中早有一團火氣,正好宣洩在丁阿貴的身上。

  丁阿貴嚇得打了個哆嗦,搔搔頭道:“這似乎有些怪了,屬下帶了一百多號人去,按理說費了這些時間,應該備齊了才對呀?”

  樊噲一眼掃去,往不遠處的樹林環視一遍道:“你真的帶了那麼多人嗎?”他的眼力不壞,即使是在黑夜,亦能看到數十步外的動靜,可是當他望向樹林時,卻發現人數明顯少了許多。

  “千真萬確,屬下可不敢有半點欺瞞!”丁阿貴忙不迭地道。

  樊噲心中“咯噔……”了一下,終於明白敵人開始動手了。

  對方選擇從這些伐運樹木的戰士下手,一來可以拖延己方架橋的時間,截斷自己與對岸的聯繫;二來與自己相距遠些,不易察覺。可見對方心機縝密,經驗豐富,無疑是一班勁敵。思及此處,樊噲再不猶豫,當下帶了上百名戰士,與丁阿貴一道,悄悄向那片樹林圍靠過去。

  這片樹林極大,沿河谷而生,一直延綿到遠處的大山之中。此時夜風吹過,枝搖葉動,暗影斑駁,平添一股肅殺之氣。

  樊噲愈是靠近樹林,心中就愈是感到吃驚,他之所以感到吃驚,並不是因為這林木之中有驚人的殺氣,而是這林中除了空氣與夜風之外,根本就沒有殺氣存在。

  對於這種現象,通常只有兩種解釋,一種是這樹林裡沒有人,所以自然就不會有殺氣;另一種則是敵人的武功高到了可以將殺氣內斂的地步,一般的高手根本就無法察覺。

  如果是前者,還只是虛驚一場,如果是後者,那麼敵人就太可怕了!想到這裡,就連樊噲這種天生膽大之人,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呀……”

  一聲凌厲的慘叫劃破這可怕的死寂,聲音出自丁阿貴之口,似乎遇到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令他驚駭莫名。

  樊噲大驚,拔出鬼頭大刀,飛速地向聲音來源處掠去,等他趕到丁阿貴身邊時,只見丁阿貴早已癱軟在地,一臉驚懼,指著數丈外的草地道:“看……看……看……那裡,全……是……死……人……”

  樊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數十名伐運樹木的戰士竟被人不知不覺地弄到了這片草地,橫躺豎放,擺了一地。這裡的林木稠密,若非是刻意搜尋,倒也不易發覺。

  樊噲一步一步靠近,俯身下去,以手相探,卻驚奇地發現,這些戰士竟然還活著!只是穴位受制,形同死人罷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樊噲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昏亂起來,似乎看不懂敵人的意圖。

  以敵人放水沖橋的用意,顯然手段殘忍,並不留情,何以卻會對這些戰士留了活口?如果說他們是怕殺人時露出動靜,憑他們的點穴手法,只須輕輕一點,隨便按在哪個死穴上,這些戰士也就嗚呼哀哉,何必這般麻煩?

  “啊……”丁阿貴突然色變,彷彿見到了天下最可怕的事情,喉嚨咕咕直響,偏偏連半點呼聲也叫不出來。

  樊噲正與他正面相對,驀然見得這幅場景,禁不住背上的肌肉一陣發緊。

  他在這一剎那間,感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氣。

  他想都沒想,一握大刀,整個人如箭矢標前,一呼一吸之間已經前移了十丈距離,兩旁樹影急退,風聲呼呼灌耳,他幾乎是將自己的體能發揮到了極限。

  可是身後的這股殺氣依然緊迫,如影隨形,彷彿就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身後,不多加一分,卻也不減一分,不管樊噲衝前的速度有多快,這股殺氣都能無時無刻地向他發出真正的威脅。

  樊噲的心中大駭,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若是繼續這般前衝,終究逃不出氣竭人亡的命運,在這種非常時期,惟有使用非常手段。

  “嗖……嗖……”樊噲不再猶豫,雙肩一聳,兩道陰森森的寒芒陡然出現在夜空,如閃電般直撲身後的敵人。

  飛刀!又見飛刀!

  紀空手的飛刀曾經戰勝過不少江湖中一流的兵器,見過他的飛刀的人,無不驚訝他出刀的那一瞬彷如驚電破空。

  韓信的飛刀也曾數度揚名江湖,刀過虛空,黯然無聲,煞氣過處,天地一片肅寒,沒有人不稱讚他的飛刀可以與紀空手相媲美。

  可是不管是紀空手,還是韓信,他們的飛刀都學自於樊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6:38
第七卷第十二章激情之刀


  也許樊噲出手的氣勢不及紀空手,也許樊噲出手的速度及不上韓信,但論及飛刀線路的變化,飛刀出手的時機,他們似乎又遠遠不及樊噲。因為他在飛刀之上已浸淫了十數年,自小玩起,已經給他手中的飛刀注入了生命的激情。

  一把擁有生命激情的飛刀,有誰不怕?

  當樊噲的飛刀出手時,他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背後的壓力窒了一窒,他沒有猶豫,揮刀連劈,在身後布下三重刀氣,用來阻緩對手之用,然後才回腰轉身,橫刀於胸。

  他終於看到了敵人的影子。

  只有一道影子,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目,如此漆黑的夜裡,樊噲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影子的手中有一桿長槍,寒意就來自於那凜凜的槍尖之上。此人藏身在那些不能動彈的戰士中間,突然出手,若非樊噲見機得快,只怕早已受制。

  “你是誰?”樊噲緊了緊手中的大刀,眼睛瞇了一瞇,擠出一道厲芒迫向對方而去。

  “你就是樊噲?”對方淡淡一笑,不問反答。

  樊噲怔了一怔,似乎感到有些吃驚。

  “能使出這般絕世飛刀的人,普天之下,除了紀空手與韓信,當然就只有樊噲了,這似乎並不難猜。”對方好像猜到了樊噲的心理。

  樊噲渾身一震,沉默半晌,方才輕嘆一聲道:“他還好嗎?”

  他的問話似乎很是突兀,但對方卻知道他問的是誰,語帶嘲諷道:“你現在問起他來,不覺晚了麼?”

  樊噲心中有些內疚,搖了搖頭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的消息,在我的眼中,不管是劉邦還是他,都是我樊噲的兄弟,我又怎會坐視兄弟有難而袖手旁觀呢?也許劉邦正是深知我的這點秉性,才會瞞著我,生怕我壞了他的大事。”

  對方似乎也為樊噲而感動,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對我說,樊噲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讓我千萬不要為難你。”

  樊噲的眼神一亮,激動地道:“他真的是這麼說的嗎?他難道不怪我嗎?”

  對方笑了一笑道:“他的確絲毫沒有怪你的意思,還說,在他與劉邦之間,你很難作出一個選擇,因為你太講義氣了,無論要你背叛誰,你都絕不會答應的。”

  “謝謝!”樊噲輕輕地點了點頭道:“難得他對我如此了解,也不枉我與他之間的這份兄弟情義。”

  他的話剛落,陡覺一股森寒之氣襲來,照准他的面門抖顫出無數寒芒。

  樊噲心中大駭,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說打就打,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出手,令他根本就沒有防備的心理。

  他的大刀在手,卻沒有機會出擊,對方選擇了自己心理上的軟檔,然後才陡然出手,他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等死。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中似乎多了一份淒寒,更為這人性中的醜陋感到了一絲悲哀。

  “嗤……”就在樊噲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他卻沒有死,只感到一種針扎肌膚的刺痛,被一道勁風掃在臉上,而那凜凜的槍鋒擦著他的身體,刺向了他身後的虛空。

  “呼……呼……”衣袂飄動,當對方的身形電閃般扑出時,樊噲的心中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只有這個人,才會是他心中牽掛的人的朋友,也只有這個人,才能使得出如此霸烈的長槍槍法。

  這個人當然是南海長槍世家的傳人扶滄海,他之所以出手,並不是針對樊噲,而是在他與樊噲對話之間,看到了寧戈的出現。

  寧戈本來不該出現的,他站在虞姬所乘的大車之前,全神貫注,擔負著守護之責。可是丁阿貴的那聲慘呼實在是太恐怖了,這頓時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

  他自問武功不弱,所謂藝高人膽大,所以根本想都沒想一下,就循聲而來。但讓他詫異的是,這林子裡並沒有出現生死相搏的打殺,卻讓他聽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

  “難道說樊噲竟是敵人的內應,今日發生的事情與他有關?”寧戈心中湧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更讓人可怕的是,他決定掉除這個奸細。

  他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形勢所逼,因為他已看出,這兩人一旦聯手,自己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與其如此,倒不如先發製人。

  拿定主意,他悄悄躡步至樊噲身後丈餘之地,這才提聚真力,奮起一擊。

  “叮……”他自問自己的出手已經夠快,可是他沒有想到扶滄海的反應也絲毫不弱,當禪杖與槍尖在空中相撞出一連串的火花時,兩人同時一震,各退數步,似乎都為對方表現出來的神勇感到心驚。

  但真正感到震驚的人,卻是樊噲,等到他反應過來扶滄海的出手竟是為了救自己時,他的頭腦似乎“轟……”地一昏,根本分不清哪一方是敵,哪一方是友,更不明白寧戈何以要對自己偷襲。

  他僵立當場!

  但是扶滄海的長槍並沒有停止攻擊,一退之後,陡然發力,幻生出無數朵淒寒的槍花,迎面向寧戈斜刺而去。

  槍鋒未至,銳利的殺氣已經席捲虛空,冰寒刺骨,讓人心寒。

  寧戈的目光緊緊鎖住長槍刺過虛空的軌跡,心中雖寒,卻極為冷靜,他的思維在不斷地變幻錯位,判斷著自己最佳的出手時機。他既已出手,就絕不後悔,必須要防範到樊噲的介入,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夾擊。

  “呼……”當寧戈全力出手時,這一擊幾乎提聚了全身的勁力,他的禪杖遠比對方的長槍要重,充分發揮他兵刃上的優勢,無疑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叮……”雙方的兵刃再次交擊,卻沒有寧戈預想中的暴響,彷彿無聲無息,他陡然心驚,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禪杖毫無著力之處,而對方的長槍一點之後,借助一股慣性之力將自己禪杖中的力道引向一邊。

  “轟……”禪杖掃向了一棵大樹,枝葉狂舞,如木盆粗的大樹竟被攔腰截斷,轟然而倒。

  而扶滄海卻槍鋒迴旋,爆發出萬千寒芒,趁機罩向寧戈的每一個要害之處。

  他的長槍之快,猶如閃電,變化之多,更似雨前天上的烏雲,逼得寧戈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拖著禪杖,退!

  退不是敗,而是暫避鋒芒,有時又是以退為進,所以退不是怯懦,倒有些像一門藝術。

  擁有這種觀點的人並不止寧戈一個,但對這種觀點了解得如此透徹的人似乎只有寧戈。因為對退的這門藝術的研究,一直是寧氏家族世代相傳的秘密,寧戈對自己的退一向極有自信,也是常用的一種戰略。

  何時退,怎麼退,退到一個怎樣的程度,這就是退所涵括的內容,看似簡單,但真要做到完美,卻不能相差一絲一毫。

  當扶滄海的槍鋒逼入他面門三尺處時,他才開始退。他退的速度與槍鋒行進的速度保持一致,退出七尺之後,他倏然出手。

  這一切都是經過周密計算才付諸行動的,只有當他出手的那一剎那,扶滄海才明白寧氏家族的人何以會選擇禪杖來作為他們的兵器。

  寧戈之所以在槍鋒擠進三尺時才開始退,是因為他手中禪杖的長度有五尺左右;他退的速度之所以要與扶滄海保持一致,是因為他不想改變這三尺的距離,而退出七步所需的時間,正好可以讓他將全身的勁力提聚到手臂。當這一切都準備就緒時,他的手臂一振,禪杖插地反彈,在空中的這一端杖鋒以無與倫比的速度迎向了扶滄海的槍鋒。

  禪杖兩頭為鋒,都可實施攻擊,這就是寧戈要使禪杖的原因。

  而且這以退為進的變化實在太奇、太快,根本超出了扶滄海的想像範圍,等到扶滄海想到變化時,已經遲了。

  △△△△△△△△△

  雖有一河之隔,但在紀空手與劉邦之間,已經隱約聽到了河岸那端傳來的兵刃交擊聲。

  劉邦的臉色變了一變,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紀空手的用意,那就是將他隔在對岸,然後拖住他,讓他根本無暇顧及那一端發生的事情。

  他心系虞姬,不敢再耗下去,以他與韓信的功力,要渡河過去並不難,難就難在紀空手既然有心拖住他,自然有非常的手段。對這位紀少的實力,他實在領教太多了。

  他向紀空手望去,只見他臉上依然帶笑,眼睛微瞇,似睡非睡,不過劉邦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叫來韓信,耳語了幾句。

  韓信微微點頭,斜眼看了紀空手一眼,恰巧紀空手也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微微笑道:“時間也不早了,劉兄,請借一步說話。”

  劉邦微一沉吟,點了點頭道:“這就動手嗎?”

  “難得你我兄弟重逢,動手動腳也不怕煞了風景?”紀空手顯得極是從容地道:“請!”

  他先自向左邊的草地橫移了十丈,然後站定,劉邦遲疑了片刻,心懷狐疑,與他相距數尺而立。

  “我今天來,絕對不是為了霸上的一點小事而來尋仇殺人,也不想再與劉兄結下樑子。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對這江湖上的打打殺殺也厭了倦了煩了,什麼逐鹿中原,什麼爭霸天下,也看得很淡很淡,所以劉兄大可放心,只要劉兄交出一個人來,從此之後,你我就各不相干,恩怨兩斷。 ”紀空手刻意壓低了聲音,以防隔牆有耳,雖然以他二人的功力,別人要想近身實在很難,但紀空手還是帶了三分小心。

  “這可不像是你紀少的為人,不過就算你肯講和,本公也未必同意。在你我之間結下的血仇,又豈是僅憑幾句話便可以化解得了的?”劉邦冷哼一聲,思及衛三公子再也不能存活於世,他的心便痛如刀絞。

  “如果真要深究,只怕劉兄首先對不住的人就是我吧?我和你無怨無仇,而且為你鞍前馬後,出謀劃策,你卻想藉刀殺人,這未免也太無情了吧?”紀空手冷笑一聲,強壓怒火。對他來說,被朋友出賣是他平生最恨之事,他本無心投身這亂世的漩渦,偏偏這漩渦將他捲了進來,走到今天這一步,原是他不曾預料到的。

  劉邦淡淡一笑道:“自我生於這個人世,就已經是身不由己了。如果要我選擇,我又何嘗不需要一個你這樣的朋友?可是造化弄人,卻偏偏讓你中了流雲道真氣,幾成廢人。對我來說,既然涉入江湖,已經沒有有情無情之分,只有朋友與敵人!而朋友有兩種,就是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你當時傷勢極重,又深諳我'造神'底細,無論是誰,只怕都要除之而後快,你又怎能說我無情呢?”

  “說得好!”紀空手不氣反笑道:“這麼說來,你我更有盡釋前嫌的必要。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不僅可以讓你免去殺頭之災,而且還可以讓你逢凶化吉,從此青雲直上。”

  “你認為我會相信嗎?”劉邦覺得自己完全有一種遭戲弄的感覺。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是寧可失信於小人,也不肯失信於君子,信與不信,只在於你是君子還是小人。”

  “你……”劉邦的眉間騰出一股怒火,便要發作。

  “能忍別人不能忍之事,方為大丈夫,你若是想爭霸天下,難道連這點氣也忍不了嗎?”紀空手悠然而道。

  劉邦心中一凜,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拱手道:“不管是君子還是小人,我都想听一聽你的高見。”

  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是因為憑他對紀空手的了解,相信紀空手並不是一個無聊之人,對方既然花費如此心機約己談話,絕不會無的放矢。

  “你能這樣,我不得不對你有所佩服,因為你再一次證明了有利和無利才是你認清敵友的惟一標準。”紀空手語帶嘲諷地道:“所以在這一刻,你至少應該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

  劉邦的臉色一暗,變得鐵青。

  紀空手卻渾似未見,只是淡然道:“請問劉兄,此次鴻門一行,所為何事?”

  劉邦見他終於說到正題,道:“拜你所賜,當然是洗清嫌疑。”

  紀空手明知故問:“要讓項羽相信你與問天樓毫無瓜葛,實在很難,請問劉兄用什麼來釋疑?”

  劉邦強壓怒火,耐著性子答道:“一個是衛三公子的人頭,一個是虞姬的香嘴!”

  紀空手拍掌道:“佩服,佩服,我雖不知劉兄與衛三公子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你能想到用他的人頭來取悅項羽,手段之狠,心腸之毒,果真是做大事的人,但是……”

  他頓了一頓,才悠然接道:“你打虞姬的主意,只怕錯了,而且錯得實在離譜,也許會讓你就此將人頭留在鴻門!”

  劉邦突然笑了,笑得很邪:“你如果認為憑你這麼一說我就會放了虞姬,那就是你錯了,而且真的錯得離譜!”

  “是麼?”紀空手拍了拍手道:“你想用虞姬 替你在項羽面前說話,前提卻是虞姬必然要受寵於項羽,否則一切都是枉然。可是你是否知道,虞姬早已是我的人了,她既無處子之身,又怎能得到項羽的恩寵?”

  “什麼?”劉邦只覺晴天一記霹靂,震得自己目瞪口呆,半晌才吼道:“不會的,不會的,你在騙我!”

  盛怒之下,他“嗆……”地一聲,已拔劍在手。

  紀空手卻夷然不懼,冷笑道:“現在可不是動手的時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下來繼續聽我說下去。”

  他冷冷地看了劉邦一眼,見他緩緩地收劍回鞘,這才說道:“其實有一個辦法,不僅可以彌補這種錯誤,而且還能讓項羽言聽計從,你想不想知道?”

  劉邦此時已是方寸大亂,雖然表面上還是冷峻鎮定,但他閃爍不定的目光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態。

  “有這樣的好事,你能告訴我?你不是一直想置我於死地嗎?如今有了這個大好機會,難道你還會放棄?”劉邦苦笑道,他沒有理由去相信自己的仇人會幫助自己脫離這個苦海,這是一種奢侈,也是一個白日夢。

  “如果我告訴你,我之所以幫助你,是想藉助你的力量來對付項羽,然後坐山觀虎鬥,你會相信這個理由嗎?”紀空手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因為他和劉邦都是聰明人,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劉邦相信這不是一個陷阱。

  劉邦的眼神一亮,似乎為紀空手的這句話而心動,同時也相信這個理由是出自紀空手真正的意圖。事實上,憑紀空手的實力,如果自己滅亡了,他就只有看著項羽坐大,根本就不可能撼動項羽賴以生存的強大根基,這個世界本就充滿著爾虞我詐、相互利用!合則有利,是仇人也能成為朋友;合而無利,便是再好的朋友也會分手。這也是這個亂世賦予人類的生存哲理。

  他終於笑了:“我相信,不過我聽說坐山觀虎鬥還有一個典故,你想不想听?”

  紀空手知道他的心結已開,笑了笑道:“你說的這個典故我也聽過,是說一個獵人看著兩頭猛虎惡鬥,便坐在旁邊。他心裡想著等到其中一隻猛虎咬死了另一隻猛虎之後,這只猛虎必定也會筋疲力盡,到時候他就可不費一點力氣揀個大便宜。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頭猛虎咬死了另一頭猛虎之後,還有不少的力氣,便撲上來將他也吃了進去。”

  劉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難道你不怕自己是那個獵人?”

  紀空手沉聲道:“這至少還有機會,如果說這座山中只有一頭猛虎,那麼這個獵人就永遠沒有獵殺的機會。做人,其實有的時候就是一場賭博。”

  這一次輪到劉邦拍手叫好了:“精闢!你能這麼想,就證明了你已經懂得把握機會。不管怎麼說,兩人爭奪天下的機率,肯定要比三個人爭奪的機率要大。”

  紀空手似乎有些明白五音先生真正的意圖了,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想到,如果劉邦最終成了那隻吃人的猛虎,那麼自己豈不是忙活一時,替別人作嫁衣裳嗎?

  以劉邦的心機城府,這未必就沒有可能,不過幸好在此之前,他們巧施妙計,除掉了最大的威脅——衛三公子!這使得他們在對付劉邦的時候多了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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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三章異門奇女


  吉凶禍福,誰能預料?未來命運,誰又能真正把握?這是一個謎,無論是劉邦,還是紀空手,他們現在都無法知道這個謎底,只有等到了那一天,他們才會懂得今天的選擇是誰對誰錯。

  既然如此,紀空手只有註重眼前,就算劉邦真的是一頭吃人的猛虎,他也要使盡渾身解數與之一斗,他不需要追求完美的結果,他要的,就是玩個心跳!

  “虞姬雖然美麗,卻未必能得到項羽的恩寵,從而對她言聽計從。以項羽的身分地位,以及自負的性格,他之所以會先追紅顏,再求虞姬,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想讓天下人都看看,他項羽是一位大英雄,所以才能得到天下最頂尖的美人慧眼相侍。其實在他的內心,所追求的並不是女人外表的美麗。”紀空手緩緩說道。

  劉邦本是性情中人,聞言點頭道:“沒錯,美麗固然重要,但真正一個極品的女子,不僅美麗,更要在一顰一笑中帶出萬種風情,假若在這種基礎上還擅長床第之歡,深諳個中情趣,這樣的女子,方為極品中的極品。”

  “所以在項羽的心中,他所追求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擁有處子之身的美女,她又怎能擅長於床第之歡?而深諳床第情趣的美女,又怎能保持處子之身?就算這美女不識風情,尚可調教,可是你已有火燃眉毛之急,又如何有時間等得下去?”紀空手一一剖析著其中的原由,斷然道:“由此可見,虞姬絕不是你要送出的最佳人選。”

  劉邦不由得苦笑道:“照這麼說來,不要說是虞姬,縱是普天之下的女子也不可能尋出這樣合格的一位來!”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也許這世上沒有,不過可以造得出來,就像現在,誰都知道你是赤帝之 子,是應天而生的神靈,除了我與韓信之外,誰又會懷疑這只是一場騙局?”

  劉邦臉上一紅道:“話雖是如此說,可是明日便至鴻門,就算臨時抱佛腳,只怕也來不及了。”說完眉間已是憂心忡忡。

  紀空手淡淡一笑道:“世間無難事,關鍵是看你是否有心。其實有一位人選,恰恰便能救你一命。”

  “誰?”劉邦彷彿在溺水之際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此人一直就伴在你左右,其中妙趣,想必你早有體會。”紀空手哈哈一笑道。

  “卓小圓?”劉邦脫口而出,接著又狐疑起來,似有不解地道:“她從九江回來,一直被我深藏軍中,你是如何知曉的?再說了,你又怎麼知悉她有那般妙處?”

  紀空手道:“我是如何知悉的,這並不重要,但我知道卓小圓是'幻狐門'的傳人,而五音先生又告訴我幻狐門中有一種不傳之秘,可以讓舊人變新人,縱是與人交合千次,只需一炷香時間,這女人的私處便一如處子,完好無缺。對於這一點,相信劉兄不僅有所耳聞,而且也深有體會,應知我所言非虛吧?”

  劉邦幡然醒悟,心中雖有不捨,但是此事關係到自己的命運,狠下心來,有何不能?不過他還是疑惑地道:“你說得一點不差,卓小圓不僅擅長床第之歡,亦能扮成處子之身,只是她的相貌與虞姬差了一層,若是項羽發覺不是虞姬本人,豈不是更惹事非?”

  紀空手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忘了,站在你眼前之人不是別人,乃是盜神丁衡的朋友,在說卓小圓的臉型與虞姬七分神似,以我的身手,絕對可在剎那間就可以讓她變得與虞姬形似十分,更有巧的是,項羽從未見過虞姬,只要她跟傳說中的虞姬相似,貌傾天下,那麼她一入鴻門,必被項羽金屋藏嬌,天下間又有誰能夠分辨得出真假來?所以此計必然可行。再說,比之虞姬,卓小圓反而更容易被你控制,如此兩全其美之事,何樂而不為?”

  劉邦眼中露出一絲歡喜,雖不說話,但內心卻大是佩服,只覺得紀空手的智計之多之奇,的確讓人有仙人指路之感。可是他看看天色,不由驚道:“此計雖妙,但此地相距霸上甚遠,只怕一來一回在時間上有所不及。”

  紀空手神秘一笑道:“若是現在想起,當然晚了,我不妨告訴你,此刻那大車中坐著的人已不是虞姬,而是卓小圓。你前腳一出霸上,我後腳便將她劫了出來,然後再悄悄地利用這段時間派人使了調包計,這樣一來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劉邦大喜道:“這麼說來,此事除了你我之外,便再無第三者知道真相?”

  紀空手點頭道:“否則我也不會費盡這番心思,將你隔在對岸了。”

  劉邦哈哈大笑,彷彿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再看紀空手時,他已悄然隱沒於夜色之中。

  望著紀空手遠去的背影,劉邦心裡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渾身一震。

  “紀空手若真是想藉助我的力量來抗衡項羽,他就不該設下霸上那個殺局。如果沒有那個局,我又怎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他想了很久,始終琢磨不透其中的奧秘。

  劉邦卻不知,這其中的關鍵,在於一個衛三公子。如果紀空手不設局讓衛三公子自送性命,他又怎會放心地來成全劉邦這鴻門之行呢?按照紀空手的本意,他本就是要置劉邦於死地的,無非是形勢有變,才讓他改變了主意。

  以衛三公子的武功見識,心智算路,假如他不死,就算紀空手與之聯手除掉了項羽,紀空手也沒有實力再與問天樓以及劉邦一爭天下。對紀空手來說,他當然不願意去做那位被猛虎吃掉的獵人。

  不過紀空手千算萬算,似乎還是算漏了一點,那就是縱然沒有了衛三公子,他就真的能在日後的角逐中占到上風嗎?

  世事如棋,誰也不能預料將來的事情,也許這一次,紀空手真的算錯了也說不定。

  △△△△△△△△△

  對於扶滄海來說,自己從來還沒有與死亡這麼貼近,他根本就沒有想到寧戈還有這麼一手反敗為勝的絕活。正因為沒有想到,他才心驚。

  “呼……”借助一彈之力殺來的禪杖猶如一條惡龍,張牙舞爪,殺氣漫天,以極為精準的方式向迎面而來的槍尖疾撞而去。

  扶滄海根本就來不及反應,近乎本能地鬆開了握槍的手。他心裡十分清楚,禪杖的來勢霸烈無匹,勁力十足,一旦撞上槍鋒,完全有可能將自己震得氣血翻湧,身受重創。在這種情況下,明智的選擇就是暫時捨棄自己心愛的長槍。

  不僅如此,同時他“呀……”地一聲暴喝,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身體橫移七尺,以避對方不可御之的殺氣。

  “嗤……”果不其然,長槍一觸禪杖之時,發出一聲尖銳的金屬之音,迅即倒飛而射,如一道電芒般深深地插入到一棵大樹的樹身之中。

  但是對扶滄海來說,危險並沒有解除,就在他移動身形的同時,寧戈手臂一振,將禪杖猛地一拔,揚起沙石碎土,如無數暗器般撞向扶滄海。

  “呀……”扶滄海再驚,但他再也來不及有其它的反應,只能提氣,硬生生地接受了這些沙石碎土的激烈撞擊,同時腳步一滑,將自己勉強隱入一棵大樹之後。

  他的身形已顯呆滯,遠不如他先前時的那般敏捷利索,腳步虛浮,證明他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寧戈並不懷疑這其中或許有詐,他目睹著扶滄海表現出來的這一切,心中明白自己已穩操勝券,因為他相信自己剛才的連番攻擊的確完美,所以他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便使出了這最後一擊。

  “嘯……”他以奇快的速度將禪杖在頭頂上旋轉了數圈,然後藉這一旋之力,突然爆發。

  “呼……”禪杖漫空,如一團暗影,更像是深秋中漫捲落葉的勁風,照準那棵大樹橫掃過去一時之間,整個虛空一片混沌,每一寸空間,似乎都湧動著無數的氣旋,以無數股“力”的作用,詮釋了莫可匹禦的霸烈。

  樊噲沒有動,只是以一種無比複雜的心態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的大手已經張開,在拇指與食指之間,赫然立著一把七寸飛刀,甚至於將全身的勁力都已經滲透入刀中。可是,他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木然地望向眼前的虛空。

  他的飛刀之所以沒有出手,不是不能,而是在突然之間,他似乎找不到自己的目標。

  在剎那間出現的驚變,打破了他頭腦中固有的思維,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種本來是非常清晰的場面卻因為寧戈的偷襲而變得複雜起來,一時之間,他睜眼難辨。

  只有當寧戈使出這最後一擊的時候,他的心發出了一種讓人悸動的震顫,感到了一股不可名狀的悲涼。

  “不要——”他終於撲了過去,與他身形同時標出的還有他的飛刀。

  可是他的決定顯然太遲了,飛刀雖快,卻已經不能阻止寧戈發出這致命的一擊。那如秋風疾掃的禪杖,已經觸到了那棵大樹的樹身。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響就在此時響起。

  樊噲猛驚,入目所見,竟是一幅不可思議的場景。

  就在寧戈的禪杖掃到樹身的剎那,在這棵大樹的旁邊,還有三棵樹圍粗大的古木,它們的樹身不約而同地炸了開來,三道如狂飆般的勁力同時擠向了寧戈的禪杖。

  禪杖入木已有三寸,卻再也無法動彈,就像是被三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一般,無論寧戈如何用力,都無法讓它再進一寸。

  這驚人的一變完全出乎寧戈的意料之外,心中的震驚,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述。

  他用盡了全力,來完成這最後的一擊,當他自以為這是一記勢大力沉、近乎完美的一擊時,卻連一棵大樹都折不斷,這怎能不讓他心驚?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就沒有看到敵人的真面目,只是見到那三棵古樹上爆出三個大洞,從洞中發出三道無形的氣流,透過虛空,緊緊地鎖住了自己手中的禪杖。

  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寧戈明白,這古樹縱算是千年樹精,也不會自己向外吐氣,這勁氣的來源,還在於樹後的高手。

  他沒有時間考慮,必須運力抽回自己的禪杖,因為他出手之際,已經聽到了樊噲飛刀的破空之聲,他只有擋擊了這記飛刀,才能靜下心來度量自己此刻的處境。

  “呀……”他暴喝一聲,藉著這一聲之威,猛然發力,他就不信,以他數十年的內力修為,還比不上這三道隔空傳來的真力。

  “呼……”但是他驟然回拉之際,卻驚懼地發覺那強壓在禪杖上的力道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踪,自己爆發出來的巨力如洪流般逆回體內,胸口處彷彿被重錘猛擊了一下。

  “吾命休矣!”寧戈心中驚叫道,腳步“蹬蹬……”直退,渾身好像有一種幾欲爆裂的感覺。

  林間突然靜了下來,除了寧戈急促的喘息聲外,再也聞不到其它的聲音。禪杖依然還斜劈在樹身上,就像是古樹長出來的一段枝丫,自然和諧,再也不存一絲殺氣。

  那樹後的人沒有現身,就連扶滄海隱入樹後,也彷彿平空消失了一般。這剛才發生的一切,來得突然,去得更快,就好像這只是樊噲與寧戈的幻覺,而不是活生生的現實。

  戈好不容易將自己的氣血調理順暢,緩緩站起,正要拿回自己的禪杖,卻見樊噲陰沉著臉,正好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想殺人滅口?”寧戈心中一驚,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樊噲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剛才為什麼要在我的背後下手?”

  寧戈冷笑一聲道:“你還好意思來問我,你背叛沛公,勾結外人來對付我們,像你這樣的奸細,人人得而誅之!”

  樊噲松緩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既然事已發生,我也不怪你,希望下不為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和沛公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就算背叛了天下人,也絕不會背叛沛公!”

  寧戈這才知道自己一時莽撞,差點失手傷了自家人。這樣算來,倒是扶滄海及時刺出一槍,替自己減了一樁罪孽,當下也不言語,只是默默地看著樊噲。

  樊噲輕嘆了一聲道:“你可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麼人嗎?”

  寧戈搖了搖頭,心中也覺得奇怪。剛才一進林子便打打殺殺,一直沒有時間來考慮事情,這會兒醒過神來,才發覺這些人行踪詭秘,意圖不明,根本讓人分不清是友是敵。

  “他們其實是紀空手的朋友。”樊噲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複雜之情,沉聲道。

  “紀空手?”寧戈的心中一凜,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麼似地道:“怪不得我老是覺得這路槍法十分眼熟,原來那人就是南海長槍世家的扶滄海,他能從我的禪杖下從容而退,果然名不虛傳。”

  “這也是我要出手阻你的原因。”樊噲心事重重,一臉沉痛道:“沛公已經對不起紀空手了,我們又怎能再對不住他的朋友?雖然我不清楚在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無法化解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我樊噲絕不會做。”

  寧戈安慰道:“不過還好,雖然打殺了一陣,也沒有傷著人,算不了誰對不住誰,就算大家扯平了。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一點奇怪,你說他們鬧這麼大的動靜,總不成就這樣與我們鬧著玩吧?”

  樊噲臉色一變道:“你的意思是……”

  兩人同時跳了起來,拿著兵器叫道:“調虎離山!”發力向林外疾奔而去。

  他們終於想起了林外的虞姬,看這種架式,扶滄海的本意原就是引他們過來,然後拖住他們,那麼扶滄海的同伴就可以帶走虞姬,否則的話,扶滄海就沒有必要演這麼一齣戲。

  這當然是他們心中的猜測,卻也是最有可能變成現實的猜測。他們深知虞姬對劉邦此次鴻門之行的重要性,所以想到這裡,無不色變,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掠出林外,放眼望去,只見百步之外陣隊依然列隊整齊,戰士刀戟並舉,身板挺立,根本就不像他們想像的混亂場面。樊噲與寧戈鬆了一口大氣,卻又狐疑地對望了一眼,心裡嘀咕著走了過去。

  樊噲外相粗魯,心中卻細,到了虞姬所乘的大車邊,抬手敲了敲車廂,關切地道:“虞家大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勞樊將軍惦記。”裡面傳出一個柔美的聲音,輕悠悠的,十分悅耳。

  樊噲不由怔了一怔:“她怎會知道我的姓氏?”心中雖然詫異她的聲音似乎多了一股騷可入骨的嗲味,但想想自己只是偶爾聽她說過一兩回話,記錯也就在所難免。

  他搖了搖頭,記掛著對岸的劉邦,放眼望去,卻見對岸已燃起一堆篝火,火光映紅了半個江面,當頭騎馬之人,正是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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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四章狐女多情


  經過了一番周折之後,馬隊終於渡過河去,眼見天色已晚,當下沿河紮下營帳,升起數堆篝火,休整歇息。

  劉邦記掛著紀空手所說的調色之計,走出自己的營帳,但見微寒的秋風吹過大地,數點燈火照著整個營地,好生寧靜。

  經過了這麼一番折騰,除了在營地外圍看風放哨的將士之外,所有的人都帶著一身疲累入睡,可是劉邦行不幾步,卻發現虞姬的營帳中依然燃著燈火。

  “她在等我,紀空手既然教給她易容之術,又怎會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她呢?所以她一直在等我去見最後一面。”他心中的“她”,當然指的不是虞姬。雖然他相信紀空手的確是真心幫他,以避鴻門之險,但先失父親,又失寵姬,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感到有些身心俱疲。

  衛三公子的死,已經讓他感到了一人獨撐大局的壓力,此時面臨內憂外患之際,又將失去自己最寵愛的女人,他的心裡幾乎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但是更讓他感到可怕的不是項羽,而是如影隨形、陰魂不散的紀空手,雖然他相信紀空手已經和自己達成了一個共同抗項的聯盟,但這只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也是一時權宜之計,以紀空手的能力,他或者才是自己今後要對付的最大勁敵。

  經過了一番深思之後,劉邦終於明白了紀空手真正的用心:表面上看,此次紀空手似乎是幫了自己,讓自己得到了好處,而事實上,造成今日自己遠赴鴻門之行的始作俑者正是紀空手。他不僅設計清除了自己最有力的靠山——衛三公子,而且以卓小圓換回了他的虞姬,對紀空手來說,整件事情,他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而自己呢?雖然有了衛三公子的頭顱和卓小圓的胴體,可以讓自己有把握重新獲得項羽的信任,可是自始至終,自己不但沒有得到一點好處,而且失去了最敬重的父親,甚至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諸般事情串在一起,這怎能不讓劉邦痛心疾首呢?

  “紀空手呀紀空手,你的心好狠,我劉邦但有一口氣在,這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定要你加倍奉還!”劉邦近乎是咬牙切齒地對天發誓,雖然這些天來他看似處處佔了下風,好像根本就不是紀空手的對手,但這是因為紀空手利用了項羽來使自己處處受制,才會令自己一籌莫展,惟有任他擺佈。可是明天一過,只要他重新取得了項羽的信任,從而擺脫項羽對自己的威脅,他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每一個對手,包括項羽,包括紀空手!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自信,不僅是因為他擁有十萬將士與問天樓弟子的忠心,最主要的是,他的手上握著項羽與紀空手沒有的東西,那就是登龍圖,只要有了財富與兵器,不出三年,他完全可以成為一頭猛虎,不僅要吃掉項羽這只猛虎,還要吃掉紀空手這亂世中的獵人。

  他充滿自信,想到這裡,他的腦海中驀然閃出一句話來:“忍得一時之氣,方為人上之人!”他覺得這句話正是對自己說的,要的就是這話中的狠勁。

  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了營帳的門口,正自躊躇間,忽聽得營帳中發出一聲輕嘆,滿含幽怨:“你終於來了。”

  劉邦心中一動,聽出正是卓小圓的聲音。

  “來了,我又怎能不來呢?”劉邦苦笑著答了一句,話中所帶出的深情,誰又會相信劉邦會是一個無情之人呢?

  掀簾而進,便見卓小圓獨坐帳內,傍著燭火,頭結凌雲高髻,橫了一支綠玉製成的“風求凰”釵,身穿一襲華美彩服,臉上輕塗脂粉,艷光照人,只有劉邦看出她的眼中帶了幾分哀怨。

  若非是對方才的聲音極為熟悉,劉邦幾乎認不得眼前之人就是卓小圓,無論他怎麼細看,都覺得這本就是活脫脫的虞姬,真正應了紀空手所說的“七分神,十分形”。

  “你請坐。”卓小圓看著劉邦驚奇的眼神,不覺莞爾一笑。

  劉邦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剛要坐下,卻見卓小圓拍了拍身邊的錦墊道:“你我雖無夫妻之名,卻早有夫妻之實,你總不會因為我相貌變了少許,就不敢疼我愛我了吧?”

  她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劉邦的心禁不住顫了幾顫,緩緩地坐將過去,一把將卓小圓緊緊地擁入懷中。

  隔著衣衫,兩人還是同時感到了平自對方身體的熱度,甚至互相感受著對方的心跳,讓人迷醉的,不是她那動人的容貌,而是配合著這迷人體態顯露出來的那嬌慵懶散的豐姿,伴著淡淡的體香,讓劉邦感到了有一種生理的衝動,渾身躁熱起來。

  劉邦無法保持應有的冷靜,一想到這衣裙裡面那撩人的風景,他甚至忘了心中的一切苦痛,只想讓自己毫無保留地進入這個女人的體內,不斷地宣洩……

  他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抬起卓小圓的俏臉,迅速地找尋著她那鮮美紅潤的香吻,然後痛吻下去,極盡情挑之能事,讓兩人的舌尖在嘴裡互抵互送,鳴咂有聲,同時一雙大手趁勢撕裂了對方的衣裙,喘息聲中,一個美麗迷人的胴體頓時呈現在燭火之前,大帳之中,洋溢出濃濃的春意。

  卓小圓似乎再也禁不住這情挑的誘惑,嬌軀如蛇般款款擺動,渾身輕顫,呼吸愈發顯得急促,香舌進出於劉邦的嘴裡,或吮或吸,情之所動,漸漸入迷……

  她的一雙纖手也在劉邦的身體上飛速遊走,急切地替他解著衣衫。當她顫巍巍如處子般筆挺的酥胸緊緊地貼住劉邦異常健美的體膚時,她的眼神變得愈發迷離,嘴中發出無病的呻吟。

  劉邦的手一點一點地在尋找著這女人風景的最佳處,探幽尋勝,越過挺立的玉峰與平軟的腰身,終於觸到了那軟熱無比的芳香私處。

  卓小圓渾身一震,整個人軟癱如泥,雙手緊緊地摟住劉邦,喉嚨裡發出一種好似野貓叫春,又似蜂採花蜜的動人之音。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兒飄了起來,升入雲裡,如霧般迷醉。情熱之際,她繃直著美腿,小腹禁不住微動不停,彷彿在渴望著某種物體的進入……

  濃濃芳草間,已有幾許流香溢過,入手處,已是溫軟滑香,幽門微開,香舌吐露,千山萬水,這邊風景獨好。

  劉邦一觸此處,渾身一個機伶,雖說他與卓小圓已非初次,但他忽然想到紀空手所言的“妙趣”,此事關係到自己一生的命運,他心中生出了有心印證一番的衝動。

  思及此處,他的頭腦似乎清醒了不少,輕輕地離開她的香軀,愛憐地看著她無力半睜的秀眸,欲言又止,只是深情地凝視著她。

  卓小圓似乎感應到了他身上某個部位的疲軟,臉上頓時露出茫然之色,輕輕嘆道:“你果然是真的厭倦了我。”說完兩行清淚奪眶而出,緩緩地她俏麗的臉頰滑過。

  劉邦不知她保以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低頭輕咬她的耳垂,柔聲道:“我愛你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你呢?你跟隨了我這些時日,難道還不懂我對你的心思?”

  卓小圓似乎想起了過往的趣事,不自禁地笑了笑,轉而神色一黯,幽然嘆道:“我明知你對我好,卻還要怨你,的的確確是我自己的不是。我幻狐門受了衛三公子的大恩,本就是想以身為報,隨你取捨的。換作他人,我也認了,可是偏偏讓我遇見了你,這才使我心有不甘。”

  劉邦聽著她每一句話裡都帶著款款情意,心中的難受真是到了極點,一時無言以對,聽她繼續說道:“我原以為,自從入了門道之後,我的這顆心是不會再屬於任何人了。我原不是沒有見識的女子,風月場中也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可是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知道,自己完了,因為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子能夠這 讓我心動!”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記得那日在樊陰的將軍府中,你與我眉目相對,我便醉了,自此之後,那一夜的風情我至死也不會忘記!”劉邦情動地將她摟入懷中,兩人赤身相對,肌膚緊貼,可不知為什麼,竟然絲毫沒有愛欲的感覺。

  卓小圓輕輕地撫摸著劉邦的後背,似乎沉入一種夢境之中,嫵媚一笑道:“蒙你不棄,藏入軍中,度過了這些讓人心動的日日夜夜,我心中便想:'能有這樣的一個男人,我還有何所求?即使就讓我今生一心一意地跟著他,隨著他,我也是千願萬願的!'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又讓我遇到了紀空手。”

  劉邦一聽到這個名字,一腔柔情似乎去了十之八九,沉聲道:“我一直奇怪,這紀空手是如何知道你的下落的,又是從何得來你我之間的事情,除了我身邊的幾個親近之人,應該再沒有人可以知曉內情,難道說在我的身邊,還有奸細不成?”

  他其實心中一直有這個疑惑,只是深埋在心中,慢慢細察而已。雖然他不敢確定此人是誰,但身邊潛下這樣一個隱患,終究是心頭之患。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那一日進入我的營帳,只對我問了一句。”卓小圓輕輕地道“什麼話?”劉邦奇道。

  “他對我說:'我知道你與劉邦的事情,如果你不想看著他去送死,就跟我走!'我心裡雖然迷惑,但卻知道他說的一定是真話,因為這些天來你總是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副心事重重、憂心忡忡的樣子,讓人看了著實心疼。”卓小圓的眼圈又紅了起來,伸手輕掐著劉邦的大手,似有不捨之意。

  劉邦心有感動,埋頭在她烏黑順滑的髮梢裡,聞著淡淡發香道:“所以你就跟著來了?”

  “我不能不來,為了你,別說是一個身子骨兒,就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毫不猶豫!”卓小圓拉過劉邦的大手,將它引帶到自己起伏的酥胸之上,任它隨意磨擦。

  劉邦苦笑了一下,似有無奈地嘆息一聲:“我堂堂沛公劉邦,今日方知,自己是枉為男人呀!”

  卓小圓掩住他的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想問你一句,這些日子來,你是否有過真心待我?”

  劉邦與她四目相對,良久之後,方緩緩地點了點頭。

  卓小圓喃喃地道:“只要有你這句話,便不枉我對你的這片心。”她忽然身子一倒,橫躺在錦墊之上,柔聲道:“來吧!來疼我愛我吧!讓我把心兒留在這裡,留在你的心裡!此心只屬我的劉郎!”

  劉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橫在眼前的胴體,看著那一如處子的女兒私處,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已不管明天,只想好好地把握現在,讓今夜的風情,成為兩人心中一道永遠的風景。

  他的眼已紅,渾身猶如爆發的火山,躁熱不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愛意與慾火,毫不猶豫地跨步上去。

  他心中有柔情,但他的舉止卻狂猛而粗暴,以一種最直接的方式,有效地將兩人聯繫在一起。

  帳外已是初冬,略帶寒意,帳內卻是溫暖如春,一片綺麗,若是每一夜都是如此過去,誰又能記得明天是怎樣的光景?

  當劉邦毫無保留地進入到她的身體的那一瞬間時,她不再有女兒家的矜持,呻吟嬌喘,聳腰相迎,已成了一個在情郎身下婉轉承歡、盡情享樂的淫娃蕩婦。有愛之欲,遠比無愛之欲更加狂烈,更加粗暴,更加放肆,因為他們都是用心來詮釋自己的感情,宣洩著自己無比濃烈的慾火。

  每一寸的光陰都在瘋狂地運動中滑過,不讓任何時空的距離成為他們同為一體的阻隔。

  男女之間狂歡般的喘叫與快感猶如電流般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卓小圓的神經,神魂俱飛間,她甩頭搖身,拼命地呼喊著這個粗暴有力的可愛男人的名字,雙手撫摸著男人近乎完美的身體,以最默契的頻率,去感受著對方爆炸性的力度和輕重有度的叩擊,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攀上快樂的頂峰,直到身心俱疲。

  今晚,她是屬於他的,她要把心留下,過了今晚,心還在這裡,但她的人卻要投入到別人的懷抱。

  無論是她,還是他,他們都別無選擇。正因為這是一個淒美的結局,所以這過程才會是這般的瘋狂,這般的熱烈,這般的讓人黯然銷魂。

  當她又一次達到靈欲的高xdx潮時,一泄如注,整個人已是一片昏迷。

  劉邦久久地凝視著她的胴體,望著她臀部下那數點落紅,雖然他並不陌生,但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這幾點落紅,竟然可以改變他一生的命運。

  他不得不驚嘆人類的聰明與偉大,幻狐門在江湖上絕對不是一流的門派,卻能擁有如此玄妙的秘術,這簡直讓人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這種秘術就是補陰術,它從人的生氣與血脈流通的規律中尋找到一個契合點,然後通過一種固定的程序,經過人的訓練之後,將身體某一部分的肌肉注入活力,使之發生刺激性的生長,從而達到你所追求的效果。

  換而言之,就是一個女人,只要她掌握了補陰術,無論她曾經多麼淫蕩,她都可以在一夜之間人為地將自己還復成處子之身。有了這種近乎神奇的技術,卓小圓又怎能不是這女人中的極品,這銷魂陣中的悍將呢?

  迷糊中的她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天色漸明,一摸身邊,劉邦卻已不知去向。在她的髮鬢上,留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

  卓小圓淒寒地一笑,緩緩地將花兒取下,然後一瓣一瓣地將花兒揉碎,散灑一地。

  花已碎,心也已碎,只有昨夜的那一陣瘋狂,殘留記憶中回味。

  △△△△△△△△△

  “你回來了。”當紀空手趕到一座山崗時,五音先生獨自一人靜立於一座石亭中,放眼茫茫夜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只有當紀空手輕躡而至的腳步接近到他的身後時,他才開口說話。

  “是的,一切非常順利,就不知扶滄海他們回來了沒有?”紀空手顯然記掛著虞姬,是以才有此問。

  “紅顏已迎接他們去了,有樂道三友的襄助,又有土行的絕技,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五音先生安慰道。

  紀空手也知道自己這是關己則亂,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抬起頭來道:“我一回來,便聽車宗主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尋思著,你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我說。”

  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有急著要說的話,只是夜觀天象,有感而發罷了。”

  紀空手抬頭望天,怔了一怔道:“今夜無星無月,天上一片漆黑,這天象如此混沌,如何觀得?”

  “對你來說,也許如此,但在行家眼中,這夜色只是一道風景,而星月則是藏在這風景之後的東西,不僅有跡可尋,也有一定的規律,只要你用心去觀察,就能從細微處洞察天理玄機。”五音先生一臉恬淡,緩緩而道。

  紀空手平生最不信命理之說,是以對五音先生所言頗不以為然,對他來說,達世間本無上天可以注定的事情,只有憑著自己不懈的努力,才能最終掌握自己的命運,僅憑天象就能預料未來,只是庸人的無稽之談。

  他的神情落入五音先生的眼中,五音先生不以為意,淡然問道:“你從不信命?”

  紀空手不好駁斥,尷尬一笑道:“這命理之數,信則有,不信則無,全在心數之上,因人而異,我可不敢妄言評定。”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道:“這天象測命,原是由星辰運行來決定一個人的時事運程,在智者的眼中,它的確是真實存在著,你之所以不信,乃是因為你自小混跡市井,看慣了江湖術士在街頭玩弄的騙人伎倆,是以才有先入為主的思想,但是你不能因為有了這種思想,就否定一切,這樣矯枉過正,終究對你沒有太大的好處。”

  “是,先生所言極是,空手一定謹記。”紀空手雖然恭聲答道,心中卻依然有所懷疑。

  五音先生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強求,只是再望茫茫夜空,良久才道:“我若是空口白話,或許說不服了你,但眼前觀得一事,或許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

  紀空手也順著他所視的方向望去,半天也沒看到什麼動靜,不由在心中暗道:“正該如此才對。”

  五音先生緩緩而道:“其實天下萬物,只要存在,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外行人看天,只覺得皓月當空,繁星閃爍,恰似一道極富詩意的風景。但在我的眼中,這天上的星辰,恰恰代表著地上的每一個人,平庸之輩,自然黯淡無光,不為人察,而世間名人,無論是善是惡,是忠是奸,只要他是一號人物,他這一生的運程都可在這星辰運行的軌跡當中有所體現。”

  紀空手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倒也洗耳恭聽,聽到這裡,插嘴道:“若是按先生說法,一個人一生的運程可以預測,那麼人活在世上,又還有什 意思?舉個例子來說,一個明知自己將來要做帝王之人,他此時無論如何貧賤,無論如何無能,只須躺在家中安穩地等下去,這帝王之位便是他的。這世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除非他老子是一個帝王之君,子承父業,或許靈驗。”

  “你說的對!”五音先生以一種欣賞的目光審視著他,點點頭道:“其實天象命理玄奧之處,就在這裡,雖然星辰運行的軌跡可以影響到這個人的時事運程,而這個人的時事運程同樣可以影響星辰運行的軌跡,這是相對的,所以這其中便充滿了太多的變數,絕非是人力可以悉數把握的,縱是真正的大行家,也只能窺得全貌之一斑,而無法時時處處預測出一個人的運程走勢。”頓了頓,又接道:“可是我這些天細觀天象,卻看到了一點未來的東西,這也是我何以會改變主意,來全力輔佐你去爭霸天下的真正意圖。自我與你相識以來,我雖然非常賞識你的膽量與勇氣,也欣賞你的武功與智慧,知道你絕非是平庸之輩,卻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是爭霸天下的人物,這固然是人為的因素,譬如說出道的時間太晚,不合時勢;性格上缺少甘為天下獨夫的狠辣氣質 …等等,但這還不是太大的問題,假以後天努力,猶可彌補這其中的不足。關鍵在於你上應的星相星光朦朧,軌跡不定,縱是皓月當空之明月夜,依然難辨細微,可見你雖然出眾,卻只是這庸人中的頂尖一種,難為天下真主。”

  紀空手不由怔了一怔,道:“先生所言何以與前言有誤?記得先生曾說過,我自出道以來,每每逢凶化吉,多有奇遇,乃是運程漸旺之兆,怎地今日反其道而言之?”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道:“此話的確不假,我剛才所言,也只是我從前夜觀天象所得。只是到了這幾日,我才驚奇的發現,在你的上應星座周圍,竟然又多了兩顆不明之星,其星一左一右,互為犄角之勢,三星相映,渾然天成,有此雙星相襯,愈發顯得你的星座亮度驟增,光輝照人,縱是這暗沉之夜,也無法阻擋你的絲毫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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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五章帝星傳說


  紀空手將信將疑,忽然想到什麼,驚道:“先生所指的這兩顆星,莫非是暗合了紅顏與虞姬?”

  五音先生沉吟半晌道:“應該如此才對。數十年前,出了一個以'五德始終說'名揚天下的玄學大師鄒衍,精通天人感應之術,博學古今,見識廣博,與我有多年情誼,我這天象測命之術,便是我歸隱之時從他老人家那裡學得一二。可惜天妒英才,竟讓他從此不再,令我好生痛惜。但他曾言,盛極必衰,衰極必盛,五德交替,無論是由盛轉衰,還是由衰轉盛,天下人事皆應有兆,皆可尋跡。你能從斷續不接的運氣轉化為如今這般若流水般不可阻擋的運勢,應該與紅顏、虞姬不無關係,正所謂陰陽相濟相輔相成,以陰濟剛,方使剛帶韌性,其中不無道理。”

  他笑了笑,接道:“可惜的是,這些徵兆已經應於人事,現在說來,不無投機取巧之嫌。但是真金不怕 煉,這一連三天,我夜觀天象,卻又重新有了一個大發現,而且從時間上推算,應該會在近段時間就有應驗。”

  紀空手聞言,心中頓時來了興趣。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固然是得到了太多常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奇遇,但歸根結底,幼年流浪市井的生活閱歷讓他逐漸形成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風格思想,逢事多想,遇事不亂,既不畏權威,又不輕信於人,縱然是五音先生這般親近之人,他也從不盲目崇拜。可他也不是一概否定權威,也不是忠言逆耳,他只是用自己的思維來思考問題,透過問題的表面來洞察問題的本質。

  事實勝於雄辯,對紀空手來說,他更喜歡用事實來說話,五音先生的話題當然引起了他的興趣。

  “迄今為止,我們一直以為,只有劉邦和項羽才是我們爭霸天下的最大敵人,所以我們才會採取用劉邦來遏制項羽的策略,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可是這三天我夜觀天象,卻發現在你的星座的同一走向,出現了一顆或隱或現的隱星,這就意味著當我們從劉邦與項羽兩虎相爭中獲取利益的同時,這顆暗星的主人也同時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利益。當這顆星暗最終積蓄能量,放射光芒時,它的光芒會對你的星座有所影響,甚至可以遮蓋住你的光芒,所以我心中有所害怕,擔心劉邦與項羽還不是最可怕的敵人,真正可以對你構成威脅的,還是這暗星的主人!”五音先生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沉重,顯得心事重重,憂心忡忡,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可預知的危機。

  紀空手相信五音先生不是危言聳聽,可是他環顧天下,真正有實力爭霸天下的,除了項羽、劉邦之外,還會有誰?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他會是誰?”紀空手問道。

  “我也不知道。”五音先生搖了搖頭道:“但是從這顆暗星的走勢來看,已呈由衰轉強之勢,就在近段時間,他將在根本上發生變化,漸漸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內,只要我們用心觀察,應該不難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紀空手的心裡不由得沉重起來,有一種非常疲累的感覺。

  五音先生將之看在眼中,正色道:“你必須要有接受挑戰的心理準備,真正的硬仗才剛開始,我們最終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只能是靠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克服每一個困難!”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我並不害怕面對困難,也從來沒有後悔自己選擇的道路,我只是在想,權勢這東西,難道就真的這麼可怕嗎?為什麼一個好端端的人,只要沾上這種東西,就變得可怕、瘋狂?真讓人不可思議!胡亥如此,趙高如此,劉邦如此,項羽也如此,甚至連韓信也可以為此而在他最好的兄弟背後捅刀子。我始終在想,假如有一天,當我接近到權勢的頂峰時,我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為了權勢而瘋狂?”

  五音先生透過這夜色,凝視著紀空手略顯迷茫的眼睛,沉吟半晌,才沉聲道:“你不會,因為你是紀空手,你並不是為一己之欲而去爭霸天下,而是為了這天下的黎明百姓!”

  “我真的有這麼偉大嗎?”紀空手淡淡一笑道:“不,我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這樣偉大的人,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其實都是形勢所迫,身不由己,彷彿每走出一步 ,背後總有人在推著我,讓我欲罷不能,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五音先生拍掌道:“在背後推著你不停地向前走的人,它的名字就叫命運。命由心定,人的本性決定了他的命運,這就是你不會為了權勢而泯滅心性的原因。”他說出每一個字,都把目光緊緊地盯在紀空手的臉上。他隱隱覺得,紀空手較之往日,似有反常,這正是他所一直擔心的事情。

  “先生高看我了,我心裡知道,自古以來只要一有人類,這世間就有了美醜、對錯、善惡之分,可是什麼是美與醜?什麼是對與錯?什麼是善與惡?其實並沒有一個真正的標準來供人類權衡,於是我就想,當我做了一件事情之後,也許在你和紅顏的眼中,在我們自己人的眼中,這是對的,也是善的;可是在對方的眼中,在敵人的眼中,他們又豈會認同我所做的事情是對的?甚至還會認為我是在大大作惡!那麼這樣算來,我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是善是惡?”紀空手的眼中彷彿充滿了太多的困惑,太多的徬徨,這些本是他心裡深處的一些東西,他從來都沒有好好想過,只是偶然碰到了一件觸動他靈魂的事情,讓他的思想驀然爆發。

  “這的確是一個很難解答的問題。”五音先生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道:“但是並非不可解答,對於這個問題,我在這數十年間也常常在想、在思索,直到有一天清晨,我陡然醒來,才知道問題的答案已經早存心中。”

  “你能為我解惑嗎?”紀空手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希翼。

  五音先生笑著點點頭道:“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事情,不過在這之前,我很想知道你何以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紀空手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輕嘆一聲道:“我碰到了一個人,湊巧知道了一段淒美的故事。當我一個人孤單單地行走在回來的路上時,我便從這個人的身上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五音先生皺了皺眉道:“你說的這個人,難道就是卓小圓?”

  紀空手道:“正是,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劉邦也不是絕對無情之人,他至少還愛著卓小圓,在他們之間的故事,自始至終都洋溢著一種男女相戀的激情。”

  他沉吟半晌,悠然嘆道:“我為了救出自己心愛的女人,卻把別人的愛人推入了火坑;在虞姬的眼中,這固然是對的,但在卓小圓的眼中,卻是大大地錯了,因為我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那麼究竟這件事情是善是惡呢?我並不知道。”

  五音先生道 “我並不這樣認為,你雖然以此自責,但我要告訴你,就算在卓小圓眼中,你也未必是錯。”

  紀空手搖頭道:“這絕不可能!”

  五音先生淡淡笑道:“人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別人的意願當中,所以才會產生那麼多的誤會,其實每一個人的心中,因為經歷的事情不同,他對世間萬物的感悟也就有所不同,就拿卓小圓來說,也許在她的心中,她為此還感激你給了她一個為愛而生的機會,因為在她的眼中,愛其實就是一種付出!”

  紀空手渾身一震,似乎悟到了什麼,緩緩地低下頭去,默然無語,只聽到五音先生在自己的耳邊有感而發道:“這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於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既沒有絕對的對錯,也沒有絕對的善惡,你只要記住一點,只要你是問心無愧,是為大多數人的利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與善,反之,便是錯與惡,這就是善惡之間的區別!”

  紀空手不再說話,也沒有抬頭,但五音先生透過黑暗,分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解惑悟道之後的喜悅。

  夜已深了,山風吹來,寒可刺骨,但在紀空手的心裡,卻絲毫感覺不到這風中的寒意。

  △△△△△△△△△

  過了戲水之後,距離鴻門不過三十里地。

  馬隊在天明時分出發,行不多遠,探子來報:“項大將軍旗下郭岳、尹縱兩位將軍率領人馬,已在前方舞馬渡口列隊相迎!”

  劉邦心中一驚,與張良對視一眼道:“看來我們的行程俱在項羽掌握之中,即使昨夜發生的一切,似乎都難逃他的耳目。”

  張良微微一笑道:“應該如此才對。”

  劉邦奇道: “先生何出此言?”他深知張良智計過人,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是以非常器重。

  張良道:“沛公應該知道,五閥之中,流雲齋與知音亭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況因紅顏之故,項羽一向對五音先生敬重有加,他既然對你起了疑心,又明知五音先生要對付你,當然不會為了你而去得罪五音先生,因為誰都清楚,你雖然此刻是十萬大軍的統帥,但畢竟是在他項羽控制範圍之列,而五音先生名列五閥之一,門下子弟雖然只有區區千人,但若得罪了他,無異是給自己樹了一個強勁之敵。”

  劉邦眼現疑惑道:“項羽曾經傳書來書柬,表達了自己對虞姬的必得之心,如果此心不假,他難道不怕虞姬也在昨夜一戰中死於非命嗎?”

  “沛公此問問得好。”張良道:“項羽既然知道五音先生與紀空手在這一帶活動,五音先生當然也知道虞姬對項羽的重要,何況為了紅顏之事,兩人生分了不少,若是讓項羽得到虞姬,他們之間的隔閡自然不化而解。以他兩人的智慧,應該都深知其中利害關係,所以形成默契,似乎並不太難。”

  “你的意思是,項羽相信五音先生的目標是我,而不是虞姬?”劉邦突然笑了,如果說項羽知道了紀空手只是聯合自己來扳倒他,臉上不知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是的。”張良覺得劉邦笑得古怪,並不在意,倒是眉頭一皺道:“沛公是否想過,今日鴻門之行後,將來的打算?”

  劉邦微微一震,心中暗道:“你能想到將來,可見的確是可以倚重的人才,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我心中的打算又怎會輕易向人道出?”沉吟片刻,方道:“先生莫非可以教我?”

  張良將劉邦的表情看在眼裡,淡淡一笑道:“看來沛公還是不太相信我呀!”

  劉邦肅然道:“本公絕無此意,能擇木而棲之良禽,既已擇木,又怎會易木而棲?所以本公對先生的忠心從不懷疑,否則你我相處未久,本公又怎會對你言聽計從?”

  “那麼我倒想問,沛公憑什麼會對我如此信任? ”張良問道。

  “一句話,就是得勝茶樓中,你與紀空手說過的一句話。當時你點評天下英雄,以'無情'二字區分高下,深得我心。因為本公知道,能以無情面對天下之人,方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所以你我本是同類,本公又豈能不信於你呢?”劉邦微微一笑道。

  “多謝!”張良心有所動地道。

  劉邦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不瞞先生,本公心裡確有計劃,只是時間尚早,不宜向先生吐露一二,還望先生能夠體諒。”

  張良道:“能成大事者,正當如此,應該惜字如金,這樣一來,張良心中也就放心了。”

  劉邦道:“不過本公倒想听聽先生的高見。”

  張良笑了笑道:“須知一個人的心中生疑,再要讓他對你重新信任,實在很難,雖然你以兩件東西可以暫時讓項羽對你放心,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以項羽的性情為人,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此次鴻門之行,我們要想有所收穫,全身而退,就必須學會以退為進。”

  劉邦眼睛一亮道:“何為以退為進?”

  張良侃侃而談道:“其實項羽此時對你顧忌最深的,絕不是你是否與問天樓有所勾結,這只是一個幌子,他真正顧忌的,是當日你與他在楚懷王前的一個約定!”

  劉邦若有所悟,喃喃而道:“當日我們眾將領約定,誰先攻入關中,誰就在關中封王,可是本公並沒有這樣做呀!”

  張良道:“此時楚軍之中,以項羽勢力最大,沛公你緊隨其後,對他來說,你已是他此刻最大的威脅。倘若你在關中稱王 而他依然是大將軍銜,你說他又怎會甘心呢?可是假若他不讓你稱王,必會失信於天下,這更非他願意看到的事實,所以他乾脆藉這個勢頭,師出有名,將你剷除,那麼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你說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劉邦驚出一身冷汗,驚道:“那可如何是好?本公豈不是進退兩難嗎?”

  張良道:“進也許很難,但退卻十分容易。我們既然知道了項羽的心結,對症下藥便可確保全身而退。”

  劉邦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忙道:“還請先生指教。”

  “關中乃天下最富之地,卻不是養兵蓄銳的上佳之所,而且你若不主動提出退出關中,只怕項羽的心結未解,後患依然無窮。所以此次鴻門之行,你只須向項羽提出放棄關中,自辭王位,再加上虞姬從中說合與衛三公子的人頭,可保你全身而退。”張良不慌不忙地說出了他的計劃。

  劉邦心中一動:“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看來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他心懷遠志,對眼前這暫時的利益看得很淡,根本就不會計較其中得失。他此刻從長遠著想,必須早日遠離項羽的控制,才能按照自己的計劃來發展勢力,所以他的思路與張良一拍即合,惟一的不同,是他想得更多,甚至考慮到了退的地點。

  他必須選擇這個地點,因為這個地點正好也是登龍圖所示的藏寶地,這是他的秘密,所以他沒有說出來。

  就在他沉吟之際,一聲號角驀然響起,抬頭一看,不知不覺中,馬隊已到了舞馬渡口。

  舞馬渡口乃是鴻門至霸上的必經之路,山勢雖無險可憑,但兩岸平川上林木繁茂,野草遍地,亦可為善謀者利用。此處只距鴻門不過十數里遠,郭岳、尹縱率領萬人鐵騎在對岸相迎。

  “項大將軍麾下郭岳、尹縱受命相迎沛公!”郭岳、尹縱一見劉邦現身,同時拱手,雖然有一河之隔,但聲音中隱挾內力,傳至很遠,方有隱隱回音。

  劉邦放眼望去,只見對岸兩員大將昂首馬上,英氣勃發。在他們的身後,上萬馬隊更是排列整齊,布陣嚴明,由不得他暗讚一句:“項羽之所以從來不敗,全在於他的治軍森嚴呀!”心中頓時沉重了不少。

  “有勞二位將軍!”劉邦趕忙還禮道。

  當下一舟擺出,郭岳與尹縱同時上舟,過得河來。

  郭岳與劉邦有些交情,當日劉邦投身項梁之初,曾經一同打過幾場大仗,是以禮畢之後,微微一笑,道:“數月不見,沛公是愈發精神了!”

  劉邦笑道: “郭兄又說笑了。”

  尹縱道:“真該向沛公賀喜才對,你以十萬大軍先入關中,竟然蓋過了我們四十萬大軍的風頭,消息傳來,可把我們震住了。”

  劉邦謙遜地道:“此功不在於我,而在於大將軍,若非是你們牽制了章邯的主力,這關中只怕至今還是大秦之地。”

  三人同時大笑,笑畢之後,郭岳神色一正道:“你我交情歸交情,正事要緊,大將軍有令,請虞家小姐先行一步,他已在帳內恭迎,至於沛公及隨從,還請暫時在此等候,聽候命令!”

  劉邦心知項羽的用意,也不做聲,當下將虞姬的大車送入舟中,由郭岳、尹縱護著,送過河去。

  張良微一皺眉道:“沛公,只怕麻煩來了。”

  劉邦看了他一眼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張良道:“項羽點名要虞姬先行,只怕並非色心萌動之舉,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從她的嘴中套出你入關中之後的一切行動,以利他作出決斷,倘若虞姬所言對你不利,只怕此處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

  “本公早已料到項羽有此一招,還請先生放心。”劉邦知他所言非虛,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誰又能知道虞姬其實已非此虞姬,而是他安排的彼虞姬?他需要的,正是這位虞姬的這張嘴。

  果不其然,未及一個時辰,郭岳、尹縱飛奔而至,放出十艘大船,分批將劉邦一干人等接過河去。

  隊伍重新啟動。

  行在路上,劉邦故意落後一步,與郭岳並騎。

  “郭兄,此次大將軍進入關中,何以到了鴻門便停步不前?害得本公在霸上好生相望。”劉邦悄然問道。

  郭岳看看兩邊,道:“大將軍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他之所以不前,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可不想讓天下人恥笑他是一個失信於人的小人! ”

  劉邦心知肚明,知道張良的推斷絲毫不差,卻故作恍然大悟道:“哎呀,本公可忘了這一茬了,若非郭兄提醒,本公只怕還一臉糊塗。”

  “你心裡知道就好。”郭岳悄然道:“沛公,我有一句話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此事關係到你的性命,否則可別怪兄弟我沒有提前提醒你。”

  劉邦忙道:“那是自然,還請郭兄賜問!”

  郭岳正色道:“前些日子,我聽人說,問天樓的衛三公子曾經在霸上出現,還有人傳言,說是你與問天樓來往密切,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劉邦佯裝色變道:“這全是謠傳,本公在霸上之時,也曾聽到了一些風聲,是以此次前來,不僅是迎接大將軍前往霸上,而且還要清洗冤情,擺脫嫌疑。”

  郭岳眼現疑惑道:“我雖然相信你,只怕大將軍未必肯信,這倒不是大將軍疑心太重,實在是因為說出此話的人太有名氣了,由不得大將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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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六章鴻門之宴


  劉邦心中一驚道:“他是……”

  “此人正是江湖上傳言'一字千金'的五音先生,據說他重諾重義,數十年來從不說謊,又是五閥之一,你說大將軍又怎能將他的話置若罔聞,當作謠傳呢?”郭岳神情肅然道:“何況流雲齋與問天樓乃是世仇,若是此事屬實,只怕你的處境危矣。”

  劉邦心中早有盤算,不慌不忙地道:“多謝郭兄關心,本公既然敢來鴻門,本身就說明了自己的清白,五音先生雖然德高望重,一言九鼎,但在事實面前,流言自會消散無形。”

  “如此最好。”郭岳見他顯得極有把握,神色稍緩道。

  轉過一片樹林,放眼望去,只見一望無邊的旗海,在微風中飄揚,旗幟之下,便是連綿不絕的營帳,一直從平川延伸至遠方的山嶺,四十萬大軍駐紮於此,蔚為壯觀。

  轅門之前,豎立一桿大旗,高達十丈,旗大如雲,當中寫一“項”字,正是楚國大將軍項羽的帥旗。

  饒是劉邦見多識廣,看了這等軍威,也不得不感到一種強力的震撼。

  鴻門終於到了。

  [注:當時項梁起事之初,與謀臣范增相識,范增曾道:“陳勝之敗是必然的,秦滅六國時,楚國是惟一沒有過錯的,自從楚懷王入秦下返,楚人至今還想念他,所以楚閂公才會發出預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天下人深以為然,如今陳勝首先起事,卻沒有立楚國王室的後裔而自立為王,他的局面不能長久。現在你起兵江東,楚地將領如群蜂縱橫,爭先恐後都來依附,這是因為你們項將世代為楚將,能夠再立楚國王室的後裔為王。”項梁認為他說的對,就在民間尋訪到楚懷王的孫子心,重立他為楚懷王,以順從民意。從此之後,他的軍隊聲威大震,隱領群雄之首。

  後來項梁戰死,項羽掌握兵權,依然沿襲了項梁生前的作法,自稱為“楚國大將軍”,而懷王只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

  劉邦其時亦是依附楚國,是以統軍作戰,依舊是打的楚國旗號。]

  △△△△△△△△△

  帶著重逢的喜悅,紀空手與虞姬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激情,度過了一夜綺麗,直到清晨時分,紅顏紅著俏臉領著袖兒走進帳篷,兩人才戀戀不捨地分了開來。

  “一夜狂歡,不知是否了卻了我們紀大哥這數日來的相思情債?”紅顏嗔了他一眼,親熱地挨著虞姬的身邊坐下。

  虞姬臉兒一紅道:“紅顏姐姐,你不著惱我麼?”

  紅顏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小肚腸的女人,又怎會著惱於你?像你這般千嬌百媚的人兒,縱是我見了也要動心,又怎能禁得住某些人不偷嘴吃呢?紀大哥,你說對嗎?”

  紀空手哈哈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情相悅,又怎能說一個'偷'字?總有一日,只有讓你著了我的手,方才遂了我的一生心願!”

  紅顏“呸”了一聲,道:“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說著已是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這一副女兒羞態著實撩人,逗得紀空手心中一動,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紅顏輕輕地打了他一下,似嗔似笑道:“你可越發膽大了,吃著碗裡,看著鍋裡,好不知羞!”

  紀空手將她二人擁入懷中,一本正經地道:“情之一物,發乎自然,何必約束?有些人終生相聚一處,雖只咫尺,卻彷若天涯;而有些人雖只見得一面,卻若十年相識。這就是緣,我紀空手今日能與二美相伴,就是有緣,既然有緣,便須盡情盡興,否則就是辜負了上天的這番好意。”

  紅顏“扑哧”一笑道:“果然是一副好口才,照你這般說法,若是我不遂了你的心願,便是誤了這一段情緣?”

  “正是這個意思。”紀空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紅顏伸出指頭刮刮臉,羞了羞,湊到虞姬耳邊道:“這便是你的好郎君,看似人模人樣,實則是色中餓狼。”

  虞姬俏臉一紅道:“誰叫人家命薄呢?就算是色中餓狼,我也只好認了。”說著已是“咯咯……”嬌笑起來。

  紀空手見她二人並無芥蒂,相親相敬,好生和諧,雖是合在一起取笑自己,倒也不以為意,將心中一塊石頭終於放了下來。自此之後,三人同伴,恩愛非常,雖不敢自比神仙眷屬,卻也算得人間少有。

  五音先生看在眼中,心中歡喜,知道這關中絕非久留之地,準備起程回蜀,靜觀其變,再圖他謀。

  這一日又到大王莊,觀景傷情,紀空手的心裡好生沉重,若非有紅顏、虞姬相伴左右,他只怕真的體會到了亂世的殘酷,人情的淡薄。

  “我到了此地,忽然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五音先生的目光向咸陽方向望去,眼中似有一種未了的情結。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你若不提起,我倒忘了,當日權傾朝野、位極人臣的趙相爺,不知是否依舊風光無限?”

  五音先生搖了搖頭道:“一個人如果對'功利'二字看得太重,這就是他必然的下場。不過我所掛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紀空手終於明白,五音先生放不下的人,就是此時大秦的皇帝子嬰。他乃是始皇長子扶甦之子,胡亥一死,趙高只能順應形勢,立他為帝。

  這是五音先生心中的一個結。

  對於五音先生這種重諾之人,祖宗的遺訓迫使他不可能面對將傾的大秦而袖手旁觀,此刻天下大勢,雖然他無法挽狂瀾於將傾,但他他還是希望憑自己的力量,留住大秦的一點血脈。

  這是他惟一可以做到的,他當然不想就此放棄。

  “既然割捨不下,何不再入咸陽?”紀空手理解他的這份情感,微微笑道。

  “我可不可以不去?”五音先生看了他一眼道。

  “不可以,只有把心結解開,才可一了百了,你又何必再留遺憾呢?”紀空手道。

  五音先生沉吟半晌,終於笑了:“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我若不去,又怎能放心?”紀空手語出真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關切之情。

  “那就去吧。”五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眼睛卻望向紀空手身後的紅顏與虞姬。

  △△△△△△△△△

  當劉邦帶了張良、樊噲、韓信三人步入主帥營帳的時候,他的心裡第一次出現了失落感。面對眼前一排的刀林戟雨,他似乎已經無法把握住自己的命運,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

  只有當他看到張良一臉微笑、胸有成竹的樣子,他才稍稍地放了點心,同時深深地吸了口氣,鎮定住自己的情緒。

  然後他便看到了項羽笑迎出來,一路喊道:“可想死我了,匹鹿一別,屈指算來,你我應該有小半年不曾見面了吧?”

  劉邦恭身行禮道:“本公心中也時常惦念大將軍,此次前來,便是請大將軍進入關中。”

  項羽趕忙將他扶住,把臂而行道:“這如何使得?我之所以駐軍鴻門,乃是遵守約定,不入關中一步,沛公既比我早一步佔領關中,這關中自然就是沛公的,誰若相爭,我項羽第一個就不答應!”

  劉邦與他相對入座,搖了搖頭道:“大將軍此話差矣,本公既蒙懷王錯愛,封為沛公,已知足矣,怎敢在關中稱王?雖說這關中是由本公先進,但追本溯原,本公自沛縣起事,到投靠楚國,一直就是大將軍手下的一員戰將,所以這關中只是本公為大將軍打下來的,真正應該在關中稱王的,惟有大將軍!”

  項羽見他說得這般誠懇,連稱“不敢”,心中微有 分詫異。

  他征服章邯秦軍之後,心係與劉邦之約,由西而來,一路上逢城掠城,逢市過市,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迅速趕至關中東邊的門戶函谷關,準備由此進入關中,誰知這函谷關正是寧秦城守格瓦的轄地。格瓦帶兵打仗頗有一套,又善用函谷關險峻地形,竟然以區區數万人馬,擋住了項羽四十萬大軍前進的步伐。等到項羽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攻克函谷關時,這時消息傳來,說是沛公劉邦只憑十萬人馬,已經搶先進入關中。

  項羽聞言,勃然大怒。

  他雖奉懷王為主,其實心中一直想要自立為王,是以絞盡心機,才想了一個辦法,與各位君侯將相當著懷王約定:誰若先入關中,誰就在關中封王。

  他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他深知關中地區有山河阻塞四方,地勢險峻,土地富饒,又是大秦根本之地,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攻占下來的。當時在楚國將領中,真正具備這種實力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人。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大秦連年征戰之後,國力已弱,根本無法再像過去那樣可以持久作戰,竟然被沛公劉邦以十萬之數的兵力,搶入關中,揀了一個大便宜,這怎不叫項羽生氣?

  便在這時,謀臣范增獻計道:“沛公在山東一帶的時候,貪於財貨,喜好女色,可是一入關中,卻對財色二字不再有興趣,這就說明此人誌氣很大。屬下曾經派人觀望他那方的士氣,發現總是五彩斑瀾,頗具龍虎之氣,看來要與大將軍爭天下者,正是此子呀!”

  項羽心中一驚,俯身問計。

  范增微微一笑道:“好在他此時尚在大將軍的控制範圍,找個藉口,將之殺掉,便可永絕此患!”

  可是劉邦心思縝密,深謀遠慮,行事滴水不漏,難有話柄授人以實,項羽與范增商議良久,竟然尋不到一個可以動手的藉口。

  也是機緣巧合,適逢五音先生有書函送至,項羽一看,又驚又喜。

  他驚的是流雲齋與問天樓一向勢不兩立,如果劉邦的背後確有問天樓的支持,那無異如虎添翼;喜的是一旦這是事實,那麼他就可以師出有名,堂而皇之地將這個威脅盡化無形。

  但是項羽絕對不是一個行事魯莽之人,絕不會僅憑五音先生的一面之詞就殺掉劉邦。他深知此時正是亂世未定之際,以劉邦的能力,正可大大借重,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和證據,他是不會動手的。

  於是他一方面暗中調兵遣將,對霸上形成合圍之勢,以防劉邦率軍逃逸;一方面借仰慕虞姬為名,派出人手,著手調查傳言的真實性。直到他確認衛三公子的問天樓的確與劉邦有同盟跡象時,這才下了決心,擺下鴻門宴,必要將劉邦置於死地。

  可是水無常勢,事無常理,世間萬事萬物絕非一成不變,等到項羽見到“虞姬”之時,他固然驚於“虞姬”的美艷,但更讓心驚的是,他卻從“虞姬”的嘴中得到了與他掌握的證據截然相反的東西。也就是說,在“虞姬”的嘴裡,劉邦不是一個胸懷野心的逆臣,倒成了一心維護自己的大大忠臣。

  這讓他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殺心又動搖起來,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讓劉邦當面對質,給他一個洗脫嫌疑的機會。

  大家入席坐定,酒過三杯,項羽突然似是無心地問道:“我聽說沛公未起事前,也是江湖中的一號人物,手下一幫追隨者,也大多是沛縣七幫的舊部,不知此話可真?”

  劉邦心道:“你總算話入正題了。”當下不慌不忙地道:“正是。”

  “那麼沛公一定知道江湖上的'五閥'一說?”項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呷了一口酒道。

  劉邦笑道:“五閥之名,天下皆知,本公雖是孤陋寡聞,卻還不至於連這個也沒有聽說過。”頓了一頓,又道:“流雲齋、入世閣、知音亭、問天樓、聽香榭,五大豪閥,並存江湖,堪稱當今天下最大的五股勢力,而大將軍您不正是流雲齋的閥主嗎?”

  項羽的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細縫,寒芒暗藏,直射劉邦的臉上,似乎想從他的臉上尋找到可疑的跡象,但最終他卻失望了。

  “此人若非忠直之士,便是大奸之人,喜怒不形於色,難道說他真的內心無鬼?”項羽心中暗道。

  這時坐在項羽身邊的范增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沛公也應該知曉我流雲齋在江湖中的宿敵了?”

  項羽聞言,重新將目光投射過去。

  劉邦哈哈笑道:“范先生莫非是想考校本公的江湖見識麼?”

  “不敢,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范增尷尬一笑道。

  “本公既然投身在大將軍帳前,當然對大將軍過去的事情有過耳聞,假若傳言不差,本公記得流雲齋最大的宿敵當是衛三公子的問天樓。可是范先生常年伴隨大將軍左右,你可知道大將軍生平最恨的人是誰?”劉邦轉眼望向項羽,微微一笑,神色一如往常,反而問起范增來。

  項羽聽得劉邦問起這個話題,不由怔了一怔:“我平生最恨的人會是誰?”一時之間,竟連他自己也想不起來。

  “我想,應該還是衛三公子吧?”范增猶豫了一下道。

  劉邦搖了搖頭道:“衛三公子也許是大將軍的所恨之人,但說到最恨,只怕是淮陰的紀空手吧?”

  他此言一出,不僅人人色變,便是項羽也渾身一震,眼芒陡然一寒。

  世人皆知,項羽仰慕紅顏之名,不僅窮追數年,更是在樊陰城外親率十萬大軍相迎紅顏,只為博得美人一笑,這份癡情,引起天下無數女子唏噓,競相爭情,引為佳話。

  可是他最終卻沒有俘獲紅顏的芳心,被他引為這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不為別的,只因為在紅顏的身邊,多出了一個紀空手。這位出身市井的無賴,竟然戰勝了不可一世的項羽,從而抱得美人歸。

  這是項羽一生中遭受的莫大恥辱,更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將之深藏心中,一直不想去觸動它,但劉邦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又將它再次展示在世人的面前,這怎能讓他心中不怒?

  全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營帳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每一個人都心裡明白,劉邦的生死只不過就在這未來的一瞬間。

  只有劉邦彷彿渾然未覺一般,臉上依然泛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哈哈哈……”項羽驀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眼芒始終盯在劉邦的臉上,半晌才止住笑道:“不錯,我生平最恨之人,的確是紀空手,這一切的緣由,只是為了紅顏呀!”

  他的聲音中似是蕭索,又似落寞,彷彿還在追逝著這份沒有結果的情感,緩緩昂起頭來。傲然道:“不過從今日起,無論是紀空手,還是紅顏,他們在我的心裡都算不了什麼,因為我已有了虞姬!”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精神一振,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一絲發自內心的歡喜悄悄爬上了他的臉頰。

  他雖然與虞姬的相識不過才數個時辰,但當他第一眼看到虞姬的時候,他就被她的一顰一笑所迷醉,而更讓他心動的,還有她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無限風情。

  其實在這個世上,無論是愛是恨,並不需要時間來保證,感情這個東西,講究的只是緣分,只要有了緣分,任何事情都可以在瞬間發生。

  所以項羽笑了,不僅輕鬆,而且開心,在高興的同時,他忽然想道:“劉邦提出紀空手這個名字,難道只是隨口一說?只有心中無鬼之人,才會這般毫無芥蒂,難道是我錯怪了他?”

  思及此處,他心中的敵意似乎緩和了不少,不過,他的手中還有一張牌,只有等到這張底牌亮出的時候,他才可以決定劉邦的命運。

  “你怎麼會想起他來?我的確曾經將他恨之入骨,甚至在我的流雲齋發出了霸王帖,可是他殺了我幾名高手之後,聽說又到了咸陽,鬧得趙高也頭痛不已。不過近段時間,我就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項羽望著劉邦,憑他對劉邦的了解,劉邦不會是無的放矢,他既然提到紀空手,自然會有其用意。

  “本公之所以想到他,是因為就在昨夜,本公的馬隊還遭到了他的偷襲,以至於折損了數百將士。”劉邦故意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

  “他竟然敢招惹沛公,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只是這也怪了,他無緣無故地招惹你,莫非是暗含隱情?”項羽奇問道。

  “的確如此,就在半月之前,他出現在霸上,本公初時未察,可到了有一天,有一個人突然闖入我的營中來,不僅煽動本公造反,而且還要本公答應援手,與他一起對付紀空手。”劉邦的話一出,眾人皆驚,便是項羽也與范增對望一眼,似乎不明白劉邦的用意。

  “此你是誰?竟這般膽大,居然孤身一人獨闖軍營,還說出如此驚人之語!”項羽已經猜到了劉邦所說之人是誰,心中疑惑道:“他何以自己先把這事兒說了出來?難道他真的另有隱情不成?且慢,待我看他如何解釋再說。”

  “這人並非別人,正是問天樓的衛三公子。”劉邦笑了笑道。

  其實他的話沒有說出之前,在座的許多人都已經猜到了。他們之所以訝異,是搞不懂劉邦說這些話的用意所在,項羽既然有心要對付他,又怎會只聽他一面之辭而改變主意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6:43
第七卷第十七章帝道絕學


  劉邦環視眾人,站起身來道:“本公素知大將軍與這二人的恩怨,當時心中一動,便想出了一招坐山觀虎鬥的好戲,假意答應了衛三公子的要求,當時我與他約定,由衛三公子設伏於內,本公親率三千神射手為他助陣。經過數個時辰的激戰,果然重創了紀空手,可惜的是,這紀空手果真是天縱奇才,身陷如此絕境,最終卻還是讓他逃出了霸上。”他的語氣中頗多惋惜,自進營帳以來,他一直偽裝自己的神色表情,但這一次顯然是出自真心。

  范增搖了搖頭道:“這只是沛公的一面之詞,不足為信,據我所知,你與衛三公子近段時間的關係非常密切,絕對不是如你所言,只是利用他而已。”

  劉邦冷眼向范增看去:“先生如此詆毀於我,是何用意?”眉目之間橫生怒意。

  “我可不敢詆毀沛公,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有證人可以證明。”范增冷笑一聲,拍了拍手,便見從營帳之外走入一個人來,伏地跪拜。

  此人並非別人,正是那日在得勝茶樓的霸上劍手饒空。誰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是流雲齋安插在霸上的一條眼線。

  “小人饒空見過大將軍,小人可以證明,這位沛公劉邦的確與衛三公子關係密切,交往頻繁。”饒空一字一頓,十分清晰地說道。

  他此話一出,營帳內眾多將士的大手已經緊握劍柄,虎視眈眈地望向劉邦,只等一聲令下,便要將之當場擊殺。

  項羽的眼芒射向劉邦,冷然道:“饒空,你可知道,你眼前的這位可是十萬大軍的統帥,我楚國鼎鼎有名的沛公劉邦,你若要本將軍信你,何足為憑?”

  饒空昂頭道:“小人可以用性命來擔保小人所言句句都是真話!”

  張良和樊噲俱已色變,再看劉邦的神色依舊如常,微微一笑道:“大將軍,本公也可以保證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言。”

  項羽等人更為詫異,似乎根本沒有料到劉邦竟然這麼爽快就承認了事實,一時間反不適應,神情無不一滯。

  “但是,這雖是實言,其中卻另有隱情,本公既然知道衛三公子乃是大將軍的宿敵,當然不想就此放過他,是以才刻意籠絡,去其戒心,尋找機會。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竟真的讓本公僥倖得手了。”劉邦神情自若,氣宇軒昂,娓娓而道。

  “什麼?你竟殺了衛三公子?”項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此刻本公手上,便有衛三公子的人頭為證。”劉邦看了一眼范增,將身旁的木匣緩緩提起……

  帳內頓時一片嘩然,人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無數道目光同時投在了劉邦手中的木匣上。

  △△△△△△△△△

  當紀空手再次來到咸陽的時候,他從每一個人陰沉的臉上彷彿看到了亡國之象,昔日繁華熱鬧的都城,已是十室九空,路人罕見,完全是一副破落衰敗的景象。

  “當年始皇之所以稱為始皇,是想將自己這份基業傳至千秋萬世,他又何嘗想到,別說千秋萬世,縱是二世三世也是一種奢求,這豈不是一個大大的諷刺?”五音先生站在皇宮之前,有感而發道。

  “是呀!從這件事情上倒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但求今生問心無愧,莫管他人後世評說,一個人如果要好好把握住現在已是非常的不易,又何必去擔心將來沒有發生的事情呢?”紀空手微微一笑道,似乎已聽出了五音先生的弦外之音。

  五音先生的神色一凝,道:“但願子嬰也能有你這樣的悟性,這樣的話,或許還能留得大秦王室的一點血脈延續下去,否則,唉……”他沒有說下去,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只要盡了心,盡了力,即使留不住大秦血脈,也只是天意罷了,何須自責呢?”紀空手安慰道,然後抬頭望天,只見天上一彎明月高掛,整個皇宮沐浴在一片金光中,煞是好看。可不知為什麼,他卻感到這美景之後竟然是一片淒寒。

  當下兩人越牆而過,穿房過舍,一路上雖然有一些明哨暗卡,但他們皆是這世間少有的武學高手,行踪豈有被人發現之理?不過片刻功夫,在五音先生輕車熟路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美崙美奐的高樓之前。

  這高樓在皇宮之中也屬偌大的建築,卻不聞人聲。兩人正要進入,忽然五音先生止步,抬頭望向了這樓的最高層。

  這高樓之上,原來站有一人,雙手背負,抬頭望月,似乎看得入神。五音先生若非不是看到了月下的影子,也難以發現此人的存在。

  “如果我所料不差,此人便是子嬰!”五音先生斂氣束音道。

  “何以見得?”紀空手知道五音先生雖然也是大秦王戚,卻與王室交往極少,應該從未與子嬰見面才對。

  五音先生透過月色,凝視半晌道:“因為他的臉上依稀還有當年始皇的影子。”

  當下掠起身形,悄然上樓。兩人靜靜地看著那瘦長的身影,忽然從這背影之上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奈與落寞。

  “二位既然來了,何不一同賞月?只是二位的心境與寡人不同,是以不能體會到這月色的淒美,這月下的寂寞。”子嬰突然輕嘆一聲,悠然而道,卻令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相視一眼,神色微變。

  他們之所以吃驚,是因為他們此刻至少與子嬰相距五丈,以他們此刻的功力,若是對方一如項羽、趙高這等大高手,自然逃不過其耳目,但對方若只是稍次一點的高手,就絕對難以發覺他們。如此說來,難道說子嬰不僅會武,而且還是個中的大行家?

  “在下五音,此次乃是專程拜會。”五音先生拱手道。

  子嬰的身體微微一震,緩緩回過頭來,卻見月色之下,他的臉一片煞白,五官固然清秀,卻掩飾不了他眉間帶出的憂傷與惆悵。

  “寡人聽說過你的大名,也深知你與我大秦的淵源,你此次前來,莫非是想勸寡人與你一同歸隱?”子嬰苦笑道。

  “正有此意。”五音先生道:“此時大秦氣數已盡,項羽、劉邦已經屯兵鴻門、霸上,距咸陽至多不過數日行程,而縱觀咸陽城中,民心煥散,守軍不多,根本不是劉、項之敵。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遠走高飛,再圖他謀。”

  子嬰靜靜聽著,慘然一笑道:“寡人又何嘗不知這是等死?只是寡人一人可走,這咸陽城中的百姓又怎麼辦?以項羽的性格,若是尋不到寡人,只怕會大開殺戒,屠城三日,寡人又怎能忍心百姓因我而入苦海呢?”

  紀空手沒有料到子嬰竟有如此悲天憫人的情懷,比之二世胡亥,簡直天上地下,不由驀生好感道:“就算你留著不走,只怕項羽也未必就肯放得過這些百姓。”

  子嬰凝視著他,問道:“你就是紀空手吧?”

  “不錯。”紀空手有些詫異地道:“你何以知道我?”

  “能將胡亥、趙高這等不世的梟雄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個世上絕對不多。何況你的人往那裡一站,已有一股霸氣迫來。”子嬰淡然一笑道。

  “莫非你也學過'龍禦斬'?”紀空手忽然明白了子嬰何以能察覺他們存在的原因。

  子嬰道:“龍禦斬乃始皇最為自傲的絕世心法,當日始皇在世,將之傳授給了兩個人,一個就是胡亥,還有一個就是公子扶蘇。胡亥與趙高能夠篡位,卻不能將扶甦的龍禦斬廢去,所以這龍禦斬最終也傳給了寡人。可惜的是,寡人雖然身負這等蓋世絕技,卻只能擋得住一人,而擋不住項羽的數十萬軍隊!”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們明白寡人的意思嗎?”

  紀空手點了點頭道:“你無非想絕了我們的念頭!”

  子嬰說這些話的意思,只是說明他不走的決心。以他的武功,要逃走並不是一件難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相視一眼,知他拿定主意,再勸亦是徒然,只得默然無語。

  “不過,寡人依然要謝謝你們。”子嬰笑了笑道:“其實,寡人知道,就算寡人不走,這咸陽依然逃不過這場大劫。但王者之道,就是要與子民共存亡,寡人又豈能為了個人的生死而捨棄寡人的子民呢?”

  紀空手欲言又止,已被子嬰看在眼中,道:“你也許要說,寡人登上這大秦王位亦不過數十天的時間,今日之罪,不過是代人受過,大可不必如此計較,但寡人卻懂得,只要在位一天,寡人便要做好這一日之君,雖然也許是亡國之君,但千秋功罪任人評說,寡人只求問心無愧。”

  他的這一番話說得蕩氣迴腸,紀空手聽得熱血上湧,忽然想道:“莫非這大秦滅亡真是天意?倘若趙高不立胡亥,不廢扶蘇,那麼子嬰早已是這大秦皇帝了,憑他的才能,他的心性,只怕開創世盛絕非難事。這樣一來,陳勝、吳廣又何必要起事造反?劉邦、項羽又怎有機會 奪天下?”

  他的思緒飛速跳躍,陡然想道:“假如日後我真能奪得天下,我會不會一如子嬰一般,盡心盡力去做一個好皇帝呢?”

  五音先生眼見子嬰神情堅定,嘆道:“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當日先祖遺訓,要我盡心盡力匡扶大秦,無奈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生不逢時,未遇明君,只能徒呼奈何,空留遺憾了。”

  他神色一黯,扭頭便走。他實在不想看到子嬰臉上的那一份惆悵與無奈。

  子嬰深深地看了紀空手一眼,依然輕嘆一聲,轉過頭去。

  △△△△△△△△△

  劉邦的話音一落,最感震驚的莫過於項羽,他根本不相信劉邦竟然能殺了衛三公子,所以他的目光緊緊地盯在劉邦手中的木匣之上,眼中透出了一絲緊張。

  問天樓既是流雲齋的宿敵,對項羽來說,衛三公子其人其名,他並不感到陌生,甚至達到了一種非常了解的地步,因為他從小就懂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所以在他的腦海中,有太多關於衛三公子的資料。

  衛三公子能忍。據說他曾經為了追殺一個仇敵,跑到一個賭坊中當了三個月跑堂的伙計,遞茶送水,毫無怨言。當這個仇敵出現時,他只用了一瞬的時間,就結束了此人的性命。

  衛三公子夠狠。有一次,他為了擴張問天樓在吳越一帶的勢力,孤身一人,闖入連云七寨,一夜之間殺了七百九十四人,無論老幼,無一活口,若非有人從死者的傷處看出痕跡,只怕至今還是一樁無頭血案。

  能忍、夠狠,還不是衛三公子最可怕的地方,關鍵在於他機謀善變,狡詐陰險。自他入主問天樓以來,流雲齋針對他而精密布下了七十九次大規模的刺殺,竟然無一成功,這不得不讓項羽感到這是一個神話。

  可是現在,劉邦居然打破了這個神話,項羽相信這個木匣中的確有個人頭,而且與衛三公子非常相似,但他絕不相信那會是衛三公子的人頭。

  “啪……”木匣陡然跳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滾到了地上,眾人“嘩……”地一聲,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競相觀看。

  項羽輕哼一聲,從人群讓出的一條甬道走過,站在劉邦身前,深深地望了劉邦一眼,道:“你敢肯定這一定是衛三公子的人頭嗎?”

  劉邦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悲傷,淡然道:“如假包換,貨真價實。”

  項羽的眼中透出一股寒芒,在劉邦的臉上停留片刻道:“好,這人頭的確與衛三公子非常相似,但要辨明真假,對本帥來說卻非常簡單。來人呀,給我查驗人頭的牙齒!”

  他一擺手,眾人全都歸位入座,兩名軍士進入帳中,對著大頭擺弄半天,方才禀道:“回大將軍,此人牙床上方第三顆牙齒缺了一半,餘者盡皆完好!”

  “此話當真?”項羽幾乎跳了起來,問道。

  “已經查驗多次,的確如此。”兩軍士答道。

  項羽毫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讓兩軍士退下,一雙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緊緊地盯在劉邦的臉上,半天沒有說話。

  帳內一時寂然無聲,就連劉邦也驀然緊張起來。雖然他心裡十分清楚人頭的真假,可是手心仍然捏了一把冷汗。

  “我自從認識衛三公子以來,就一直在想,在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殺得了他?我甚至認為,要衛三公子的命,也許比登天還難,除非是發生奇蹟,但是讓我不敢相信的是,沛公居然做到了,這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項羽的話裡有一種激動與亢奮,話一出口,劉邦這才鬆了一口大氣,因為連他也不知道何以才能辨明真假。

  直到這時,項羽才完全相信了劉邦的忠誠。因為衛三公子的人頭已經可以說明一切,無論誰再狠,他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人頭獻出來,除非別人動手取他的腦袋。項羽堅信這一點!

  但他絕對沒有料到,衛三公子絕對比他想像中更狠,正因為他想不到,所以他才會落入衛三公子與劉邦的算計之中。

  “不過沛公,我還是有些奇怪,我們對衛三公子的了解,甚至精細到了他的牙齒,卻始終沒有辦法置他於死地,而你又是怎麼做到的?”項羽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劉邦今日鴻門之行,取信於項羽只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還有一個計劃,正是算準了項羽必有此問。只要項羽提出這個問題,那麼他的這個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做事情,從來都是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利益,而這一次代價付出的竟是衛三公子的人頭,他要換得的又是怎樣的利益呢?

  劉邦笑了笑道:“本公非常同意大將軍的看法:在這個世上,的確沒有人可以殺得了衛三公子,本公也不能。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因為這只能取決於他的心態。”

  項羽搖了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劉邦環顧四周,只見帳內眾人無不將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似乎都想知道下文,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衛三公子臨死的那一刻,他還一直把本公當作他的朋友!”

  項羽沉吟半晌,似有所悟道:“原來如此。”

  他終於明白,何以流雲齋屢次刺殺衛三公子都無功而返,而劉邦卻能一擊致命,這道理其實並不復雜,這就猶如一個殺狗的屠夫,當屠夫提著刀子,滿臉殺氣去面對一條狗時,這條狗就會保持高度的警覺性,根本不會給屠夫下手的機會,但是有經驗的屠夫卻不會這樣,他們通常的做法就是把刀 藏在身後,手裡卻拿著一塊肉,當這條狗認為沒有危險的時候,其實便是它死到臨頭的時候。

  以說,只有來自自己身後的一刀,才往往是最致命的一擊,有的時候,一個朋友遠比十個敵人更可怕!

  但是項羽的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面對衛三公子這樣的絕世高手,就算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要想偷襲得手依舊不是一件易事,那麼真正施以這最後一擊的人,不僅要有收發由心的內力,閃電一般的速度,還要有十分精密的準確性與非常冷靜的頭腦,這個人會是劉邦嗎?如果不是,會是誰?

  項羽很想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劉邦自己,其實早在劉邦投靠楚國之時,項羽就一直在觀察著劉邦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中,劉邦無論是智慧還是武功,都是一流的人才,只是過於貪戀女色與錢財,顯然不是一個胸有大誌之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力保劉邦為沛公的身分統率十萬大軍,與他共同完成此次西進關中的重任。但事實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劉邦竟然能以如此弱於他的兵力搶先進入關中,這不由得不讓項羽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而一旦殺掉衛三公子的人真是劉邦,那麼劉邦的武功也絕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一般。這樣一來,這個劉邦就實在是太可怕了,已經對他構成不可小視的威脅。

  所以項羽必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以便他對目前的形勢重新作出正確的判斷,幸好這並不難,因為劉邦就在眼前。

  “沛公的意思,是在衛三公子毫無防範的情況之下,發出了致命的一擊,這才得到了這顆人頭?”項羽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

  “大將軍顯然是高看劉邦了。”劉邦搖頭一笑道:“本公雖然對武道一向喜好,但要在衛三公子這等絕世高手面前動手,就是不知死活了,所以真正完成這致命一擊的,另有其人。”

  項羽“哦……”了一聲,彷彿來了興趣道:“原來沛公手下還藏有高人,這可得讓我開開眼界了。我此刻雖在軍營之中,但人始終還在江湖,此人能斬衛三公子於馬下,這倒讓我生了仰慕之心了。”

  劉邦微微一笑道:“此人對在座的諸位來說,以前也許沒有見過面,但你們一定聽說過他的大名,他姓韓名信,與紀空手同出江湖,名聲雖然不及紀空手響亮,但手底下的真功夫可半點不遜色於他!”

  眾人聞言,又都竊竊私語起來,顯然對韓信之名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韓信一出江湖以來,先是被鳳五掠入鳳舞山莊,後又以時信之名經歷了登高廳一役,自此之後,又隨衛三公子藏於暗處,一直低調行事,是以在江湖上名聲不響。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坐在劉邦身邊的一個漢子站了起來,他的身形並不高大,但顯得力度十足,相貌猶顯俊雅,卻絲毫不缺陽剛,整個人渾然一體,健美剽悍,站於帳內眾人身邊,隱有鶴立雞群之感。

  他踏前一步,跪拜行禮道:“小人淮陰韓信,見過項大將軍。”

  項羽微微吃了一驚,有一種乍見鋒芒的感覺。

  以項羽的武學修為,已經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無論外界的環境有如何驚人的變化,已很難觸動他的內心世界。可奇怪的是,當他看到韓信的時候,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驚懼。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在於韓信一收一放的驚人氣質。就在韓信未踏出這一步之前,項羽也曾留意過這位靜坐在劉邦身邊的青年,當時給他的感覺,只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氣宇不凡,似有幾分深藏不露,但絕對不屬於那種一鳴驚人的類型,等到韓信站將出來,項羽忽然感到有一股驚人的壓力緩緩從此人的身上溢瀉出來,一點一點地迫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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