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45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21
第九卷第八章忠僕叛主

紀空手當然沒有病,場中的每一個人也沒有看花眼,紀空手笑的時候,人已經緩緩站了起來。

李秀樹的眉鋒跳了一跳,似乎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場上的每一個人都吃了一驚,就連龍賡與陳平也不例外。

“你看到了嗎?他居然自己站了起來。”李秀樹突然冷笑一聲,厲芒射出,直盯陳左的臉龐。

陳左的整個人就像患了病疾般哆嗦起來,帶著顫音道:“看……到……了。”

“老夫一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別人也認為老夫很聰明,可是,老夫卻想不通他何以會中了情人刺與傷心樹的混毒之後還能站得起來?”李秀樹輕輕地嘆了一聲,手已伸向了腰間的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陳左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卻無法再退,因為在他的背後,已被至少三柄劍頂著。

“你不知道,我卻知道。”李秀樹的臉上彷彿罩了一層寒霜道:“因為中了這種混毒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站得起來,他能站起來,就説明他沒有中毒。”

“不……不……可……能。”陳左的牙齒在不住地打顫,心中漫湧上一股無邊的恐懼。

就在這剎那之間,突然一道劍芒躍上虛空,照準陳左的頸項飛掠而過。劍芒過處,血光濺射,一顆頭顱竟然飛旋虛空。

眾人盡皆失色。

再看李秀樹時,他的劍已入鞘,只是緩緩而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你一樣,既能背叛你的家主,又怎能保證你不會背叛老夫?”

他在與一個沒有頭顱的軀體説話,當陳左的頭顱旋飛出去時,他的身體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動,由此可見,李秀樹的這一劍有多快!

“啪啪……”紀空手沒有料到李秀樹竟然這般兇殘,説變就變,毫無徵兆,一怔之下,拍起掌來。

“果然不愧是北域龜宗的宗主,果敢決斷,雷厲風行,完全是一派宗師風範。”紀空手的心裡彷彿有一塊石頭落地。自從他知道陳左是奸細之後,就一直擔心自己的身分會暴露,卻想不到無意中,李秀樹倒幫自己解決了這個難題。

“你認識老夫?”李秀樹的目光望向紀空手,心裡有一點吃驚,彷彿看到了韓信一般。在朦朧的月色下,如果他不刻意去看紀空手的臉,而只是感受紀空手身上的氣質,他發現這兩人似乎有太多的相同之處。

“你雖然是高麗國的王公貴族,但是常年奔波於江湖,是以我縱想不知道你也絕非易事,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何以要東奔西走?一會兒人在淮陰,一會兒人在夜郎,難道就一點不知道累嗎?”紀空手笑得極是悠然,一臉狂傲,似乎並沒有將李秀樹放在眼裡。

“累,當然累,老夫有的時候真想放下手頭的一切,尋一個無人的地方靜靜休息一下。可惜得很,老夫雖有此心,無奈天生卻無此命。”李秀樹沒有著惱,而是更加冷靜,似乎看出了紀空手企圖激怒自己的意圖。

“其實要想休息還不簡單?現在就有一個這樣的機會。只要你拔出劍來,踏前五步。”紀空手清嘯一聲,整個人陡然一變,就像是一把鋒芒乍現的利刃,散發出一股張狂的殺意。

靈竹公主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向後退了一步,但她如水般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紀空手的臉,雖然有些害怕,卻更欣賞紀空手的這份硬朗。

李秀樹與靈竹公主所感覺到的東西卻完全不同,他感覺到的是一股壓力,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雖然他與紀空手之間的距離還有三丈,卻感覺到對方那強大的氣勢已經將他的身體緊緊包圍,就像陷入一片流動的沼澤,有一種難以自拔的無奈。

李秀樹的心裡吃了一驚,心中不由暗自猜測起來,這左石是真有其人,還是一個化名?如果是真有其人,自己何以會從來沒有聽説過?如果這只是一個化名,那麼這年輕人又是誰?無論是誰,能夠擁有如此霸烈的氣勢與雄渾內力的人物,都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就算以前是,那麼過了今晚,他必將名動天下!

這不由得讓李秀樹猶豫起來,不敢貿然作出決定,只是將目光望向了坐在鐵幾旁的龍賡與陳平。

他不敢貿然決定的原因,是他不能斷定這兩人是否已經中毒。雖然從龍賡與陳平的種種跡象分析,他們的症狀的確類似中毒,但不能排除他們實際上只是在表演,其實是欲誘敵深入。

如果龍賡與陳平中了毒,那麼沒有理由只剩紀空手一個人平安無事。既然紀空手沒有中毒,那麼龍賡與陳平是否中毒便大有值得懷疑的地方。這通常是正確的邏輯,也是李秀樹的推理,當他感受到紀空手身上透發出來的濃烈殺意時,不由得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所以他決定再觀望一下,雖然此時的鐵塔上,他們這一方佔據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但是無論是龍賡,還是紀空手,都是不可估量的高手,一旦動起手來,勝負殊屬難料。

“年輕人總是氣盛。”李秀樹笑了笑,吩咐屬下將陳左的屍身移到一邊。

“老年人未必就沒有火氣。”紀空手冷眼看了一眼陳左的屍身,皺了皺眉道:“剛才你那一劍火氣之大,已然取人首級,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此人之死,不足為惜,就算老夫不殺,只怕陳爺也會將他碎屍萬段。與其如此,倒不如讓老夫一劍殺之,對他自己也是一種解脫。”李秀樹淡淡一笑道。對他來説,殺人不過是長劍一揮,用不著大驚小怪。當一個人可以利用的價值完了,留在世上也是無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早死早投胎。

“不錯,他的確該死。”陳平看著那無頭屍身,依然顯得憤憤不平:“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他背叛我。”

陳平待人一向不薄,人緣不錯,口碑極好,對家族子弟更是視如兄弟,是以想不通陳左為什麼會被李秀樹收買,陰謀弒主。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覺得喉嚨裡塞著一根魚刺,鯁在那裡十分難受。

“他的確不該背叛你,事實上他也不想背叛你,怪只怪他的手氣太差,又正好掌管著你府中的財庫。”靈竹公主皺了皺眉道。

“他難道輸了錢?”陳平望向靈竹公主,半信半疑道。在他陳氏家族的家規中,第一條就是嚴禁賭錢,正因為陳家是靠賭發家的,知道賭之一字的危害,所以才定下這條規矩。

“他不僅輸了錢,而且輸了很多。當他發​​現自己無法補上這個虧空時,就惟有鋌而走險。”靈竹公主淡淡而道。

“原來如此。”陳平雖然不能原諒陳左的背叛,怒氣卻平了不少,抬起頭來道:“想必那位讓他輸了不少錢的人,就是公主閣下了?”

“不錯,的確是本公主。”靈竹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之色,道:“但是,本公主萬萬沒有料到他的結局竟是死。我只是讓他將這個以傷心樹做成的托盤送上來,便前賬一筆勾銷,卻沒有料到連他的命也一筆勾銷了。”

“不對!”陳平搖了搖頭道:“照公主所言,他應該不知道這托盤與下毒有關,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靈竹公主詫異地看著陳平道:“這本公主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就在上到鐵塔之前,本公主也不知道這托盤竟然與毒有關聯。”

她説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紀空手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在乎這個男人的感覺,再也沒有那種我行我素的自由。

紀空手的身體一震,望向李秀樹。

李秀樹與他的目光在虛空中相對,一觸即分,笑了笑道:“你認為是老夫一手安排的這個局?”

“我相信靈竹公主沒有説謊,所以我可以斷定,就在靈竹公主將托盤交到陳左手中之後,你一定又找過陳左。”紀空手冷眼以對,斬釘截鐵地道。

靈竹公主不由感激地看了紀空手一眼,心中驀生一絲竊喜,又有幾分興奮。

“你很聰明,可惜偏偏要與老夫為敵。”李秀樹似乎非常欣賞紀空手,輕嘆一聲之後,這才沉聲道:“不錯,老夫的確找過他。因為老夫懂得,一個人的心理有了缺口,就要讓他崩潰,惟有這樣,他才能​​徹底為我所用。”

“你説了什麼?”紀空手很想知道李秀樹的這個辦法。

“老夫只是告訴他,就算他補齊虧空,最終還是別人的奴才。要想不做別人的奴才,就惟有殺了那個人,自己充當主子。”李秀樹淡淡而道。

“他怎麼説?”紀空手與陳平同時問道。

“他什麼也沒説,只是點了點頭,於是老夫就將全盤計劃告訴了他。”李秀樹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他最終還是出賣了老夫。”

“既然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那麼,在你我之間,這一戰似乎是不可避免了。”紀空手的手緩緩伸到了龍賡的腰間,那裡有劍,一把殺人之劍。

無論是陳平,還是龍賡,心中都有一個懸疑,那就是紀空手何以沒有中毒?因為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陳左並沒有出賣李秀樹,胭脂扣的確是侵入了他們的身體。可是,紀空手卻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他已練成了傳説中的“百毒不侵”?

“你這麼急於求戰,難道你有必勝的把握?”李秀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道。

“沒有,誰面對你這樣的高手,都不可能有必勝的把握,何況在你的身後,還有不少精英。但是,你以為這一戰可以避免嗎?”紀空手冷然道。

“為什麼就不能避免呢?”李秀樹的話令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無不將目光投向他的臉上:“今夜的事情,雖然顯得無禮,畢竟對我們雙方來説,都沒有大的損失。而且我們的目的,只是請陳爺、龍爺兩位到臨月台一敘,並無太大的惡意,何必還要舞刀弄槍,拼得你死我活呢?”

“真的是請我們過去一敘這麼簡單嗎?”紀空手的眼芒一閃,調侃道。

“當然還有其它的目的。”李秀樹笑了笑道:“否則我們又何必弄出這麼大的亂子來?”

紀空手沒有再問下去,他知道,有些事情説破了反而無趣,而有些事情最好是能見好就收,就像現在這樣的結局,未嘗不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

“不過,就算今夜之事我們不予追究,你們也必須全部退出通吃館,因為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件發生在我的地盤上。”陳平領教了李秀樹的手段,如果任由他們不走,恐怕會對房衛、習泗這兩路人馬不利,而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可以,老夫這就命令我的人手撤出通吃館。”李秀樹回答得非常乾脆。

他大手一揮,片刻之間,鐵塔上除了紀空手三人之外,其他的人走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靈竹公主留下的一縷體香與陳左屍身流出的血跡,彷彿一切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直到此時,龍賡才發現紀空手後背上早已是一片濕漉,看似悠然的紀空手,其實心理已緊張到了極限。

“你真的沒有中毒?”龍賡深深地看了紀空手一眼,突然明白了李秀樹何以要撤退的原因。

“我只是頭有些暈,並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紀空手自己都有幾分詫異。

龍賡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胭脂扣的毒性是專門克制人體內力的,而你的內力卻不同於我們體內的內力,所以胭脂扣不能對你產生作力。也正因為如此,才使我們得以逃過一劫。”

龍賡的話很有道理,紀空手體內的補天石異力本來就是完全不同於後天修練的內家真氣,而發明胭脂扣這門毒藥的人顯然沒有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內力,是以不能對補天石異力形成有針對性的克制。如此一來,就連李秀樹也失算了這一招,導致他精心布下的一個妙局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失敗了。

他一直以為是陳左出賣了他,所以陳左死的還真有些冤枉。不過無論李秀樹有多麼聰明,多麼狡猾,他也不可能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莫非這就是命?

“雖然我們僥倖逃過了一劫,但是不可否認,李秀樹無疑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我們只怕要重新制訂我們的計劃才行。”紀空手説到這裡,雙眉緊鎖,顯然還在為剛才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怕。直覺告訴他,李秀樹這麼乾脆地退兵,並不是真的怕了自己,而是他一定還有更大的圖謀在等著自己。

龍賡渾身乏力,勉強點點頭道:“的確如此。雖然他的那一劍已經得窺劍道的真諦,但這還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他的冷靜,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非常冷靜的心態。與這樣的人為敵,實在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

“他似乎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陳平想了想道。

“這也是他今晚沒有動手的原因。”龍賡看著紀空手,微微笑道:“因為,當你心中無刀的時候,你的整個人就像這月夜背後的蒼穹,寧靜而致遠,根本不可揣度。”

紀空手淡淡一笑道:“我難道真的有這麼可怕?”

“對李秀樹來説,你的確讓他感到可怕。但對我和陳平來説,你不僅一點都不可怕,還很可愛。”龍賡哈哈一笑,然後眼中流露出一股真誠道:“我始終記得你説過的一句話: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這的確是兩個很可愛的字眼,即使當韓信在紀空手背後刺出那一劍時,紀空手也從來沒有對這兩個字失望過,因為他始終覺得,如果這個世上沒有這兩個字,那麼做人一定很無趣。

所以,當龍賡的話音一落時,三雙大手已緊緊握在了一起。

△△△△△△△△△

“回老爺,臨月台的確走了不少人,除了靈竹公主與她的一幫隨從外,其餘之人全都撤出了通吃館。”陳義肅手禀道。他今天的心情實在不錯,大早起來,就榮陞總管一職,所以陳平交代他辦的事,他很快就辦好了,不敢有半點耽擱,因為他還不想讓這一切變成一個夢。

“然後呢?”陳平的臉色依然通紅,精神不振,看來胭脂扣的藥力不弱,不到三日之期,恐怕不會消除。

“然後他們就上了北齊大街,穿過七坊巷,到了一家名為'八里香'的茶樓。”陳義依然有條不紊地答道。

“再然後呢?”陳平的眉頭皺了一皺,覺得這陳義有點死腦筋。

“再然後……再然後……”陳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陳平,支支吾吾道:“再然後就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陳平與紀空手相視一眼,驚問道。

“派去跟踪的人一進茶樓,就被人打暈了,還是屬下派人四處查找,才將他們給抬了回來。”陳義一臉惶恐地答道。

陳平搖了搖頭,一擺手,讓他去了。

“沒想到還是跟丟了人。”陳平苦笑一聲,望著紀空手道。經過昨夜的那一場凶險,無論是他,還是龍賡,都將紀空手視作了他們三人的核心。

“這只是意料之中的事,陳兄不必自責。”紀空手寬慰了他一句道:“以李秀樹的聰明,當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不過,這樣也好,這至少證明了他們還留在金銀寨。”

紀空手飲了桌上的一口香茗,沉吟片刻道:“李秀樹之所以退出通吃館,是因為身分暴露之後,他在明處,自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樣退一步,反而有利於他下一步的行動。以你們的見解,這李秀樹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似乎是在房衛與習泗二人中任選其一。其實真要確定,卻十分困難,這一點從陳平與龍賡的臉上就可看出。

“李秀樹老謀深算,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要摸透他的心思實在不易。像昨晚發生的事情,就讓人防不勝防,看來我們只有按照已訂下的計劃行事,只要房衛不出事,就無礙大局。而習泗,就讓他聽天由命吧。”陳平説出了自己的意見。

龍賡雖沒有説話,卻也認為這是當前他們惟一可以採取的辦法。

紀空手卻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我有一個預感:李秀樹選擇的下一個目標,也許既不是房衛,也不是習泗,而是另有其人。”

他此言一出,龍賡與陳平皆吃了一驚,覺得紀空手的推斷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那會是誰?”陳平問道。

“我也不知道。”紀空手苦笑一聲道:“這只是我對李秀樹行事作風的一個推斷。李秀樹如果真的要對付房衛、習泗,他就不會在昨晚來對付我們了。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控制住陳兄,保證棋局由他操縱勝負,這樣即使卞白的棋技不如陳兄,他們也可以奪得銅鐵的留易權。而殺房衛、習泗,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策,就算他們能夠殺了房、習二人,一旦卞白的棋藝不敵陳兄,豈不也是白費力氣?”

“不過,若他們殺了房衛、習泗,儘管他們無法得到這貿易權,但至少也讓劉邦、項羽亦空手而歸,豈不也同樣達到了他們的目的?”龍賡忍不住提出異議。

“這就是李秀樹的聰明之處,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如果棋賽那天,房衛、習泗已死,只有卞白一人參賽,這卞白又是韓信的人,那麼就是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出這是韓信搗的鬼。以劉邦、項羽的頭腦,當然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如此一來,勢必對韓信的野心有所察覺,從而加強防範,甚至實施打擊,這種局面當然不是韓信與李秀樹希望看到的。”紀空手的思路非常清晰,一五一十説來,絲毫不顯破綻,顯然對這些問題深思熟慮。

“假如他們連卞白也殺了呢?”龍賡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李秀樹以高麗親王的身分,擁有北域龜宗、東海忍道與棋道宗府三派的勢力,但這三派雖然在他的控制之中,卻只有北域龜宗才算得上是他的真正勢力。而卞白既然敢來參賽,説明棋技不錯,必然是出自於棋道宗府,如果李秀樹就這樣無緣無故地將之擊殺,只怕難以服眾。”紀空手斷言道:“所以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極小,李秀樹更不會為了韓信而自損實力。”

“如果這些事情都不可能,那就有些讓人難以琢磨了。”龍賡攤開雙手,一臉苦笑。

紀空手卻並不氣餒,閉起眼來,似乎在想著什麼,老半天也不見動靜。

陳平與龍賡苦於自身內力受制,精神大是不濟,似睡欲睡間,卻聽紀空手一拍手道:“對了,一定是這樣的。”

陳平與龍賡精神一振,道:“莫非你已想到了他們下一個目標是誰?”

“其實我們想得太多,所以誤入了岐途。”紀空手微微笑道:“李秀樹此行夜郎的目的,無非是不想讓劉邦和項羽任何一方得到這銅鐵的貿易權。既然如此,那麼他只要讓這棋賽不能進行下去,就同樣可以達到目的,陳兄,你説是也不是?”

“的確如此。”陳平點了點頭,臉上卻帶著幾分疑惑道:“可是棋賽乃是夜郎王欽定,已經張榜公佈天下,豈能説廢就廢?要想讓棋賽不能進行,除非是夜郎王欽準才行。”

“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夜郎王才會下令停辦棋賽呢?”紀空手問道。

陳平想了一想道:“這第一種情況是我出現了意外。主辦方既然缺席,這棋賽自然就比不下去了。”

紀空手點頭道:“經過了昨夜的凶險,想必李秀樹不會重蹈覆轍,所以這種情況可以排除。”

“第二種情況,就是貴賓方缺席。不過這種可能性經過你的分析之後,恐怕發生的可能性也不大。”陳平道:“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在通吃館內發生了大的變故與意外,致使棋賽無法舉辦,但是這種可能性只怕也不存在。”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5 17:33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22
第九卷第九章雷厲風行


  紀空手當然沒有病,場中的每一個人也沒有看花眼,紀空手笑的時候,人已經緩緩站了起來。

  李秀樹的眉鋒跳了一跳,似乎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場上的每一個人都吃了一驚,就連龍賡與陳平也不例外。

  “你看到了嗎?他居然自己站了起來。”李秀樹突然冷笑一聲,厲芒射出,直盯陳左的臉龐。

  陳左的整個人就像患了病疾般哆嗦起來,帶著顫音道:“看……到……了。”

  “老夫一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別人也認為老夫很聰明,可是,老夫卻想不通他何以會中了情人刺與傷心樹的混毒之後還能站得起來?”李秀樹輕輕地嘆了一聲,手已伸向了腰間的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陳左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卻無法再退,因為在他的背後,已被至少三柄劍頂著。

  “你不知道,我卻知道。”李秀樹的臉上彷彿罩了一層寒霜道:“因為中了這種混毒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站得起來,他能站起來,就說明他沒有中毒。”

  “不……不……可……能。”陳左的牙齒在不住地打顫,心中漫湧上一股無邊的恐懼。

  就在這剎那之間,突然一道劍芒躍上虛空,照準陳左的頸項飛掠而過。劍芒過處,血光濺射,一顆頭顱竟然飛旋虛空。

  眾人盡皆失色。

  再看李秀樹時,他的劍已入鞘,只是緩緩而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你一樣,既能背叛你的家主,又怎能保證你不會背叛老夫?”

  他在與一個沒有頭顱的軀體說話,當陳左的頭顱旋飛出去時,他的身體依然站立在原地不動,由此可見,李秀樹的這一劍有多快!

  “啪啪……”紀空手沒有料到李秀樹竟然這般兇殘,說變就變,毫無徵兆,一怔之下,拍起掌來。

  “果然不愧是北域龜宗的宗主,果敢決斷,雷厲風行,完全是一派宗師風範。”紀空手的心裡彷彿有一塊石頭落地。自從他知道陳左是奸細之後,就一直擔心自己的身分會暴露,卻想不到無意中,李秀樹倒幫自己解決了這個難題。

  “你認識老夫?”李秀樹的目光望向紀空手,心裡有一點吃驚,彷彿看到了韓信一般。在朦朧的月色下,如果他不刻意去看紀空手的臉,而只是感受紀空手身上的氣質,他發現這兩人似乎有太多的相同之處。

  “你雖然是高麗國的王公貴族,但是常年奔波於江湖,是以我縱想不知道你也絕非易事,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何以要東奔西走?一會兒人在淮陰,一會兒人在夜郎,難道就一點不知道累嗎?”紀空手笑得極是悠然,一臉狂傲,似乎並沒有將李秀樹放在眼裡。

  累,當然累,老夫有的時候真想放下手頭的一切,尋一個無人的地方靜靜休息一下。可惜得很,老夫雖有此心,無奈天生卻無此命。”李秀樹沒有著惱,而是更加冷靜,似乎看出了紀空手企圖激怒自己的意圖。

  “其實要想休息還不簡單?現在就有一個這樣的機會。只要你拔出劍來,踏前五步。”紀空手清嘯一聲,整個人陡然一變,就像是一把鋒芒乍現的利刃,散發出一股張狂的殺意。

  靈竹公主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向後退了一步,但她如水般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紀空手的臉,雖然有些害怕,卻更欣賞紀空手的這份硬朗。

  李秀樹與靈竹公主所感覺到的東西卻完全不同,他感覺到的是一股壓力,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雖然他與紀空手之間的距離還有三丈,卻感覺到對方那強大的氣勢已經將他的身體緊緊包圍,就像陷入一片流動的沼澤,有一種難以自拔的無奈。

  李秀樹的心裡吃了一驚,心中不由暗自猜測起來,這左石是真有其人,還是一個化名?如果是真有其人,自己何以會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果這只是一個化名,那麼這年輕人又是誰?無論是誰,能夠擁有如此霸烈的氣勢與雄渾內力的人物,都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就算以前是,那麼過了今晚,他必將名動天下!

  這不由得讓李秀樹猶豫起來,不敢貿然作出決定,只是將目光望向了坐在鐵幾旁的龍賡與陳平。

  他不敢貿然決定的原因,是他不能斷定這兩人是否已經中毒。雖然從龍賡與陳平的種種跡象分析,他們的症狀的確類似中毒,但不能排除他們實際上只是在表演,其實是欲誘敵深入。

  如果龍賡與陳平中了毒,那麼沒有理由只剩紀空手一個人平安無事。既然紀空手沒有中毒,那麼龍賡與陳平是否中毒便大有值得懷疑的地方。這通常是正確的邏輯,也是李秀樹的推理,當他感受到紀空手身上透發出來的濃烈殺意時,不由得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所以他決定再觀望一下,雖然此時的鐵塔上,他們這一方佔據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但是無論是龍賡,還是紀空手,都是不可估量的高手,一旦動起手來,勝負殊屬難料。

  “年輕人總是氣盛。”李秀樹笑了笑,吩咐屬下將陳左的屍身移到一邊。

  “老年人未必就沒有火氣。”紀空手冷眼看了一眼陳左的屍身,皺了皺眉道:“剛才你那一劍火氣之大,已然取人首級,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此人之死,不足為惜,就算老夫不殺,只怕陳爺也會將他碎屍萬段。與其如此,倒不如讓老夫一劍殺之,對他自己也是一種解脫。”李秀樹淡淡一笑道。對他來說,殺人不過是長劍一揮,用不著大驚小怪。當一個人可以利用的價值完了,留在世上也是無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早死早投胎。

  “不錯,他的確該死。”陳平看著那無頭屍身,依然顯得憤憤不平:“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他背叛我。”

  陳平待人一向不薄,人緣不錯,口碑極好,對家族子弟更是視如兄弟,是以想不通陳左為什麼會被李秀樹收買,陰謀弒主。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覺得喉嚨裡塞著一根魚刺,鯁在那裡十分難受。

  “他的確不該背叛你,事實上他也不想背叛你,怪只怪他的手氣太差,又正好掌管著你府中的財庫。”靈竹公主皺了皺眉道。

  “他難道輸了錢?”陳平望向靈竹公主,半信半疑道。在他陳氏家族的家規中,第一條就是嚴禁賭錢,正因為陳家是靠賭發家的,知道賭之一字的危害,所以才定下這條規矩。

  “他不僅輸了錢,而且輸了很多。當他發現自己無法補上這個虧空時,就惟有鋌而走險。”靈竹公主淡淡而道。

  “原來如此。”陳平雖然不能原諒陳左的背叛,怒氣卻平了不少,抬起頭來道:“想必那位讓他輸了不少錢的人,就是公主閣下了?”

  “不錯,的確是本公主。”靈竹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之色,道:“但是,本公主萬萬沒有料到他的結局竟是死。我只是讓他將這個以傷心樹做成的托盤送上來,便前賬一筆勾銷,卻沒有料到連他的命也一筆勾銷了。”

  “不對!”陳平搖了搖頭道:“照公主所言,他應該不知道這托盤與下毒有關,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靈竹公主詫異地看著陳平道:“這本公主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就在上到鐵塔之前,本公主也不知道這托盤竟然與毒有關聯。”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紀空手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在乎這個男人的感覺,再也沒有那種我行我素的自由。

  紀空手的身體一震,望向李秀樹。

  李秀樹與他的目光在虛空中相對,一觸即分,笑了笑道:“你認為是老夫一手安排的這個局?”

  “我相信靈竹公主沒有說謊,所以我可以斷定,就在靈竹公主將托盤交到陳左手中之後,你一定又找過陳左。”紀空手冷眼以對,斬釘截鐵地道。

  靈竹公主不由感激地看了紀空手一眼,心中驀生一絲竊喜,又有幾分興奮。

  “你很聰明,可惜偏偏要與老夫為敵。”李秀樹似乎非常欣賞紀空手,輕嘆一聲之後,這才沉聲道:“不錯,老夫的確找過他。因為老夫懂得,一個人的心理有了缺口,就要讓他崩潰,惟有這樣,他才能徹底為我所用。”

  “你說了什麼?”紀空手很想知道李秀樹的這個辦法。

  “老夫只是告訴他,就算他補齊虧空,最終還是別人的奴才。要想不做別人的奴才,就惟有殺了那個人,自己充當主子。”李秀樹淡淡而道。

  “他怎麼說?”紀空手與陳平同時問道。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於是老夫就將全盤計劃告訴了他。”李秀樹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他最終還是出賣了老夫。”

  “既然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那麼,在你我之間,這一戰似乎是不可避免了。”紀空手的手緩緩伸到了龍賡的腰間,那裡有劍,一把殺人之劍。

  無論是陳平,還是龍賡,心中都有一個懸疑,那就是紀空手何以沒有中毒?因為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陳左並沒有出賣李秀樹,胭脂扣的確是侵入了他們的身體。可是,紀空手卻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他已練成了傳說中的“百毒不侵”?

  “你這麼急於求戰,難道你有必勝的把握?”李秀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道。

  “沒有,誰面對你這樣的高手,都不可能有必勝的把握,何況在你的身後,還有不少精英。但是,你以為這一戰可以避免嗎?”紀空手冷然道。

  “為什麼就不能避免呢?”李秀樹的話令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無不將目光投向他的臉上:“今夜的事情,雖然顯得無禮,畢竟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沒有大的損失。而且我們的目的,只是請陳爺、龍爺兩位到臨月台一敘,並無太大的惡意,何必還要舞刀弄槍,拼得你死我活呢?”

  “真的是請我們過去一敘這麼簡單嗎?”紀空手的眼芒一閃,調侃道。

  “當然還有其它的目的。”李秀樹笑了笑道:“否則我們又何必弄出這麼大的亂子來?”

  紀空手沒有再問下去,他知道,有些事情說破了反而無趣,而有些事情最好是能見好就收,就像現在這樣的結局,未嘗不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

  “不過,就算今夜之事我們不予追究,你們也必須全部退出通吃館,因為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件發生在我的地盤上。”陳平領教了李秀樹的手段,如果任由他們不走,恐怕會對房衛、習泗這兩路人馬不利,而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可以,老夫這就命令我的人手撤出通吃館。”李秀樹回答得非常乾脆。

  他大手一揮,片刻之間,鐵塔上除了紀空手三人之外,其他的人走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靈竹公主留下的一縷體香與陳左屍身流出的血跡,彷彿一切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直到此時,龍賡才發現紀空手後背上早已是一片濕漉,看似悠然的紀空手,其實心理已緊張到了極限。

  “你真的沒有中毒?”龍賡深深地看了紀空手一眼,突然明白了李秀樹何以要撤退的原因。

  “我只是頭有些暈,並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紀空手自己都有幾分詫異。

  龍賡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胭脂扣的毒性是專門克制人體內力的,而你的內力卻不同於我們體內的內力,所以胭脂扣不能對你產生作力。也正因為如此,才使我們得以逃過一劫。”

  龍賡的話很有道理,紀空手體內的補天石異力本來就是完全不同於後天修練的內家真氣,而發明胭脂扣這門毒藥的人顯然沒有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內力,是以不能對補天石異力形成有針對性的克制。如此一來,就連李秀樹也失算了這一招,導致他精心布下的一個妙局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失敗了。

  他一直以為是陳左出賣了他,所以陳左死的還真有些冤枉。不過無論李秀樹有多麼聰明,多麼狡猾,他也不可能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莫非這就是命?

  “雖然我們僥倖逃過了一劫,但是不可否認,李秀樹無疑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我們只怕要重新制訂我們的計劃才行。”紀空手說到這裡,雙眉緊鎖,顯然還在為剛才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怕。直覺告訴他,李秀樹這麼乾脆地退兵,並不是真的怕了自己,而是他一定還有更大的圖謀在等著自己。

  龍賡渾身乏力,勉強點點頭道:“的確如此。雖然他的那一劍已經得窺劍道的真諦,但這還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他的冷靜,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非常冷靜的心態。與這樣的人為敵,實在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

  “他似乎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陳平想了想道。

  “這也是他今晚沒有動手的原因。”龍賡看著紀空手,微微笑道:“因為,當你心中無刀的時候,你的整個人就像這月夜背後的蒼穹,寧靜而致遠,根本不可揣度。”

  紀空手淡淡一笑道:“我難道真的有這麼可怕?”

  “對李秀樹來說,你的確讓他感到可怕。但對我和陳平來說,你不僅一點都不可怕,還很可愛。”龍賡哈哈一笑,然後眼中流露出一股真誠道:“我始終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這的確是兩個很可愛的字眼,即使當韓信在紀空手背後刺出那一劍時,紀空手也從來沒有對這兩個字失望過,因為他始終覺得,如果這個世上沒有這兩個字,那麼做人一定很無趣。

  所以,當龍賡的話音一落時,三雙大手已緊緊握在了一起。

  △△△△△△△△△

  “回老爺,臨月台的確走了不少人,除了靈竹公主與她的一幫隨從外,其餘之人全都撤出了通吃館。”陳義肅手禀道。他今天的心情實在不錯,大早起來,就榮陞總管一職,所以陳平交代他辦的事,他很快就辦好了,不敢有半點耽擱,因為他還不想讓這一切變成一個夢。

  “然後呢?”陳平的臉色依然通紅,精神不振,看來胭脂扣的藥力不弱,不到三日之期,恐怕不會消除。

  “然後他們就上了北齊大街,穿過七坊巷,到了一家名為'八里香'的茶樓。”陳義依然有條不紊地答道。

  “再然後呢?”陳平的眉頭皺了一皺,覺得這陳義有點死腦筋。

  “再然後……再然後……”陳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陳平,支支吾吾道:“再然後就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陳平與紀空手相視一眼,驚問道。

  “派去跟踪的人一進茶樓,就被人打暈了,還是屬下派人四處查找,才將他們給抬了回來。”陳義一臉惶恐地答道。

  陳平搖了搖頭,一擺手,讓他去了。

  “沒想到還是跟丟了人。”陳平苦笑一聲,望著紀空手道。經過昨夜的那一場凶險,無論是他,還是龍賡,都將紀空手視作了他們三人的核心。

  “這只是意料之中的事,陳兄不必自責。”紀空手寬慰了他一句道:“以李秀樹的聰明,當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不過,這樣也好,這至少證明了他們還留在金銀寨。”

  紀空手飲了桌上的一口香茗,沉吟片刻道:“李秀樹之所以退出通吃館,是因為身分暴露之後,他在明處,自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樣退一步,反而有利於他下一步的行動。以你們的見解,這李秀樹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似乎是在房衛與習泗二人中任選其一。其實真要確定,卻十分困難,這一點從陳平與龍賡的臉上就可看出。

  “李秀樹老謀深算,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要摸透他的心思實在不易。像昨晚發生的事情,就讓人防不勝防,看來我們只有按照已訂下的計劃行事,只要房衛不出事,就無礙大局。而習泗,就讓他聽天由命吧。”陳平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龍賡雖沒有說話,卻也認為這是當前他們惟一可以採取的辦法。

  紀空手卻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我有一個預感:李秀樹選擇的下一個目標,也許既不是房衛,也不是習泗,而是另有其人。”

  他此言一出,龍賡與陳平皆吃了一驚,覺得紀空手的推斷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那會是誰?”陳平問道。

  “我也不知道。”紀空手苦笑一聲道:“這只是我對李秀樹行事作風的一個推斷。李秀樹如果真的要對付房衛、習泗,他就不會在昨晚來對付我們了。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控制住陳兄,保證棋局由他操縱勝負,這樣即使卞白的棋技不如陳兄,他們也可以奪得銅鐵的留易權。而殺房衛、習泗,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策,就算他們能夠殺了房、習二人,一旦卞白的棋藝不敵陳兄,豈不也是白費力氣?”

  “不過,若他們殺了房衛、習泗,儘管他們無法得到這貿易權,但至少也讓劉邦、項羽亦空手而歸,豈不也同樣達到了他們的目的?”龍賡忍不住提出異議。

  “這就是李秀樹的聰明之處,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如果棋賽那天,房衛、習泗已死,只有卞白一人參賽,這卞白又是韓信的人,那麼就是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出這是韓信搗的鬼。以劉邦、項羽的頭腦,當然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如此一來,勢必對韓信的野心有所察覺,從而加強防範,甚至實施打擊,這種局面當然不是韓信與李秀樹希望看到的。”紀空手的思路非常清晰,一五一十說來,絲毫不顯破綻,顯然對這些問題深思熟慮。

  “假如他們連卞白也殺了呢?”龍賡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李秀樹以高麗親王的身分,擁有北域龜宗、東海忍道與棋道宗府三派的勢力,但這三派雖然在他的控制之中,卻只有北域龜宗才算得上是他的真正勢力。而卞白既然敢來參賽,說明棋技不錯,必然是出自於棋道宗府,如果李秀樹就這樣無緣無故地將之擊殺,只怕難以服眾。”紀空手斷言道:“所以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極小,李秀樹更不會為了韓信而自損實力。”

  “如果這些事情都不可能,那就有些讓人難以琢磨了。”龍賡攤開雙手,一臉苦笑。

  紀空手卻並不氣餒,閉起眼來,似乎在想著什麼,老半天也不見動靜。

  陳平與龍賡苦於自身內力受制,精神大是不濟,似睡欲睡間,卻聽紀空手一拍手道:“對了,一定是這樣的。”

  陳平與龍賡精神一振,道: “莫非你已想到了他們下一個目標是誰?”

  “其實我們想得太多,所以誤入了岐途。”紀空手微微笑道:“李秀樹此行夜郎的目的,無非是不想讓劉邦和項羽任何一方得到這銅鐵的貿易權。既然如此,那麼他只要讓這棋賽不能進行下去,就同樣可以達到目的,陳兄,你說是也不是?”

  “的確如此。”陳平點了點頭,臉上卻帶著幾分疑惑道:“可是棋賽乃是夜郎王欽定,已經張榜公佈天下,豈能說廢就廢?要想讓棋賽不能進行,除非是夜郎王欽準才行。”

  “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夜郎王才會下令停辦棋賽呢?”紀空手問道。

  陳平想了一想道:“這第一種情況是我出現了意外。主辦方既然缺席,這棋賽自然就比不下去了。”

  紀空手點頭道:“經過了昨夜的凶險,想必李秀樹不會重蹈覆轍,所以這種情況可以排除。”

  “第二種情況,就是貴賓方缺席。不過這種可能性經過你的分析之後,恐怕發生的可能性也不大。”陳平道:“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在通吃館內發生了大的變故與意外,致使棋賽無法舉辦,但是這種可能性只怕也不存在。”

  “你真的這麼自信?”紀空手似笑非笑道。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5 17: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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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十章面臨戰火


  陳平不由躊躇起來,考慮良久方道:“我陳家本為暗器世家,故此家中的子弟習武者不少,其中也不乏武道高手,應該可以控制通吃館內的局勢。而金銀寨的城守刀蒼將軍一向與我交好,手下有精銳五千,完全能夠控制金銀寨內的整個局勢。有了這兩股力量,應該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你這些力量的確可以應付城中發生的一些變故,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李秀樹人在暗處,萬一生出事來,只怕你們未必能防範得了吧?”紀空手沉聲道。

  “那就要看他到底想滋生什麼事了。”陳平信心不足地道。

  紀空手想了一想道:“譬如說,這幾天來到通吃館內的鄰國王公貴族不少,既有公主,又有王子,萬一失踪了一位,你的棋賽還能進行下去嗎?”

  陳平豁然色變。

  紀空手所說的這種情況,在通吃館建館百年以來還從未發生過。一來這些王公貴族的隨從中本身就不乏高手;二來通吃館派出專人對他們實施晝夜保護,防範之嚴密,足以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有所不同,原因是貴賓太多,造成了通吃館的人手分散,再則對手是李秀樹這樣的絕世高手,萬一他真的將目標對準了這些貴賓,那麼通吃館根本無法防範。

  而若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事關重大,就已經不是牽涉到棋賽是否能辦得下去的問題,一旦處理不妥,很有可能就會爆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思及此處,陳平已是大汗涔涔。

  他立時召來陳義,要他盡快查清各位貴賓此刻的情況,同時命令屬下嚴加盯防。當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這才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如果我們一味消極防範,只能是防不勝防。以你的勢力,只有盡快地找到李秀樹他們的藏身之處,然後主動出擊,才有可能化解劫難。”紀空手非常冷靜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李秀樹真的打的是這個主意,那麼我們現在行動,只怕遲了。”

  “遲了?”陳平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對!”紀空手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道可怕的寒芒。

  △△△△△△△△△

  紀空手所料不差,的確有人失踪了。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漏臥國的靈竹公主。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連紀空手也生出幾分詫異,陳平與龍賡更是面面相覷。

  這的確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李秀樹與靈竹公主串通一氣,演了一齣戲,企圖栽贓嫁禍。

  但是不管怎樣,在沒有真憑實據之下,靈竹公主既然是在通吃館內失踪的,陳平就難辭其咎,必須要擔負起這個責任來。

  “李秀樹的這一手果然毒辣,怪不得他會在鐵塔之上退得這般從容。”陳平喃喃地道。

  “他此行夜郎顯然是勢在必得,是以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似乎早有準備,否則他下手絕不會這麼快,根本不容我們有半點喘息之機。”紀空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頭緊鎖。

  “如果我們找不到靈竹公主,我個人還不要緊,只怕我的家族和國家就要面臨戰火了。漏臥王一向對我國豐富的銅鐵資源唾涎三尺,靈竹公主又是他最寵愛的女兒,有了這個藉口,他焉有不出兵之理?”陳平憂心忡忡,長嘆短噓。如果因為這件事而引起夜郎與漏臥兩國爆發戰爭,無論輸贏,必將給兩國的百姓帶來無盡的痛苦,而這正是陳平不願意看到的。

  紀空手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緩緩站了起來道:“戰爭一旦爆發,遭殃的就是百姓,是以除了那些別有用心之徒外,沒有人希望戰爭。當年五音先生歸隱江湖,人在山野,卻心系天下,一生勞碌奔波,就是不想看到百姓因為戰火而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先生是我這一生最敬重的人,所以,為了完成他的這個夙願,我絕對不會讓這場戰爭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

  他的臉色十分凝重,言語之間,始終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氣,深深地感染著陳平與龍賡。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龍賡問道。

  “你們現在好好休息。”紀空手拍拍手道:“其它的事情讓我來辦。”

  陳平驚道:“那怎麼可以?我馬上派人過來,隨你調遣。”

  “要想找到李秀樹的藏身之處,憑的不是人多,我一個人就夠了。”紀空手似乎胸有成竹地道:“不要忘了,我可是盜神丁衡的惟一傳人,所以你們無須為我擔心。”

  “可是,李秀樹的劍法實在太高,又有一幫得力手下,萬一發現你在查找他們,只怕會對你不利。”龍賡的臉上顯露隱憂道。

  紀空手笑了,笑得非常自信,整個人就像一座傲然挺立的山峰,有著一種慷慨激昂的氣勢,緩緩而道:“我已無畏!”

  △△△△△△△△△

  在陳義的引領下,紀空手來到了北齊大街。

  這無疑是金銀寨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在街道兩旁,樓閣林立,有著各式各樣的店鋪,門面光鮮,貨物齊全,人來人往,分外熱鬧。

  當紀空手置身其中的時候,他才發覺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幾個人的下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幸好這裡是陳平的地盤,只要是本地人,沒有不給陳義面子的,所以當紀空手走完這條大街,站於七坊巷口時,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些情報。

  “今天一大早,天剛放亮,的確有一幫外地人簇擁著一輛馬車自北齊大街經過,他們走得很慢,從這條大街上走過足足花了幾炷香的功夫,然後才轉入七坊巷。”陳義有條不紊地禀道。

  紀空手微微一怔道:“你打聽過他們的衣著相貌了嗎?”

  “打聽過了,從這幫人的衣著相貌來看,應該像是李秀樹一夥人,倒是這馬車中所載是否是靈竹公主,就不得而知了。”陳義想了一想,答道。

  “你很謹慎,也很會辦事。”紀空手很滿意他的回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得這些情報,並不容易,陳義卻做到了,這就說明他有一定的活動能力。

  “多謝公子誇讚,這只是我應盡的本分。”陳義並沒有因此而得意,而是看了看七坊巷裡的動靜,道:“從這條巷子穿過,就是澄雲湖,八里香茶樓就在湖賓之畔。”

  “那我們就進去坐坐!”紀空手看著這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巷道,毫不猶豫地當先而行。

  八里香茶樓果然在澄雲湖畔,前臨鬧市,後傍湖水,湖風徐來,一片清新,的確是一個品茗的好去處。

  能到這裡喝茶者,都是有些身分的人,因為這裡可以品茶,也可以嚐到最新鮮的湖魚,經過當地最有名氣的廚子之手,它便變成了一兩銀子左右的名菜。普通人家通常就只有望魚興嘆,直流口水,誰也不想把自己全家老小的一月花銷拿來一飽口福。

  因此紀空手與陳義上得樓來,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一些衣著光鮮的富人。此時正是晌午時分,所以茶樓上的生意十分火爆,等到他們坐下的時候,整個茶樓擠得滿滿噹噹,根本找不到一個空座。

  “看來這茶樓的老闆還真懂得生財之道,生意竟這麼紅火,怪不得李秀樹一干人會到這裡來。”紀空手環顧四周,微微一笑道。

  “紀公子,你不覺得奇怪麼?”陳義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

  “哦,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紀空手看了他一眼,鼓勵他說出來。

  “如果他們真的挾持了靈竹公主,就應該不動聲色,悄然將之藏匿起來才對,可是你看他們鬧出的動靜,好像生怕我們不知道他們的行踪一般,這豈不是有些反常? ”陳義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彷彿鬆了一口氣,臉色已變得通紅。

  “就算如此,我們還不是一樣沒有找到他們的行踪?”紀空手點了點頭,好像同意陳義的說法,不過,他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倒不難。”陳義道:“我們只要問問這茶樓裡的老闆和伙計,就可以知道他們所去的下一個地點。只要他們還在金銀寨,只要他們在人前出現過,我們遲早能找到!”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們又何必這麼麻煩呢?既然到了茶樓,不如叫幾尾湖魚,小酌幾杯,豈不遠勝於這番忙碌?”

  陳義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不由奇道:“莫非公子已經成竹在胸?”

  紀空手並不作答,只是笑了笑,等到酒菜上席,方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我們這頓酒還沒完,就有人會找上我們。”

  陳義一臉詫異,欲問又止,心道:“這地盤是老爺的,他都沒你這般自信,難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臉上露出將信將疑的神情。

  紀空手也不管他,自顧自地品嚐起這肥美的湖魚來。等到酒過三盞,一條被陽光拉長的人影出現在他們的桌旁,光線立時為之一暗。

  “兩位兄台,可否借光一坐?”一個冷冷的聲音隨著人影的出現而響起,就如這暗黑的光線有幾分寒意。

  陳義吃了一驚。

  他之所以吃驚,並不是因為來人的突然,而是沒有想到紀空手的判斷如此精準,就像一切盡在其意料之中一般,由不得對他心生敬佩。

  當他的目光投向來者時,只見來人的衣裳華美,卻頭罩一頂磨盤似的竹笠,遮住臉部,讓人無法看清他的五官,渾身上下似乎透著一股邪氣,讓人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既然來了,何必客氣?”紀空手好像一點都不感到詫異,手一抬,以示讓坐。

  “多謝。”那人坐了下來,端起陳義的酒盞飲了一口,道:“酒是好酒,可惜菜無好菜。”

  “哦,這幾尾湖魚的做法是這家老店的招牌菜,竟然入不得你的法眼,想必你一定是大有來頭之人,吃慣了奇珍異味,是以才會有此評語。”紀空手淡淡一笑,似乎並不介意對方的張狂無禮。

  “老夫不過是湖邊一釣翁,有何來歷可言?倒讓公子見笑了。”那人嘿嘿笑道:“不過老夫卻懂得這湖魚的另外一種吃法,一經烹調,味美無窮,與之相比,這些菜皆是不入流的粗物。”

  “這倒是頭回聽說,倒要請教此菜大名?”紀空手淡笑道。

  “此菜名為竹筒魚,取鮮美湖魚一尾,破肚去腸,再取新嫩青竹一段,從中剖開,然後將湖魚置入竹筒內,加酸湯汁少許,幾片鮮羊肉,一應佐料俱全之後,將竹筒封好,上籠蒸兩個時辰,便成絕世美味。”那人顯然是大嘴食客,說到動興處,已是唾液四濺。

  “原來竟有這種吃法,光聽聽已是讓人食興大發,若是真能嚐到如此美味,也算不虛此行了。”紀空手來了興趣,湊過頭去道:“不知要到何處才能吃到這道菜餚?”

  “這種吃法已成孤品,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天下再無第二個人能做。”那人傲然道。

  “這麼說來,你能否為本公子一展廚技呢?”說完紀空手已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那人將銀錠收下,一口乾完了手中的酒,趁著興致道:“難得你我投緣,老夫就獻一次醜。走,老夫的船就在樓下,泛舟烹魚,何等快哉?”

  “慢!”紀空手一擺手道:“竹筒魚,竹筒魚,無竹怎能成魚?我們先在岸上砍根竹子再下湖。”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夫既然敢請公子下湖享魚,船上又怎會少了竹子?不瞞你說,這竹子還是老夫一大早帶上船的,又新鮮又水靈,乃是做竹筒魚的上佳材料。”

  紀空手拍掌道:“看來本公子的確有緣吃上這等美味,既然如此,陳義,你先回去吧,待我吃了這竹筒魚之後自己回來。”

  陳義見他二人說話古怪,弄不懂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又不好問,只得匆匆回館,向陳平回禀去了。

  當下紀空手隨這老者下得樓來,上了一艘小船。槳翻櫓動,破水而行,一船二人向湖心悠然劃去。

  澄雲湖湖在城中,足有數千畝之大,湖中小島不少,大船更多。船隻穿梭來往,極是熱鬧。

  兩人相對而坐,都沒有說話,那老者雙手搖槳,黑槳出沒於白水之間,蕩起道道波紋,擴散開來,煞是好看。

  在前方百米處的一個小島邊,停泊著一艘巨大的樓船,船上裝飾豪華,燈籠無數,可以想像夜間的燈景。紀空手所乘的這條小船正是向樓船飛快駛去。

  “嘿嘿,你的膽子果真不小,所謂藝高人膽大,想必你的身手一定不弱。”眼看就要靠上大船時,小船突然停了下來,那老者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竹笠下的真面目。

  竹笠下的這張臉已有了幾分老相,笠下散落的幾縷髮梢與臉上的鬍鬚俱已花白,只有當他的眼芒暴閃而出時,才可以看到那眼芒深處的點點精光。

  紀空手淡淡一笑,看他一眼道:“膽大,藝高,與這竹筒魚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為了吃這道竹筒魚,你還要考驗我的武功不成?”

  “你無須插科打諢,既然敢上我這條船,我們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是誰?”那老者厲聲道,在他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副魚叉。

  紀空手連老者的臉都不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水中的波紋,沉聲道:“你又是誰?”

  “老夫張樂文乃北域龜宗的七壇使者之一。”老者冷聲道,聽在紀空手的耳中卻吃了一驚,因為他曾經聽車侯說過,在北域龜宗除了李秀樹之外,能位列七壇使者的人無疑都是厲害角色,相傳每壇之主都有一門絕技,比及江湖上的一些掌門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一不是勁敵。

  紀空手並不為張樂文的身分感到震驚,事實上當他一進八里香茶樓時,就預感到了這是李秀樹布下的一個局。

  事實上,靈竹公主的失踪,只要是明眼人,便知肯定與李秀樹一干人有關。而他們的行動似乎有些反常,好像是故意留下線索讓紀空手找到一般,不過,李秀樹算定,就算紀空手他們明知是個陷阱,也一樣會睜著眼睛往裡跳,因為,紀空手等人已別無選擇。

  讓張樂文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來者只有紀空手,並沒有李秀樹所說的龍賡與陳平。雖然他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是對他來說,無論是來一個,還是三個,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來者必須死,這無異是一次地府之行。

  湖風吹過,並沒有帶來盎然的生機,反而多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小船不長,只有兩丈,在紀空手與張樂文相距的空間裡,風不能入,全是肅殺。

  張樂文的臉上已有了一絲怒意,他原以為對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至少會有一些反應,因為“山海夜叉”張樂文在巴蜀武林可說是眾所周知。但是,他失望了,因為紀空手的目光依然在看著那起伏有致的水紋,淡淡而笑,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你難道從來沒有聽過老夫的名字?”張樂文的提高了聲調,似乎有些不甘心,而他的手則緊緊地抓住魚叉,骨骼關節發出咯咯直響。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5 17: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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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十一章山海夜叉


  紀空手的眼睛終於抬了起來,兩道幽深無底似有實質存在的目光掃在張樂文的臉上,冷然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

  “你叫左石。”張樂文冷笑一聲道:“但是沒人相信,因為夜郎陳家雖是暗器世家,而其家主的“星碎虛空”、“刃影浮光”雖名滿武林,但有人認為仍不如你。他估計以你的武功,已可躋身天下前十之列,所以你絕不會是一個無名之輩。”

  “哦?”紀空手忍不住想笑:“你當然不服,所以想試上一試?”

  “你認為我不敢?”張樂文的臉陡然一沉。

  “你當然敢,要不然你也不會把船停在這裡了。”紀空手淡然道:“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當你的魚叉出手,就沒有較量,只有生死!因為我對敵人從不客氣,也從不留情!”

  張樂文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眼睛中的寒芒如利刃般射向對方,似乎在掂量著對方的斤兩。半晌之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就亮出你的兵刃來吧。”

  “不必!”紀空手冷冷地道。

  “你……”張樂文的眼神幾欲噴火,即使是涵養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容忍別人對他的這般輕視。

  “我絕對沒有小看你的意思。”紀空手悠然而道:“因為我已將刀捨棄。”

  “你……你曾經用刀?”張樂文的臉上似有幾分詫異:“天下像你這般年紀的刀道高手了了無幾,莫非你不姓左,而姓紀?”

  紀空手的心裡微微一震,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姓左如何,姓紀又如何?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重要的是他的刀是否鋒利!”

  他說話間,整個人已如脫兔而動,便像一把凌厲無匹的刀向張樂文標射而去。

  張樂文沒有料到紀空手說打就打,如霹靂滾來,毫無徵兆,心中吃了一驚,只覺得紀空手的手上雖然無刀,但他渾身上下所逼發出來的殺氣遠比刀鋒更疾、更勁。

  船身不動,船舷兩側的湖水卻如游龍般竄動,在這股殺氣的帶動下,突然騰空,若巨獸的大嘴般吞噬向張樂文。

  紀空手這一動絕對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小視之心,就連狂傲的張樂文也不例外。

  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將手中的魚叉刺出。

  這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對張樂文來說,更是如此。這副魚叉從他七歲那年就伴隨著他,迄今已度過了四十幾個春秋,魚叉的重量幾何,叉刃多少,他都了然於胸。惟有這副魚叉從他的手中刺出了多少回,他卻記不清楚了,因為他無法記住是第三萬六千六百次,還是第三萬六千七百次,多得難以計數。

  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刺出,就在他即將刺出魚叉的剎那間,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眼前乍現出一道耀眼絢爛的電芒。

  飛刀,又見飛刀,在紀空手的手上,赫然多出了那把長約七寸、窄如柳葉的飛刀!

  飛刀也是刀。

  紀空手既然已經將刀捨棄,怎麼手中依然還有刀?難道他還沒有達到“心中無刀”的境界?

  這是一個謎,連紀空手自己也無法解答的謎。

  只有當這一刀閃耀虛空時,他才感到了一絲驚奇,因為這一刀射出,宛如羚羊掛角,不但無始,更是無終,刀勢若高山滾石般飛瀉而下,封死了張樂文的所有進攻路線,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刀最終會攻向什麼地方。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發生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玄奇的力量在左右著紀空手的意識。

  在這一剎那間,紀空手豁然明白自己真正做到了“心中無刀”。

  ——正因為他心中無刀,所以刀在他的手中,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心裡,就已不再是刀。

  這豈非也是一種境界?

  但在張樂文的眼裡,刀就是刀,而且是一把足以讓人致命的刀,雖然這把飛刀薄如蟬翼,輕若羽毛,但它破空而至時,彷彿重逾千鈞,讓人根本無法把握。

  不能把握就只有退避,然而在這兩丈小舟上,已是退無可退。

  別無選擇之下,他的魚叉不守反攻,不退反進,手腕一振,幻化成百道叉影,強行擠入了刀勢之中。

  “叮……”刀叉在極小的概率中相觸一起,凝於半空。

  自刀身襲來的一股無匹勁力強行震入魚叉之中,張樂文只感有一道強勢電流侵入自己的經脈內,氣血翻湧,幾欲噴血。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挑戰是何等的愚蠢,也由衷地佩服起李秀樹的眼力。當李秀樹決定設局來對付這幾個人時,張樂文心裡還不以為然,認為是小題大做,而今他卻明白,輕視敵人就是輕視自己。

  可惜這明白來得太遲了一點,張樂文惟有將內力提升至極限,強撐下去。他的心裡暗暗叫苦,知道面對如此沉重的刀氣,自己很難支撐多久,當自己力弱之際,也就是斃命之時。

  思及此處,冷汗已濕透全身。

  “嘩……”就在這時,靠近船邊的湖面上,平空翻捲出一道巨浪,水珠激射,如萬千暗器襲向卓立不動的紀空手,而在浪峰的中心,隱現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寒芒。

  這無疑是妙至毫巔的刺殺,之所以妙,妙就妙在它把握時機的分寸上。

  所以毫無疑問,來者是個高手,一個絕對的高手,只有張樂文知道,來人的名字叫東木殘狼。

  而紀空手的眼神依然是那麼地清澈,便像是頭上的這片天空,沒有絲毫的雜質,也沒有絲毫的驚訝,甚至連逼入張樂文經脈的內力都沒有震動一下,顯得那般平靜與自信。

  他肯定會有後續之招!

  但是無論是張樂文,還是東木殘狼,明明知道紀空手一定會變招應對,卻無法預測出他將如何應變,因為紀空手根本就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著水珠與劍芒進入他的七尺範圍。

  張樂文與東木殘狼無不心驚,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如此鎮定的人。此刻的紀空手,真正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心境。

  難道這不是真實,一切只不過源於幻覺?如果是幻覺,何以在紀空手臉上露出的那一絲笑意又是那麼地清晰、那麼地震懾人心?

  笑如曇花一現,當笑容從紀空手的臉上消逝的剎那,他手中的飛刀突然一旋,自然而然地順著一道弧跡改變了方向。

  “當……”張樂文只感魚叉頓失重心,更在一股氣機的牽引下,如電芒般迎向隱於浪峰中心的劍芒。

  兩人心中駭然,一觸之下,瞬間即分,同時身形錯位,劍叉斜走,封鎖住對方可能攻擊的方向。

  紀空手狀如天神般卓立船頭,飛刀在手,全身衣衫無風自動,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瀟灑,冷然道:“兩位一起上吧。”

  張樂文與東木殘狼相視一眼,都沒有動。

  紀空手卻踏前了一步!

  面對紀空手天神般的氣勢,東木殘狼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他曾與龍賡交手,已是有所不及,此刻又面對紀空手,他的心裡已然有了一絲怯意。

  紀空手沒再說話,厲芒橫掃,寒氣滿船,他已決定用刀說話!

  刀既出,勢如瘋狂,乍出虛空,便聞刀風呼嘯,彷彿自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張樂文只有一咬牙,挺叉而上。

  雖然小船空間不大,但兩人遊走自如,不嫌狹小,面對紀空手有若飛鳥游魚般無跡可尋的刀法,張樂文竭盡全力,硬拼三招,正要退時,東木殘狼尋機而進,加入戰團。

  湖面上頓生濃烈無比的殺氣與戰意,便連徐來清風,也無法擠入這肅殺而凝滯的空氣。

  紀空手周旋於兩大高手之間,如風飄忽,如山凝重,無時無刻不駕馭著刀意。當他的心中無刀時,卻感到了刀的靈魂,刀的生命,甚至將自己的血肉與之緊緊聯繫在一起。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自由的心境,更沒有想到刀的生命會是如此的清晰美麗,一切都是在漫不經心間產生,就好像一切都是上天早已註定。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禪境。

  不過十數招後,縱是以二搏一,東木殘狼與張樂文都近乎絕望,因為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始終處於下風,險象環生。

  一聲清嘯,紀空手踏前一步,刀隨勢走,沒有半點花巧變化,直劈出去。

  東木殘狼與張樂文頓感如山壓力狂奔而至,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卻藏巧於拙,根本不容人有任何格擋的機會,惟有退避。

  “噗……噗……”一退之下,便是湖水,兩人再也沒有翻出水面一戰的勇氣,沉潛而去。

  紀空手沒有追擊,也不想追擊,只是將自己的目光鎖定住那艘巨大樓船。

  他心裡清楚,真正的凶險還在後面,但他卻絲毫無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果將這座巨大樓船比作虎山的話,紀空手已別無選擇。

  小船悠然而動,無人弄槳,無人搖櫓,只有紀空手佇立船頭。

  眼看距那艘巨大樓船尚有三丈之距時,紀空手一聲長嘯,整個人就像一頭矯健的魚鷹般滑過水面,騰上半空,穩穩地落在大船的船頭。

  大船上卻如死一般寂靜,根本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在這靜默的背後,不知等待紀空手的會是什麼?

  不知道,至少紀空手無法知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完全平復下來。當他的功力略一提聚時,甚至不想繼續向前。

  這並非是他改變了主意,抑或是他發現這是空船,而是踏前一步之後,他已然感覺到自己面臨著極度的危險,似乎在這大船之中有人正張網待捕,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在剎那之間,他的腦海裡轉過無數的念頭,甚至想到了放棄,但是一思及陳平那憂心忡忡的目光,一想到夜郎國即將面臨的戰火,他已無法放棄。

  李秀樹是否已經算定了紀空手他們的心理,所以才布下了這個無法迴避的死局?

  甲板過去,就是前艙大廳,門半啟,看不到一個人影。

  湖風從船甲板上徐徐吹過,帶來一股湖水的清新。當紀空手的足音踏響在甲板上時,因寧靜而更生寂寥。

  這船上表面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地平靜,無聲無息,沒有一點要發生事情的樣子。但是紀空手自體內異力提升之後而引發的靈覺,卻使他絲毫不誤地掌握到針對他所設的重重殺機。

  他一步一步地前行,刀已被他暗中收入袖中,盡量讓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放緩、放慢,保持一種緩慢的流暢,同時腦筋高速運轉。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更不可以一走了之。他必須找到靈竹公主,並將她帶回通吃館,以化解陳氏家族面臨的壓力,消彌可能因此誘發的一場戰爭。

  他只能靠自己,胭脂扣的毒讓他失去了龍賡這個強助,使得他此行已變成了一場輸不起的豪賭。一旦輸了,就徹底輸了,連翻本的機會都不可能再有。

  面臨如此巨大的壓力,別人想一想都會頭痛,可是紀空手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無法不笑,只有笑,才可以釋放他心中這種如大山般沉重的壓力。在他的個性中,正因為他有著對一切都漫不在乎的潛質,才能使他在亂世的江湖中走到今天。

  他笑得很恬靜,只是在嘴角處悄悄流露出一絲笑意,一笑之後,先前還一片模糊的意識立時變得清晰起來,如刀刻般清晰。

  他終於來到了艙廳的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便要推開這扇半啟的門,可是當他的大手只距門板不過三寸時,卻懸凝不動了。

  他已感覺到在這扇門後,有危機存在!雖然這種危機似有若無,卻逃不過他如蒼狼般敏銳的直覺捕捉。

  他停下了動作,然後將身子向左偏移了三尺左右,這才揮掌而出。

  “轟……”掌力隔空而發,轟向了木門的中心,碎木飛射間,卻聽得十數聲“嗖嗖”地連響爆起,十幾道如電芒般快捷的青芒破門而出,分呈十數方向標射。

  其速之快,絕非人力所為,箭帶青芒,表示箭上淬有劇毒。敵人用的是弩,一種以機括控制的短箭,速度快到了不容人有半點反應的地步,若非紀空手的直覺敏銳,只怕難過此劫。

  更讓紀空手感到心驚的是,對方竟然在箭上淬毒,這就說明對方完全不擇手段,只想置紀空手於死地。

  這不由得不讓紀空手將自己的神經如弦緊繃,隨時將自己的靈覺提至極限,以應付可能發生的突變。

  袖衣輕舞,飛刀在手,紀空手不敢大意,等了半晌功夫,這才踏著碎木走上了艙廳。

  艙廳長而狹小,如一條寬敞的甬道,而不像是一個待客的場所。廳中的裝飾豪華,佈置典雅,若非是面對強敵,紀空手真想坐下來品一品茶,喝一喝酒,不啻於一次愜意的享受。

  可這只是他心中的一種奢望,當他的人步入廳室時,他感到了數股若有似無的殺氣如陰魂般浮游於這空氣中。

  三股殺氣,三個人,埋伏於艙廳的木牆之後,分立兩邊。當紀空手人一入廳,就已處在了他們的夾擊之中。

  但最具威脅的敵人,不在其中,而是在艙廳盡頭的那面布簾之後。紀空手並不能確定此人的存在,卻能感受到對方那無處不在的威脅,其武功之高,比之他紀空手也未必遜色多少。

  他幾乎確定此人正是北域龜宗的宗主李秀樹,但是靜心之下,卻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絕非是他憑空臆想,而是他的一種感覺,一種沒法解釋的感覺。每次當他有了這種感覺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有錯。

  這是否說明對方的強大已經超出了紀空手的想像?

  紀空手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得以舒緩,經過了一番思量與算計之後,他決定主動出擊。

  他必須主動出擊,這是他惟一的一線生機,若等到對手攻勢形成之際再動,就是一條死路。

  這當然只是一種對形勢的估計,如果對了,抑或錯了,都無法預知是個怎樣的結局。

  “哧哧哧……”他的腳在艙板上動了三下,就像是連續踏出了三步,其實他卻原地未動,只是將自己的氣機向前移動了三步,讓對方對他現在的位置產生一種錯覺。

  當他做好了這個前期動作之後,他的刀鋒斜立,一點一點地抬至眉心。

  在抬刀的過程,就是斂聚內力的過程,當補天石異力積蓄到頂峰之時,他的手腕輕輕一振,龐大無匹的勁力驀然在掌心中爆發,七寸飛刀暴漲出數尺刀芒,化作一道閃電般刺向了木牆。

  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他手中的飛刀沒有在空中作出一絲的停留,劃開木牆,同時飛腿彈去,仿似鬼魅般的身形破牆而入。

  這一連串連續複雜的動作,完全在眨眼間完成,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高速,以無比精確的準度,演繹出了一種極致的武學。

  當這一切已然發生之時,那布簾之後的高手方才有所察覺,殺氣在最短的時間內提至巔峰,卻已救應不及。

  “撲……”飛刀的寒芒形如火焰,若穿透一層薄紙般毫不費力地劃入木牆,刀雖在木牆之外,刀芒卻已沒入牆中。

  “喀……噗……”沒有慘呼,只有血肉翻開的聲音與骨骼碎裂的異響,噴射的血箭濺向木牆,如點點紅梅般觸目。

  “喀喇……通……”幾乎是同一時間,紀空手的飛腿如電芒閃至,踢中了木牆之後的另一名殺手。木牆以中腿處為中心現出無數道裂紋,寸寸碎落之下,一個猙獰恐怖的面孔已是七竅流血,現出木牆之外。

  當紀空手以最快的速度閃入木牆之後時,剩下的那名殺手已是滿臉驚駭。他顯然沒有料到一個人可以將身體的極限發揮到如此完美的地步,一驚之下,同樣以近乎極限的速度飛逃而去。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5 17:30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25
第九卷第十二章北域槍神


  紀空手的眼睛終於抬了起來,兩道幽深無底似有實質存在的目光掃在張樂文的臉上,冷然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

  “你叫左石。”張樂文冷笑一聲道:“但是沒人相信,因為夜郎陳家雖是暗器世家,而其家主的“星碎虛空”、“刃影浮光”雖名滿武林,但有人認為仍不如你。他估計以你的武功,已可躋身天下前十之列,所以你絕不會是一個無名之輩。”

  “哦?”紀空手忍不住想笑:“你當然不服,所以想試上一試?”

  “你認為我不敢?”張樂文的臉陡然一沉。

  “你當然敢,要不然你也不會把船停在這裡了。”紀空手淡然道:“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當你的魚叉出手,就沒有較量,只有生死!因為我對敵人從不客氣,也從不留情!”

  張樂文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眼睛中的寒芒如利刃般射向對方,似乎在掂量著對方的斤兩。半晌之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就亮出你的兵刃來吧。”

  “不必!”紀空手冷冷地道。

  “你……”張樂文的眼神幾欲噴火,即使是涵養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容忍別人對他的這般輕視。

  “我絕對沒有小看你的意思。”紀空手悠然而道:“因為我已將刀捨棄。”

  “你……你曾經用刀?”張樂文的臉上似有幾分詫異:“天下像你這般年紀的刀道高手了了無幾,莫非你不姓左,而姓紀?”

  紀空手的心裡微微一震,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姓左如何,姓紀又如何?名字只是一個人的代號,重要的是他的刀是否鋒利!”

  他說話間,整個人已如脫兔而動,便像一把凌厲無匹的刀向張樂文標射而去。

  張樂文沒有料到紀空手說打就打,如霹靂滾來,毫無徵兆,心中吃了一驚,只覺得紀空手的手上雖然無刀,但他渾身上下所逼發出來的殺氣遠比刀鋒更疾、更勁。

  船身不動,船舷兩側的湖水卻如游龍般竄動,在這股殺氣的帶動下,突然騰空,若巨獸的大嘴般吞噬向張樂文。

  紀空手這一動絕對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小視之心,就連狂傲的張樂文也不例外。

  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將手中的魚叉刺出。

  這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對張樂文來說,更是如此。這副魚叉從他七歲那年就伴隨著他,迄今已度過了四十幾個春秋,魚叉的重量幾何,叉刃多少,他都了然於胸。惟有這副魚叉從他的手中刺出了多少回,他卻記不清楚了,因為他無法記住是第三萬六千六百次,還是第三萬六千七百次,多得難以計數。

  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刺出,就在他即將刺出魚叉的剎那間,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眼前乍現出一道耀眼絢爛的電芒。

  飛刀,又見飛刀,在紀空手的手上,赫然多出了那把長約七寸、窄如柳葉的飛刀!

  飛刀也是刀。

  紀空手既然已經將刀捨棄,怎麼手中依然還有刀?難道他還沒有達到“心中無刀”的境界?

  這是一個謎,連紀空手自己也無法解答的謎。

  只有當這一刀閃耀虛空時,他才感到了一絲驚奇,因為這一刀射出,宛如羚羊掛角,不但無始,更是無終,刀勢若高山滾石般飛瀉而下,封死了張樂文的所有進攻路線,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刀最終會攻向什麼地方。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發生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玄奇的力量在左右著紀空手的意識。

  在這一剎那間,紀空手豁然明白自己真正做到了“心中無刀”。

  ——正因為他心中無刀,所以刀在他的手中,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心裡,就已不再是刀。

  這豈非也是一種境界?

  但在張樂文的眼裡,刀就是刀,而且是一把足以讓人致命的刀,雖然這把飛刀薄如蟬翼,輕若羽毛,但它破空而至時,彷彿重逾千鈞,讓人根本無法把握。

  不能把握就只有退避,然而在這兩丈小舟上,已是退無可退。

  別無選擇之下,他的魚叉不守反攻,不退反進,手腕一振,幻化成百道叉影,強行擠入了刀勢之中。

  “叮……”刀叉在極小的概率中相觸一起,凝於半空。

  自刀身襲來的一股無匹勁力強行震入魚叉之中,張樂文只感有一道強勢電流侵入自己的經脈內,氣血翻湧,幾欲噴血。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挑戰是何等的愚蠢,也由衷地佩服起李秀樹的眼力。當李秀樹決定設局來對付這幾個人時,張樂文心裡還不以為然,認為是小題大做,而今他卻明白,輕視敵人就是輕視自己。

  可惜這明白來得太遲了一點,張樂文惟有將內力提升至極限,強撐下去。他的心裡暗暗叫苦,知道面對如此沉重的刀氣,自己很難支撐多久,當自己力弱之際,也就是斃命之時。

  思及此處,冷汗已濕透全身。

  “嘩……”就在這時,靠近船邊的湖面上,平空翻捲出一道巨浪,水珠激射,如萬千暗器襲向卓立不動的紀空手,而在浪峰的中心,隱現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寒芒。

  這無疑是妙至毫巔的刺殺,之所以妙,妙就妙在它把握時機的分寸上。

  所以毫無疑問,來者是個高手,一個絕對的高手,只有張樂文知道,來人的名字叫東木殘狼。

  而紀空手的眼神依然是那麼地清澈,便像是頭上的這片天空,沒有絲毫的雜質,也沒有絲毫的驚訝,甚至連逼入張樂文經脈的內力都沒有震動一下,顯得那般平靜與自信。

  他肯定會有後續之招!

  但是無論是張樂文,還是東木殘狼,明明知道紀空手一定會變招應對,卻無法預測出他將如何應變,因為紀空手根本就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著水珠與劍芒進入他的七尺範圍。

  張樂文與東木殘狼無不心驚,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如此鎮定的人。此刻的紀空手,真正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心境。

  難道這不是真實,一切只不過源於幻覺?如果是幻覺,何以在紀空手臉上露出的那一絲笑意又是那麼地清晰、那麼地震懾人心?

  笑如曇花一現,當笑容從紀空手的臉上消逝的剎那,他手中的飛刀突然一旋,自然而然地順著一道弧跡改變了方向。

  “當……”張樂文只感魚叉頓失重心,更在一股氣機的牽引下,如電芒般迎向隱於浪峰中心的劍芒。

  兩人心中駭然,一觸之下,瞬間即分,同時身形錯位,劍叉斜走,封鎖住對方可能攻擊的方向。

  紀空手狀如天神般卓立船頭,飛刀在手,全身衣衫無風自動,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瀟灑,冷然道:“兩位一起上吧。”

  張樂文與東木殘狼相視一眼,都沒有動。

  紀空手卻踏前了一步!

  面對紀空手天神般的氣勢,東木殘狼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他曾與龍賡交手,已是有所不及,此刻又面對紀空手,他的心裡已然有了一絲怯意。

  紀空手沒再說話,厲芒橫掃,寒氣滿船,他已決定用刀說話!

  刀既出,勢如瘋狂,乍出虛空,便聞刀風呼嘯,彷彿自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張樂文只有一咬牙,挺叉而上。

  雖然小船空間不大,但兩人遊走自如,不嫌狹小,面對紀空手有若飛鳥游魚般無跡可尋的刀法,張樂文竭盡全力,硬拼三招,正要退時,東木殘狼尋機而進,加入戰團。

  湖面上頓生濃烈無比的殺氣與戰意,便連徐來清風,也無法擠入這肅殺而凝滯的空氣。

  紀空手周旋於兩大高手之間,如風飄忽,如山凝重,無時無刻不駕馭著刀意。當他的心中無刀時,卻感到了刀的靈魂,刀的生命,甚至將自己的血肉與之緊緊聯繫在一起。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自由的心境,更沒有想到刀的生命會是如此的清晰美麗,一切都是在漫不經心間產生,就好像一切都是上天早已註定。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禪境。

  不過十數招後,縱是以二搏一,東木殘狼與張樂文都近乎絕望,因為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始終處於下風,險象環生。

  一聲清嘯,紀空手踏前一步,刀隨勢走,沒有半點花巧變化,直劈出去。

  東木殘狼與張樂文頓感如山壓力狂奔而至,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卻藏巧於拙,根本不容人有任何格擋的機會,惟有退避。

  “噗……噗……”一退之下,便是湖水,兩人再也沒有翻出水面一戰的勇氣,沉潛而去。

  紀空手沒有追擊,也不想追擊,只是將自己的目光鎖定住那艘巨大樓船。

  他心裡清楚,真正的凶險還在後面,但他卻絲毫無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果將這座巨大樓船比作虎山的話,紀空手已別無選擇。

  小船悠然而動,無人弄槳,無人搖櫓,只有紀空手佇立船頭。

  眼看距那艘巨大樓船尚有三丈之距時,紀空手一聲長嘯,整個人就像一頭矯健的魚鷹般滑過水面,騰上半空,穩穩地落在大船的船頭。

  大船上卻如死一般寂靜,根本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在這靜默的背後,不知等待紀空手的會是什麼?

  不知道,至少紀空手無法知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完全平復下來。當他的功力略一提聚時,甚至不想繼續向前。

  這並非是他改變了主意,抑或是他發現這是空船,而是踏前一步之後,他已然感覺到自己面臨著極度的危險,似乎在這大船之中有人正張網待捕,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在剎那之間,他的腦海裡轉過無數的念頭,甚至想到了放棄,但是一思及陳平那憂心忡忡的目光,一想到夜郎國即將面臨的戰火,他已無法放棄。

  李秀樹是否已經算定了紀空手他們的心理,所以才布下了這個無法迴避的死局?

  甲板過去,就是前艙大廳,門半啟,看不到一個人影。

  湖風從船甲板上徐徐吹過,帶來一股湖水的清新。當紀空手的足音踏響在甲板上時,因寧靜而更生寂寥。

  這船上表面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地平靜,無聲無息,沒有一點要發生事情的樣子。但是紀空手自體內異力提升之後而引發的靈覺,卻使他絲毫不誤地掌握到針對他所設的重重殺機。

  他一步一步地前行,刀已被他暗中收入袖中,盡量讓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放緩、放慢,保持一種緩慢的流暢,同時腦筋高速運轉。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更不可以一走了之。他必須找到靈竹公主,並將她帶回通吃館,以化解陳氏家族面臨的壓力,消彌可能因此誘發的一場戰爭。

  他只能靠自己,胭脂扣的毒讓他失去了龍賡這個強助,使得他此行已變成了一場輸不起的豪賭。一旦輸了,就徹底輸了,連翻本的機會都不可能再有。

  面臨如此巨大的壓力,別人想一想都會頭痛,可是紀空手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無法不笑,只有笑,才可以釋放他心中這種如大山般沉重的壓力。在他的個性中,正因為他有著對一切都漫不在乎的潛質,才能使他在亂世的江湖中走到今天。

  他笑得很恬靜,只是在嘴角處悄悄流露出一絲笑意,一笑之後,先前還一片模糊的意識立時變得清晰起來,如刀刻般清晰。

  他終於來到了艙廳的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便要推開這扇半啟的門,可是當他的大手只距門板不過三寸時,卻懸凝不動了。

  他已感覺到在這扇門後,有危機存在!雖然這種危機似有若無,卻逃不過他如蒼狼般敏銳的直覺捕捉。

  他停下了動作,然後將身子向左偏移了三尺左右,這才揮掌而出。

  “轟……”掌力隔空而發,轟向了木門的中心,碎木飛射間,卻聽得十數聲“嗖嗖”地連響爆起,十幾道如電芒般快捷的青芒破門而出,分呈十數方向標射。

  其速之快,絕非人力所為,箭帶青芒,表示箭上淬有劇毒。敵人用的是弩,一種以機括控制的短箭,速度快到了不容人有半點反應的地步,若非紀空手的直覺敏銳,只怕難過此劫。

  更讓紀空手感到心驚的是,對方竟然在箭上淬毒,這就說明對方完全不擇手段,只想置紀空手於死地。

  這不由得不讓紀空手將自己的神經如弦緊繃,隨時將自己的靈覺提至極限,以應付可能發生的突變。

  袖衣輕舞,飛刀在手,紀空手不敢大意,等了半晌功夫,這才踏著碎木走上了艙廳。

  艙廳長而狹小,如一條寬敞的甬道,而不像是一個待客的場所。廳中的裝飾豪華,佈置典雅,若非是面對強敵,紀空手真想坐下來品一品茶,喝一喝酒,不啻於一次愜意的享受。

  可這只是他心中的一種奢望,當他的人步入廳室時,他感到了數股若有似無的殺氣如陰魂般浮游於這空氣中。

  三股殺氣,三個人,埋伏於艙廳的木牆之後,分立兩邊。當紀空手人一入廳,就已處在了他們的夾擊之中。

  但最具威脅的敵人,不在其中,而是在艙廳盡頭的那面布簾之後。紀空手並不能確定此人的存在,卻能感受到對方那無處不在的威脅,其武功之高,比之他紀空手也未必遜色多少。

  他幾乎確定此人正是北域龜宗的宗主李秀樹,但是靜心之下,卻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絕非是他憑空臆想,而是他的一種感覺,一種沒法解釋的感覺。每次當他有了這種感覺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有錯。

  這是否說明對方的強大已經超出了紀空手的想像?

  紀空手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得以舒緩,經過了一番思量與算計之後,他決定主動出擊。

  他必須主動出擊,這是他惟一的一線生機,若等到對手攻勢形成之際再動,就是一條死路。

  這當然只是一種對形勢的估計,如果對了,抑或錯了,都無法預知是個怎樣的結局。

  “哧哧哧……”他的腳在艙板上動了三下,就像是連續踏出了三步,其實他卻原地未動,只是將自己的氣機向前移動了三步,讓對方對他現在的位置產生一種錯覺。

  當他做好了這個前期動作之後,他的刀鋒斜立,一點一點地抬至眉心。

  在抬刀的過程,就是斂聚內力的過程,當補天石異力積蓄到頂峰之時,他的手腕輕輕一振,龐大無匹的勁力驀然在掌心中爆發,七寸飛刀暴漲出數尺刀芒,化作一道閃電般刺向了木牆。

  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他手中的飛刀沒有在空中作出一絲的停留,劃開木牆,同時飛腿彈去,仿似鬼魅般的身形破牆而入。

  這一連串連續複雜的動作,完全在眨眼間完成,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高速,以無比精確的準度,演繹出了一種極致的武學。

  當這一切已然發生之時,那布簾之後的高手方才有所察覺,殺氣在最短的時間內提至巔峰,卻已救應不及。

  “撲……”飛刀的寒芒形如火焰,若穿透一層薄紙般毫不費力地劃入木牆,刀雖在木牆之外,刀芒卻已沒入牆中。

  “喀……噗……”沒有慘呼,只有血肉翻開的聲音與骨骼碎裂的異響,噴射的血箭濺向木牆,如點點紅梅般觸目。

  “喀喇……通……”幾乎是同一時間,紀空手的飛腿如電芒閃至,踢中了木牆之後的另一名殺手。木牆以中腿處為中心現出無數道裂紋,寸寸碎落之下,一個猙獰恐怖的面孔已是七竅流血,現出木牆之外。

  當紀空手以最快的速度閃入木牆之後時,剩下的那名殺手已是滿臉驚駭。他顯然沒有料到一個人可以將身體的極限發揮到如此完美的地步,一驚之下,同樣以近乎極限的速度飛逃而去。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5 17:30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28
第九卷第十三章袖中乾坤


  地上一片狼藉,全是爛碎的木屑和家甚,當紀空手的腳踏在上面時,他似乎根本不知道還有危機的存在。只在不經意間,手腕一翻,多出了一把與先前一模一樣的飛刀,悠然地把玩翻飛於指間。

  他只走了七步,剛剛七步,似乎經過精確的計算與測量,便站到了鐵手出現的空間前方。

  他的腳步雖然停止,但從他的刀鋒中湧出一股氣流,直指腳步前方的艙板,“咚咚……”作響,就像是人的腳步聲一般。

  當這種響聲響起四下之時,“轟……轟……”兩邊的艙板與地板同時爆裂開來,弧光閃爍,陰風驟起,雪一般鋥亮的刀光在那段空間交織出一張殺氣漫天的羅網。

  在紀空手的前方,竟然爆開了一個漩渦的磁場,氣流狂湧,壓力沉重,吸納著方圓數丈內一切沒有生命的物體,混亂中,清晰可見那燦爛而令人心悸的點點寒芒。

  紀空手的飛刀跳了一跳,幾受牽引,大手一緊之下,這才懸凝空中。

  如果不是紀空手靈光一現,以氣代步,也許此刻的紀空手已是一個死人。因為他明白,對方布下的這個殺局,是一個無人可解的殺局,只要自己身陷其中,就絕無僥倖。

  十數名高手藏身艙板之後,甲板之下,在同一時間內出手,無論出手的角度,還是出手的力道,都整齊劃一,形同一人,在這樣強勁的殺勢之下,試問有誰可以躲過?

  紀空手卻躲過了,雖然他的臉色已變,但他的整個人屹立如山,就像一桿迎風的長槍傲立,全身的功力已在瞬間提升至掌心。

  羅網的盡頭,是人影,當這十數名高手從暗黑處出手,發現他們所攻擊的只是一團空氣時,無不為之一愕。

  就在敵人錯愕之間,紀空手出擊了,他所攻擊的地方正是這群敵人最不希望對手發覺的地方。

  動如脫兔,可以形容一個人的動作之快,而紀空手的攻擊之快,已無法用任何詞彙可以形容。

  他的飛刀沒入虛空,刀鋒勝雪,藏銳風中,霸烈無匹的殺氣猶如怒潮洶湧,帶出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面對這些高手,紀空手夷然無懼,而這些東瀛高手,卻無不心驚,因為他們從紀空手那如花崗石般堅硬的臉上,分明讓,聯想到了地獄中的死神。殺氣的來源,就在那七寸飛刀的一點刀鋒之上。

  紀空手的眼眸中已有光,是泛紅的血光,當亮麗的刀光劃過虛空時,已有人倒下。

  所以當這些高手穩住陣腳,戰刀排列有序,重新鎖定紀空手時,在紀空手的面前,只剩下了七個人,而其他的人已成了無主的冤魂,就在刀光乍現的剎那,他們便完成了這種角色的互換。

  這些忍道高手並不為同伴的死而心驚,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們心中的戰意。他們的臉色蒼白而迷茫,就像是得了失心瘋的病人一般,但他們表現出來的有序與冷靜,顯示出他們的思維絕對清醒,絕對正常。

  紀空手面對這種強手,已無法心驚,無法思索,他當然不想陷入這七把戰刀組成的重圍之中,所以他當機立斷,一聲低嘯,衝破頭頂上的樓板。

  “裂……”樓板破出一個大洞,卻不見陽光,只有一片暗黑。這只因為這本就是一艘樓船,紀空手只是沖向了頂層的一間艙房。

  罵聲從洞口下響起,卻沒有人沿洞追來,紀空手微微喘了一口氣,才看到這間艙房無門無窗,只有一張舒適豪華的大床置於中央,錦帳虛掩,香氣襲人。

  當紀空手的眼睛適應了這暗黑的光線時,他不由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在這錦帳之中軟被半遮,一個滑若凝脂的胴體露出大半個香肩,黑髮蓬鬆,似在酣睡。

  “這船上怎會有女子出現?難道說……”紀空手的心中一動,雖然無法看清這女子的面容,卻一眼就認出搭在床欄邊的衣物正是靈竹公主常穿的飾物。

  紀空手猶豫了一下,並沒有立時上前,因為他看到那堆衣物中竟然還有女人所穿的小衣與裙褲。

  “異邦女子風俗不同,是以講究裸體入睡,而我乃一個堂堂男子,焉能做出輕薄的舉動?”紀空手自從踏入江湖之後,無賴習氣已銳減不少,換作以前,他倒也不在乎,只管叫醒她來隨他走。如今他身分不同,已成大師風範,自然不敢貿失行動。

  當下他輕咳了一聲,沉聲道:“靈竹公主,在下左石,特為相救公主而來,還請公主穿好衣物,隨在下走一趟。”

  他的聲量雖低,卻隱挾內力,束音成線,相信縱是熟睡之人也會驚醒,但讓紀空手感到詫異的是,靈竹公主竟然沒有一絲的動靜。

  紀空手心中奇道:“莫非這靈竹公主並非與李戰獄合謀,而是中了迷魂藥物,致使神智盡失,遭到劫持?”

  他微一凝神,耳聽靈竹公主的呼吸聲雖在,卻緩疾無序,正是中毒之兆。

  當下紀空手再不猶豫,暗道一聲“得罪”,竟然連人帶被裹作一團,挾於腋下,便要破牆而去。

  木牆厚不及五寸,以紀空手的功力,破牆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是他的身形剛剛掠到木牆邊,就佇立不動了。

  他無法再動,因為他的手剛剛觸到木牆的時候,突然心中一緊,警兆倏生。

  流動的空氣中瀰漫著兩道似有若無的淡淡殺氣,一在木牆之外,一在紀空手身後的三丈處,一前一後,已成夾擊之勢。

  紀空手並不為他們的出現感到意外,反之,他們若是不出現倒顯得是出人意料之外了。靈竹公主既然是他們手中的一張王牌,他們當然不會不看重她。

  所以紀空手顯得十分的冷靜,絲毫沒有驚懼。他惟一感到奇怪的,是在他身後的這道殺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伴隨著自己,一直沒有消失過一般。

  他有一種回過頭來看看的衝動,卻最終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心裡明白,此刻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成為對方選擇出手的最佳時機。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讓對方根本無從下手,形成僵局。

  “放下你手中的人,你也許還有逃生的機會。”在紀空手身後的那人竟然是剛才還非常狼狽的李戰獄!聽其語氣,他似乎已經忘了剛才的教訓,重新變得孤傲起來。

  “你似乎很天真,天真得就像一個未啟殺蒙的孩童。”紀空手笑了一笑,聲音卻冷冷地道。

  “天真的應該是你。”李戰獄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譏諷的味道:“如果你認為你帶一個人還能在我們的夾擊之下全身而退的話,那麼你不僅天真,而且狂妄,狂妄到了一種無知的地步!”

  “敗軍之將,何須言勇?”紀空手的臉上閃現出一絲不屑。

  “你真的以為我不是你的對手?”李戰獄說得十分古怪,好像剛才那一戰逃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難道這還要再向你證明一次嗎?”紀空手正欲笑,可笑意剛剛綻放在他的嘴角間時,卻被凝固了一般。

  他已無法笑,也笑不出來,因為他突然間感到李戰獄的確像換了個人一般,就像他手中緊握的那杆槍,鋒芒盡露。

  這是種很奇怪的現象,沒有人能在一瞬之間讓自己的武功形成如此之大的反差。當這種現像出現時,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剛才的一戰中李戰獄有所保留。

  剎那間,紀空手明白了一切,更明白了自己此時此刻才置身於一場真正的殺局之中。

  楚漢相爭,馬躍車行,敵我之戰,刀劍之爭,惟有勝者才能控制全局。

  紀空手的心底湧起了無限的殺機,對他來說,既然這一戰決定生死,他就絕不會迴避!

  “現在你還有剛才的那種自信嗎?”李戰獄顯然捕捉到了紀空手臉上稍縱即逝的表情,卻想不到紀空手並沒有太過的吃驚,反而變得更為冷靜。

  “自信對我來說,永遠存在,否則我就不會一個人來到這裡了。”紀空手淡淡而道。

  “你的確是一個值得我們花費這麼多心血對付的人,同時也證明了我們宗主的眼力不錯,預見到了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所以你如果識相,就不要作無謂的反抗,不妨聽聽我們之間將要進行的一場交易。”李戰獄以欣賞的目光在紀空手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眼芒暴閃,與紀空手的目光悍然相對。

  “你們想要怎樣?”紀空手的目光如利刃般鋒銳,穿透虛空,讓空氣中多出了幾分惟有深冬時節才有的寒意。

  不怎麼樣,我只是代表我們宗主和你談一個我們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李戰獄笑了笑,終於將自己的目光移開。的確,紀空手的目光不僅冷,而且鋒銳,與之對視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紀空手禁不住將腋下的人挾得緊了一些,沉吟半晌,道:“為什麼要和我談?我只是一個喜歡武道的遊子,你們憑什麼相信我能和你們談這筆交易?”

  “這的確是一個有些冒失的決定,當我們宗主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也提出反對,可是我們宗主說得很有道理,由不得我們不信。”李戰獄每每提起李秀樹時,臉色肅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股敬仰之情。似乎在他的眼中,李秀樹本不是人,而是他心中的一個高高在上的神。

  “哦?他說了些什麼?我倒有些興趣了。”紀空手似笑非笑地道。

  “他說,無論是誰,只要敢到這裡來,其勇氣和自信就足以讓我們相信他有能力來談這筆交易。這樣的人,惜字如金,一諾千金,答應過的事情就絕不會反悔。試問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會輕言失信?”李戰獄淡淡地道。

  紀空手沒想到李秀樹還有這麼一套高論,不由得為李秀樹的氣魄所傾倒,更為擁有李秀樹這樣的對手而感到興奮。對他來說,對手越強,他的信心也就越足,惟有征服這樣的強手,他才能體會到刺激。

  “承蒙你們宗主這麼看得起,我若不與你們談這筆交易,倒顯得我太小家子氣了。”紀空手淡淡一笑道:“請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李戰獄道:“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不能將夜郎國銅鐵的貿易權交到劉邦和項羽的手中,只要你們能滿足我們的這個條件,不僅靈竹公主可以安然而返,而且從今日起,金銀寨又可恢復它往日的平靜。”

  紀空手沉吟了片刻,道:“如果你是我,會不會答應這個條件?”

  李戰獄怔了一怔,道:“會,我一定會!”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紀空手語氣顯得極為平靜。

  “這是顯而易見的,若沒有了靈竹公主,這個後果誰也擔負不起,以漏臥王的脾氣,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將不可避免地要發生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而這,正是你們最不想看到的。”李戰獄似乎胸有成竹地道。

  紀空手拍了拍自己腋下的被團,道:“這就怪了,靈竹公主明明在我的手中,你怎麼卻睜眼說起瞎話來?”

  “是的,靈竹公主的確是在你的手中。”李戰獄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表情:“不過,你卻無法將她從這條船上帶走。這並不是我們小看你,無論是誰,武功有多高,但多了靈竹公主這樣的一個累贅,都不可能在我們手中全身而退!”

  “只怕未必!”紀空手非常自信地笑了。

  “你很自信,但自信並不等於實力,一件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單單擁有自信是不夠的。”李戰獄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從眉鋒下透出一股殺機道: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們攔不住你,我們還可以殺掉靈竹公主!”

  紀空手的心中一震,冷冷地道:“你們若殺了靈竹公主,難道就不怕漏臥王找你們算賬?”

  李戰獄冷酷地一笑道:“漏臥王能夠登上今天這個位置,我家宗主功不可沒,所以他對我們宗主十分信任,視如手足。如果我們略施小計,移花接木,栽贓嫁禍,將靈竹公主的死推到你們的身上,他沒有理由不信,更不可能懷疑到我們頭上。”頓了頓,嘿嘿一笑,又接道:“更何況漏臥王一向對夜郎國虎視眈眈,正苦於出師無名,就算他對我們的說法將信將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紀空手的心彷彿突然掉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中,頓感徹寒 他相信李戰獄所言並非危言聳聽,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面對兩大高手他已殊無勝算,若再要分心分神保護靈竹公主的安全,豈非更是難上加難嗎?

  縱是處於這種兩難境地,紀空手也無法答應李戰獄提出的這個要求。銅鐵貿易權的歸屬,正是紀空手與陳平、龍賡實施他們的計劃中的關鍵,根本不可能讓步。

  而若假裝答應對方的要求,使得自己與靈竹公主全身而退,這不失為一個妙計,但紀空手自從認識五音先生之後,便堅持信乃人之本,不足於取信一人,又安能最終取信於天下?這等行徑自是不屑為之,也不願為之。而讓他最終放棄這種想法的,還在於在他的身上,有一種不畏強權強壓的風骨,猶如那雪中的傲梅,愈是霜凍雪寒,它開得就愈是鮮紅嬌豔。

  “可惜,我不是你。”紀空手冷哼一聲,飛刀已然在手。

  “這麼說來,你一定要賭上一賭?”李戰獄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你們宗主的確是超凡之人,所以他把一切都算得很準。可是,無論他如何精明,也永遠揣度不到人心,我心中的所想,又豈是你們可以猜得透的?”紀空手目中冷芒如電,驟然跳躍虛空,身上的殺氣濃烈如陳釀之酒,瀰漫空中,無限肅寒。

  “我們雖然猜不透你的心中所想,卻能知道你今天的結局。只要你一出手,就會為你現在的決定而後悔!”李戰獄深切地感受到了紀空手那把跳躍於指掌間的飛刀上的殺機,那種濃烈的味道幾乎讓他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於是,他的手已經抬起,凜凜槍鋒如暗夜中的寒星,遙指向紀空手的眉心。

  “縱然如此,我也是義無反顧。”紀空手暴喝一聲,猶如平空炸響一串春雷,激得李戰獄的心神禁不住發生了一下震顫。

  只震顫了一下,時間之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紀空手的目力驚人,早有準備,又豈會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其實,經過了剛才的一戰,又目睹了紀空手與人交手,李戰獄對紀空手已是不無忌憚,是以即使在說話之間,他也將功力提聚,隨時準備應付紀空手凌厲的攻擊,可是他沒有料到紀空手的聲音也是一種武器,一震之下,心神為之一分,而這一切正在紀空手的算計之中。

  紀空手的確是一個武道奇才,憑著機緣巧合,他從一名無賴變成了叱吒天下的人物,但正是他在無賴生涯中養成的求生本能與靈活的機變,使他的感官異常敏銳,在捕捉與製造戰機方面有著別人不可比擬的優勢。

  正因如此,當這震撼對方心神的一刻驀然閃現時,紀空手並沒有出刀,而是整個人突然消失於虛空,當真是駭人聽聞。

  沒有人可以平空消失,紀空手當然也不例外,何況他的腋下還挾著一個靈竹公主。李戰獄一驚之下,立時明白紀空手的身影進入了自己視線的死角,是以長槍懸空,並未出手,只是用敏銳的感官去感受著紀空手的存在。

  雖然刀還沒有出手,但刀的鋒芒卻無處不在。儘管紀空手腋下挾了一人,身形卻絲毫不顯呆滯,當他出現在李戰獄的視線範圍時,飛刀竟然只距李戰獄的手腕不過一尺之距。

  如此短的距離,李戰獄根本來不及應變,不過幸好他的袖中另有乾坤,袖未動,卻標射出兩支袖箭。

  紀空手沒有料到李戰獄還有這麼一招,惟有改變刀路,反挑箭矢,李戰獄趁機退出兩丈開外。

  而兩丈,正是長槍的最佳攻擊距離。

  是以李戰獄再不猶豫,手臂一振,槍影重重,迅疾掩殺而來。

  紀空手不敢大意,刀鋒直立,緊緊地鎖定對方槍鋒的中心。

  “叮叮……”無數道清脆的聲響在這靜寂的空間爆開,便像是小樓窗前懸掛的一排風鈴,毫無韻律的美感,便卻帶來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一連串的攻守之後,兩人的身影在虛空中合而又分,如狸貓般靈巧,剛一落地,紀空手卻不再進攻,只是凝神望著兩丈開外的李戰獄,心中有幾分詫異。

  經過了這剎那間的短兵相接,紀空手既沒有占到先機,也不落下風。一來是因為毫無保留的李戰獄的確是個不容小視的對手,氣勢之盛,並不弱於他;二來他的身上多了一個累贅,使其動作不再有先前的完美流暢,不僅如此,他還得時刻提防著別人對這個累贅的偷襲。這樣一加一減,使得紀空手似乎墜入困境。

  不過,他相信對方的感覺一定比自己難受,這是他的自信,也是一種直覺。因此,他一旦等到機會,依然會毫無顧忌地搶攻。

  心念一動,手已抬起,就在李戰獄認為最不可能攻擊的時候,紀空手的刀已緩緩劃出。

  刀未動,刀意已動;刀一動,刀意已然漫空,紀空手似是隨手的一刀中,其刀意隨著刀身出擊的速度與角度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變化,所以這表面上看來非常簡單直接的一刀,落在李戰獄這行家的眼中,卻深知其不可捉摸的特性,如若被動等待,必然擋格不住,惟一的對應之策,就是以攻對攻。

  “刷拉拉……”槍身在虛空中發出如魔音般的韻律,震顫之中,已化作無數幻影,迎刀而上。

  “轟……”兩股龐大的勁氣在半空中相觸,爆生出呼呼狂風,槍鋒與刀芒分合之間,彷彿凌駕雲霧的兩條氣龍,交纏相織,平生無數壓力。

  “轟隆……”木艙顯然無法負荷如此強勁的力道,突然向四周爆開,碎木激射,一片狼藉。

  饒是如此,紀空手的攻勢依然流暢,根本不受任何環境的影響,飄忽的身法形同鬼魅,在密布的槍影中騰挪周旋。

  李戰獄越戰越心驚,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長槍正陷入到一股粘力之中,揮動之際,愈發沉重。

  然而就在他心驚之際,紀空手的身體開始按著逆向作有規律的旋轉,好像一團游移於蒼穹極處的光環,一點一點地向外釋放能量,使得長槍無法擠入這無形的氣牆。

  這種旋轉引發的結果,不是讓人神眩目迷,就是眼花繚亂,一切來得這麼突然,完全出乎了李戰獄的意料之外。

  他惟有退,以他自己獨有的方式選擇了退。

  不退則已,一退之下,他才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此時紀空手的氣勢之盛,沛然而充滿活力,就像是漫向堤岸的洪流,因有堤岸的阻擋而不能釋放他本身的能量,可是李戰獄的這一退,恰似堤岸崩潰,決堤之水在剎那間爆發,已成勢不可擋。

  “你去死吧!”紀空手突然一聲暴喝,飛刀的刀芒已出現在氣勢鋒端,猶如冬夜裡的一顆寒星,寂寞孤寒,代表死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38
第九卷第十四章隻手攀天


  紀空手的人已在半空之中,相信自己此刀一出,必定奠定勝局。

  他有這個自信,只源於他有這樣的實力,然而,他要面對的強手絕不只李戰獄一個,至少還有一隻鐵手。

  這隻鐵手的主人既然能夠替李戰獄擋下一刀,那其武功就差不到哪裡去。而就在紀空手暴喝的同時,這道神秘的人影終於出現了。

  他一出現,便如狂風暴掠,森寒的鐵手已以無匹之勢襲向了紀空手的背心。而與此同時,李戰獄一退之下,卻迎刀而上,丈二長槍振出點點繁星般的寒芒,直指紀空手的眉心。

  場中的局勢已成夾擊之勢,就在紀空手最具自信的時刻,他已面臨腹背受敵之境。

  但是這些都在紀空手的意料之中,他絲毫沒有任何的驚懼,真正讓他感到可怕的是,殺機也許根本就不在這兩人的身上,真正要命的,還是自己腋下的這個人。

  這個人之所以要命,是因為她的手中有一把鋒利無匹的匕首,當這把匕首穿透棉絮刺向紀空手時,這的確可以要了紀空手的命。

  紀空手的反應之快,天下無雙,甚至快過了他自己的意識。當這股殺機乍現時,他的整個人便有了相應的反應,厲嚎一聲,將腋下的人重重地甩了出去。

  可是匕首的鋒芒依然刺進了紀空手的身體,深只半寸,卻有一尺之長,劇烈的痛感讓他在瞬間明白,懷中所擁的女子絕不是靈竹公主!她才是對方這個殺局中最重要的一環,只要她一出手,勝負就可立判。

  一切的事實都證明了紀空手的判斷十分正確,可惜只是太遲了一點。

  他敢斷定此人不是靈竹公主,是基於他對靈竹公主的認識,以靈竹公主的相貌,雖入一流,然而其武功卻只能在二、三流之間,否則的話,紀空手也不會這麼容易為人所乘。

  他一直認為,靈竹公主的失踪只是她與李秀樹串通演出的一場戲,是以當他認定床上所睡的人是靈竹公主時,對她也略有提防,在攻擊李戰獄的同時總是讓自己的異力先控制住靈竹公主的經脈,然後才出手。所以當懷中的女人驟然發難時,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讓他在最危急的時刻作出了必要的反應,才使他將受傷的程度降至最低。

  “裂……”那緊裹著佳人胴體的錦被在半空中突然爆裂開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伴著一個有著魔鬼般身材的女人出現在紀空手的眼前。

  這女人美艷異常,笑靨迷人,在她的手中,赫然有一把血跡斑斑的匕首,猶如魔鬼與天使的化身,讓人在驚艷中多出一分恐怖。

  但是紀空手根本沒有時間來看清這女人的面目,雖然他擲出那女人的線路十分巧妙,正好化解了李戰獄長槍的攻擊,卻仍無法躲過那隻鐵手的襲擊。

  “砰……”一聲悶響,鐵手砸在了紀空手的左肩上,差點讓紀空手失去重心,一口鮮血隨之噴出,猶如在天空中下起了一道血霧。

  雖然擊中了目標,但“鐵手”滿臉驚懼,斜掠三步,避開了這腥氣十足的血霧。

  他之所以感到不可思議,是他的鐵手明明衝著紀空手的背心而去,就在發力的瞬間,他甚至可以預見到紀空手的結局,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紀空手能在這一瞬間將身體橫移,致使自己這勢在必得的一擊只是擊中了對方並不重要的部位,而沒有形成致命的絕殺。

  “呼……”紀空手的刀鋒連連出手,三招之後,他的人終於脫出了三人的包圍,轉為直面對手的態勢。

  雖然他的傷勢不輕,但在生死懸於一線間,其體內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加之腋下的累贅盡去,使得他的實力並未銳減,反而有增強之勢。

  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看到那笑聲不斷的女人,一眼看去,不由為之一怔,似乎眼前所見到的風景與自己的想像迥然有異。

  他一直以為懷中的女人不著一縷,是以才會以錦被將其裹挾得嚴嚴實實,卻沒有料到在她的身上還有一件大紅肚兜。這倒不是紀空手聯想豐富,而是因為那搭上床欄上的小衣與裙褲讓他產生了這種誤會。

  “看來這世上能如張盈、色使者那類的女子畢竟不多,至少眼前的這位美女還懂得找件東西遮羞。”紀空手思及此處,忍不住想笑,看他輕鬆悠然的表情,誰也想不到此刻的他已身受重傷,而且還要面對三大高手的挑戰。

  這也許就是紀空手成功的決竅,惟擁有良好的心態,樂觀的心情,以及永不放棄的精神,才是構成每一個成功者的決定性因素。當紀空手一步一步地崛起於江湖的時候,回首往事,不乏有運氣的成分摻雜其中,然而單憑運氣,是永遠無法紀空手創造出來的每一個奇蹟的。

  奇蹟的背後,往往拒絕運氣。惟有強大的實力與非凡的創造力,才是奇蹟得以發生的最終原因。

  而此時的紀空手,能否再一次創造奇蹟,以受傷之軀,自三大高手聯擊之下全身而退?

  血,依然在流;傷口,依然作痛。紀空手臉上卻沒有一絲凝重,甚至多出了一絲笑意,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靈竹公主不在船上,會在哪裡?李秀樹既然有心置我於死地,又怎麼遲遲沒有現身?”這個念頭一出現紀空手的思維中,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因為他明白,此時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那隻是未來的事,而他看重的,也是必須看重的,應該是目前,是現在!

  三大高手並沒有急於動手,而是各自站立一個方位,形成犄角之勢,大船上彷彿陷入了一片死寂。

  夕陽斜照在湖水之上,遠處的船舫依然來往穿梭,顯得極是熱鬧。誰也想不到就在這百米之外的小島邊停靠的這艘大船上,在爆發一場血與火的搏殺。

  紀空手的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臉色漸漸蒼白,他聞到了血的腥味,感覺到一種向外流洩的生命。力量就像是傷口一點一點向外滲透的鮮血,正一步一步地離他遠去。

  自己還能支撐多久?紀空手問著自己,卻無法知道答案。無論生命將以何種形式離開自己,他都不想讓自己死在這裡,所以,他必須出擊。

  湖風吹過,很冷,已有了夜的氣息。天氣漸暗,遠處的船舫上已有了燈火點燃,惟有這片水域靜寂如死,像史前文明的洪荒大地。

  看著對方一步一步地踏前而來,長槍、匕首、鐵手都已經鎖定住自己,紀空手的心裡不由多了一分苦澀,他惟有緩緩地抬起手中的飛刀,向前不斷地延伸著,彷彿眼前的虛空沒有盡頭。

  血在流,但他體內的異力依然呈現著旺盛的生機。當他的刀鋒開始向外湧出一股殺氣時,李戰獄望瞭望自己的同伴,三人臉上無不露出一股詫異。

  這實在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也令他們更加小心。

  突然間,紀空手發出了一聲近乎是狼嚎般的低吟,悲壯而淒涼,卻昭示出一種不滅的戰意。初時還幾如一線,細微難聞,仿似來自幽冥地府,倏忽間卻如驚雷炸起,響徹了整個天地。

  在嘯聲乍起的同時,三大高手在同一時間內出手,就像是在狂風呼號中逆流而行,而紀空手不過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使得整個戰局進入了決一雌雄的最後關頭。

  他們三人出手的剎那,都在心中生出了同一個懸疑,那就是此刻的紀空手,將用什麼來拯救他自己的生命?

  時間與速度在這一刻間同時放慢了腳步,宛如定格般向人們展示著這場廝殺的玄奧。

  長槍、鐵手、匕首自不同的角度,沿著不同的線路,以一種奇怪的緩慢速度在虛空中前進……

  紀空手的七寸飛刀更如蝸牛爬行般一點一點地擊向虛空至深的中心……

  一切看似很慢,其實卻快若奔雷,正是有了這快慢的對比,才使得在這段空間裡發生的一切都變得玄乎其玄。

  每一個人都明白自己的意圖,奇怪的是,他們也彼此清楚對方的心跡。

  紀空手出刀的方式雖然無理,甚至無畏,但它最終的落點,卻妙至毫巔。

  因為李戰獄三人發現,如果事態若按著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肯定就只有一個結局。

  同歸於盡!

  這當然不是李戰獄三人所願意的,沒有一個武者會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選擇這樣的結局,除非是瘋子。

  他們當然沒有瘋,就在這生死懸於一線間,三大高手同時悶哼一聲,硬生生地將各自的兵器懸凝於虛空之上,一動不動,如被冰封。

  紀空手當然也沒瘋,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態勢。他所做的一切就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他絕沒有理由錯過這個稍縱即逝的時機。

  “嗖……”他手中的刀終於再次離他而去,虛空之中,呈螺旋形一分為三向四周射去,逼得三大高手無不後退一步。

  然後他驚人的潛能就在這一刻爆發,悲嘯一聲,以箭矢之速沖向船舷。

  他想逃,他必須得逃!

  當李戰獄他們發現紀空手的真實意圖時,再想攔截已是不及,因為他們誰也沒有料到紀空手會在這個時候逃,更想不到他能將攻防轉換做得如此完美。

  在進退之間,由於是不同的形式,由進到退,或是由退到進,在轉換中都必然有一個過程,這也是李戰獄他們無法預料的。因為紀空手由進到退,速度之快,根本就不容他們有任何的反應,彷彿整個過程已可忽略不計。

  然後,他們便聽到了“砰……”地一聲,正是某種物體墜入水中的聲音。

  △△△△△△△△△

  望著已經平靜的湖水,李戰獄、“鐵手”以及那如魔鬼般的女人半天沒有說話,似乎依然不敢相信紀空手能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

  無論如何,這都像是一個奇蹟。

  “宗主的眼力果然不錯,此人對武道的理解,已然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遠遠超出了吾輩的想像,所以我們此次夜郎之行,此人不除,難以成功,怪不得宗主要費盡心計來策劃這麼一個殺局。”李戰獄輕嘆一聲,言語中似有一股無奈。

  “他的可怕,在不於其武功,我倒認為在他的身上,始終有一股無畏的精神讓我感到震撼。我真不敢想像,當我一個人獨自面對他的時候,我是否還有勇氣出手!”“鐵手”臉上流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了。”那如魔鬼般的女人咯咯一笑,眉間殺機一現,略顯猙獰。

  “哦,這倒讓人費解了。”“鐵手”冷然一笑道:“難道說我就這麼差勁?”

  “敢說'隻手擎天'差勁的人,放眼天下,只怕無人。 ”那如魔鬼般的女人笑道:“我這麼說,只因為可以斷定此人未必能活得過今夜。”

  “莫非……”李戰獄與“鐵手”吃了一驚,相望一眼,無不將目光投在那如魔鬼般女人的臉上。

  那如魔鬼般的女人淡淡一笑道:“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只是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人在江湖,不得不有一些防身絕技,所以通常在我的兵器上都淬了毒。”

  她的話並非讓李戰獄太過吃驚,倒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為這如魔鬼般女人的真實身分就是東海忍者原丸步。

  東海忍者能夠崛起江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擇手段,脫離武道原有的範疇置敵於死地,所以它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兇殘。原丸步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制毒用毒,堪稱行家中的行家,胭脂扣就是她創造出來的極為得意的一種毒。

  “鐵手”卻皺了皺眉頭道:“我好像並沒有看出此人中毒的跡象,他最後的一次出手,不僅充滿了想像,富於靈感,而且力道之勁,哪裡像一個中毒者所為?”

  “用毒之妙,就是要在不知不覺中讓敵人中了毒而不自知,便是旁人也無法一探究竟,這才是用毒高手應該達到的境界。我在匕首上所用之毒,名為'一夜情',這名稱浪漫而旖旎,惟有身受者才知道浪漫的背後,是何等的殘忍,因為它本是採用春藥所煉製,一中此毒,必須與人交合;與人交合,必然脫陽而死,所以一夜情后,中毒者能夠剩下的,不過是一堆白骨而已。”原丸步的笑依然是那麼迷人,卻讓李戰獄與“鐵手”無不打了個寒噤,倒退了一步。

  “這麼說來,此人真的死定了。”李戰獄看著不起波紋的湖面。自紀空手落水之後,就不曾再有過任何動靜,他在想:或許用不著“一夜情”的毒發,紀空手就已經死了,這絕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若不是死定了,我又何必攔阻你們下水追擊呢?此乃天寒時節,湖水最寒,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因此而大傷元氣。”說到這裡,原丸步已是媚眼斜瞇,神情曖昧,有一種說不出的輕佻流於眼角。

  △△△△△△△△△

  一連三天都沒有紀空手的消息,陳平與龍賡雖然已經恢復了功力,但心中的焦急使得他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翻遍了整個金銀寨,也不見紀空手的身影。

  “屋漏又逢連夜雨。”就在陳平與龍賡為紀空手生死未卜而感到焦慮的時候,夜郎王陪同漏臥國使者來到了通吃館內,大批武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臉凝重,使得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陳平急忙上前恭迎,禮讓之後,眾人到了銅寺落座。夜郎王看了一眼陳平,搖搖頭道:“靈竹公主失踪,你責無旁貸,如今漏臥國使者帶來了漏臥王的最後通諜,若是今夜子時尚無公主的消息,漏臥國將大兵壓境,興師問罪。”

  陳平一聽,已是面無血色,輕嘆一聲道:“臣辜負了大王對臣的期望,實是罪該萬死。假如夜郎、漏臥兩國因此而交戰,臣便是千古罪人。”

  “哼!”一聲冷哼從漏臥國使者的鼻間傳出,這位使者其貌不揚,卻飛場跋扈,一臉蠻橫,冷笑道:“你死尚不足惜,可靈竹公主乃千金之軀,她若有個三長兩短,縱是殺了你全家,只怕也無以相抵。”

  陳平的眉鋒一跳,整個人頓時變得可怕起來,厲芒暴出道:“陳平的命的確不如公主尊貴,但也不想糊里糊塗而死,你既是漏臥王派來的使者,我倒有幾個問題欲請教閣下!”

  漏臥國使者冷不丁地打了個寒噤,跳將起來,虛張聲勢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這般對本使說話?”

  夜郎王眼見陳平眉間隱伏殺機,咳了一聲,道:“他不算是什麼東西,只是我夜郎國賴以支撐的三大家族的家主而已,你雖然貴為漏臥國 使者,還請自重。”

  夜郎王說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無形中讓陳平有所感動。眼看國家面臨戰火,身為一國之君並沒有一味遷怒於臣子,一味著急,反而首先想到維護自己臣子的尊嚴,這夜郎王的確有其過人之處。

  漏臥國使者見夜郎王一臉不悅,不敢太過狂妄,收斂了自己的囂張氣焰,道:“大王請恕在下無禮,實在是因為敝國公主平白失踪,讓人極為著急所致。再說夜郎、漏臥兩國一向交好,倘若為了這種事情大傷和氣,正是親者痛、仇者快,豈不讓兩國百姓痛心?”

  “正因如此,我們更要冷靜下來,商量對策,使得真相早日大白。倘若一味怪責,只怕於事無補。”夜郎王道。

  “大王見教得是。”漏臥國使者狠狠地瞪了陳平一眼道。

  陳平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而是上前一步道:“靈竹公主此行夜郎,住在臨月台中,為的是觀摩兩日後舉行的棋賽。這一切似乎非常正常,並無紕漏,但只要細細一想,就可發現其中問題多多。”他的目光在夜郎王與漏臥國使者的臉上掃了一下,繼續說道:“第一,靈竹公主每年總有三五回要來通吃館內一賭怡情,一向住在通吃館的飛凰院,可是這一次,她卻選擇了臨月台;第二,她所帶的隨從中,這一次不乏有生面孔出現,就是這一幫人,就在公主失踪的頭天晚上,還企圖對我不利。我想請問,這一幫人究竟是什麼人?何以能打著公主的幌子進入我通吃館內?他們與公主的失踪究竟有什麼聯繫?”

  漏臥國使者似乎早有對策,微微一笑道:“你所說的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靈竹公主心性乖張,飛凰院住得久了,自然煩悶,所以搬到臨月台小住幾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之所以有此懷疑,不過是巧合罷了;第二,她所帶的隨從中,是否有你說的這一幫人存在,空口無憑,尚待考證,至於你說的這些人曾經企圖對你不利一事,無根無據,更是無從談起,所以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我只知道,人既然是在你通吃館內失踪的,你就有失職之責,若今夜子時再無公主的消息,就休怪我國大王不仁不義!”

  陳平淡淡一笑,笑中頗多苦澀,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請使者大人先下去休息,今夜子時,我再給你一個交代。”

  漏臥國使者冷哼一聲道:“我心憂公主安危,哪裡還有閒心休息?還請大王多多用心才是。”

  夜郎王的臉上現出一絲憂慮,一閃即逝,淡淡而道:“這不勞使者操心,靈竹公主既然是在我國失踪,本王自然會擔負起這個責任,你且下去,本王還有 情要與陳平商議。”

  漏臥國使者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去了。

  當下陳平跪伏於地,語音哽咽道:“微臣無能,不僅沒有辦好大王和委託的事情,而且出此紕漏,驚動了大王聖駕,真是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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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十五章兵臨城下


  夜郎王一臉凝重,扶起他來道:“這事也不能怪你,本王看了你就此事呈上的奏摺,看來漏臥王此次是有備而來,縱然沒有靈竹公主失踪一事,他也會另找原因,興師問罪。因此,本王早已派出精兵強將,在漏臥邊境設下重兵防範,一旦戰事爆發,孰勝孰負,尚未可知,本王豈能將此事之罪怪責到你的頭上呢?”

  “可是此事的確是因微臣而起,縱然大王不怪罪,微臣也實難心安。”陳平一臉惶然道。

  夜郎王道:“身為一國之君,本王所考慮的事情,更多的是放在國家的興衰盛亡之上,區區一個漏臥王,尚不是本王所要擔心的。本王擔心的倒是兩日之後的棋賽之約,此事關係銅鐵貿易權的歸屬,誰若得之,中原天下便可先得三分。”

  陳平道:“照大王來看,在劉、項、韓三方之中,誰最有可能最終成為這亂世之主?”

  “這就是本王要讓你舉辦棋賽的原因。”夜郎王一臉沉凝道:“因為目前天下形勢之亂,根本讓人無法看清趨勢。這三方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為這亂世之主,所以我們誰也得罪不起。誰都明白,真正能夠撼動我夜郎百年基業的力量,是中原大地。”

  “於是大王才將這貿易權的決定權交給微臣,讓微臣擺下棋陣,以棋說話?”陳平微微一笑道。

  “這是惟一不會得罪這三人的決定方式,能否得到這貿易權,就在於棋技的高下,贏者固然高興,輸者也無話可說,只能怨天尤人。如此一來,在無形之中我夜郎便可化去一場傾國劫難。”夜郎王的目光炯炯,沉聲道。

  “但是現在靈竹公主失踪,漏臥王又陳兵邊境,只怕棋賽難以進行下去了。”陳平輕嘆了一口氣道。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擋本王將棋賽舉辦下去的決心,如果過了今夜子時,靈竹公主依然沒有消息,本王不惜與漏臥大戰一場,也要保證棋賽如期舉行!”夜郎王剛毅的臉上棱角分明,顯示出了他果敢的作風與堅毅的性格。

  陳平深深地看了夜郎王一眼,沒有說話,他所擔心的是,任何一場戰爭,無論誰勝誰負,最終遭殃的只能是百姓,所以若能避免不戰是最好的結局。但他卻知道夜郎王絕不會為了一些百姓的死活而乾擾了他立國之大計,在夜郎王的眼中,更多考慮的是一國,而不是一地的得失。

  夜郎王顯然注意到了陳平略帶憂鬱的眼神,緩緩一笑道:“當然,身為一國之君,本王也不希望在自己國土上發生戰事,所以此時距子夜尚有半日時間,能否不戰,就只有全靠你了。”

  陳平苦澀地一笑,道:“三天都過去了,這半日時間只怕難有發現。微臣與刀蒼城守幾乎將金銀寨掘地三尺,依然一無所獲,可見敵人之狡詐,實是讓人無從查起。”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盡力了,本王也不會怪你。”夜郎王一擺手道。

  “也許我知道靈竹公主的下落,不知大王與陳兄是否有興趣聽上一聽呢?”就在這時,銅寺之外傳來一陣爽朗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而來的,竟是失踪三日之久的紀空手,在他的身旁,正是龍賡。

  陳平不由大喜,當下將他二人向夜郎王作了介紹。

  “左石?”夜郎王深深地凝視著紀空手,半晌才道:“你絕非是一個無名之輩,但你的名字聽起來怎麼這樣陌生?”

  “名姓只是代表一個人的符號,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一個人要想真實地活著,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想著怎樣去留名青史。”紀空手微微一笑道:“否則的話,活著不僅很累,也無趣得緊,又何必來到這大千世界走上一遭呢?”

  他說的話彷如哲理,可以讓人深思,讓人回味,就連夜郎王也靜下心來默默地思索,可陳平與龍賡不由相望一眼,似乎不明白失踪三日之後的紀空手,怎麼說起話來像打機鋒,深刻得就像是他已勘破生死。

  難道這三天中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情,讓他突然悟到了做人的道理?抑或是他曾在生死一線間徘徊,讓他感悟到了生命的珍貴?

  △△△△△△△△△

  紀空手躍入水中的剎那,頓時感到了這湖水的徹寒。

  但他惟有讓自己的身體繼續沉潛下去,一直到底,然後在暗黑一片的湖底艱難前行。

  走不到百步之遙,他陡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向左一斜,似乎被什麼物體大力拉扯了一下,迅即融入到一股活動的水流當中,緩緩前移。

  隨著移動的距離加長,紀空手感到這股暗流的流瀉速度越來越快,牽引自己前行的力量也愈來愈大,剛剛有點癒合的傷口重又撕裂開來,令他有一絲目眩昏暈之感。

  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離開這道暗流,而且必須盡快浮出水面。雖然自己憑藉著補天石異力還可以在水下支撐一定的時間,但體內的血液始終有限,一旦流盡,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幸好距這暗流的終點尚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暗流產生的力量並不是太大,紀空手的異力在經脈中一動,便得以從容離開這道暗流的軌道。

  他對位置感和方向感的把握似乎模糊起來,無奈之下,只能沿著湖底的一道斜坡向上行進,走了不過數百步,坡度愈來愈大,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經離岸不遠了。

  血依然一點一點地在流,如珠花般滲入冰寒的湖水,形成一種令人觸目的淒艷。紀空手的身形拖動起來緩慢而沉重,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難以支撐下去了。

  不自禁地,他想到了紅顏,想到了虞姬,甚至想到了虞姬體內未出世的孩子。在他的心中,頓時湧出了一股暖暖的柔情,支撐著他行將崩潰的身體。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有子如此,夫復何求?紀空手甚至生出了一絲後悔。

  他真的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與她們相聚的時間變長一點,為什麼不能放棄心中的信念,去享受本屬於自己的天倫之樂。他身為孤兒,自小無家,所以對家的渴求遠甚於常人,可是當他真正擁有家的時候,卻沒有將自己置身於家中,去感受家所帶來的溫暖,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

  但是紀空手的心裡卻十分明白,他不能這樣做!他已別無選擇,當他踏入這片江湖的土地上時,就注定了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某一個人,他只屬於眼前這個亂世,這個江湖。

  這豈非也是一種無奈?

  好冷,真的好冷,紀空手只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幾乎冰封一般。當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也凝固的時候,也許,他就離死不遠了。

  想到死,紀空手並不懼怕,卻有一種深深的遺憾,他心裡清晰地知道,成功最多只距他一步之遙,跨出這一步,他就可以得到這亂世中的天下,可是就在他欲邁出這一步的時候,他才知道,成功已是咫尺天涯。

  他只感到自己的思維已經混亂,一種昏眩的感覺進入了他的意識之中,非常的強烈,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陡然一輕,向上浮游,升上去,升上去……就如霸上逃亡時所用的氣球……

  他失去知覺時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是“嘩啦……”一聲,就像是一條大魚翻出水面的聲音。

  ……

  一縷淡淡的幽香鑽入鼻中,癢癢的,猶如一隻小蟲在緩緩蠕動。

  這是紀空手醒來的第一個意識,當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時,這才知道此刻正置身於一個女人的香閨之中,躺在一張錦被鋪設的竹榻上。

  “你終於醒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紀空手的眼前便現出一張美麗而充滿青春活力的俏臉。

  紀空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陽光明晃晃的,影響了他的視線,使他要換個角度才能看清這女子的裝束。

  她樣貌娟秀,身段苗條美好,穿一身異族服飾,水靈靈的眼睛緊盯著紀空手的臉,巧笑嫣然。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紀空手感到自己的傷口已然癒合,不痛卻癢,似有新肉長成,淡淡的藥香自傷處傳來,顯然是被人上藥包紮過。

  “我叫娜丹,是這座小島的主人。你昏倒於岸邊,所以我就叫人把你抬到這裡來。”少女笑吟吟地看著他,沒有一點居功自傲的樣子,好像出手救人是她本應該做的事情。

  “難道這裡只是湖中的一個小島?”紀空手顯然吃了一驚。

  “你不用怕,只要到了我這座無名島,就沒有人敢上島來追殺你。”娜丹的嘴角一咧,溢出了一股自信。

  紀空手怔了一怔,看看自己的傷口包紮處。誰見到了這麼長的傷口,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被人刺傷的,娜丹這樣聰明的女孩,當然不會看不出來。

  “你真的有這麼厲害?難道你是天魔的女兒?”紀空手很想放鬆一下自己緊張的神經,是以隨口一說。

  “也許在別人的眼中,我比天魔的女兒更可怕。”娜丹莞爾一笑,語氣很淡:“因為我是苗疆的公主,說到毒術與種蠱,天下能與我比肩的人不多,最多不會超過三個。”

  紀空手並不感到吃驚,只是笑了笑道:“幸好我沒有得罪你,否則你給我下點毒,或是種點蠱,那我可慘了。”

  娜丹的目光緊盯住紀空手的眼睛,一動不動道:“你已經夠慘了,不僅受了傷,而且你的身體的確中了毒,是一種非常下流的毒。”

  說到這裡,她的臉禁不住紅了一下。

  紀空手又怔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來形容毒的,不由奇道:“下流的毒?”

  “是的。”娜丹的臉似乎更紅了,但是她的目光並未離開紀空手:“這種毒叫'一夜情',是一種用春藥練成的毒藥。中了此毒之人,必須與人交合,然後脫陽而亡。”

  紀空手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大膽,毫無避諱就將之說了出來,不過他聽說苗疆的女子一向大方,對男女情事開放得很,是以並不感到驚奇。他感到詫異的倒是娜丹前面說過的一句話,既然自己中了毒,何以卻沒有一點中毒的徵兆?

  娜丹顯然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淡淡而道:“你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你中毒不久,就深入冰寒的湖水中,以寒攻火,使得毒性受到克制,暫時壓抑起來,再加上我正好是個解毒的高手,所以就將這種毒素替你祛除了。”

  “這麼說來,我豈非沒事了?”紀空手笑道。

  “恰恰相反,你身上的春藥還依然存在,春藥不是毒,只是催情物,是以沒有解藥可解。”娜丹的臉更紅了,就像天邊的晚霞,低下頭道:“除了女人。”

  紀空手吃了一驚,他倒不是為了娜丹最後的這句話而吃驚,而是就在他與娜丹說話之間,他的確感到了丹田之下彷彿有一團火焰在慢慢上升,他是過來人,當然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

  他感到體力已經迅速回復過來,當下再不遲疑,掙扎著便要站將起來。

  “你要幹什麼?”娜丹一臉關切,驚呼道。

  紀空手苦笑一聲道:“在下既然中了此毒,當然不想等到毒發之時害人害己,在姑娘面前出醜,是以只有告辭。”

  娜丹以一種詫異的眼神盯著他道:“你難道在這裡還有女人不成?”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沒有。”

  娜丹道:“你可知道中了春藥的人若是沒有女人發洩,幾同生不如死?”

  “縱是這般,那又如何?”紀空手的臉上已有冷汗冒出,顯然是憑著自己強大的意念在控制著藥性的發揮,終於站起身來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他日再見,定當相報。”

  他踉蹌地走出香閨,才知這是一座典雅別緻的竹樓,掩映於蒼翠的竹林中,有種說不出的俊秀。可惜他無法欣賞眼前的美景,藥性來得如此之快,讓他的渾身如同火燒一般,情緒躁動,難以自抑。

  只走出幾步,他整個人便坐倒在竹樓之下,氣息渾濁,呼吸急促,身下的行貨如槍挺立,硬繃得十分難受。

  他頭腦猛一機伶:“靜心!”只有靜心,才能使潛藏在自己體內的獸性受到製約,可是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時,彷如一團火焰的氣流卻湧上心頭,幾欲讓他頭腦爆裂。

  直到這時,他才豁然明白,在這個世上,的確是除了女人,再無這種春藥的解藥了。因為此時此刻,他腦子裡所想的,不是紅顏,就是虞姬,全是他們之間纏綿動人的場面。

  昏昏然中,他已完全喪失了理智,開始撕裂自己的衣物。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笛聲響起,在剎那間驚動了紀空手已然消沉的意志。當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循聲而望時,卻看見一個少女的胴體在清風中裸顯出來,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健美的體形始終跳動著青春的旋律。

  “紅顏,真的是紅顏!”紀空手喃喃而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那美麗的胴體靠了過去。

  當他相距胴體不過三尺之距時,已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處子幽香,這幽香恰似一粒火種,誘發了他心中不可遏制的獸性。

  他低嚎一聲,猶如一匹發情的野狼般撲了上去……

  當他醒來時,他的人依然躺在竹樓香閨的床榻上,斜照的夕陽從竹窗中透灑進來,斑斑駁駁,分出幾縷暗影。

  在他的身旁,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赤裸著身體,正是娜丹。

  紀空手不由大吃一驚,再看自己的身上,竟然是同樣的自然天體。

  “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並不是紅顏與我共赴巫山雲雨,而是……?”想到這裡,紀空手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隨手找了一件錦段裹在身上,再看娜丹時,卻見她的臉上似有一股倦意,安然沉睡,猶勝春睡海棠,臉上隱有淚光,但又有一絲滿足和甜美散發出奪人神魂的艷光。

  “怎麼會是這樣呢?”紀空手驀然恢復了自己喪失理智前的所有記憶,當時自己明明走出了竹樓,遠離美女,何以最終兩人卻睡到了一起?

  更讓紀空手感到心驚的,是床榻錦被上隱見的片片落紅的遺痕,這一切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娜丹以處子之身化去了他所中的春藥之毒,這無法不令紀空手感到內疚與感動。

  紀空手緩緩地站到了窗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他之所以嘆息,是不明白娜丹何以會對萍水相逢的自己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更讓他感到慚愧的是,即使是在喪失意識的時候,他也只是將身下的女人認作紅顏,而不是娜丹。

  背後傳來娜丹驚醒的嬌吟聲,她顯然聽到了紀空手的這一聲嘆息。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紀空手那健美有力的背影,俏臉微紅,似乎又想到了剛才可怕卻又甜美的一幕。

  “還痛嗎?”紀空手不敢回頭看她,只是柔聲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不敢回頭?”娜丹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冒犯於你。”紀空手緩緩地轉過頭來,與娜丹的目光相對。

  娜丹淡淡一笑道:“你沒有必要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為,我喜歡你。”

  她的確是敢愛敢恨,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似乎比紀空手更有勇氣。

  紀空手只能默然無語。

  “在我們苗疆,處子的丹血本就是獻給最心愛的情郎的。從第一眼看到你時,雖然你臉無血色,昏迷不醒,但我卻知道你就是我等了多年的情郎。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娜丹嫣然一笑,就像是一朵才承雨露的野花,嬌豔而充滿了自然清新的韻味。

  紀空手本就不是一個太拘小節之人,娜丹的大度讓他有所釋懷,面對少女熱烈的愛,他不忍拒絕,一把將之摟入自己的懷中,道:“你這樣做豈不是太傻?”

  娜丹搖了搖頭道:“就算我不愛你,也依然會這樣做。因為我們苗疆人沒有見死不救的傳統,能為一條人命而獻出自己的處子之身,這不是恥辱,而是我們苗疆女人的無上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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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十六章愛欲分明


  紀空手還是頭一遭聽到這種論斷,雖覺不可思議,但仍為苗疆女子的善良純樸所感動。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紀空手輕撫著她光滑的背肌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對紀空手來說,他願意為自己的每一次風流付出代價。他始終認為,這是男人應盡的責任。

  “你錯了,我愛你,卻不會嫁給你,因為我知道你的身邊還有女人。按照我們苗疆女子的風俗,我把處子之身交給我愛的人,卻把自己的一生交給愛我的人,只有這樣,我才是最幸福的女人。”娜丹笑得很是迷人,毫不猶豫地將紀空手緊緊抱住,輕喘道:“所以,我並不介意你再來一次,希望這一次當你興奮的時候,叫的是我的名字。”

  紀空手還能說什麼呢?他什麼也不必說,他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那就是以自己最大的熱情去融化懷中的女人,在她的心上,深深地刻下自己的名字。

  ……

  “給你下毒的人一定是個高手!”娜丹說這句話的時候,衣裙整齊,就靠在紀空手的身上。當她聽完紀空手所講述的經過時,臉上出現了一種對英雄式的狂熱崇拜。

  “不錯,李秀樹身為高麗親王,他的手下的確是高手如雲,這一次我能死裡逃生,不得不說是僥倖所致。”紀空手經歷了生死一戰之後,不由得對李秀樹作出了重新的估量。

  “幸運永遠不會眷顧於同一個人,如果有,只是因為他有超然的實力。”娜丹緊盯著紀空手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們族人中的一句諺語,卻是你的最好寫照。沒有人會擁有永遠的運氣,只能是擁有永遠的實力,你能創造出這樣的奇蹟,絕非僥倖可得。”

  紀空手笑了笑,便要去摟她的小蠻腰,誰知她卻像一隻滑溜的魚兒般掙了開來,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我不許你摸,摸著我我就想要,那樣只怕要累垮你。”娜丹的眼睛一瞇,斜出一片迷人的風情。

  “你真像是一隻吃不飽的小饞貓,不過,就算累垮了我,也是我心甘情願的。”紀空手笑嘻嘻地與之捉起了迷藏,只幾下,就將她擁入懷中,兩人坐於窗前,靜觀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你後悔嗎?”紀空手突然問了一句。

  “你怎麼會說起這個話題?”娜丹笑了一笑,有幾分詫異。

  “因為我只是一介遊子,過了今晚,也許我就會離你而去。”紀空手淡淡而道,眉間卻隱含一絲傷感。

  “你本就不屬於我,所以我並不後悔,我只是想問,你究竟是左石,還是紀空手?”娜丹平靜地說出了驚人之語。

  紀空手的臉色一變,只是深深地盯了她一眼,道:“我就是紀空手。”雖然他刻意想隱瞞自己的身分,但面對娜丹那雙清澈純真的眼睛,卻不忍以謊言相對。

  他與紅顏的故事,早已傳遍了天下,所以當他在失態之下叫出“紅顏”的名字時,娜丹就已經明白騎在自己身上的猛男是誰,她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因為她一直有這樣的直感,那就是自己喜歡的男人,本就不應該是一個平凡的人。

  只有非凡的英雄才能馴服這匹美麗而充滿野性的烈馬,這種夢幻般的畫面正是娜丹所求的,所以當紀空手向她道出身分之後,她只是幽然一嘆:“該走的終究要走,其實在你的心中,已經裝不下任何東西,你所裝下的,只有天下。”

  “對不起……”當紀空手說出這三個字的那一剎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身心俱疲,彷彿在自己的身上背負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只不過是淮陰城的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無憂無慮的小無賴,不過是機緣巧合,才使他涉足江湖。在他小的時候,最遠大的抱負也無非是娶妻生子,平安一生。而如今,上天卻要讓他去面對天下,去面對那永無休止的爭鬥搏殺,他又豈能不累?

  他真想就呆在這個島上,接來紅顏、虞姬,與美人相伴,歸隱山林,終老此生,那豈非也是一樁令人幸福的事情?到了那個時候,什麼天下,什麼百姓,什麼恩怨情仇,什麼人情淡薄……統統都滾他娘的蛋,俺老紀只想抱著老婆,逗著兒女,過一過只有柴米油鹽的日子,大不了再做一回無賴。

  他真的是這麼想的,至少在這一刻,當他看到娜丹那明眸中透出的無盡留戀時,他有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

  可是,他知道,他可以這麼想,卻不能這麼做,這是別無選擇的事情。人與畜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明白在自己的身上,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還有一種責任。

  “你來這裡,難道就是為了向我說出這三個字的嗎?”娜丹欲笑還嗔,斜了他一眼道:“其實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裡,想的最多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女人。”

  “我可以發誓……”紀空手有些急了,卻見娜丹的香唇貼了上來,堵在了他的嘴上。

  半晌才到唇分時刻,娜丹帶著微微嬌喘道:“我說的是靈竹公主。”

  紀空手摟著她盈盈一握的小蠻腰,眼睛一亮道:“莫非你認得她? ”

  “豈止是認得,我們簡直是最要好的朋友。漏臥王一向與我父王交好,所以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認識,結成了最投緣的姐妹,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都會相約來到夜郎住上一陣,惟有今年,她比我來得早了一些,彼此間還沒有見上一面。”娜丹微微笑道。

  “可是她卻失踪了。”紀空手心有失落,既然她們還沒有來得及見面,娜丹當然不會知道有關靈竹公主更多的消息。

  娜丹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清風吹過,滿室皆香,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好香!”

  “我真想把它送給你留作紀念,可是卻不能,因為它們原是一對,象徵著我與靈竹公主的友誼。”娜丹一字一句地道:“這香囊中的香氣十分特別,不管是揣在懷裡,還是藏於暗處,我只要放出一種馴養的山蜂,若靈竹尚在十里範圍之內,它就可以帶我找到。”

  紀空手不由大喜道:“既然如此,我們還猶豫什麼呢?”

  娜丹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帶你去,除非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紀空手奇道:“什麼事?”

  “因為我和靈竹是要好的朋友,所以無論靈竹怎麼得罪了你,你都一定要原諒她。”娜丹的臉上現出了少見的嚴肅,幽然接道:“我知道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若非情不得已,她絕不會去輕易傷害別人的。”

  紀空手驀地想到那一夜在鐵塔之上,靈竹公主那有些怪異的眼神,心中一動道:“其實我知道她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她所做的一切也無 非是兌現當年她父王對李秀樹的一個承諾。我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她,將之毫髮無損地交到漏臥王手中,讓漏臥王沒有出兵的藉口,僅此而已,並沒有其它的惡意。”

  “她害得你這麼慘,難道你不恨她?”娜丹看了看他那尺長的傷口道。

  “我沒有理由恨她,因為我知道她的背後是李秀樹。就算我有恨她的理由,卻因禍得福,讓我得到了你,這足以讓我忘卻這段仇恨。”紀空手說到最後,似笑非笑,將娜丹緊緊地攬入懷中。

  ……

  當一群細小的山蜂嗡嗡飛向半空時,紀空手與娜丹也乘舟離開了小島,直到這時,紀空手才發現這小島並非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寧靜,在竹影暗林中,數十道人影悄無聲息地擔負著小島的安全警戒。

  “看來你的派頭並不小。”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以為來到了蓬萊仙島,碰上了一個出塵脫俗的仙子,心裡還好生激動哩!”

  娜丹並沒有笑,只是緊緊地拉著紀空手的手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誰叫我是苗疆的公主呢?若不是想自由自地過一種普通人的日子,我也不會每年跑到夜郎來了。”

  “其實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便希望擁有一切,而當你擁有一切的時候,所得到的東西就成了你的累贅,反而讓你失去了自由。”紀空手微微笑道,說出了一句近乎哲理的話,然而他的笑意剛剛浮現臉上,卻突然凝固。

  “難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正像這樣嗎?”紀空手心中一震。他曾經一無所有,隨著個人的努力,得到了權勢,得到了地位,得到了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但卻並不感到幸福,當責任成為一種枷鎖,禁錮了自由時,他才發覺,也許隨意的生活才是人最大的幸福。

  他苦笑了一聲。

  很快舟抵湖岸,兩人下船,不疾不徐地跟在山蜂之後,穿街過巷。

  “如果另一隻香囊不在靈竹公主身上,我們恐怕就會白走一趟了。”紀空手拉著娜丹的小手在人流中穿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聲道。

  這種可能性並非不存在,對於紀空手來說,此時的時間是最重要的,如果再不能找到靈竹公主,那麼對於夜郎這個國家,對於夜郎這個國家的子民,無疑是一場大的災難。

  “就算白走一趟,我們也要走,難道不是嗎?畢竟我們別無選擇。”娜丹安慰他道。

  再走兩條大街之後,紀空手突然發現眼前的建築與店鋪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正欲說話,卻聽娜丹“咦……”了一聲,道:“這不是北齊大街嗎?”

  紀空手靈光為之一現,剎那之間,他終於明白了靈竹公主的藏身之處。

  △△△△△△△△△

  “最危險的地方,其實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在每一個人的意識之中,都認為危險的地方戒備森嚴,沒有人會甘冒風險藏匿其中。正因人人都有這樣的想法,就往往會將最危險的地方忽略。這樣一來,反成了對方最安全的地方。”紀空手在夜郎王、陳平、龍賡三人的注目之下,展開了他的大膽推理。他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為還有娜丹站在門外,那群山蜂就停在門外的一叢茶花中。

  “李秀樹無疑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布下的每一個局都經過了巧妙的構思而成,是以結果總能出人意料之外。我們聽到靈竹公主失踪的消息之後,一開始就步入誤區,認為靈竹公主已被李秀樹劫持出了通吃館,而且派出的人也一直跟踪到了八里香茶樓。”紀空手的思路非常清晰,是以講述起來絲毫不亂:“於是,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思想,我便順著這條線路追查過去,很快就發現李秀樹好像是有意讓我發現他們的行踪,有誘敵深入的感覺。”

  “你既然預感到了這種危機,何以還要繼續前行?”夜郎王似有不解道。

  “因為我別無選擇。”紀空手看了看陳平與龍賡,微微一笑道:“他們都中了胭脂扣的毒,在這種情況下,我惟有義無反顧。”

  陳平與龍賡的眼中無不流露出一種東西,就是感動。

  “然而事態的發展顯然出乎了我的意料,在經過了生死搏殺之後,我發現,無論是李秀樹,還是靈竹公主,他們根本不在那艘大船上,他們只是以靈竹公主作幌子,為我專門布下了這場殺局。”紀空手看似輕描淡寫,一句帶過,但陳平與龍賡卻知道紀空手必定經歷了九死一生,才能得以全身而退。否則,以紀空手的身手,又怎會受人如此重創?

  “他們不在船上,會在哪裡?”紀空手笑了笑道:“這已經成了我心中的一個懸念,只有當我與娜丹公主來到北齊大街時,才驀然明白了李秀樹玩的花樣。 ”

  “娜丹公主?”夜郎王與陳平吃了一驚,顯然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向門外看去,只見娜丹盈盈一笑,然後轉頭望向那一叢盛開的茶花。

  “如果我不是遇上了娜丹公主,只怕,我已經葬身魚腹了。”紀空手知道娜丹不想介入到這種是非漩渦,是以才不進來。由此可見,她能出手相救自己,的確是出於一片真情,這不由讓紀空手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苦澀而道。

  龍賡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道:“我想,從此之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因為在你的身邊,至少還有我。”

  他說這句話時,整張臉就像是一塊鐵石,也許無情,卻堅定,更有一種對信念與朋友的忠誠。

  “當然不能少了你。”紀空手微笑而道:“以李秀樹的武功與心智,要想置他於死地,沒有你還真是不行。”

  夜郎王一怔,道:“這靈竹公主與李秀樹到底藏身在哪裡呢?”他一直等著紀空手說出結果,心裡都有幾分急了。雖然他從紀空手的話裡隱約猜到了一些,卻不敢肯定。

  陳平和龍賡都將目光投在紀空手的身上,只聽得紀空手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應該一直就在臨月台。”

  這個結果雖然有些匪夷所思,卻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惟有如此,才能解釋李秀樹的所作所為,才使得一切事情變得合乎情理。金銀寨人口不過數万,以陳平的勢力尚且查不到他們的一點線索,這只能說明他們的藏身之處就在通吃館內。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

  因為李秀樹算定了人們通常的思維習慣,既然靈竹公主是在通吃館內失踪的,就不會有人想到靈竹公主會藏身通吃館。這樣一來,通吃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即使紀空手、陳平等人把金銀寨搜個底朝天,也不會想到靈竹公主其實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這個計劃不僅大膽,而且奇絕,也惟有像李秀樹這樣的奇才能夠想得出來。雖然紀空手從一開始就有些疑心,卻也沒有料到李秀樹會如此狡詐。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卻讓紀空手遇見了娜丹。偏偏娜丹又與靈竹公主相識,當那群山蜂追著香氣來到北齊大街時,紀空手靈光一現,才終於明白了李秀樹這個大膽的計劃。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夜郎王的臉上出現了幾分驚喜,隨即又多了幾分隱憂。當他得知靈竹公主的下落時,心裡不鬆反緊,又擔心起靈竹公主此刻的生死來。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靈竹公主在李秀樹的手上,雖然這裡面不排除靈竹公主是和李秀樹合夥串謀演了這麼一齣戲,但我們還得防範李秀樹在形踪暴露之後,狗急跳牆,真的將靈竹公主劫作人質,甚至有可能對靈竹公主下毒手。”紀空手的眉頭緊皺,考慮到採取行動之後有可能引發的結果,心裡也有幾分隱憂。因為他心裡明白,對手既然是李秀樹,那麼就有可能發生一切可能的事情,無法以常理度之。

  “靈竹公主一死,只怕我們與漏臥國的這一戰就勢難避免了。”陳平一臉沉重地道。

  “所以我們要防患於未然,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為了保險起見,從現在開始,我們對臨月台採取明松暗緊的方式,在臨月台四周布控,形成一個非常嚴密的包圍圈,然後由我與龍兄設法潛入臨月台,營救靈竹公主。”紀空手沉吟半晌,說出了自己的營救方案。

  龍賡一臉凝重道:“可是我們無法確切的知道靈竹公主的具體位置,貿然行動,一旦被李秀樹發現了我們的行踪,只怕會加速靈竹公主死亡的速度。”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誰說我們不知道靈竹公主的藏身位置?也許人不知道,但有一種東西肯定知道。”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已落在了門外嗡嗡直飛的那群山蜂上。

  △△△△△△△△△

  臨月台位於銅寺鐵塔不過數百米之距的一個小島上,以廊橋走道與其它建築相連。既不排除在整個通吃館建築群之外,又是一個單獨的整體,環境幽雅,風格迥異,怪不得靈竹公主會看中此地,成為自己在通吃館的落腳點。

  夜郎王與紀空手等人守在臨月台出口的一個隱密所在,看著上百名夜郎高手悄然進入指定位置,形成了數道伏擊圈後,這才望向紀空手與龍賡道:“此事事關我夜郎國的和平大計,只有辛苦二位了。”

  紀空手與龍賡望了陳平一眼,然後對夜郎王恭身行禮道:“大王但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7:41
第九卷第十七章刀劍同行


  紀空手轉身的一剎那,與人在一株樹後的娜丹相視一眼,見她一臉緊張與關切,心中一動,微微地笑了一下,這才開始行動。

  為了避免臨月台中的人起疑,娜丹只放出了七八隻山蜂引路,紀空手與龍賡伏下身去,沿著廊橋的底部爬行而去。

  橋下便是平滑如鏡的湖水,橋樁深入湖水之中,一眼望去,足有上千根之多,惟有如此,才能承荷起這千米廊橋的重量,而紀空手與龍賡正可藉著這些粗若桶形的橋樁掩身前進。

  這兩人不僅武功高絕,而且心智出眾,往往一個眼神,已知對方心意,是以兩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行至於廊橋的一半,正在這時,紀空手的心中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他的耳目之靈,自從有了補天石異力輔助之後,方圓十丈範圍的動靜都難以逃出他感官的捕捉。

  此刻天色漸暗,本來他們可以在天黑之後行動,但由於時間緊迫,必須爭分奪秒,是以才會決定提前行動。

  然而行動提前,勢必給他們的行動帶來諸多不便,生怕自己的行踪被敵人所發現。因為他們心裡清楚,這臨月台看似寧靜,其實步步驚心,稍有不慎,形勢就會急劇變化,朝不利於他們的方向發展。

  紀空手聽到的是兩股似有若無的氣息,氣息的來源就在前方十丈外的橋樁之後。李秀樹顯然考慮到了敵人有可能從橋下侵襲而來,是以在橋下設伏了哨崗,這無疑給紀、龍二人前行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從氣息中聽出,敵人的身手一般,充其量只是二三流角色,但要想悄無聲息地將之幹掉,肯定不行。因為在臨月台上肯定還設有瞭望哨,監視著廊橋上下的動靜。

  紀空手的目光與龍賡對視一眼,似乎都認識到了問題的棘手。雖然他們可以等下去,但那空中的山蜂卻不等人,慢悠悠地在空中嗡嗡飛行。

  所以兩人沒有猶豫,以最快的速度沉潛入水中,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只在他們入水處生出一個內陷式的漩渦,泛出數道波紋擴散開來。

  兩人屏住呼吸,沉潛至水下一丈餘深,然後形如大魚前遊。暗黑的水下世界並沒有讓他們喪失應有的位置感與距離感,憑著敏銳的感官觸覺,他們在水下自如地游動著。

  一盞茶功夫之後,就在紀空手看到小島沒入水中的山體時,他看到前方數丈處懸掛了一片網狀物,連綿之長,環繞了整個小島,顯然是李秀樹為了提防敵人從水下侵入布下的機關。

  敵人防範如此嚴密,的確讓紀空手感到了一種心理上的可怕,這也使得他在思想上給自己敲響了警鐘。

  他在水中給龍賡作了一個向上竄的手勢,沿著橋樁緩緩地向上浮游,就在距水面不過數寸的空間裡,貼耳傾聽了一下水面上的動靜,這才慢慢地冒出水面來。

  廊橋的盡頭是一座水榭,沿水榭往上,便是一行直通島中的台階,掩於樹影之中,清風徐動,一片寧靜。

  紀空手並沒有在思想上有任何的鬆懈,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因為他心裡清楚,在靜默的背後,湧動的是無限的殺機。

  夜色一點一點地瀰漫空際,迷濛的月色下,山蜂依然嗡嗡前行,兩人藉著地勢的掩護,從台階兩邊的山石樹木間向島中跟進。

  台階直達一座幾重房樓的大院,進入院裡,守衛漸漸森嚴起來。每道建築之前都掛滿風燈,亮如白晝,紀空手與龍賡避過幾處暗崗暗哨,終於看到了那七八隻山蜂飛入了一座掩映於茶樹之中的閣樓。

  這座閣樓面積不大,卻精緻小巧,透過窗櫺,燈光滲出,將閣樓四周的環境映襯為一個明暗並存的世界,更將這暗黑的空間襯得十分詭異,如同鬼域一般。

  雖然相距還有十數丈,但在紀空手的心裡,已經感受到了那似有若無、無處不在的壓力。

  山蜂既然飛入閣樓,那麼證明了靈竹公主必在樓中,可是問題在於,這閣樓中除了靈竹公主之外,還有誰?

  未知的世界總是讓人感到新奇,在新奇之中必然覺得刺激,伴隨刺激而來的,卻只有殺機隱伏的危機。

  紀空手當然不會幼稚到真的相信閣樓裡會這般的寧靜,他的飛刀已然在手,握刀的手上滲出了一絲冷汗!他雖然不能覺察到敵人的確切位置,但卻可以感覺到敵人的氣機正一寸一寸地逼近,那種無形卻有質的殺氣猶如散漫於寒夜中的冰露般讓人情不自禁地心悸。

  他與龍賡對視了一眼,只見龍賡的臉上也是一片凝重,毫無疑問,龍賡必定也感覺到了這股氣機的威脅。

  “嗖……”紀空手腦中靈光一現,飛刀驀然出手。

  “唿啦……”一聲輕響,沿飛刀所向的空間,突然多出了十數支勁箭,勢頭之烈,端的驚人。

  紀空手與龍賡沒有一絲的猶豫,就在箭出的同時,他們至少發現了三處敵人的藏身所在。

  劍與人幾成一體,和著清風而出,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龍賡的身形快逾電芒,甚至趕到了清風的前端。

  “撲……撲……”寒芒一閃間,龍賡的手腕一振,連刺五劍,正好刺入五名敵人的咽喉!其出手之快,這五人中竟然沒有一人來得及做出反應。

  與此同時,紀空手撲向了另一處藏敵之所,拳芒暴出,無聲無息,卻控制了前方數丈範圍。當他的拳頭連中三名敵人的胸膛時,就如擊中麵團一般,發出一種近似於無的沉悶聲。

  當兩人完成出擊之時,幾乎用了同樣的時間,剛剛掩好身形,便聽到窗前閃出一道人影,低聲哼道:“誰!?”

  窗外除了風聲之外,並無人應答。

  那人遲疑了一下,“呼……”窗戶一張一合之下,一條人影如夜狼般竄出,竟然是那位“隻手擎天”!

  那隻鐵手在暗影中竟有光澤泛現,而他的臉上更透發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殺意。

  此人出現在臨月台,這就證明了紀空手判斷的準確。如果紀空手要想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將之刺殺,難度實在不小。不過,紀空手似乎沒有考慮這些,而是又從懷中取出了一把飛刀在手。

  “鐵手”顯得十分謹慎,當他沒有聽到窗外的回音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等他來到窗外,聞到風中挾帶的一絲血腥氣時,他已然感覺到了殺機的存在。

  然而他既沒有叫喊,也沒有退縮,而是等了半天,才踏步向前,這頓時令紀空手與龍賡都鬆了一口氣。

  這絕不是運氣使然,而是“鐵手”身分之高,乃是僅次於李秀樹之下的人物,虛榮心與自尊心使他不能喊,也不能退,而是必須向前。

  即使如此,“鐵手”也顯得非常機警,絕不冒進,一步一步地向紀空手藏身的一棵大樹逼來。

  就在這時,從小島外的遠處突然響起了一片隱隱約約的人聲,雖然聽不清晰,但四周的火光卻映紅了半空。

  紀空手心中一喜,知道這是夜郎王與陳平按照原定計劃採取公然闖入的方式,以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便於紀空手與龍賡能夠更好地行動。時機拿捏之妙,恰到好處,這怎不讓紀空手感到心喜?

  “鐵手”又怎知其中的奧妙?本來疑心極重的他,禁不住停下腳步,怔了一怔。

  一怔的時間,極短極短,也就是將流暢的意識頓了一頓的功夫。

  然而,就在這一怔間,“鐵手”似乎驚覺到了什麼。

  ——在他左手方的茶樹間,一道寒芒破影而出,無聲無息,猶如疾進中的鬼魅。

  “鐵手”想也沒想,就將鐵手迎空振出,同時身形只進不退,連沖數步。

  寒芒是劍鋒的一點,帶出的氣勢猶如烈馬,樹葉齊刷刷地斷裂,卻沒有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劍與鐵手根本就沒有接觸,龍賡的意圖,本就不是為了攻擊而攻擊,他的出手是另有深意。

  劍從鐵手邊堪堪掠過,氣流竄動間,龍賡的身形一閃而滅,又竄入一片茶樹中間。

  “鐵手”不由愕然,剛剛縮回揚在虛空中的鐵手,自己的背部竟然被一股平空而生的刀風緊罩其中。

  這無疑是決定紀空手與龍賡此行是否成功的一招,是以紀空手出刀之際,不遺餘力,一刀破空,誓不回頭。

  “鐵手”眉鋒一跳,心中大驚,紀空手殺出的這一刀其勢之烈,角度之精,猶如夢幻般的神來之筆。

  “鐵手”雖然看不到背後的動靜,卻對這種刀勢似曾相識。當這一刀擠入自己身體七尺之內時,他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所要面對的敵人竟是紀空手!

  他的心里頓時漫湧出一股巨大的恐懼,想喊,卻已喊不出,因為刀勢中帶來的壓力足以讓人窒息。

  他十分清楚自己絕不會是紀空手的對手,而且在紀空手的一邊,還有那名劍術奇高的劍客。然而,他的心裡並不甘心束手待斃,而是心存僥倖,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出擊。

  “呼……”鐵手如風輪般甩出,一振之下,猶如蓮花綻放,在虛空之中幻生千萬寒光,直迎向紀空手的飛刀。

  他這形如格擋式的出擊,還有一層用意,就是希望鬧出一點動靜,以驚起閣樓中人的注意。

  “砰……”紀空手看出了“鐵手”的意圖,絕對不會讓他創造出這種機會。就在刀勢最烈的時候,他的飛刀偏出,趁著側身的機會,陡然出腳。

  腳的力道不大,卻突然,就像是平空而生的利箭,踢向了“鐵手”的腰間。

  “鐵手”要想避讓時,已是不及,悶哼一聲,已然倒退。他退的是那般無奈,竟忘了在他退卻的方向,有一叢茶樹,而在茶樹的暗影裡,還有一股凜凜的劍鋒。

  這不能怪他,因為他沒有絲毫的喘息之機,整個人的意識都圍繞著紀空手那飄忽不定的刀芒而轉動,使得他在一剎那間竟然忘記了身後還有強攻守候。

  美麗而躍動的弧線閃沒虛空,如詩一般的意境展露於這夜空之中……

  這一刀劃出虛空,的確很美,彷彿在紀空手的手中,拿的不是刀,而是畫師手中的筆,平平淡淡地畫出了一種美的極致。

  “鐵手”眼中綻射出一道光芒,臉上盡是驚奇之色,他顯然沒有料到這一刀是足以致命的,整個人彷彿浸入了刀中所闡釋的意境之中。

  他沒有任何格擋的動作,只是再退了一步,心中期待著這一刀中最美時刻的到來。

  然而,他卻沒有看到這一刻的到來,在無聲無息中,他感到身後突然有一道暗流湧動,以無比精確的角度,直透入他的心裡。

  是劍,來自於龍賡手中的一把劍。當這一劍刺入虛空時,其意境同樣很美,可惜“鐵手”卻無法看到,永遠無法看到。

  “鐵手”緩緩地倒下了,倒下的時候,兩眼依然睜得很大,瞳孔中似乎依然在期待著什麼。

  他至死也沒有明白,無論是刀,還是劍,它們最美的時刻,總是在終結的那一瞬間。熱血如珠玉般散漫空中,猶如歡慶之夜半空中的禮花般燦爛……

  “鐵手”倒下的時候,他甚至來不及驚訝,而真正感到吃驚的人,居然是紀空手!

  因為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以“鐵手”的武功,竟然在自己與龍賡的夾擊之下幾無還手之力。

  這的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鐵手”曾經與紀空手有過交手,在紀空手的印像中,此人單打獨鬥,也許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若是真正的擊敗他,恐怕不費點精神也難以辦到。

  難道說自己一旦與龍賡聯手,彼此之間就能相得益彰,發揮出不可估量的威力?

  紀空手帶著這種疑惑,望向龍賡,然後彼此間都流露出心領神會的笑意。

  然而在紀空手的心裡,並沒有感到有任何的輕鬆,雖說剛才的交手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但以李秀樹的功力,只怕還是難於逃過他的耳目。既然如此,何以這閣樓中依然能夠保持寧靜?

  這令紀空手心生懸疑,同時更不敢有半點大意。他與李秀樹只不過有一面之緣,但在一系列的事件中,他已領教了不少李秀樹的厲害之處,面對這樣的強敵,不容他有任何的疏忽。

  沒有繼續遲疑下去,作了一個手勢,示意龍賡多加小心,同時躡著腳步向閣樓逼近。

  站到閣樓之外,紀空手的心裡忽然生起了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竟然感應到閣樓中只有一個人的氣息。

  只有一個人,是誰?為什麼只有一個人?這令紀空手大惑不解。

  不過對他來說,他遇上這種事情,通常就只用一種辦法,那就是推開門看,而不會去胡思亂想。因為他始終認為,人的思想是考慮有一些價值的事情的,而不必浪費在這種馬上便可以看到的事情之中。

  “吱吖……”門果然開了,卻不是紀空手用手推開的,也不是龍賡用劍抵開的,而是有人從門里拉開的。

  門分兩扇,站在門裡的人竟然是靈竹公主!她的臉上毫無表情,目光無神,似乎有幾分冷漠。

  “你們終於來了。”靈竹公主淡淡而道,好像她事先預料到了紀空手會找到這裡一般。

  “你果然在這裡!”紀空手的神情放鬆了不少。能夠看到靈竹公主平安無事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紀空手便感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本公主一直就在這裡,這裡既是本公主所選的寢地,本公主不在這裡,還會在哪裡?”靈竹公主淡淡一笑,彷若無事般道。

  紀空手的眼中暴出一道厲芒,直直地盯在靈竹公主的臉上,冷冷地道:“你如果覺得這是一場好玩的遊戲,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你可知道,為了你失踪的事情,你的父王此刻正率兵三萬,駐於夜郎國界,一場大戰就要因你而起。”

  他看著靈竹公主漸漸低下了頭去,頓了頓道:“戰爭是殘酷的,一戰下來,白骨累累;一人戰亡,殃及全家。若是因你之故而傷亡千人,就將有數万人因你的這個遊戲而痛苦一生。你於心何忍?”

  靈竹公主的俏臉一紅,顯然心有觸動,低語道:“本公主也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年父王承諾高麗親王,答應為他做成一樁大事,事隔多年,他既尋上門來,本公主為了兌現父王當年的承諾,當然只有出手相助。”

  “你說得不錯,一諾千金,重情重義,本是做人的本分,但是為了取信一人而損害到千萬人的利益,這不是誠 信,而是傷天害理!”紀空手緩緩而道:“李秀樹的用心之深,手段之毒,遠非你這樣的小姑娘所能了解的,如果夜郎、漏臥真的因你而發生戰爭,那麼你將因你的無知成為漏臥的千古罪人!”

  靈竹公主抬起頭來,故意挺了挺胸脯道:“本公主不是小姑娘,用不著你來對我說三道四!”

  紀空手瞄了一眼她胸前高挺的部位,微微一笑道:“你既然明白其間的利害關係,那是再好不過了,我也懶得多費口舌。我只想問你,李秀樹他們現在哪裡? ”

  這才是紀空手關心的話題,然而紀空手知道靈竹公主的個性乖張,性格倔強,倘若一上來就提起這個話題,她未必就肯一一作答。而此刻靈竹公主的嘴上雖硬,可心裡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一時任性造成的惡果,已有補救之心,是以他才出口相詢。

  果不其然,靈竹公主遲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其實就在你們到來之前,他們還在這裡,等到他發現來人是你們時,已經知道形跡敗露,所以當機立斷,搶在你們進來之前就走了。”

  “走了?去了哪裡?”紀空手心中一驚,問道。

  “當然是離開了臨月台,至於去了哪裡,本公主就不得而知了。”靈竹公主道。

  紀空手緊緊地盯著她略帶紅暈的俏臉,搖了搖頭道:“你在說謊!”

  “放肆!”靈竹公主的眉頭一皺,臉上頓有怒意:“你既不信,無須再問,就算問了,本公主也再不作答!”

  紀空手吐了吐舌頭道:“你又何必生氣呢?我說此話,必有原因。你說李秀樹他們已經離開了臨月台,可我們明明人在外面,怎麼就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呢?難道說我們的眼睛都已瞎了?”

  他說出這話來,靈竹公主果然氣鼓鼓地別過臉去,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正當紀空手無計可施之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竟是夜郎王與陳平率人闖了進來,在他們的身後,娜丹也跟隨而來。

  靈竹公主見了娜丹,好生親熱,兩人嘰嘰喳喳地說了好一陣子,卻聽紀空手道:“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靈竹公主怔了一怔,瞪他一眼。娜丹問明原由,紅著臉在靈竹公主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靈竹公主臉上好生詫異,目光中似有一絲幽怨,冷冷而道:“李秀樹早在你們進入臨月台前,就派人挖了一條通往島外的暗道,那裡藏了幾條小舟,不經廊橋,他們就可出島而去。”

  紀空手心中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與李秀樹每次交鋒,竟然都落入下風。對於這一點,他本該事先想到,畢竟北域龜宗與東海忍道都擅長土木機關,挖掘地道最是內行。

  在靈竹公主的引領下,果然在一面牆下發現了一條可容雙人並行的地道,龍賡正要跳入,卻被紀空手一把攔住。

  “此時再追,已經遲了,而且李秀樹顯然並不懼怕我們追擊,否則他也就不會留下靈竹公主了。”紀空手非常冷靜地道。

  龍賡一怔之下,頓時會意。以李秀樹的行事作風,他若真怕人發現地道,肯定會殺人滅口,所以他留下靈竹公主的原因,一來是不怕有人追擊,二來靈竹公主既然性命無憂,他算定紀空手等人自然不會窮追猛打。當務之急,是要將靈竹公主送回漏臥,以消彌即將爆發的戰爭。

  紀空手沉吟良久,突然低呼了一聲:“李秀樹果然是李秀樹,行事簡直滴水不漏。”

  眾人無不將目光注視在他的身上,搞不懂他何以會發出這番感慨。

  紀空手道:“既然靈竹公主安然無恙而回,那麼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會是什麼?”

  陳平道:“此時距子時尚有幾個時辰,如果我們即刻啟程,快馬加鞭,可以在子時之前趕到邊疆,將靈竹公主交到漏臥王手中。”

  紀空手點點頭道:“此事如此緊急,當然不容出半點紕漏,所以我們通常只能派出大批高手加以護送,但這樣一來,又勢必造成整個通吃館內兵力空虛。”

  陳平恍然大悟道:“然後李秀樹就會趁這個大好時機,開始對房衛與習泗下手。”

  “不僅如此,為了掩人耳目,他也肯定會對卞白下手,造成一種假象。這樣一來,他們便可順利完成此行的最終目的了。”紀空手斷然道。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夜郎王情急之下道。

  “大王不必操心,此事交給我辦就成了。”紀空手微一沉吟,已然胸有成竹。

  當下紀空手與龍賡、陳平站到一邊,開始商議起行動的方案,而夜郎王與刀蒼城守出了臨月台,準備了一百匹快馬守候城門外,只等紀空手他們商量妥當,即刻啟程,趕往漏臥邊境。

  “李秀樹絕對想不到我們會識穿他玩的把戲,所以這一次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紀空手的眉間已隱生殺機,他已經非常清晰地意識到,李秀樹這幫人的活動能量之大,非同小可,已經成為了他們完成計劃的絆腳石,如果不能加以剷除,必生無窮後患。

  龍賡的眼睛一亮道:“我們雖然人數不少,卻缺乏那種對成敗起到決定性因素的高手,如果我與你都護送靈竹公主前往漏臥邊境,只怕難以顧及到這裡,勢必不能對李秀樹構成致命的威脅,除非……”

  他顯然已經猜測到紀空手心中所想,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紀空手道:“護送靈竹公主一事,的確重要,但李秀樹既然決定對房衛與習泗下手,就不會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上面,所以護送公主一事,反而變得安全。以夜郎王身邊的高手,再加上刀蒼手下選派一幫精銳,已足夠完成任務。”

  “你的意思是說,由大王親自護送靈竹公主前往?”陳平一怔道。

  “這看似有些風險,其實非常安全。一來夜郎王已在邊境駐有重兵,以應不測之變,在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漏臥王絕不敢輕舉妄動,公然出兵一戰;二來靈竹公主既然回到漏臥,漏臥王便出師無名,假若硬要出兵一戰,士氣不振,難有作為;三來漏臥王此次出兵,肯定與李秀樹的鼓動大有關係,靈竹公主既然由我們送回,他肯定會有所聯想,算到李秀樹這邊大勢已去。有了這三點,再加上夜郎王親臨,給他一個台階下,漏臥王又何樂而不為呢?”紀空手說出了他的推斷。

  “那我們事不宜遲,即刻去辦。”陳平看看天色,心裡有些急了。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話雖如此說,但我們卻不能如此做,至少要像李秀樹所期望的那樣,精英盡出,護送靈竹公主回國。惟有如此,他才相信我們在通吃館內的實力空虛,方敢放手一搏。”

  龍賡笑道:“然而我們大張旗鼓地出了城後,便悄悄地給他殺一個回馬槍!”

  “不僅如此。”紀空手望向陳平道:“在通吃館內,對房衛、習泗、卞白三個點上的布防,表面上是一視同仁,分出同等的兵力佈置守衛,但我們的重點卻在房衛身上,只要房衛無事,就無礙於我們大計的實施。至於習泗、卞白,生死由命,也就隨他們去吧。”

  三人哈哈一笑,一個圍殺李秀樹的殺局就在這一笑中醞釀而成。

  這三大棋王中,卞白乃韓信的人,紀空手不看重他尚且有理可尋,而習泗來自於項羽,房衛來自於劉邦,無論項羽、劉邦,都與紀空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以紀空手會輕習泗而重房衛,生怕房衛受到別人的攻擊呢?這其中難道另有圖謀?

  紀空手的這一著棋的確讓人匪夷所思,以李秀樹的才智,也絕對想不到紀空手會有這樣的打算。所以當紀空手與李秀樹再一次正面交鋒的時候,從一開始,李秀樹似乎就在算計中落了下風。

  他還能扳回來嗎?這沒有人知道,世事如棋,當棋子還沒有落到盤上的一剎那,誰又能推算出這是一著妙手,還是一著臭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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