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41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29
第十二卷第十章附骨之蛆
  呂雉的話讓紀空手心生一種激情的湧動,似乎沒有想到,身為聽香榭閥主的她,竟然會對自己流露真情,雖然他們是以一種無奈的方式結合在了一起,但紀空手卻從呂雉的話裡沒有聽到一絲的怨意,反而似有無盡的歡喜。

  “這麼說來,你豈非今生今世都要跟定我了?”紀空手的嘴唇輕貼在呂雉的耳珠之上,悄然而道。

  呂雉嗔了他一眼,滿臉飛紅道:“莫非你不情願?”

  紀空手笑道:“擁坐美人在懷,乃是大丈夫平生最得意之事,我又怎會不情願呢?何況在我懷中所坐的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名動天下的聽香榭閥主,這雖非危言聳聽,也足以駭人聽聞!”

  呂雉輕打了他一下,俏臉緊貼在他厚實的胸前道:“在你看來,我這聽香榭閥主,比及紅顏,比及虞姬,是否遜色了不少?”

  紀空手微微而笑道:“這要看你指的是哪一方面了?”

  呂雉的俏臉更紅,嬌嗔道:“你就會欺負人家!”

  紀空手哈哈一笑道:“你與她們不分上下,各有各的好,在我的心中,你們都同樣的重要,如果非要在你們之間分出一個高下來,那麼只有在這件事情上,你還有所欠缺!”

  看到紀空手說得一本正經,呂雉抬起頭來,一臉關切道:“在哪件事情上?”

  紀空手嘻嘻笑道:“就是這件事情!

  他沒有說出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但他的手已經說明了問題,在紀空手那雙大手的侵襲之下,呂雉禁不住發出一陣誘人的嬌吟,面對玉體橫陳的佳人,紀空手展開溫情的攻勢。

  當呂雉感到紀空手火熱的嘴唇印到自己嬌嫩的胸脯時,她發出了一聲輕哼,嬌軀輕顫,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從心頭而生,她從紀空手那狂暴而不失溫情的動作之中,深深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真誠。

  沒有一個女人會不為愛人對自己的真誠而感到驕傲,呂雉也不例外,她完全放棄了女兒家固有的矜持,滿心歡喜地捧住紀空手的頭,讓他的嘴唇吻在自己的胴體之上,自上而下的遊走。

  那種溫熱酥麻的感覺,就像一串串電流沖擊著呂雉的全身,給他帶來無盡的快樂,當紀空手用老到而激情的方式一點一點地將呂雉的情慾挑動至高xdx潮時,呂雉的玉腿在開合之間如一把剪刀輕輕地纏在了紀空手的腰腹之間。

  在不經意之間,當紀空手灼熱的目光抬頭而望時,正與呂雉那流光顧盼的眼神交匯,呂雉羞得臉上飛出兩央火燒雲,“唔——”了一聲,抬起玉手,竟欲將紀空手的眼睛遮擋。

  “你既然已是我的人了,又何必如此羞澀,須知這是人倫之道,但凡男女,發乎於情,就無須止乎於禮,一切自然就好!”紀空手輕輕地推開她的柔荑,理直氣壯道。

  “你道誰都像你這樣厚臉皮!”呂雉白了他一眼道。

  紀空手嘻嘻一笑道:“我哪是什麼厚臉皮,根本就是沒臉皮,只要能擁佳人入懷,我還管它臉皮不臉皮!”

  呂雉伸入兩根纖纖玉指,擋在他的嘴唇之上,柔聲道:“在人家的心中,一直以為你紀大公子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做起這種事來卻是一個潑皮無賴!”

  紀空手輕咬了一下她的玉指,嘻嘻一笑道:“我本就是一個無賴,又何必去裝作什麼君子,在這個世道上,做君子實在太累,哪裡有我做個無賴這麼逍遙自在!”

  呂雉一臉肅然道:“你雖然口口聲聲自稱自己是一個無賴,但在我的眼中,你遠比君子可愛,因為你就算是一個無賴,也是一個有正義感的無賴,敢於擔負起責任的無賴,像你這種無賴,比及這芸芸眾生中的謙謙君子,已有云泥之別!”

  說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湊過螓首,深深地在紀空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美目中流露出一股近乎迷戀的深情,直到這時,紀空手才知道呂雉對自己的感情已是出自一片真心,更為美人那濃濃的愛意所迷醉。

  他不再猶豫,終於翻上佳人那柔滑的玉體,進入到那片他曾經開發的濕地……

  情熱之中,呂雉突然感到紀空手那身下的巨物似有一絲疲軟,正當她心中莫名之時,卻聽到一個如蚊蚋般的聲音鑽入自己的耳裡:“上面有人正在偷聽!”

  呂雉心中一驚,滿帶疑惑地靜下心來,屏氣傾聽,果然在頭頂之上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呼吸,這呼吸中帶著一陣急促,顯然偷聽者已經動情。

  紀空手以束氣凝聲的方式道:“如果我們要想離開這地牢,現在就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你只要照著我的吩咐去做,就不愁敵人不墜入我的圈套之中!”

  他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計劃告訴給呂雉,呂雉依舊在低哼輕吟著,卻已將紀空手的計劃毫無遺漏地記在腦海之中。

  當一切激情歸於沉寂之後,此時的呂雉整個嬌軀近乎軟癱下來,只有那對混圓高挺的乳峰顫顫巍巍,隨著呼吸在急驟地起伏,那張鮮紅的小嘴不住張合,吐氣如蘭,那迷離的星眸如雨如絲,潮紅的粉頰就像是熟透的櫻桃,那般的撩人,那般的可愛。

  良久之後,呂雉才輕吐一口氣道:“這真是要命啊!我覺得全身發軟,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

  紀空手奇道:“這可不像是從聽香榭閥主口中說出的話,你能位列於五閥之中,武功修為縱算不能驚世駭俗,也不至於如此不濟!”

  呂雉輕嘆道:“愛郎有所不知,我聽香榭雖然以用毒聞名,但對於武功一道,也有其獨特之處,這天外聽香看似是一種毒藥的名字,其實它是一種與問天樓的'有容乃大'、入世閣的'百無一忌'、知音亭的'無妄咒',以及流雲齋的'流雲真氣'並稱為當世五大奇功,煉到極致處,就算是與絕世高手一戰,也未必就落下風,然而,它最大的弊病就是惟有處子之身方可修煉,一旦被人破去處子元陰,那麼不管你修煉到第幾層,你都和常人無異!”

  紀空手驚道:“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死定了,我雖然功力未失,然而穴道受制,此時也只有任人擺佈的份!”

  呂雉苦笑道:“也許我們只有照著呂翥的話去做,才能活命,因為我實在太了解她了,她是一個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女人!”

  紀空手道:“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交出'附骨之蛆'的解毒方法,我們或許還有一線生 機?”

  呂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紀空手問道:“這'附骨之蛆'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毒物,何以呂翥對它這般看重?”

  呂雉緩緩而道:“你可曾聽說苗疆的'蠱' ,這種'蠱'一旦種入人的體內,就如生根發芽一般難以消除,當種蠱者以一種獨特的方式驅動蠱蟲,那麼受蠱者就將生不如死,惟有任他擺佈,還有一種更高明的種蠱方式,甚至可以操縱人的意識和思維!”

  “這豈不是很可怕?”紀空手悚然心驚道。

  呂雉淡淡而道:“而附骨之蛆就是類似於這種蠱,卻又遠比這種蠱可怕,當它進入到了人的體內之後,不僅可以操縱人的意識和思維,而且可以磨滅人的意志和尊嚴。只是培植這種附骨之蛆不僅艱難,而且煞費苦心,也難以有很高的成活率,所以在我們聽香榭中,將它看得彌足珍貴,當年為了爭霸天下,我曾經在江淮七幫每個首領身上都種下了這種毒物!”

  紀空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一夜我夜探小樓之時,呂雉就事先設好了一個殺局在等著我,原來竟是樊噲在暗中通風報信!”

  呂雉道:“我之所以在江淮七幫的頭領身上種下附骨之蛆,是因為這江淮七幫中的高手雖然不多,但他們子弟遍及天下,混雜於三教九流之中,能量之大,絕非是你我可以想像的,劉邦當年能夠以十萬大軍搶在項羽數十萬大軍之前進入關中,江淮七幫功不可沒,一旦漢軍東征,他們的作用自然就顯現出來。”

  紀空手道:“怪不得呂翥要得到這附骨之蛆的解毒方法,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操縱江淮七幫,而江淮七幫又是漢軍的根本,操縱了江淮七幫無疑就是操縱了數十萬大漢軍隊!”

  “對!”呂雉道:“如果再把你煉製成可供她操縱的木偶,那麼她就可以藏身幕後,去爭霸天下!”

  “想不到她竟是一個如此富有野心的女人!紀空手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那這麼說來,我們豈非是別無選擇了?”

  呂雉微微一笑,突然壓低聲音道:“也許我不交出這附骨之蛆的解毒方法,一樣可以離開這地牢,你可知道這地牢是由誰來設計的嗎?”

  紀空手的臉上帶出一絲欣喜道:“難道是你?”

  “不錯!正是小女子!”呂雉的鼻子皺了一皺,俏皮道。

  紀空手跳將起來道:“既然如此,你還不快點說出這逃生之法,呆在這地牢之中,早晚會把我憋死。”

  呂雉蜷曲著身子,倚在牆壁之上,緩緩而道:“這地牢的設計原理是根據陰陽五行而定,按照正常的排序,五行為金、木、水、火、土,而我所用的排序是土、火、水、木、金,這種排序的方式在陰陽家的眼中叫做'倒五行',而這個地牢就是按照倒五行的原理設計的,你只要測算出此時你所面對的方位,找出'木'之所在,那麼,我們就可以脫困而去!”

  紀空手聽得頭都大了,叫了起來:“這也未免太玄奧了,對於我這個無賴來說,哪裡懂得這般高深的學問。”

  呂雉莞爾一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你不肯學罷了,你現在站起來,照著我說的話去做就行了。”

  紀空手站將起來,道:“那麼就請閥主下令吧!”

  呂雉一掩小嘴,笑道:“你現在正對的方向乃是火之所在,左腳踏出,右腳微傾,向左劃出一小段半弧,然後向前直走,觸摸到石壁之時,那就是'木'之所在!你只需要用常人所擁有的力量,猛然撞擊,就可將它推出一條縫隙,縫隙之中有一個機括按扭,你只要按動它,就會出現一條通往外界的地道! ”

  紀空手聞言之下,剛要踏步而前,陡聽得頭頂上一聲嬌叱,那天窗上方的一塊石壁緩緩而動,一條人影如鬼魅般飄進地牢,正擋在紀空手的身前,透過地牢暗黑的光線,紀空手一眼就認出,人正是呂翥。

  “我早就算定你們不會甘心受我要挾,所以我並未遠去,又迴轉過來,若非如此,我也不能發現你們的伎倆。”呂翥冷然而道。

  紀空手臉色一變,驚道:“難道你真的不顧你和呂雉的姐妹之情,一定要將她趕盡殺絕嗎?”

  呂翥冷哼一聲道:“我的眼裡已經沒有姐妹,只有這個天下,誰要阻擋我奪取這個天下,誰就是我的敵人,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紀空手道:“這豈非太過無情,如此做人,真正是無趣之極,簡直與豬狗無異!”

  呂翥的臉色陡然一沉,彷彿罩了一層嚴霜,道:“你敢罵我?”

  紀空手淡淡一笑道:“你既已算定我已是要死之人,還有什麼是我不敢的,無非就是一死,難道我還會怕了你?”

  面對紀空手夷然不懼的言辭,呂翥氣極而笑,緩緩地抬起手來,手在虛空之中劃出一道曼妙的弧線,拍在紀空手頭頂,但又突然停住。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找到劉邦的替身,一樣可以去問鼎天下!”呂翥冷然道。

  紀空手顯得十分的平靜,感受著頭頂上那手中發出的殺氣,一臉無畏道:“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不過,不是今生,而是來世。”

  此話一出,紀空手的身形陡然起動,以電芒之勢繞轉至呂翥的身後,而與此同時,呂雉那曼妙的玉體也從地上彈射而起,兩人一前一後,正好對呂翥形成了一個十分完美的夾擊之勢。

  這足以讓呂翥為之色變,倏然心驚。

  △△△△△△△△△

  靜!實在是靜!

  剎那之間,這地牢猶如鬼域,靜得落針可聞!

  呂翥此時心中彷如翻起滔天巨浪,那種駭意,那種恐慌已經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她的眼睛彷彿看見了這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原本俏麗的臉上,早已扭曲變形,活似女鬼般恐怖!

  “你……你……”呂翥驚叫了一聲,戛然停住,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冷靜,惟有如此,她或許還可以挽回這局勢。

  “我什麼?”紀空手在她的背後“哧”地一笑道:“你應該把這句話說完,否則以我愚鈍的思維是很難理解你話中的意思,不過,從你的表情來看,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問的問題就是明明兩個武功盡失的人,何以在眨眼之間便成了你強勁的敵人。”

  呂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是的!你的確很了解我,其實剛才真正應該和你共享床第之樂的人不應是她,而應該是我,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呂雉“啐”了她一口,滿臉飛紅。

  紀空手笑了起來道:“我其實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的確有那種動情的感覺,就像是一條發情的公狗看見了一條發情的母狗一樣,它甚至不需要任何感情的基礎,隨時可做,就像是在發洩心中的獸慾,不過,理智卻告訴我,我是人,而不是真的一條公狗,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擁有與它相同的東西和本領,但我只與我所愛的人來共享這魚水之歡,而不是像你這樣的母狗!”

  呂翥沒有回頭,但她的聲音之冷,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道: “罵得好!”

  “我絕不是罵你!”紀空手冷然而道:“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你不僅是一條發情的母狗,而且是一條瘋狂的母狗,你所做的一切,包括你的思想,無一不是十分的瘋狂和危險,像你這樣無情之人,你也許只有暴屍荒野一條下場!”

  呂翥的牙齒咬得“嘎嘎”直響,道:“你罵得的確痛快,我只 恨自己剛才在小樓之中為什麼不將你碎屍萬斷,將你的肉丟去餵狗!”

  “你沒有這個機會了!”紀空手淡淡一笑道:“你只要不笨,就應該看出此時此刻你的處境!”

  “既然你這麼自信,料定我必死,那麼在我臨死之前,我是否可以向你提出幾個問題?”呂翥的臉上露出一絲沮喪之色,似乎接受了眼前的命運。

  “當然可以!”紀空手笑了笑道:“我始終覺得死本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如果讓一個人糊里糊塗的死,那實在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情,我雖然是一個無賴,也會覺得於心不忍。”

  呂翥緩緩地平息了一下自己躁動的情緒,然後抬起頭來,盯向呂雉道:“我第一個問題不是問你,而是問她!因為我很想知道一個因修煉'天外聽香'而被破去了處子之身,怎麼還能保持武功不失?這簡直讓人不可思議,除非是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做過那種事情!”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你還得問他,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呂雉的俏臉一紅,緩緩地低下了頭,看著呂翥狼狽不堪的樣子,她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

  紀空手沉吟半晌,這才緩緩而道:“這也許就是天意,她的武功之所以能夠不失,我想和我體內的某種異力有關,我至今也搞不清楚這股異力來自於何處,但正是這股異力,使我成就為一名高手,站在了當世江湖的最峰端。”

  呂翥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接受了紀空手的這種解釋,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之後,道:“這麼說來,你受了紅粉佳人之毒、背上的幾處大穴也被重手法點擊,卻能安然無恙,這也全拜你身上的這股異力所賜? ”

  “不錯!”紀空手淡淡而道:“這股異力與人體所修煉的真氣有著實質性的不同,所以用對付常人所用的毒和點穴手法,只能對我起到暫時的效用,卻不能持久,你真正的機會就只有在小樓之中!”

  呂翥的臉色變了一變,心中想必已是十分的懊悔,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紀空手身上會有這種異力,這莫非就是天意?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的發生都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的,也無法用任何的理由來解釋它的存在,正因如此,所以人們總是將它歸之於天意,就彷佛在這天地之間,冥冥中有一雙大手在左右著人的命運,這豈非正是人類的可悲之處。

  當呂翥緩緩地轉過頭來,用一種冰寒的眼芒射向紀空手時,紀空手的臉上依然是那麼的平靜,淡淡而道:“我只是一個無賴,自小生長於市井之中,我所關心的只是一日三餐的飢飽,四季的冷暖,對於天下是由男人統治,還是由女人來統治,這樣沉重的話題其實並不是我所關心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能對得住這天下的百姓,誰坐這個天下都無可厚非!所以,你本沒有錯,你錯就錯在不擇手段地去爭霸天下,甚至連自己的胞妹也不放過,這般的無情和禽獸又有何異?”

  紀空手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過去,冷冷而道:“當年在大王莊一役,我最好的一個朋友曾經在我的背上刺出了令我痛心的一劍,這一劍是誰刺出我都不會傷心,惟有是他才會讓我銘記一生一世,因為我把他當作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甚至超過了相信我自己,像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背叛了我,那麼他注定是我今生最大的一個敵人,不管他做出了什麼事情,都不可能再贏得我的原諒!”

  他的目光冷冷地望向呂翥道:“而你對呂雉所做出的事情和此人又有何異,所以,即使你是呂雉的胞姐,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已經不值得我去同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37
第十二卷第十一章鎮閥神功
  紀空手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手腕一抖,渾身的骨節為之震響,殺氣已然貫出眉間。

  “你真的要我死?”呂翥笑了笑道,她的臉上顯得非常平靜,絲毫沒有一點人之將死的悲狀。

  “這無庸置疑!”紀空手斷然道。

  “只怕未必!”當呂翥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她的整個人突然向後飛退;當她說出第二個字的時候,她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段紅綢,如游龍般在虛空中漫舞;當她說出第三個字時,那紅綢已如一條長蛇緊緊地纏上呂雉的頸項……這句話說完,她已經不再是將死之人,角色在剎那間互換,她又找回了她剛才的那種張狂之色,這只因為她的手中已經多出了呂雉這樣一個人質。

  這一切快如電閃,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就像是一個設計好的程序,快而不亂,一環緊扣一環,根本不容對手有任何的反應,即使連紀空手和呂雉這樣的高手,也無法躲過呂翥精密的算計。

  她能如此輕易的得手,只因為她和呂雉是同胞姐妹,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呂雉的人就是她了,所以,她非常清楚呂雉的軟弱,而這就是呂雉過於看重親情,眼見自己的胞姐就要死在自己愛人的手中,她的心境絕對不會平靜。

  算準了這一點,呂翥心裡明白,這才是她絕處逢生的機會。

  她沒有辜負這個機會,所以,她又重新把握住了自己的命運。

  “我說過你殺不了我的!”呂翥近乎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紀空手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隻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這種失算自他踏入江湖以來極為罕見,而偏偏卻讓他和呂雉遇上了。

  “如果你認為用呂雉就可以要挾於我,那你就錯了!”紀空手一臉肅然,冷然而道:“畢竟我和她相識未久,她還不值得我去為她放棄做人的原則!”

  他此話一出,呂雉的臉色一變,霍然抬頭,整個人幾欲悲痛欲絕,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紀空手居然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

  “我絕不相信你會這麼無情!”呂翥深深地看了紀空手一眼,道:“如果她真的不能要挾於你,那麼她的死也就不足惜了!”

  她緊握紅綢的手緩緩地向兩邊拉動,力道也為之增大,呂雉的臉被紅綢勒得通紅,呼吸顯得非常急促,幾欲窒息一般。

  “且慢!”紀空手再也無法視若無睹,斷然喝道:“你贏了,我承認自己無法做到無情。”

  呂翥得意地笑了起來,笑得忘乎所以,笑得異常張狂,這只因為她深知人性的弱點。

  面對呂翥如此囂張的樣子,紀空手惟有苦笑,他可以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他當然做不到看著所愛的女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有的時候,他真的恨自己做不到真正的無情。

  他用一種深情的目光緩緩地盯注在呂雉的臉上,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想告訴你,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一起,我絕不後悔!”

  呂雉的眼眸中閃出一種喜悅的神情,點了點頭道:“我也一樣,可惜的是我們還死不了!”

  她的這句話說完,這地牢之中驀起一道狂風,這風竟然來自於纏繞在其頸項的紅綢,她的整個人陡然旋轉起來,就像是一架迎風的風車。

  這風中所帶出的殺機,猶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那張狂的殺意充斥了地牢的整個空間,所帶來的壓力足以讓每一個人為之窒息。

  “天外聽香!”呂翥驚叫一聲,整張臉變得煞白,她實在沒有想到,破去了處子之身的呂雉不僅武功未失,反而煉成了這聽香榭的鎮閥神功。

  她的心陡然下沉,彷彿落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一股深深的絕望湧上了她的心頭,恐懼如潮水漫捲至她的全身。

  就連紀空手也被勁風逼到牆角,目睹著這驚人的一幕,心中也驚駭不已。

  “轟……”

  一聲爆響炸起,震得這地牢抖動不已,氣旋飛旋間,那一條紅綢裂成碎片,如同秋天的紅葉飄落,撒滿一地。

  而呂翥的人被勁風席捲,直撞向那厚實的石壁……

  “蓬……”

  那石壁之上頓時濺滿了一片紅白相間的穢物,紅的是血,白的是腦漿,繪製成一幅淒美的圖案,留在那石壁之上,顯得異常殘忍而恐怖。

  當這一切漸漸消寂,紀空手的眼中閃現出一絲迷惑,似乎不敢相信,這是呂雉的出手,他卻不知當一個女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段感情之中時,這個女人隨時可以為她所愛的人付出一切,包括她的思想,她的觀念。

  △△△△△△△△△

  當呂雉穿上呂翥的衣裳與紀空手跳出地牢之時,他們面對的是一條狹長的地道,燭火搖曳間,暗影晃動,顯得靜寂無邊,但紀空手已經感覺到了湧動在這地道之中的殺氣。

  他一步步地向前趨進,展開靈覺,去感應這暗黑之中的危機,未行七步,他的身形如旋風般旋轉而起,一聲輕嘯,手掌如鋒刃般穿越虛空,向一團暗影擊拍而去。

  那團暗影裡竟然發出兩聲低低的驚呼,暗影乍分,卻是兩名劍手,他們無疑是呂翥的死黨,剛才地牢中發出偌大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他們的警覺,可是當他們看到紀空手之時,臉上依然出現了一股驚異和震憾。

  這兩人當然都是高手,絕不會就這樣束手待斃,雖然他們深切地感受到紀空手這掌中所逼射而出的凌厲殺氣,和那種幾乎讓他們窒息的層層壓力,但是,這依然摧毀不了他們的自信。

  然而,這種自信並沒有維繫多長的時間,就在他們準備出劍時,這地道中的形勢似乎陡然起了變化。

  這變化來自於紀空手的掌,他的掌斜出之時,五指分開,勁氣從指尖飆射而出,猶如那滿天飛灑的劍雨,那驚人的指力如水銀瀉地般漫入虛空,將這段空間裡所有的空氣完全絞裂至無形,這漫漫空中所剩下的只有那濃重的殺機和壓力。

  他們絕對想不到一個穴道受制、身中奇毒的人居然還能有如此可怕的功力,這怪不得他們,畢竟像紀空手這樣的人,百年不遇。

  他們同樣想不到,他們藏身之處其實早已經被紀空手所捕捉,甚至包括他們的氣息和舉動都毫無疏漏,所以當紀空手出手之時,已經將對手的一切計算把握得異常清晰和準確,甚至包括他們的心理。

  “當……當……”

  兩聲爆響之後,紀空手的身體在虛空中一閃而退,整個人顯得優雅而從容,而在他的面前,那兩名劍手連劍都未出,就已然倒地,在他們的眉心之間,無一例外的都多了一個洞——血洞!

  紀空手的眼神彷彿多出了一絲憐惜和無奈,淡淡而道:“我本不想殺人,可惜的是,我已別無選擇!”

  呂雉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道:“我雖為聽香榭閥主,然而直到今天,我才真的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一句話真正的含義,其實有的時候,殺人並非出於本性,在這亂世,在這江湖,只要你想生存下去,你就必須要去殺人,否則的話,等著你的永遠是被殺的命運!”

  紀空手淡淡而道:“其實這就是亂世中生存的法則,汰弱留強,勝者為王!”

  呂雉輕輕地牽起紀空手的手,道:“然而不管是在亂世,還是在盛世,始終不變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至真的情愛!”

  紀空手的心中流動著一種感動,緩緩地摟住呂雉的纖腰,沒有說話,只是大踏步地向前而行。

  他的每一步踏出,都“砰”然有聲,顯得氣勢非凡,他知道在這段地道之中,還有六七名敵人躲在暗處,正在等待機會向他發動襲擊,然而他卻絲毫不懼。

  一股濃烈的殺機已經迷漫了整個地道,當紀空手踏出三步之後,他只能駐足,因為他無法找到這股氣息的源頭,這殺氣似有若無,彷彿在剎那之間全部收斂,就像是在這個地道中根本就不存在這股氣息,然而只有紀空手自己知道,他的靈覺曾經清晰地觸摸到了那種殺氣的存在。

  雖然紀空手無法知道對方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但那種敵意和殺機已經引起了紀空手的警覺。

  他惟有向前,無論前進的道路有多麼艱難,他從不迴避,他選擇的方式就是面對。

  紀空手的神經如弓弦般繃緊,隨時做好了應變的準備,從表面上看,他顯得灑脫從容,彷如閑庭信步,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只有在身心都準備好的情況之下,才可以抓住那一線稍縱即逝的勝機。

  “哧……”

  一聲輕響,似有若無,如落針之音在這空間中生起,頓時引起了紀空手的注意,他只退了一步,便聽得“轟”的一響,在他前方的地面突然爆裂,泥石就像是流星雨般帶著銳嘯向他飛湧而來。

  敵人竟然來自於地下,便若是一隻從地獄跳竄出來的魔鬼,帶著一團凌厲無匹的殺氣,隱藏在這片泥土之後,直取紀空手的咽喉。

  紀空手的目光如電閃般一亮,他的飛刀已然不在,但他還有手,當他學會了捨棄之道時,在他的心中,他的手雖然不是刀,卻與刀有著同樣的鋒刃。

  “呀……”

  一聲暴喝之中,紀空手揮掌直拍,強大的勁力在他的掌心中爆發,猶如狂潮般將這股泥土倒捲而回,就連那隱藏中的殺氣也被掌力截成兩段。

  他根本沒有看清楚對方是誰,也不想看清楚對方是誰,他只感受著對方的殺氣來臨。

  擁有如此濃重的殺氣和霸道的兵器,通常都只有刀,因為刀是兵器一霸,而這握刀之人的功力顯然十分高深,否則他不可能在紀空手掌擊之下,依然做出向前的迎擊。

  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紀空手,紀空手對刀的理解已經遠遠超出了武道的範疇,否則他也不可能跳出刀境,將之捨棄。

  “當……”

  紀空手的手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對方的殺氣之中切入,以精準的角度抹向那柄刀鋒,掌刀交擊中,一股渾厚而沉重的力道從刀身流瀉而出,如電流般傳入紀空手的手心,使得他有一種麻木的感覺,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只能說明對方的強大,然而紀空手依然無畏,因為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之下,對方讓他難受三分,他施加給對手的感覺就是十分難受。

  對方陡然一驚,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以空手對敵,猶能如此霸烈,不過他卻沒有任何的猶豫,身子向前俯衝,貼地而來,刀芒竟然向著紀空手的腳背平削而來。

  這有點像是存在江湖已久的“地趟刀”,而此人的刀法,雖然類似於“地趟刀”,但精妙的變化卻遠在“地趟刀”之上,用之於這狹窄的地道,無疑是適合的一種攻擊方法。

  紀空手只有退,在退的同時,雙掌連連拍擊,那掌中爆發出的無與倫比的氣勢立即牽動了地道中所有的空氣和泥土,形成一條狂野無匹的暗影,在這虛空之中,扭曲成一道詭異的圖畫。

  穿透著畫面的,是紀空手的那一雙眼睛,這眼睛在暗黑之中亮得就像野狼的眸子,放出一種亢奮而清晰的光芒,去捕捉著這暗影之後的殺機。

  “呀……”

  對方在翻滾之中連劈數刀,眼見一刀斬出,正要削向紀空手的腳踝之時,陡然之間,他的眼前驀現驚人的一幕。

  他明明看見紀空手的腳踝就在眼前,然而當他的刀只近腳踝三寸之時,那腳竟然憑空不見,就好像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令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這一怔之下,只不過是剎那的時間,但對於紀空手來說,已經足夠了,他的腳再現虛空時,已從一個死角中爆閃而出,一排腿影幻生,擾亂著這虛空的視線,就在對方還在感到莫名驚詫時,他的胸前已然中了一腿,心脈震碎,血管爆裂,當場倒地。

  然而湧動在這地道之中的殺氣並未因此而滅,反而更濃,更烈,當紀空手進到一個相對空曠的地廳之時,從這地廳的四角閃出四條人影,以無比狂野之勢向紀空手夾擊而來,四把長刀帶動起四股瘋狂的氣旋,漫過虛空,無論是從出手的角度,還是速度,甚至於是這四人之間的配合,都顯示出這四人不凡的功力,以及那種必殺的氣勢。

  “'變天劫'!”

  在紀空手的身後驀起一道嬌呼,聲自呂雉的口中而出,帶著一種驚奇和緊張。

  紀空手心神一凜,能讓呂雉感到緊張的東西,當然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東西,雖然從這四人中的每一個人來看,他都無所畏懼,但這四把刀同時殺入虛空,卻給人有一種異常詭異的感覺。

  的確!十分的詭異!當刀進入到紀空手的三丈範圍之時,那刀速明顯地減緩,猶如蝸牛爬行,一點一點的寸進,然而那刀中所帶出來的勁氣,已經幻變成一道道氣牆,猶如山岳將傾,緩緩推移而來。

  這四人中,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凶狠、瘋狂的笑意,更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得意,因為他們心裡非常明白,當他們的陣勢已然形成,腳步到位之時,不管對手是誰,都很難從這“變天劫”中全身而退。

  惟有此時,紀空手人在陣中,才感覺到這變天劫的可怕,也許這變天劫變不了天,但卻能改變這虛空中的一切,那看上去相對寧靜的空間,湧動出足以讓人窒息的暗流。

  這四人的配合已然妙到毫巔,步伐的靈活足以彌補他們稍顯不足的功力,而在攻防之間,又有很強的互補,看上去就渾如一個整體,使得紀空手也驀然心驚。

  他只恨自己此時手中沒有那七寸飛刀,倘若有刀在手,他可以在這四人中選擇一個突破,藉此破陣,而當他兩手空空之時,他就惟有等待,等待呂雉的出手。

  事實上在呂雉驚呼的剎那,她的身形就已然動了,然而只動了一下,她就戛然停住,因為在她的面前,突然多出了兩條暗淡的光影,暗影是刀,分襲而來。

  這兩名刀手的武功顯然是這幫人中的最強者,他們的任務就是襲擊變天劫外圍的敵人,應付一切驚變,所以當呂雉甫動,他們也動,猶如山梁般隔斷了呂雉前進的道路。

  呂雉明白變天劫的可怕之處,眼見愛郎深陷其中,心中不由惶急,她知道時間多過去一分,愛郎所遭受的危險也就多增加一分,所以她沒有猶豫。

  長袖鼓動,在勁氣的充盈之下,猶如兩顆劃過暗黑之夜的流星,漫入虛空,疾卷刀鋒而去。

  她本不想殺人,但是為了愛郎的生死,她連自己的傷亡也在所不惜,因為她心中的愛,激起了她蜇伏已久的殺機,那兩個刀手眼中閃出一股驚駭,那是因為此時的呂雉已不再一個女人,就像是一個煞神,那本該流光顧盼的眼眸泛起的卻是濃濃的血色。

  “哧……”

  刀鋒被長袖卷上的那一刻,驀生一種霧化的聲音,那兩名刀手只覺得手心一熱,一股電擊的感覺直透心中,有一股無法擺脫的難受和苦痛,令他們的心中充滿著無窮的驚悸。

  惟有天外聽香才有如此霸烈的氣勢,也惟有天外聽香才可以在一擊之間將兩大高手的夾擊粉碎瓦解。其實,這天外聽香是一種意境,是一種可以深入人心的意境,它總是在無形之中進入人的思維,產生出非常抽象的幻覺,比如喜、怒、哀、樂,這遠比實質的東西更加可怕,更能深刻人心。

  “哇……哇……”

  兩聲悶哼,和著兩道血霧噴出,那兩名刀手身形一震之下,整個人騰空而起,向後跌飛,直墜向那變天劫的中心。

  這悶哼之中帶著一種絕望的情緒瀰漫虛空,似乎感受到了那種恐怖的死亡氣息,因為他們知道,隨著他們的進入,將引發這變天劫最驚人的一幕。

  “轟……”

  一聲震響,山崩地裂,沙走石飛,血肉橫綻,虛空在剎那間變得喧囂狂亂,猶如橫掠大地的風暴在淒號,在這每一寸空間中,都充盈著爆炸性的力道,似欲撕裂這虛空中的所有物質。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就像是游離於思想之外的一種幻覺。

  就連紀空手也為之色變,不過,他沒有猶豫,在這爆炸驀起的剎那,他的手掌猶如屠夫手中的砍刀,直切在一名刀手的頸項之間,血光一灑,頭顱旋飛空中。

  變天劫為之而破!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44
第十二卷第十二章異功天成
  煙塵散滅,地道又歸於寧靜,但呂雉的臉上依然還是驚魂不定,眼睛直直地盯著紀空手,半天沒有說話。

  紀空手回過頭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道:“你怎麼了?”

  呂雉並沒有說話,只是快走幾步,撲在紀空手的懷裡,帶著一陣哭腔道:“我好怕!”

  紀空手頓時明白了她的心跡,心中好生感動,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香肩,柔聲道:“你根本就無須為我擔心,有句古話道: '好人活不長,禍害一千年',像我這樣的無賴,就算活不到一千年,滿打滿算,也有百年好活!”

  呂雉的胸脯不住地起伏,“哧”地笑道:“你就會插渾打科,逗人開心,你知道剛才那一刻我有多麼的擔心,那變天劫本是我聽香榭中的三大絕陣之一,一旦發動,受困之人不死即傷,難以全身而退。”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你說得這麼凶險,其實剛才我在陣中之時,並沒有感覺到像你說的那麼可怕,我已經將自己渾身的功力提聚,只要他們敢進入到我七尺範圍,真正 能全身而退的也許就是他們!”

  呂雉搖了搖頭,白了他一眼道:“你太小看我們聽香榭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你只會和這變天劫同歸於盡。”

  “那豈不是又要讓你傷心了!”紀空手嘻嘻一笑道。

  呂雉幽然嘆道:“雖然我們相識未久,但不知為什麼,每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好開心好歡喜,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多年一樣,在我的記憶之中,從來就沒有任何人值得我去牽掛,而惟有對你,我總是有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感情,剛才的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你若死,我也不要活了!”

  紀空手心神一凜,將她擁入懷中,沉聲道:“美人恩重,叫我如何消受得起?”

  呂雉柔聲道:“但願你不要嫌棄呂雉,呂雉就心滿意足了,呂雉此身,惟君消受!”

  紀空手心中一盪,吻在呂雉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之上,長吻之中,他的鼻尖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女兒幽香,讓他驀然想到什麼,道:“呂翥臨死之時說了一句話,你是否還記得?”

  呂雉點了點頭道:“她說的是'天外聽香'!”

  紀空手的眼中閃出一絲詫異道:“難道你在無意之中已經煉成了天外聽香?若非如此,她看到你施展武功之時就不會叫出這四字了!”

  呂雉的臉上也閃出一股莫名的神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從我和你有了那種事情之後,我總覺得自己的身體有明顯的變化,難道說這和你體內的異力有關?”

  紀空手聞言,心中頓生一股玄奇之感,總覺得所發生的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天意不成?難道說我真的是先生所說的那位應運而生的亂世之主?若非如此,何以我總是能在絕境之中驀現生機,更能化險為夷?”紀空手暗自忖道。

  他無法找出答案,也不想找出答案。

  走出地道,只見眼前現出一片偌大的花園,花木叢叢,環繞在一片假山流水之中,而地道的出口,就設在一方岩石之下。

  紀空手為之一驚,他突然發現這並非是漢王府中的花園,而是五芳齋。

  此時夜色漸暗,華燈初上,從花園前方的樓台之間傳來陣陣笙歌管弦之樂,誰又曾想在這歌舞昇平的景象之下,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大的屠殺。

  “呂翥的確是一個聰明的人,她能將你們聽香榭的總壇設在煙花之地,其心智就已經高人一等,誰也不會想到,身為聽香榭閥主的呂雉竟然會藏匿在這種地方!”紀空手由衷地感嘆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呂雉的俏臉微微一紅,辯白道:“我還以為這是一個官宦人家的花園,她如此欺瞞於我,當真是該死!”

  紀空手笑了一笑道:“這又何妨?想當初我在淮陰之時,倒是這種地方的常客,只不過不是喝花酒、找姑娘,而是一時技癢,順手牽羊,施展我的妙手空空之絕技!”

  “哎呀!”呂雉叫了起來道:“莫非你'空手'之名就是由此而得來的?”

  她這一說,就連紀空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大手一揮道:“英雄莫問出處,就算我是個妙手空空兒,也是個神偷大盜,因為我這個小偷不偷人錢財,專偷少女芳心,這麼算來,你也該是一件贓物!”

  呂雉笑得花枝招展,半晌方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豈止是偷人芳心,這不過是你的雕蟲小技,你真正的絕技是要盜得這天下而歸,從古至今,普天之下,第一神偷之名非你莫屬!”

  “哈哈哈……”紀空手大笑三聲,憑添一股豪氣,笑聲驟起於花樹之間,驚起一群寒鴉飛去。

  △△△△△△△△△

  經過地道一戰,呂翥的死終於讓呂雉從幕後走上了前台,行使她聽香榭閥主的威儀,並以漢王后的身分進入漢王府中,名正言順地相伴在紀空手左右。

  樊噲和七幫弟子雖然覺得有幾分詫異,然而有了附骨之蛆的震懾,使得他們無人敢多說一句話,而那些聽香榭的弟子,明知呂翥只是呂雉的替身,見到閥主親臨主事,心中高興還來不及,誰又去想其中的蹊蹺?

  一切都在順利中進行,一如紀空手的想像,然而眼看東征在即,紀空手的心上卻有一塊石頭始終放不下來,那就是——虞姬母子的安危以及鳳影的下落。

  此時的漢王府中,燈火通明,熱鬧喧天,隨著遠赴上庸的十萬大軍回歸南鄭,有關湖底神蹟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了巴、蜀、漢中三郡,但凡是漢王子民,無不群情振奮,奔走相告,結合到江湖上流傳甚廣的劉邦乃“赤帝之子”的傳說,沒有人會對這湖底神蹟提出;質疑,而是堅信此時的劉邦雖然偏居於蠻荒之地,但有一日,必將逐鹿中原,一統這亂世天下。

  而與此同時,陳平代表夜郎王出訪南鄭,不僅帶來了數百萬兩黃金,而且還帶來了可供二十萬大軍裝備使用的鋒銳兵器(這些黃金和兵器來源於登龍圖寶藏,被紀空手的洞殿人馬取出之後,一部分運至齊國,由車侯、扶滄海用來扶植田橫,而另一部分,則由紅顏派人將之送往夜郎,然後由夜郎王的名義、借陳平之手,送往南鄭,幾度易手之後,這寶藏最終歸於紀空手所用),這些東西正是大漢軍隊急需之物,所以運抵兵營之後,頓時引起大軍轟動,數十萬將士鬥志空前高漲,為即將開始的東征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而今夜的漢王府內,名義上是為了宴請陳平,實際上卻是紀空手召集群臣,商議東征事宜。

  在王府花園的御事台前,數百名精兵列隊而站,百步之內不容有任何閒雜人等走近,戒備森嚴,猶如鐵桶一般,而在台上,上百盞大紅燈籠高掛,亮如白晝,聚集了大漢王朝最重要的九名人物,除了張良與陳平之外,餘者全是劉邦在位時的心腹重臣。

  這是紀空手以劉邦的身分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他深知,要想不讓任何人引起懷疑,這首次見面至關重要,在座的諸位都是這天下中最精明的人物,只要自己稍有破綻,就很可能洩露天機,功敗垂成,為了預防萬一,他甚至將陳平帶來的家族高手盡數埋伏於花園之中,以作不測之需。

  而且為了突出自己身為漢王的威儀,起到震懾群臣的作用,他故意在群臣之後登上御事台,雙手背負,踱步而來。

  隨著他的到來,群臣無不肅立一旁,屏聲息氣,惟恐打擾了他的思緒,等到紀空手緩緩地入座之後,說了聲“請坐”,群臣方敢依序落座。

  紀空手雙目電光隱現,冷冷地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這九人之中,張良、陳平除外,蕭何、曹參、樊噲這三人都是紀空手的舊識,而另外四人都是漢軍將領,紀空手雖然從未謀面,但他們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乃是周勃、劉賈、孔熙、夏侯嬰,這四人追隨劉邦已久,驍勇善戰,戰功顯赫,劉邦得以登上今日漢王之位,這幾人功不可沒。

  當群臣坐定之後,紀空手環視眾人一眼,然後將目光盯注在張良身上,看見張良微微點頭,這才放下心來,淡淡一笑道:“雖然上庸之行,本王空手而歸,然而今日,陳平受夜郎王之命特意送來黃金與兵器,以資我軍東征,也算是解了本王燃眉之急!”

  陳平站將起來道:“這是我夜郎國理所應當的本分,只是在微臣臨行之前,我王再三囑咐,希望漢王不要忘記了當日的夜郎之約。”

  紀空手示意陳平坐下,沉聲道:“這是當然,本王自起事之初,能夠走到今日這一步,全仗對信譽二字十分看重,人無信而不立,治國也無非如此,我豈能失信於你們大王!”

  “如此最好!”陳平微笑而道。

  “不過,本王還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們大王是否允准?”紀空手道。

  陳平一臉驚詫道:“若是漢王要向我國借兵,此事只怕難以答應,畢竟我夜郎乃是蠻荒小國,又有漏臥、大理等國虎視眈眈,一旦兵力北上,勢必造成國境空虛。 ”

  紀空手擺了擺手道:“本王的確是想向你們大王借兵,不過,本王但求一將,不求千軍!”

  “哦?”陳平奇道:“不知漢王所求之人是誰?”

  紀空手笑了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陳平一臉惶恐道:“陳平有何德何能,怎能蒙漢王如此看重?”

  紀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無須自謙,本王既然認為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材,當然就有用你之道!”

  他頓了頓道:“本王已經修書一封,用八百里加急送呈你們大王,估算三天之後必有回音,你只需安心追隨於我,倘若東征有成,異日封侯拜相,你定名列其中!”

  “如此多謝漢王!”陳平抬起頭來,慷慨激昂道。

  紀空手安撫了他幾句,轉頭望向張良,剛才的那一幕只是他與陳平唱的一出雙簧,惟有如此,才能讓陳平名正言順地追隨自己左右,接下來,就應該看張良的了。

  張良緩緩站起來,踱步離開座席,先向紀空手行了個禮,然後雙手抱拳,與眾人打了個招呼,這才沉聲道:“今日漢王召集各位,想必大家心中也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不錯!今日的聚會就是為了東征大計,各位都是我大漢的棟樑之材,不妨各抒已見,共商國事!”

  蕭何首先站了起來道:“東征自然是勢在必行,但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我巴、蜀、漢中三郡乃是苦寒之地,民間貧弱,官庫空虛,以我之能,只能保證我數十萬大軍半年用度,就算加上夜郎國送來的數百萬兩黃金,即使精打細算,也未必能維持太長的時間,所以這東征之戰,只能速戰速決,一旦戰事拖得太長,後勤軍備就難以維繫!”

  蕭何乃漢之丞相,他之所以能受到劉邦如此重用,就在於他深諳經濟之道,扶持農工,鼓勵商業,對於治理國家有其獨特的一套,如果連他也這麼說 話,可見此時的大漢國力的確貧乏。

  張良微微一笑道:“蕭丞相所言俱是實話,若是以巴、蜀、漢中三郡的人力財力來支持東征,那麼東征未行,就已然敗了,還不如安守南鄭,何況我們的對手乃是西楚霸王項羽,戰事一起,必將是一場持久之戰,沒有三五年的工夫,根本不可以結束,所以,我們只有另闢蹊徑,才能完成整個東征大業!”

  蕭何聞言一怔,奇道:“子房的算計謀略一向是我所敬仰的,然而治理國家畢竟與行軍打仗不同,巴、蜀、漢中三郡乃是我大漢立國之本,只有三郡穩定,才能使東征進行下去,退一萬步來說,萬一東征有失,那麼至少我們還有一個退守之地,倘若讓我為了東征而搜刮民間,這殺雞取卵之舉,請恕蕭何不為!”

  張良道:“我所說的另闢蹊徑,並非是要在巴、蜀、漢中三郡上打主意,而是目標直指關中地區,關中富甲天下,民間殷富,以一地之財力可 抵其它地方十郡之財力,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軍進入關中,可以名正言順,因為當年漢王與項羽約定,誰先入關中,誰就在關中稱王,而項羽最終卻失信於漢王,這足以讓我們東征師出有名。”

  蕭何的眼睛陡然一亮,拍掌道:“若能得到關中,以我蕭何的能力,別說東征只打三五年,就是打個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曹參的眉間卻閃現出一絲隱憂,道:“攻下關中,談何容易,項羽三分關中,封章邯為雍王,坐鎮廢丘;封司馬欣為塞王,坐鎮櫟陽;封董翳為翟王,坐鎮高奴,這三王都是秦朝舊將,手握重兵,根基深厚,只怕攻入關中,就要花費數年時間,哪裡還談得上和項羽的西楚軍正面作戰。”

  紀空手站了起來,沉聲道:“你可知道,當年本王退出關中,進入巴、蜀、漢中三郡之時,何以要燒毀棧道?”

  曹參愕然道:“燒掉棧道無非是向項 明志,我大漢軍隊志不在天下!”

  紀空手微笑而道:“既然志不在天下,何以本王今日還要率部東征,本王燒掉棧道只是迷惑項羽之舉,其實我軍若要出師關中,不必經過棧道也行,從陳倉有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雖然艱險難行,卻可以直達關中,深入其腹地!”

  他此言一出,周勃、劉賈等一干將領無不為之一振,神情頓時亢奮起來,將目光盯注在紀空手的臉上。

  “你們也許都不知道,當年退出關中時,我受命於漢王,曾經在關中秘密安插了一批耳目,通過這批耳目,關中的情況已無一遺漏地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只要我們的行動迅速、隱蔽,那麼最多在三個月之內,我大漢軍隊就可以完全佔領關中,幾乎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張良微微笑道。

  樊噲、周勃、劉賈等人紛紛站起,道:“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回營準備,明日即可動身起程,直奪關中!”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此事還不能太急,因為本王還要等待一個時機,那就是等待田橫攻下城陽的消息,惟有如此,才可以將項羽的數十萬大軍拖留在齊國境內,讓他無力派兵增援關中。”

  △△△△△△△△△

  城陽,當項羽的數十萬大軍剛剛撤出、還師西楚之時,田橫率領著數万舊部,離開瑯琊郡,向城陽逼近。

  此時的城陽城中,西楚守將任石,率領著八千將士還在鞏固城防,他做夢也想不到,項羽前腳剛走,田橫後腳就跟了上來,用兵之神速根本讓人措不及防,然而讓任石奇怪的是,當田橫的大軍只距城陽不過百里之時,卻突然沒有了消息。

  這的確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畢竟對方有數万之眾,就算要玩“失踪”,又談何容易?這讓任石的心頭彷彿懸了一塊大石,根本無法測度對方的用意,他惟有嚴令屬下加強戒備,不敢有半點的懈怠。

  帶著沉重的心情,他回到了城守府,連美婢送上的晚膳也無心享用,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房之中,考慮著是否要向項羽禀告城陽此刻的軍情,他之所以這般顧慮重重,實在是不想在項羽面前自討沒趣,畢竟項羽離開城陽還沒幾天,此時若是報上軍情,項羽未必就能相信,然而倘若知情不報,萬一城陽失守,自己就是罪人一個。

  就在他面臨兩難選擇之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令他心生無名之火。

  他進房之前,已經嚴令下人不准打擾,卻想不到還是有人這般不識趣,這讓他驀感煩躁不已。

  “滾進來!”他大罵一聲道,門外卻突然沒有了動靜。

  這讓任石心生警兆,似乎感到了一種危機的存在,他本就是流雲齋有數的高手,也是項府十三大家將之一,閱歷之豐富,觸覺之敏銳,縱觀江湖也不多見,這使他得逃過無數劫難。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然而,這並未讓他放鬆警惕,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順手提起了他手邊的一把長劍,向門邊逼去。

  等他小心翼翼地開門來看,門外哪裡有半個人影,倒是遠處的廂房裡有幾個人影在晃動,一看便知是他府中的奴婢。

  “難道是我聽錯了?”任石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這並非沒有可能,此時此刻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實在是因為大戰在即的消息讓他感到了那種緊張的氛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45
第十二卷第十三章齊王田橫
  任石重新關上了門,回到座位,想了一想,決定還是提筆修書,向項羽禀報軍情,就在他剛剛寫了兩三個字時,陡聽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這一次,任石毫不猶豫提劍向外衝去,可是門開處依然不見半個人影。

  這讓他感到莫名心驚,等他再一次關上門時,驀然回頭,卻見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經多出了一個人影!

  這的確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就算是曾經殺人無數的任石,也嚇了一跳,幾疑自己見到了鬼魂,然而這種驚慌並未在他的臉上停留多久,因為,他聽到了對方那悠長而沉穩的呼吸聲。

  只要對方是人,就不足以讓任石恐懼,他對自己手中的劍從來就很有自信。

  “你是誰?”任石冷冷地道,他的眉間已然貫滿殺氣,雖然他非常清楚,對方能夠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入房間,功力自然不凡,可是,他還是起了必殺之心。

  那人不答反問道:“你就是任石?”

  任石冷哼了一聲道:“你明知道是我,還敢找上門來,可見你的膽子實在不小!”

  那人的臉上似有一絲不屑之意,淡淡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要找你隨時都可以找,何必還要看膽量大小!”

  任石氣極反笑,手中的骨節一陣爆響道:“我的確不算一個什麼東西,我手中的劍更算不了什麼,若是你有膽量,不妨就和我比試比試!”

  “好!”那人只說了一個字,聲落人起,一片刀芒已然如潮湧至。

  任石心中一驚,沒有想到此人說打就打,沒有絲毫徵兆,倉促之間,他的腳步一滑,連退數尺,手中的劍斜出虛空,封鎖對方刀芒的來路。

  “當……”

  刀劍悍然碰擊,形成強勢氣流,將這房內的家甚物件卷向四壁,而兩人的身形只晃動了一下,便又交織在一起。

  任石只感到手中一麻,被對方強大的勁氣一振,手中的長劍幾欲脫手,他強定心神,在剎那間提聚全身的功力,驀然在手心中爆發。

  劍尖一顫,如鮮花綻放,幻出一道詭異的色彩,直罩向對方的刀芒,劍未至,銳利的劍氣疾盪空中,已然將這段空間壓迫得緊密無縫。

  那人的眼中似有一股驚奇,輕咦了一聲,旋身一扭,轉換了一個角度,陡然間,雙手互握刀柄,以一種最簡單的方式由上而下將刀劈出。

  這動作之拙劣,猶如山間伐木的樵夫,刀鋒所指,卻能將這虛空一破兩斷,夾雜著隱隱風雷之聲,有高山滾石般勢不可擋的氣勢。

  這種刀法的確是聞所未聞,它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它將這拙劣的動作稍加變化,使得出手的角度略有改變,卻能憑添出不可一世的霸氣。

  “你就是田橫?”任石滿臉驚悸,驚呼道,他從來沒有見過田橫,可是此人刀中的霸氣讓他的心中驀然產生出一種直覺。

  “嘿嘿……”

  那人冷哼兩聲,傲然而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此人的確就是田橫,在他率領數万將士趕赴城陽的途中,他採納了車侯和扶滄海的建議,那就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實力,改強行攻城為偷襲,這雖然略顯得有點冒險,也顯得不那麼光明正大,但所謂兵不厭詐,這無疑是田橫此時可以選擇的最正確的方法。

  所以,他和扶滄海率領那三千神兵營戰士搶在天黑之時,越牆入城,目標直指任石的城守府,只要能將任石擊殺,城陽守軍便群龍無首,自然會不戰而潰。

  事實也正如他們所料,幾乎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他們就在片刻之間完全控制了整個城守府,此時的任石就像一隻困獸,陷入田橫他們所布下的羅網之中,這其實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於其人之身,項羽用兵,就最愛在大戰將即之時,派殺手行刺對方將領,而此刻田橫只不過是如法效仿,居然也一試奏效。

  此刻任石心中的驚駭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已明白,當田橫出現在自己的城守府之時,他就已經大勢已去,而他現在惟一的懸念,就是能否在田橫的長刀之下全身而退。

  對於這一點,他還是有自己的自信,因為他手中的這把劍曾經擊殺過無數的高手,而他的自信正是建立於這個基礎之上。

  “呼……”

  在避過田橫驚天動地的三刀之後,他開始了反擊,他的劍從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劃出一道半弧,就在弧光最強之時,那凜凜的劍鋒破入虛空,直刺田橫握刀的手腕。

  他無疑是一個高手,他以劍的靈動,來應對刀的霸氣,只此一點,就證明了他對劍道的理解遠勝於常人,然而就在此時,驚人的一幕陡現。

  田橫手中的刀有如風車般滾動,刀只有一面刃鋒,但在他的手中使來,卻飆射出萬千寒芒,帶著一種狂野的氣勢,直劈向任石劍身的中心。

  “咔嚓……”

  那精鋼所鑄的長劍為之而斷,而田橫手中也只剩下了一柄斷刀,刀雖斷,而刀氣不斷,帶動著那截斷的刀鋒,如閃電般直射向任石的眉心。

  無論任石的想像力是如何的豐富,無論他的判斷力是如此的正確,他都絕對沒有想到,田橫竟然會以斷刀制敵,這絕非是田橫應變奇快,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有意為之。

  “哧啦……”

  就在任石還沒有感到恐懼的剎那,那刀芒自他的眉心而入,竟然將他的頭顱一分兩半,血如噴泉湧出,直衝房頂,擊得那青瓦也“嗡嗡”直響。

  田橫緩緩地步出房門,門外早已佇立著兩條人影,透過暗黑的夜色,可以看到這兩人正是扶滄海與車侯。

  “一切俱已搞定!”扶滄海看著田橫滿是血蹟的臉,微微一笑道:“我們未傷一兵一卒,就將城陽完全控制在我們的手中,相信不到三五日的時間,城陽失守的消息就會傳到項羽的耳中!”

  田橫非常信任地望著他:“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扶滄海顯得胸有成竹地道:“我們就在城陽休整三天,三日之後,退出城陽!”

  田橫心中一驚道:“我們何必對城陽先取後棄呢?這豈非是多此一舉!”

  扶滄海搖了搖頭,道:“不!惟有如此,我們才可以將項羽牢牢地拖在齊國境內,堅定劉邦與韓信出兵伐楚的決心,要不然我們又何必攻占城陽,以我們的數万人馬,安能與數十萬西楚軍為敵! ”

  田橫沉吟片刻,霍然明白了扶滄海的戰略意圖,在他的心裡,他不得不佩服扶滄海此計之妙遠勝自己,因為無論怎樣,他都不可能想出這種以數万人馬來吸引西楚軍主 的妙方來。

  “如果項羽看出了我們的意圖,不為所動,那我們又該如何?”田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扶滄海顯得非常沉著地道:“沒有這種可能,他一定會回到城陽,因為他是戰無不勝的西楚霸王,他容不下在他的這一生中,出現'失敗'這兩個字!”

  “你何以為會這般自信?”田橫心服道。

  扶滄海道:“這就叫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如果我們不能了解項羽的性格為人,我們根本就無法把這場戰爭進行下去,畢竟,雙方的實力實在是太懸殊了,只有等到劉邦與韓信同時出兵,那麼這爭霸天下的序幕便會就此拉開!”

  △△△△△△△△△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窗前,紀空手就醒了過來,他伸手一摸,卻發現床的另一邊已然是空空如也。

  當他睜開眼睛時,才發現呂雉已經坐在了銅鏡前,正在輕抹淡妝。聽到身後的動靜之後,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眼神裡似有一種神秘的氣息。

  “這是否就是人們所說的'女為悅已者容'?”紀空手伸了個懶腰,充滿愛意地道。

  呂雉似笑非笑地道:“你豈止是我的'悅已者',早已是我的如意郎君,莫非你還想賴賬不成?”

  紀空手笑了起來,道:“我雖然是一個無賴,惟獨這種賬我從來不賴,我倒是恨不得它多多益善!”

  “對於你這一點癖好,我倒是十分的清楚,所以你現在趕快起床,等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有人自會找你算賬! ”呂雉的眼中閃出一絲笑意道。

  “莫非是有了虞姬母子的消息?”紀空手心中打了一個激靈,跳將起來道。

  呂雉顯得十分的神秘,搖了搖頭道:“我現在可不能說,等到了地頭之上,你自然會心知肚明。”

  紀空手不由詫異起來,心中暗道:“如果不是虞姬母子,會是誰呢?難道是娜丹?”

  這的確是除了虞姬母子之外最有可能的人選,娜丹身為苗疆公主,對於中蠱之術當然不是外行,而聽香榭精於製毒用毒,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聯繫,保不准娜丹就是呂雉的閨中密友也說不定。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推測,是因為娜丹那充滿野性的個性,當日她可以離開苗疆,來到夜郎,今日就未必不能從苗疆來到南鄭,想起娜丹對自己的深情和那份恩義,紀空手有些迫不及待了。

  踏馬南鄭城郊,進入到一個莊園之中,在一座小樓前停下,呂雉帶著一種神秘的笑意道:“我先進去,你在這裡等著,待會兒我自會叫人來引你進去。”

  紀空手奇道:“何必如此麻煩呢?我隨你一道進去吧!”

  呂雉笑道:“你若是想見這個人,就一定要有點耐心,否則的話,她可不會見你!”

  紀空手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任人擺佈的棋子,苦笑著揮揮手,讓呂雉去了。

  幸好這園中的風景不錯,使得紀空手並不寂寞,自他踏足江湖以來,四處奔波,難得有這般的悠閒,今日遇上了這種機會,倒也不想放過,而是靜下心來,盡情享受。

  眼前的花樹蔥蘢,那枝葉上晶瑩的露珠閃爍著一種金黃的色彩,為這美麗的清晨增添了一種優雅和生動,樹下有一簇傲梅已然綻放,那淡淡的幽香滲入鼻間,讓紀空手有一種怡情山水的感覺。

  惟一讓人感覺不太舒服的是,在這美麗的風景之中,依稀可以感覺到森嚴的戒備,這看似寧靜的莊園,一旦有敵人踏入,就會馬上變成一個殺機漫天的空間。

  水從假山間流出,緩疾有度,那種悠然的感覺讓紀空手心中變得十分寧靜,他彷彿從這流水中看到了自己,那種隨遇而安的心態有一股恬靜,與世無爭,正是紀空手一生所追求的那種理想的境界。

  他很容易把自己溶入這大自然山水之間,這只因為他像這水,無論經歷多少艱難險阻,他總能在曲折迂迴中不折不撓,始終如一地向目的地前進。

  他有時候又像這山,有山的剛毅,任憑風暴吹打,他總能傲立於這天地之間,更有一種大山的包容和靈氣。

  所以在一剎那間,他忘了自己,將自己置身於這世外,去尋求著自己思想的放飛。

  一陣悠揚的笛音從小樓緩緩而起,顯得是那般的安詳和恬靜,似乎在闡述著自然之道,又似那女兒的相思,絲絲縷縷,讓人陷入到一個溫馨甜美的世界,不能自拔。

  紀空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覺得記憶有如閃電般劃過腦海,他想到了紅顏,想到了虞姬,想到了呂雉和娜丹,他總覺得男女之間的事情就是這般的微妙,他們本不相識,卻總是能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相遇,然而將自己的一生一世毫無保留地托負給對方,彷彿上天真的有一雙命運之手,你若有情,縱是相隔萬里,終有相會之期;你若無情,縱是相距咫尺,也如陌路行人。

  那笛音很輕,似是從遙遠的蒼穹深處傳來,又似從這地底的極處流出,那種玄妙讓紀空手感到有幾分詫異,隨著這笛音滲入到自己的心中,他漸漸地進入到這音韻的美妙之境。

  終於,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將他從這超然的音律中拉了回來,他猛一激靈,驀然回首,卻見一張笑臉出現在傲梅之上,正是紅顏。

  紀空手的心中一陣狂喜,但他的臉卻顯得十分的平靜,他只是深深地看著紅顏,一步一步地走將過去,牽起了她的柔荑。

  “笛音很美,就像這流水,伊人在對岸的一方,總是讓我孤獨地在這裡翹首以盼!”紀空手隨口說出了他家鄉俚曲中的一句歌詞,其實正是他此時心裡的寫照。

  紅顏的美眸中流淌著一種感動,深深地體會到了紀空手對自己的深情,其實愛一個人本就不必開口,情到深處,已在不言之中。

  “我想你再也不會孤獨了,不僅有我,虞姬,你還有呂雉,這一生一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讓我們分離!”紅顏悠然而道。

  “你莫非是在怪我多情?”紀空手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望著紅顏道。

  紅顏淡淡一笑,道:“你若不多情,你就不是紀空手,我又怎會怪你呢?能成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已經十分的滿足,我又何必在乎太多的東西!”

  紀空手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將紅顏擁在了懷裡,他的眼神裡似有一股專注,那專注中帶出一絲柔情。

  良久良久,紀空手才從這種溫情中跳出,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我答應過你,我一定要替你找回虞姬母子,所以我就來了。”紅顏淡淡笑道:“想不到見不著虞姬母子,我卻看到了呂雉,當我看著她沒有拔出腰間之劍,卻朝我嫣然一笑時,我就已經知道,她已經是你的女人。”

  紀空手臉上露出一絲驚詫道:“我彷佛在聽一個神話!”

  “不是神話,這只是女人獨有的一種直覺!”紅顏微笑道:“其實當呂雉對我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裡就已經知道,這個人就一定是你。”

  她的話似乎顯得非常得平靜,但就在這平靜的話語之中,卻無處不透露出她對紀空手的那份深情。

  紀空手擁著紅顏向小樓走去,拾階而上,門開處,呂雉已悄然站在門邊,衝著紀空手皺了皺鼻子道:“這是不是一份驚喜?”

  紀空手笑了起來,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驚喜,然而在此時此刻,我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的溫馨。”

  呂雉道:“一個完整的家,還應該有孩子,我現就帶你去,你會看到一個更大的驚喜!”

  紀空手已然明白這驚喜將會是什麼,他雖然還沒有看見自己的孩子,卻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延續,他的心中湧出一種感動,而這種感動與他見到紅顏時的那種感動不同,更多的是一種成熟,是一種關愛,更是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只是感激地看了呂雉一眼,然後與紅顏緊隨著呂雉步入小樓,未走幾步,他的心中一顫,分明聽到了一個嬰兒“咯咯”的笑聲,笑聲是那麼的無邪,那麼的天真。

  呂雉和紅顏已然佇立不動,讓紀空手一個人繼續向前,當他踏上小樓之時,眼前驀現一幅溫馨的場面。

  虞姬的風韻依舊,憑欄而坐,在她的懷中緊擁著一個粉琢玉雕般的嬰兒,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無限的愛意,那愛是無私的,彷彿可以為了這懷中的生命獻出自己的一切,當她的纖指輕點在那嬰兒的鼻尖之上,嬰兒那燦爛的笑容不僅感染了她,也感染了這小樓中的一切。

  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天是那麼的湛藍,陽光是那麼的燦爛,他緩緩向前,腳步輕盈,生怕驚動了沉浸於這溫馨之中的母子。

  虞姬沒有抬頭,卻柔聲而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始終堅信,你一定會來,你可以捨棄一切,卻捨不下我和孩子!”

  紀空手微笑而道:“不錯!我的確是無法捨棄,因為我可以捨棄一切,卻無法捨棄我自己的生命,在我的心中,我早已把你和孩子當作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46
第十二卷第十四章無計可施
  紀空手的聲音很輕,生怕驚動了孩子那燦爛的笑臉,他只是悄然地來到虞姬的身邊,大手輕撫在虞姬香肩之上,輕拍了兩下,順著虞姬那柔滑而烏黑的髮梢,去窺望這個曾經在心裡想像過千百遍的孩子。

  這孩子的確很美,美得就像是虞姬的翻版,如果說在他的身上還能找出一點紀空手的影子,就只有那一雙滴溜轉動的、烏黑的眼睛。

  “這小傢伙叫什麼?”紀空手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

  虞姬回過頭來,白了他一眼道:“他的名字當然得由他的父親來取,你想好了嗎?”

  就在這時,紅顏與呂雉也走上樓來,聽說要給這小傢伙取名,大家的興致頓時高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在片刻之間說出了十幾個名字。

  紀空手深深地看著虞姬懷中的孩子,沉吟半晌,悠然而道:“我早已想好了他的名字,他姓紀,就叫他'紀無施'吧!”

  他此言一出,三大美女無不皺眉,異口同聲道:“'紀無施'?好難聽的名字,乍然一聽,還以為是'無計可施',這可不行!”

  紀空手憑欄而站,雙眼望向藍天之上那悠悠的白雲,沉聲道:“我之所以給他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我希望他這一生不要太聰明,聰明其實是一種累,當你勘破世情,能夠預知自己人生中的每一步時,這樣的生活豈非無趣得很?”

  他似是有感而發,又似在總結自己,但他的臉上分明有一種滄桑和蕭索,更有一種疲憊和倦意。

  △△△△△△△△△

  千里之外的淮陰城,已處在一種戰備狀態下,大街上隨時可見列隊而過的軍士,一座座軍營駐紮在城郊之外,軍旗飄飄,馬嘶聲聲,顯得異常緊張,卻又井井有條。

  在淮陰府中,卻洋溢著一種與外面的緊張絕然不同的寧靜。

  韓信獨自坐在書房之中,在他面前的書案之上,放著一張錦箋,從錦箋的表面來看,已是汗跡斑斑,略呈米黃,顯然已被韓信翻看多次,也顯示著此時他的心境並不平衡。

  這是一封來自於漢王劉邦的密信,信中所言乃是密議雙方出兵的約定日程,對於韓信來說,這是一個很難決定的選擇。

  此時他的江淮軍已然極具規模,從最初的數万人,達到今天的二十萬之眾,這中間所付出的心血,只有韓信自己知道,所以他不想貿然行事,他相信在自己的調教之下,這二十萬人已成精銳之師,更是他爭霸天下的本錢,他希望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進入到爭霸天下的行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受人擺佈。

  然而,他的心中還有一個更大的結,而這個結就是鳳影。

  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心結,對於韓信來說,那更是自己感情的全部寄託,他曾經試著想過要忘掉鳳影,為此他整日泡在酒中,夜夜踏入那煙花之地,等到酒冷人去之時,他卻發現自己的心裡更是空虛,更是無法控制自己對鳳影那至真至誠的相思。

  所以他明白,他不能捨棄天下,也無法捨棄鳳影,正因為要讓他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他才會感受到一種艱難。

  他心裡非常清楚,劉邦東進已是勢在必行,此時的項羽被田橫的數万兵馬牢牢地拖在齊國境內,要想爭霸天下,這無疑是一個最佳的時機,但無論是劉邦,還是他自己,都視對方是一種威脅,都想踩著對方的肩膀奪得這個天下。

  對於韓信來說,既然劉邦東進已是勢在必行,那麼他此時最佳的選擇就應該是觀望,然而,因為鳳影,他惟有放棄這種選擇。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響起,將韓信從沉思中驚醒,他略微遲疑,已然聽出了門外之人是李秀樹。

  此時的李秀樹經過了夜郎和南鄭之戰後,他的實力已然銳減,手下的精英高手損失大半,在韓信的眼中,他已不足為患,但是韓信畢竟是韓信,他在表面上依然對李秀樹十分的尊敬,言聽計從,這只因為他還必須要仰仗李秀樹背後的王國高麗。

  這是韓信必走的一步棋,他此時所在的江淮各郡中,還沒有足夠的財力來支付他二十萬大軍的用度軍需,更缺銅少鐵,難以保證軍隊對兵器的需求,而高麗王國偏安一隅,財力豐厚,更盛產銅鐵,只要獲得他們的支持,江淮軍就完全能夠保證自己的戰力。

  所以,他沒有猶豫,起身迎出門外,將李秀樹恭迎至書房,雙手遞上了劉邦的錦箋,道:“王爺來得正是時候,本候正為此事煩心,想找個人商議商議!”

  李秀樹接過錦箋,仔細地看了一遍,整個人頓時亢奮起來。

  他無法不激動,因為他從高麗不遠千里來到淮陰,就是為了等待這樣的一個機會。為了這個機會,高麗王國幾盡傾國之力,扶植起韓信這二十萬大軍;為了這個機會,他遠赴夜郎、南鄭,幾乎命喪他人之手;為了這個機會,他損失了他所率領的三大江湖組織中的大半精英,當他眼見這個機會終於降臨到自己的面前時,他才覺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終於開始有了回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將錦箋還到韓信的手中,沉聲道:“照候爺的意思,應當如何處理此事?”

  韓信笑了笑道: “擺在我們面前只有兩條路,不進則退,進則出兵伐楚,爭霸天下;退則坐地觀望,按兵不動。這進路雖然凶險,然而凶險之中總是蘊藏著真正的機會;而退路雖然可以保存實力,卻也能錯失奪取天下的最好時機,這雖然是兩條不同的道路,卻各有利弊,讓人同樣難以選擇,這也是我難以下定決心的原因!”

  他的分析不無道理,就連李秀樹聽了,心中也難以決斷,猶豫了片刻,道:“有一句話老夫不知當講不當講,然而藏在心中,如鯁在喉,讓老夫不吐不快!”

  “王爺但講無妨!”韓信顯得十分的謙恭道。

  李秀樹道:“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侯爺可知要供給二十萬大軍每日所需,我高麗王國雖然財力豐厚,但畢竟地小物稀,土貧山瘠,全仰仗這數十年來國運亨通,歷經太平盛世,才有了一定的積蓄,所以老夫並不想看著這二十萬大軍無謂地消蝕我高麗王國的國力,江淮軍若要爭霸天下,就必須做到自給自足! ”

  韓信並不因此而惱怒,不動聲色地道:“王爺所說的話雖然刺耳,卻出自一片至誠,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一個問題,我倒不是擔心這二十萬大軍的每日用度無法保證,大軍所到之處,自可向民間索取,攻下一城,掠過一地,總能維繫我江淮軍十天半月的用度所需,而是在想,區區二十萬大軍還不足以去和項羽、劉邦這兩大勢力爭霸天下,你我若想成功,就必須壯大聲勢,兵力至少要達到五十萬以上才有實力與項、劉二人抗衡下去!”

  李秀 的眼睛陡然一亮,沉聲道:“侯爺何必擔心兵力不足,你可知道此刻在我高麗國中的數十萬高麗將士,早已是士氣高漲,蓄勢待發,大軍已經壓至齊國邊境,只要侯爺率這二十萬江淮軍北上,我們就可以對整個齊國形成夾擊之勢,一旦齊國為我所得,那麼高麗、齊國、江淮各郡就已然連成一片,可以成為我們爭霸天下的根本之地!”

  韓信搖了搖頭,淡淡而道:“王爺的構想的確很有誘惑力,然而放在今日,卻並非是明智之舉,此時的齊國正是天下禍亂的中心,項羽挾數十萬西楚軍,縱橫其中,以劉邦的才智尚且懂得避之,我們不避反進,與引火燒身又有何異?所以北進齊國,雖是早晚之事,卻不是我們現在應該可以考慮的問題!”

  李秀樹聞言,沉吟半晌,不得不承認韓信的這一番話頗有道理,正是結合了天下大勢而得出的一個精闢論斷,細細想來,如果真的是照自己所言,讓江淮軍北上齊國,雖然在戰略上對高麗王國有著切身利益,但面臨與項羽正面為敵的風險,這未嘗不是得不償失。

  “那麼照侯爺來看,出兵既是大勢所趨,而我們的主攻方向將會在哪裡?”

  不知不覺中,李秀樹的思緒開始在圍繞著韓信的思路轉動,表面上看,似乎是韓信在向李秀樹求計,而事實上這種談話已經開始圍繞著韓信在繼續下去。

  韓信微微笑道:“用兵的策略在於權變,而權變又分三種,所謂權變,其最根本的東西就蘊含在一個故事之中!”

  李秀樹怔了一怔道:“一個故事?”

  “是的!”韓信淡淡笑道:“王爺可曾聽說過田忌賽馬的故事,數百年前,也是在齊國,有一位叫田忌的宰相,他經常與齊王賭馬,屢戰屢敗,不得其法。突然有一天,他手下有個名叫孫臏的謀臣,站了出來道:'我有一計,可以讓相爺在賭馬之上贏了大王。'田忌大喜,向他求計,孫臏道:'用你的下等馬,同對方的上等馬比賽;用你的上等馬,與對方的中等馬比賽;然後再用你的中等馬,同對方的下等馬比賽,三場之中,我們故意放棄一場取勝的機會,卻能從容地贏得另外兩場的勝利,從總體上來看,我們得勝的次數,就自然比失敗的次數多,這樣相爺就可以贏得整個比賽的勝利!'”

  李秀樹奇道:此乃賽馬之道,和用兵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侯爺何以會想到這樣的一個故事?”

  韓信沉聲道:“賽馬之道與用兵之道,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馬分三等,士兵也同樣可分上、中、下三等,所以在用兵的策略上,也自然會出現三種權變,而所謂三種權變,就是用放棄一次勝利的辦法來達到三次交鋒總的勝利的目的,或許說,就是贏得整個戰役!”

  李秀樹似乎無法理解韓信話中的深奧玄理,目光直直地盯在韓信那剛毅而沉穩的臉上,眼中帶出一股疑惑。

  韓信緩緩地站將起來,踱步於房中,顯得胸有成竹道:“兩軍對壘,如果你選擇攻擊對方堅固的地方,那麼對方相對薄弱的地方也就變得堅固了;如果你攻擊對方相對薄弱的地方,那麼對方堅固的地方也就自然變得薄弱,當今天下,敢稱作精銳之師的惟有項羽的西楚軍主力,如果我們一開始就選擇與之作戰,那麼,我們未及北上,就已經在戰略上有所失算!”

  李秀樹聽得暗然心驚,問道:“然而我們既然爭霸天下,終究會與項羽一戰,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

  “不錯!”韓信點了點頭道:“我們當然最終會和項羽有一場決戰,但卻不是現在,時勢不同,它所造就的結果也就自然不同,當時機成熟之時,項羽也就不會顯現得如現在這般可怕!”

  他頓了頓道:“當年始皇一統六國,他顧忌的強敵就是楚國,而蜀國最為偏僻,最為弱小,根本不足為患,大秦卻最先攻滅了它,而將強楚留到了最後,無非也是同樣的道理,所以,我們最終出兵的方向只能先打擊西楚的外圍。”

  李秀樹極是佩服地道:“那麼侯爺決定在何日起兵?”

  韓信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詭異之色,道:“要想不成為項羽主攻的目的,我們就只有等待,等到劉邦攻占關中之後,就將是我們起兵北上之時! ”

  他很聰明,他在進退之間選擇了一個中庸之道,因為他心裡明白,全然進攻,或是全然觀望,都不是這亂世之中的生存之道,惟有如此,他才可以在既保存自己實力的情況之下,又不錯失爭霸天下的良機。

  △△△△△△△△△

  大漢元年的一個冬日,南鄭。

  在漢王府前的校兵場上,數十萬大軍列隊而立,旌旗獵獵,矛戟如林,數十萬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閱兵台上的那一點之上。

  紀空手雙手背負,意氣風發,卓然而立於台前,他偉岸的身軀就像是一座巍然不動的山岳,傲然挺立於這廣袤的天地之間。

  他的神情裡有一股自信,更有一股霸氣,當他雄立在這數十萬人之上時,他已明白,自己已從一個江湖進入到了另一個江湖,而這個江湖就是天下,在他親手製造了兩個不同版本的神話之後,他不僅完成了自己角色的轉換,更將自己在百姓和將士心中的聲望推向一個極致。

  他所面臨的將是一個他從未涉足的領域,然而,他沒有驚悸,而是無畏的面對,沒有絲毫的擔心,因為他十分的清楚,五音先生生前為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無論是張良、陳平,還是龍賡,他們都是人中豪傑,蓋世奇才,足以面對任何危機。

  更何況,在他的身邊,還有蕭何、曹參、樊噲等人,這些人的才乾和能力足以讓他們獨擋一面,有了他們的襄助,他才能最終步入這爭霸天下的行列。

  三聲炮響之後,“蓬——”地一聲,閱兵台兩端置放的兩個高達數丈的青銅巨鼎陡然衝出團團烈焰,濃煙滾滾,如蒼龍躍空,向那廣袤的空際飛騰而去。

  整個校兵場頓時寂靜無聲,數十萬人同聚一起,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無不被紀空手此時的威儀所震懾。

  當紀空手那森冷的寒芒緩緩地在眾人頭頂的空間橫掃而過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所看到的是一張張戰意正濃的臉,每一張臉上都分明帶著一種意欲征服一切的殺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之後,這才舒緩吐聲:“數年之前,本王只是沛縣城中的一個小吏,從來沒有夢想過會像今天這般站在眾人面前,去感受著這種大場面給我帶來的激情和豪邁,然而,當這種看似不可實現的夢想正一步一步地變為現實時,驀然回首,本王只記起了當年陳勝王說過的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頓了一頓,陡然提高了聲量:“是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注定能成為王侯將相,誰也不是天生就注定該是窮人乞丐,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你們放手打拼,誰也保不准你們之中就不會出現將來的王侯將相,開國元勳,而此時此刻,就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放在你們的面前,本王很想知道,你們是甘居於巴、蜀、漢中這等彈丸之地苦守一生,還是願意追隨本王東征而去,去吒吒風雲,問鼎天下!”

  他的聲音渾厚而悠遠 猶如深山古剎中的暮鐘晨鼓,寧靜中帶出天馬行空的意境,深深地進入了每一個人的心中,莫名之中,彷彿在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湧動出一股激情,一種感動,使得他們無不有一種吶喊的衝動。

  “漢王至尊,一統天下!”千百萬人同時吶喊,歡呼聲如潮水般漲退起落,整個南鄭城的上空彷彿響起一道驚雷,久久縈繞不去,氣氛熱烈,幾近極點。

  也只有在這時,紀空手的臉上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落寞,其間的味道也只他自己才能明白!

  △△△△△△△△△

  熱烈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南鄭的大街小巷,當紀空手的王駕在眾多的護衛的簇擁之下,行至長街之時,長街兩邊的人流猶如過江之鯽,摩肩接踵,有如過節一般。

  在王駕之中,紀空手面對張良,微笑而道:“今日校場閱兵,聲勢之大,定將傳遍南鄭市井,也許用不了三五日的時間,這消息就將傳到章邯的耳中。”

  章邯乃大秦舊將,受降於項羽,被項羽封作雍王,建都廢丘,與大漢比鄰,乃是大漢軍隊此時東征的首要目標,紀空手此時提起他來,自然是有關東征事宜。

  張良淡淡笑道:“此次東征,我軍若要順利攻下關中,只有一個要訣,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速戰速決,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時樊噲的先鋒軍已然抵達故道縣城,等到章邯探知我校場閱兵的消息之時,只怕樊噲已然攻下陳倉。”

  紀空手道:“子房何以這般自信?”

  張良一臉肅然道:“我的自信從來都是建立在精心謀劃、苦心經營之上,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早在劉邦受封漢王之時,就已經著手準備了,此時用來,才能不緩不急,從容自如!”

  紀空手心生佩服道:“子房不愧為天生的兵道家,怪不得當日在霸上之時,劉邦只和你相見一面,就對你如此重用,他想必知道,他所見到的人,乃是當世中百年不遇的軍事奇才,這可真是得子房者得天下!”

  張良臉上難得紅了一紅,擺了擺手道:“公子將我抬得太高了,讓人好生不習慣,只怕摔 來時,會跌得慘不忍睹!”

  兩人相視而笑,過了半晌,張良的神情似有一股神往,悠然而道:“當年我從師先生,先生曾對我言,所謂兵者,做人必須低調,這不是兵者的清高,而是兵者應有的本份,無論你是一個多麼傑出、多麼優秀的兵者,你終歸是出謀劃策者,因此,你永遠是大軍之中的配角,只能藏身於統帥的幕後,當你的鋒芒勝過你所襄助的統帥,你不僅不是一個合格的兵者,反而成了禍亂之源。”

  紀空手道:“在你我之間,應該不存在這種問題,因為我們之間存在的不是王侯與輔臣的關係,而是朋友!”

  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紀空手的眼中閃現出一絲異樣的色彩,眸子裡湧動著一股真誠,雖然他曾經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賣,但是他堅信,在這世上,終究有友情存在。

  張良深深地被紀空手的真情所感動,半晌沒有說一句話,然而就在這時,王駕驀然一震,竟然停了下來。

  這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意味著這長街之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然而紀空手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的驚訝,反而淡淡一笑,似乎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長街之上,數千王駕護衛已然停住,圍觀的人群也停止了喧嘩,他們的目光在剎那之間同時望向了前方,似乎看到了一件令人驚詫的事情。

  的確,就在百步之外的十字街口的一座高樓之上,一條人影腳踏青瓦,卓然而立,眸子裡射出森寒的眼芒,向下俯望,衣袂飄飄中,他手中的長刀橫在胸前,氣勢沉凝,如高山嶽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霸氣。

  在護衛之中,蕭何、曹參等一干將領俱在其中,當他們看清此人的面容之時,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呼道:“天哪!他終於出現了!”

  能讓蕭何、曹參為之色變的人,這普天之下惟有紀空手,但人在王駕之中的紀空手,又怎會在眨眼之間站到那高樓之上,這其中的玄機有誰知道?

  “劉邦!出來!”一聲暴喝從高樓響起,猶如一道驚雷乍起在半空之中,那“隆隆”之聲震得瓦礫也為之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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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第十五章情義之戰
  王駕的簾門隨著這聲響而動,一點一點地向上帶起,當紀空手以劉邦的面目出現在這簾門之後時,就連張良也感覺到了一種困惑,分不清這二人之中到底誰才是真的紀空手。

  “昔日在霸上一戰,你已是本王的手下敗將,想不到數年未見,你依舊陰魂不散,重新找上門來,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那王駕之中的紀空手聲音顯得非常平靜,但那平緩的語調如洪鐘般可以及遠,一時間響徹整條長街。

  “生死對於我來說已不重要,我只想在今日對你我之間的恩怨作一個了斷,你敢應戰嗎?”那高樓之上的紀空手一臉無畏,傲然而道。

  “以本王的身份地位,若要想了斷你我之間的恩怨,根本無須親自動手,只要大手一揮,這裡成千上萬的勇士便可以在頃刻之間將你剁成肉醬,然而,我佩服你的勇氣,更敬重你是個英雄,所以,本王不想假手於他人,只想將你我的命運交付於天,讓天來決定我們的生死,讓天來決斷我們之間的是非!”那王駕之中的紀空手淡淡而道。

  此言一出,整條長街為之而動,引起了百姓和將士的一陣歡呼,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劉邦既然秉承天意來到這亂世,自然是無所不能,沒有人可以構成對他的威脅,但在那些深深地知道劉邦與紀空手之間恩怨的人心中,非常清楚,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劉邦還有一個對手的話,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會是紀空手。

  這是一個無庸置疑的事實,自紀空手踏入江湖之後,他的每一次出現,都會伴隨著一段傳奇的誕生,而這一次,又將是個怎樣的結局?

  也許只有此時身在王駕之中的紀空手心裡明白,這一戰他將必勝,因為這本是他導演的一部戲,無論對方有多麼形似自己,甚至於神似自己,他都絕不會是紀空手——他只能是龍賡。

  對於紀空手來說,這是勢在必行的一齣戲,因為無論他的易形術有多麼的成功,無論他的模仿能力有多麼的出色,他都不可能將自己完全克隆成一個劉邦,多少都會留下一點破綻,這點破綻在別人的眼中算不了什麼,但紀空手卻知道,它卻可能隨時成為自己致命的隱患。

  要想彌補這點破綻,惟一的辦法就只有讓紀空手和劉邦同時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只有這樣,才可以消除一些人心中的懷疑,使得他這取而代之的計劃趨於圓滿。

  長街為之而靜,當紀空手踏出王駕之時,這天地彷彿都為之定格,他那懾人的目光如鋒刃般透向虛空,直凝前方,似乎完全漠視這四周的人群,進入他眼眸之中的只有龍賡那傲然的身影。

  “砰砰——”之聲響起,隨著紀空手踏步而前,長街之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驚人的腳步聲,他的步伐其實非常的輕盈,卻舉輕若重,猶如一座山岳緩緩地移動。

  沒有人看到他騰空的動作,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從這虛空中劃過,然而在剎那之間,他的身影已然佇立在那高樓之上,相對龍賡三丈而立。

  風乍起,吹動衣袂飄飄,猶如幻滅不定的陰影,長街的每一個人看到這一幕時,心中都頓生一種玄奇之美,他們明明知道這高樓不過在百步之外,然而在剎那之間,彷彿已成了一塊世人無法步入的天地。

  當紀空手與龍賡的眼芒在虛空中一錯而過時,一個聲音緩緩地在紀空手的耳邊響起:“我突然間改變了主意,因為我始終覺得,當一戰的成敗被人為的事先鎖定之時,這無疑是對武道的一種褻瀆。”

  紀空手的心裡一驚,緩緩地望向龍賡那肅然的臉,束氣凝聲道:“你將如何?”

  龍賡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道:“我必將全力以赴,所以,你要小心了!”

  紀空手中的眼中閃現一絲笑意,淡淡而道:“對於朋友,我無法做到全力以赴,這對我來說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龍賡的眼中也同樣地閃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那我們就以三招為限,在這三招之中,我以你的刀法,你以我的劍法,來一較高低!”

  他頓了一頓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學會了捨棄,做到了心中無刀!”

  紀空手心中頓時湧出一種感動,似乎明白了龍賡的用意,他無非是要讓自己知道,這是一個亂世,也是一個江湖,當你置身其中時,你就只能用自己的拳頭說話,捨此之外,別無他法。

  紀空手沒有說話,只是“錚”地一聲,撥出了其腰間三尺青鋒之劍,劍出長鞘,猶如龍吟,直沖向頭頂之上的亂流雲層,而龍賡的大手空空如也,緩緩地向虛空探出,不知在什麼時候,他的五指之間突然多出了一把刀,一把惟有七寸的飛刀,飛刀在他的指間急劇的旋轉,那森森的寒芒,在虛空中構築了一個“圓”!

  “圓”是這個世界上不顯鋒銳的東西,沒有強弱疏密之分,所以總是顯得無懈可擊,當“圓”到極處時,它更是一種完美,而龍賡此時無疑是將這種完美推向了一個極致。

  就連紀空手也感到了一種莫名心驚,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龍賡的悟性之高的確是這百年之中難遇的奇才,他完全是以自身的禀性和後天的努力去超越前人,一步一步地登上那劍道的極巔。

  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靜到極處,因為他明白,在這三招之內,只要他出現任何的疏忽,他就有可能死在龍賡的劍下,即使他們是朋友,也不例外,這也許就是作為一個劍手畢生所追求的“道”!

  在陡然之間,紀空手覺得自己所面臨的是一場在武者之間進行的求“道”之戰,道本無情,這一戰自然無情,這只因為當龍賡在他的面前不經意地一戰時,自他的周身便湧現出一股沛然不可御之的霸殺之氣,肅殺無邊的氣勢便如這刀芒構築的“圓”,讓人無可揣度,更無從入手。

  龍賡的眉間似有一股悠然,彷若在高山之巔仰望蒼穹,看風雲變幻,意欲悟出其中的玄理,他的飛刀依然在指間轉動,依然在劃著圓弧,似乎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然而,紀空手卻知道,隨著飛刀轉動的速度越來越慢,那無形的殺氣已將侵入了自己的七尺範圍。

  如此奇異的出手方式讓紀空手的心裡感到了一絲莫名的驚悸,這氣機雖然無形,但它所帶出來的實質,猶如大山將傾,有一種勢不可擋之勢,讓人有一種無法悍動的感覺。

  高樓上的氣息突然變得沉悶起來,就像是暴風雨將臨的前兆,所有旁觀者的臉色無不為之一變,似乎在百步之外,已經感受到了這種驚人的變化。

  而身在局中的紀空手已然將身外的一切置之度外,心如古井,不生一絲波瀾,去感受著對方給自己施加的無窮壓力。

  當這種壓力升至極限之時,紀空手緩緩地抬起頭來,他手中的劍有一種奇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對準了那圓的中心。

  三丈的距離,對於這兩人來說,實在是算不了什麼距離,然而在這一刻間,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已然模糊,他們的眼裡只有那刀那劍。

  劍已出,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橫亙在這廣闊的虛空,猶如一道厚實的山梁,如此簡單的一劍,既然出自於紀空手之中,就連龍賡的眼中也驀閃一絲詫異。

  這一絲詫異只閃現出一瞬的時間,然而這點時間已足以讓紀空手的劍跨過這三丈的距離,剛才還是那麼簡單的一劍,突然間切入虛空,使得整個空間裡,到處充滿著這一劍的幻影,這一劍的風情,就連紀空手本身也彷彿溶入了這幻影風情之中,化作了一道無形的鋒芒。

  龍賡的眉鋒一揚,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會用詭道之術來演繹這第一劍,然而他微一沉吟,卻為之釋然,因為對於以智計名滿天下的紀空手來說,智慧已成了他的招牌,更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這二者之間根本不能分開。

  沉吟的同時,他的刀陡然一立,那漫動的“圓”彷彿突然下沉,周圍的空氣好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抽開了般,在他與紀空手之間,形成了一個無底的黑洞,那巨大的吸納之力彷彿可以摧毀這空間中的一切。

  紀空手幾欲站立不穩,直此這緊要關頭,他的心裡出奇的冷靜,面對這詭異的一切,絲毫無忌,體內所存在的玄鐵龜異力在剎那之間提聚至極限,而他的眼神是那般的明亮,猶如那月夜之下的寒星,在幻變莫測的局勢之下,去洞察著龍賡出手的每一個細節,去測度他最有可能出現的每一個變化。

  他甚至感受到了生,感受到了死,他突然明白,何以龍賡會以三招為限,因為在這三招之間,連龍賡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出手,這求道之戰本就只有勘破了生死之後,才能如從涅磐中重生的火鳳凰一般,登上那劍道的極處。

  這無疑也是生死對決的一刻,當紀空手感到了這種沉沉的危機感和無窮的壓力時,他也同時感到了自己的潛能如靈蛇般在體內不斷游移,不斷變化,以裂變的形式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提聚和運行。

  “呼……”

  紀空手有若驚濤駭浪的劍勢一觸黑洞的邊緣,便為之飛散,星星點點,在有無之間化作了一股散漫,這散漫好似流水,又若行雲,越過這黑洞的上空,飛襲向龍賡那靜立不動的身軀。

  “叮……”

  刀影驟起,寒芒森然,刀出虛空,就像是天邊那幻變無窮的流雲,在悠然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力量,刀劍未觸之際,這空中已驟響一陣驚天動地的裂帛之聲,而刀劍相交的那一刻,天地卻驟然無聲。

  這如此玄奧的一幕,看得長街眾人無不膽顫心驚,若非他們親眼目睹,他們還以為這是傳說中的神鬼之戰。

  “這是第一招!”紀空手緊緊地盯住龍賡那近在咫尺的眼睛,淡淡而道。

  “好!”龍賡只說了一個字,兩人的身影驀然乍飛,分立三丈而站,就在眾人以為這又將是一個漫長的等待之時,突然從紀空手的口中響起一股龍吟般的長嘯,那聲起之時,細不可聞,仿似在九天之外遙不可及,霎時間,又若那隆隆風雷,響徹了這整個空間。

  觀者無不掩耳避走,如潮退般開始退去,蕭何、曹參都以為這是紀空手將要出手的先兆,然而只有龍賡心裡清楚,其實紀空手已然出手,他的聲音帶動起這數丈內的所有氣流,急疾旋轉,有如一股股如刀劍般的銳鋒,向龍賡所站之地滾滾而去。

  龍賡此時就好像置身在一團颶風的中心,臉色肅然,一陣鐵青,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他不動尚可,只要貿然行動,這氣流中所帶出的強勢壓力,就會將他的肉身擠壓著粉碎。

  他似乎已全無退路,難道說像這樣一位幾達劍道極巔的高手,竟然會因為求道而斃命於斯?

  他亮刀而出,惟有劃圓,那圓弧從最初的一點慢慢擴大,竟然將他的肉身內斂其中,在這一剎那之間,整個空間出現一種動靜的對比,有一種玄得不能再玄的感覺,令觀者不無心驚。

  這是兩人交鋒的第二招,也是根本沒有任何接觸的一招,他們相距三丈,始終還是那三丈,然而他們感受到的凶險卻遠比刀劍相觸更可怕,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龍賡,此刻的他們都彷如置身於在一種氣流漩渦的中心,那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壓力,就像暴風雨般狂瀉而來,讓他們幾乎難以承受其重。

  天地為之一靜,而這一靜只存在於剎那之間,突然間,兩人同時暴喝,那氣流崩散,殺氣漫天,整個虛空亂到極處。

  也就在此時,劍出,刀出,都以一種玄奇而曼妙的軌跡出現,就像天上劃過的兩顆流星。

  “轟……”

  刀劍尚距三丈,卻引發了一陣驚天的爆炸聲,身起之時,在這虛空中陡然出現了一團亮麗無比的氣團,是那麼的驚心動魄,是那麼的刻骨銘心,就像是一幅絕美的畫面,永遠存留、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之中。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驚訝與震憾,似乎根本就不會相信在這個世上還會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無論是攻者,還是防者,他們都將攻防之道演繹到一種致極處,彷彿再難有人超越。

  紀空手的身影隨著那圓弧急旋,越旋越快,剎那之間,他的整個人也在狂旋中突然湧入了那團耀眼的氣芒之中。

  一道強光爆盛於這虛空,就像是一朵聖潔的蓮花綻放空中,而此時,幻象俱滅,出現在人們視線之中的依然是紀空手與龍賡那兩道傲立的身影。

  紀空手的衣袍盡鼓,呼呼生動,衣袂盡飄,眼眸之中耀動著狂野的戰意,他的劍依然在飛舞。而龍賡此時的刀卻突然凝固於虛空不動,沒有一絲的徵兆,更沒有一絲的聲息,甚至讓人無法感覺到他的刀是何時變得這般的寧靜。

  也只有在這時,紀空手的眼神才感到了一種濕潤,他終於明白了龍賡的用心。

  這的確是求道的一戰,龍賡此舉卻是為了讓紀空手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去領悟武道的至境,他知道這一戰十分的凶險,所以他選擇了守的一方,而讓紀空手盡情的演繹那劍術的精華,惟有如此,他才可以保證讓紀空手毫髮無傷,他這麼做是將生的希望留給了紀空手,而卻讓自己去面對死亡的威脅,像這樣的人他的確是無愧于“朋友”這個稱號。

  所幸的是,紀空手本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真漢子,即使他明知這三招之內不能容情,面對朋友,他依然無法做到無情,所以,這終究是一場胜負未決、未分生死的一戰。

  這是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局,但在觀者眼中,卻根本看不到這一戰誰勝誰負,更無法看出,這一戰為何就如此的結束了!

  當龍賡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之時,數千名將士已然張弓持矛,一步一步地圍了上來,那陣形之密,猶如鐵桶般堅固。

  “退下!”紀空手猛然一揮手道:“本王早已說過,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一戰,絕不假手於他人,誰若出手,就是與我劉邦為敵!”

  他此話一出,數千將士無不僵立當場,不敢越雷池半步。

  眼看龍賡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紀空手這才大笑了三聲,從高樓之上飄然而下,逸入王駕之中,沉聲道:“起駕回府!”

  即使是數百年之後,這一戰在武林中始終是一個不解之迷,誰也無法斷定,這一戰究竟是誰勝誰負,更無法理解,生懷殺父之仇的劉邦何以會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放走紀空手,也就是在這一戰之後,名滿天下的紀空手從此消隱江湖,江湖之上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然而,有關紀空手的一個個故事,就像是不朽的傳奇,流傳於這江湖之上,更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血性男兒,為了自己的理想,去打拼,去奮鬥!

  △△△△△△△△△

  夜色沉沉,在故道縣通往陳蒼山路之上,一條火龍在山林間蜿蜒起伏,行動疾速,長達數里的隊伍竟然沒有一絲生息,只有那嘩嘩的腳步聲,驚起林間的宿鳥“噗噗”地向天空飛去。

  在隊伍的中間,有一彪鐵騎,馬行路上,並沒有發出應有的“的的”之聲,每一匹馬的馬蹄上都被厚厚地裹上了一層絨布,在馬嘴之上,都用一根粗索緊緊地箍牢,不容健馬有任何嘶聲發出。

  赤紅的火光照在樊噲剛毅的臉上,顯得是那麼的鎮定和嚴肅,望著眼前這數万將士,井井有條地向前開拔。

  他的眉尖沒有顯露一絲的得意,心裡反而有一種緊張和贖罪的感覺,作為漢王劉邦所依重的重臣,他自起事之初時,就緊緊追隨劉邦的軍隊,從內心上來說,他已經將劉邦當作了自己效忠的主人,然而,每當他想到自己的體內被聽香榭種下附骨之蛆時,他又不得不背對劉邦,做出一些違心之事。

  這種矛盾使他的心始終在一種痛苦的煎熬之中,不能自撥,自那一夜他將劉邦即將進入小樓的消息透露給呂雉之後,他就深深地沉浸在自責之中,所幸的是,劉邦最終安然無詳,全身而退,這多少減輕了他內心的疚意。

  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一向與劉邦為敵的呂雉竟然改變了態度,一心一意地做起了漢王后來,他當然無法知道這其中的內幕,更不知道呂翥只是呂雉的化身,而他所效忠的劉邦竟然是紀空手,他一直以為劉邦會為此事報復於他,然而,劉邦好像居然忘記了這件事情一樣,不僅隻字未提,還一如從前,依然認命他為東征的先鋒大將軍,這讓樊噲有一種士為知已者死的感動。

  他所率領的先鋒軍,早在七天之前就已經從南鄭悄然出發,當他的軍隊抵達故道縣城時,故道縣城彷若一座不設防的城池,兵不血刃,就在片刻之間,被他拿下,然而,他不敢稍作停留,只留下一千軍士把守城池,安撫百姓,而他率領先鋒大軍繼續向陳倉挺進。

  陳倉是漢中與關中交界的一座重鎮,一向是兵家必爭之地,在張良的東征計劃中,它以地勢的險要佔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一旦攻下陳倉,則關中大地已經無險可守,奪取關中便是只日可待的事情。

  當樊噲的先鋒軍抵達至僅距陳倉三十里地的山丘之時,一騎快馬從隊伍的後面急急趕來,追至樊噲身前,一名大漢信使翻身下馬,禀道:“樊將軍,屬下受漢王之命送來一封八百里加急,請將軍覽閱!”

  樊噲心中微微一怔,心中甚奇,因為他此時行軍打仗的路線早已製定,他正是不折不扣地遵照計劃執行,此時漢王來信,肯定是情況有變。

  “遞上來!”

  樊噲一手接過信囊,仔細看閱之後,臉上不由一片肅然。

  此信乃漢王親筆,只有寥寥十二個大字,上書道:“攻占陳倉,不宜強攻,只能智取!”

  樊噲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名信使道:“除了這封信外,漢王是否還有什麼吩咐?”

  那名信使抬起頭道:“漢王沒有什麼吩咐,只是我退出來時,張先生再三囑咐我,要將軍攻下陳倉之後,立馬封鎖消息,不得有任何風聲走漏!”

  樊噲心中一驚,雖然他不明白漢王與張良此舉有何用意,但他從漢王與張良的態度上看出,此事顯然事關重大,不容他有半點閃失,他現在惟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如何智取陳倉。

  他緩緩地回過頭來,命令身後的隨從道:“傳令下去,隊伍停止前進,注意隱蔽,原地待命!”

  “通知各部將領,在一炷香時間之內,火速趕到本將軍的馬首之前!”

  當隨從領命而去之後,樊噲的手伸入袖中,又摸到了他那把七寸飛刀,他明白,又該到這把刀飲血的時候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49
第十二卷第十六章漢軍東征
  陳倉的清晨十分的寧靜,偶有幾聲雞鳴之聲,驚破這片寧靜,使得這小城略有幾分鬧意。

  石馴帶著自己的親兵衛隊踏步在城頭之上,進行著他每天例行的巡視,他之所以能被章邯看重,選派到這軍事要地來做城守,不僅是因為他和章邯同為入世閣的弟子,而且他的驍勇善戰在原來的大秦軍隊中一向聞名,當章邯受降於項羽,封為雍王之後,他也成了雍王軍隊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將領。

  守衛陳倉的城守部隊,只有區區五千人,在別人眼中,這並不算是一股強大的軍力,但在石馴的眼裡,這五千人馬足夠可以保證陳倉不失,因為他深知,陳倉作為阻塞漢軍東征的要塞,本就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峻。

  “本將聽說近日漢軍已有東征的跡象,你派出打探消息的人是否已經回來?”

  石馴所問之人正是他手下的一位幕僚,這位幕僚一向被石馴派出負責關注漢軍的動向,所以當他一聽石馴問起,趕忙趨身答道:“禀報將軍,屬下派出了三撥人馬,潛入南鄭,至今還沒有消息傳來,依屬下所見,估計漢軍東征時日尚早,否則他們必有消息道來!”

  “你敢肯定?”石馴的眼芒冷冷地掃在這位幕僚的臉上。

  這位幕僚一臉惶恐道:“就算不能肯定,料來也八九不離十吧,何況在陳倉之前,還有故道,一旦有漢軍東征的消息,我們必能事先得知!”

  石馴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我聽說從南鄭到關中的棧道要想修復,至少還要半年時間,如果漢軍此時東征,就必然從故道、陳倉這條線路進入我關中大地,所以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嚴加防範,嚴查出入城池的每一個人,一旦有疑,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他的眉尖貫出一股殺氣,似乎在他的眼裡,殺一個人無異於屠雞宰狗那般容易,這並不奇怪,因為在他這一生戎馬生涯中所殺之人,縱不過千,也有八百。

  “既然如此,將軍何不關閉城門!”那位幕僚的臉上閃現出一股不解之意。

  石馴傲然道:“敵軍未見,本將軍關閉城門,豈不讓天下人笑我膽小怕事,你傳令下去,就照本將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誤!”

  他正要步下城樓,耳骨莫名一震,似乎依稀從城池的前方傳來一陣“的的”的馬蹄之聲,其聲之疾,讓人驀然心驚。

  他霍然回頭,登高眺望,瞥見前方一片荒原之上,一支數百人的馬隊正朝著城門狂奔而來,從那歪斜的軍旗上所打的旗號來看,竟然是故道縣的守軍。

  “難道故道已經失守?漢軍果然東征了!”石馴的心裡“咯噔”一下,急令手下緊關城門,以防不測。

  就這一會兒工夫,那數百人的馬隊,已然湧至城門門前,馬嘶狂起,鐵蹄揚塵,那數百人俱是一臉風塵,隱帶驚懼,整個場面亂至極處。

  “快開城門!漢軍就要追殺來了!”城下有人呼叫道。

  一聲呼起,百人響應,那聲潮之中顯得是那麼的急促,那麼的緊張,每個人都如驚弓之鳥,神情是那麼的慌亂。

  石馴的臉色陡然一沉,狠狠地盯了一眼他身邊的那位幕僚,然後將頭探出城牆的垛口,冷冷地看著城下喧鬧的場面。

  “你們的姚將軍現在何處?怎麼不見他的人影?”石馴環視了一圈道。

  城下有人叫道:“哪裡還有什麼姚將軍,早已被那個叫樊噲的人一刀殺了,我們若非是見機得快,只怕也跟著他進了陰曹地府!”

  伴著這聲音而起的又是一陣咧罵聲,石馴的眉頭皺了一皺,道:“姚將軍既已不在,本將又憑什麼來認定你們就是故道的守軍!”

  城下有人罵道:“憑什麼?就憑老子這一身的傷疤,流出的這一身血,難道你們還想看著老子被人追殺不成!”

  石馴正想問個仔細,陡聽得耳邊又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在荒原的盡頭處,揚起漫天塵土,那馬蹄聲猶如隱隱風雷,從天的那頭向城池迅速逼進,城下的人驀然慌亂起來,驚呼尖叫,猶如亂群的野馬。

  石馴不敢再有猶豫,如果這城下之人的確是故道守軍,自己不開城門,他們必將會死在漢軍手中,萬一此事傳到章邯耳中,一旦追究起來,自己的罪責可就大了。

  他決定還是先開城門!

  畢竟這城下之人只有數百,不足於對他的五千守軍構成太大的威脅,萬一有變,他可以在頃刻之間控制住整個局勢,於是,當他下發命令、軍士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厚重的城門“吱吖”一聲,終於開了。

  等到這群亂軍剛剛踏入城門,那漢軍已然如旋風般逼至城下,雖然敵軍有數万之眾,但石馴卻絲毫不驚,因為他相信,以陳倉險峻的地勢,足以將他們擋在城門之外。

  那數百軍士進入城門之後,鬧呼聲依然傳入石馴的耳中,石馴皺了皺眉道:“這些將士進入城來,怎麼還不能安靜?替我傳令下去,若是再有人出聲喧嘩,殺無赦!”

  他的話音剛落,陡聽城外響起三聲炮響,漢軍竟然開始了攻城。

  “呼呼……”

  一排緊接著一排的箭影如黑雲壓層般撲射而來,便在此時,一名軍士爬上城樓道:“禀告將軍,那些故道守軍聚集在城門附近,不聽使喚,鬧著要登上城樓,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石馴冷笑一聲道:“荒唐!這幾百人能頂個屁用,我五千大軍也只能堅守,不敢出擊,何必還要多他這幾百人來湊熱鬧!”

  那名軍士道:“屬下也再三勸說,可是他們就是不聽,吵著非要來見將軍不可!”

  石馴的臉上頓生一股怒意,在大軍壓境之際,這些人竟然如此無禮取鬧,這不僅讓他生氣,也引起了他心中的一絲警覺,他踱步至城牆內緣,探頭向下俯望。

  便在這時,一道耀眼的寒芒驀閃虛空,沒有一絲預兆,不知從何處而來,卻以一種玄奇曼妙的軌跡直逼向石馴的眉間,這寒芒來得如此突然,猶如一道強光直射入石馴的眼眸之中,令他的視線在一剎那間變得模糊不清。

  他的心頭陡然一驚,已然感到了這寒芒中所帶出來的森森殺氣,所幸的是,他還有手;所幸的是,他的手正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所以當寒芒一現時,他的劍已沒入虛空。

  “叮……”地一聲,他完全是以一種直覺去感應這道寒芒的來勢,在間不容髮之際,他的劍鋒接觸到這道寒芒的實體,直感到手臂一振,一股強大的勁氣如電流般由手背竄入自己的胸膛,令他的呼吸為之一滯。

  他的眼睛雖不能見,聽力卻變得十分的清晰,直感到寒芒雖然在劍鋒一擊之下,卻依然存在著一股活力,那旋動的氣流竟然繞了一個圈,向自己的背心迫來。

  這令石馴感到了一種震驚,雖然他看不到這道寒芒究意是由哪種兵器發出,但這兵器突入虛空的角度、力道,以及運行的軌跡,都妙到毫巔,只要有一點拿捏不准,就不可能有這樣驚人的效果。

  更讓他感到驚駭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他本已模糊的視線又被一道強光刺入,迎面而來的是一道比先前那道寒芒更急、更烈的殺氣,這種角度之妙正好與先前的那道寒芒互為犄角,無論石馴從哪個方向閃走避讓,似乎都很難逃過這一劫難。

  然而石馴就是石馴,他的心裡雖驚,卻並沒有失去應有的冷靜和鎮定,暴喝一聲,提聚在掌心的勁氣驀然爆發,不是向外,而是向內,產生出一股如漩渦般的內斂之力,順手將緊距自己數尺的那位幕僚抓在手中,替他挨了這前方的寒芒。

  而與此同時,他的腳緊緊地吸在地上,整個身體硬生生地向前扑出,躲過背上的那道寒芒之後,他的身體如風車般一旋,重新站立在城樓之上。

  當他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就連視力也恢復如初時,他陡然看見在自己身前,已然站立了一條身影,這挺立的身影就像是一株迎風的蒼松,混身透發出一股懾人的霸氣,在他食指與拇指之間,正牢牢地夾住了一柄七寸飛刀。

  直到這時,石馴才發現自己墜入到敵人早已設計好的圈套之中,他的心為之下沉,沉至無底。

  “你就是樊噲?”石馴近乎咬牙切齒地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樊噲沉聲道,面對石馴,他並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反而感到了對方的可怕,因為能躲過他兩把飛刀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確實不多,石馴無疑是其中之一。

  石馴的心裡驚了一驚,對於這位漢軍中的將領,他早有所聞,更知道他在從軍之前原本就是烏雀門的門主,其功力自然不容小覷,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長劍,直指向樊噲的眉心。

  “看來在兩軍對壘之前,你我之間注定會先有一戰!”石馴冷然道。

  樊噲冷哼一聲道:“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石馴道:“這一句話也正是我心中想說的!”

  樊噲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說,且看我這一刀!”

  他的兩個手指微微一動,那飛刀頓時如一隻翻飛的蝴蝶,閃動在他的指間之上,奇怪的是,這飛刀的轉動並非是由慢至快,卻是由疾到緩,當它終於停住在樊噲的指尖上時,便聽他一聲暴喝,飛刀隨聲而起,就像是一道疾走在風雷之前的閃電。

  整個虛空氣流湧動,就像是一道幕布隨著寒芒的進入,突然之間被撕開了一條口子,高速運動的飛刀與這空氣急劇地磨擦,迸撞出絲絲火花,電射向石馴的咽喉。

  石馴的臉色為之一變,劍鋒一彈而起,直對準那火花最盛處劃空而去。

  “轟……”

  刀劍驀然相擊,迸裂成道道氣流,石馴的身影為之一晃,還未喘過氣來,卻見樊噲的手中又驀現一把飛刀,以相同的方式電射而來。

  誰也說不清樊噲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把飛刀,但給石馴的感覺似乎是永無休止,他一連用他的劍鋒彈撥開九把飛刀的攻勢。

  就在這時,卻見樊噲腿手並用,在雙指發出飛刀的同時,腳尖一彈,竟然從他的靴中發出了一道寒芒。

  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刀!十分的隱蔽,十分的突然,就好像那前面的九把飛刀都只是一種鋪墊,而這一刀,才是真正的高xdx潮。

  當石馴體會到這種高xdx潮的來臨時,他似乎已經聞到了一股沉沉的死亡氣息,在一剎那之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在他行將倒下的那一刻間,他似乎聽到了一陣吶喊之聲,如海嘯般襲來,震入他的耳鼓……

  陳倉為之而破!

  這座曾經被石馴認為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軍事要塞,就這樣被人破了,也許,石馴在死的時候都不會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不破的城池,當你認為這個城池固若金湯,無法攻破時,它其實就已經離淪陷不遠。

  △△△△△△△△△

  當章邯接到陳倉告急的急報之時,他正從愛妾的芙蓉帳中緩緩起身,過度的放縱給他的身心帶來一絲倦意,即使愛妾那粉白的胴體如八爪魚般再度纏上來時,他也已提不起半點興致。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會不會是石馴的誤報?”章邯感到極為不可思議,雖然在他的心中,漢軍的東征已經無法避免,然而,他絕不相信漢軍會有如此神速。

  送來急報之人乃是章邯的心腹大將獨孤殘,他接到急報之時,也以為是石馴的誤報,當他再三向信使盤問之後,他才確定,陳倉的確是面臨著數万漢軍的強攻。

  誰都清楚,陳倉不僅是雍國的屏障,也是關中的屏障,一旦陳倉被破,這關中將無險可守,所以,獨孤殘不敢有半點耽擱,夜闖雍王府,將章邯從溫柔鄉中叫起,禀明此事。

  “現在當務之急,只怕只有派兵增援一途,捨此別無辦法!”獨孤殘道。

  章邯沉吟片刻道:“派誰前去增援為好?”

  獨孤殘想了想,道:“能否保住陳倉,關係到我雍國的平安大計,此事重大,恐怕只有大王親自領兵前往,才是上策!”

  章邯沒有猶豫,當即下令,招集人馬,三更接到急報,五更時分,他已經率領十萬大軍,出了廢丘,火速趕往陳倉。

  從廢丘到陳倉,只有兩百里路途,地勢一路平坦,大軍行進疾速,當天剛剛擦黑時分,章邯率部已經直抵陳倉城下。

  陳倉城上,出奇的靜,靜得有一點反常,章邯看在眼中,心中悚然一驚,似乎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難道說陳倉已經失守?”章邯的心中暗道,他曾經是大秦王朝中的一代名將,惟一的失敗,就是敗在了西楚霸王項羽的手中,那一戰雖然敗得很慘,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因禍得福,他並沒有死抱著忠於大秦的想法,而是見風使舵,投降了項羽,為自己贏得了雍王的封號。

  一個能夠見機行事的人,他的頭腦當然聰明,更何況他自己本身就是數十萬大軍的統帥,自然可以預見到這種危機的存在,所以,他並沒有急著讓自己的軍隊接近陳倉,而是將大軍停駐在一個距陳倉不遠的山丘之後,將獨孤殘召到了自己的身邊。

  “此時的陳倉城中情形並不明朗,若是我大軍貿然進入,恐怕有全軍覆沒之虞,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你帶幾人趁著夜色,逸入城中,將城中的情況打探明白!”章邯叮囑道。

  “大王未必也太過小心了吧?雖然陳倉城中只有五千守軍,但藉地勢之利,足可以抵擋住漢軍的五萬人馬,以石馴的統軍才能,就算不能退敵,堅守個十天半月,似乎不在話下!”獨孤殘道。

  章邯搖了搖頭,顯得十分的老練道:“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十萬大軍停駐於此,進可攻,退可守,足可以與漢軍的五萬人馬相拼,而一旦陳倉有失,而本王又率兵貿然進入,城中的地勢狹窄,就無法顯示出我兵力的優勢!”

  獨孤殘聽得連連點頭,領命而去。

  章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這層層的夜色之中,抬起頭來,眺望那不遠處的陳倉,但見那點點燈火閃爍在一片暗黑之中,讓他根本無法測度那暗黑中的吉凶禍福。

  其實對今日的局面,他早有預料,當項羽率領西楚軍北上伐齊之時,他就算定劉邦早晚有一天會率兵東征,他一直認為,數十萬大軍要想從漢中進入到關中地區,沒有棧道是很難使之成為現實的,如果要從陳倉這條山路進入關中,大軍所需的時間必然漫長,等到漢軍抵達陳倉之時,他早已有了準備。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五萬漢軍竟然如神兵天降,說來就來,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直抵陳倉,只此一點,已經讓他領教了劉邦用兵的厲害。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49
第十二卷第十七章傷心劍陣
  然而章邯依然無懼,他對自己依然充滿著自信,在他這一生的軍旅生涯中,他只敗給了一個人,那就是從來不敗的項羽,而在他的心中,項羽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神,一個從來不敗的戰神,他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會永遠不敗呢?是人,終歸就有弱點,有弱點就終歸有破綻,而破綻恰恰是一個人失敗的開始,然而,項羽在他的心中彷彿就沒有任何弱點,所以敗在項羽的手上,他心中絲毫無憾。

  在這個世上,有了一個項羽已經讓章邯感到了不可思議,他絕不相信劉邦也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雖然劉邦的崛起本身就是一個不朽的傳奇,但章邯認為,劉邦能夠成為今日的漢王,更多的是藉助著一種機遇,而不是實力,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與劉邦一戰。

  風,帶著一股滲入骨子裡的寒意,徐徐的吹來,讓章邯從深思中清醒,他驀然回首,審視著背後這十萬大軍所形成的暗影。

  十萬人聚在一起,竟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如此嚴明的軍紀,就連章邯也不得不佩服自己。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點地過去,章邯的心中突然多出了一股焦慮,在他的意想之中,如果一切順利,此時此刻獨孤殘應該發出他們事先約定好的信號,然而,這漫漫夜空之中,卻依舊是一片暗黑,沒有一點動靜。

  他相信獨孤殘,就像相信自己一樣,他之所以將獨孤殘視作心腹,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將獨孤殘視作自己的屬下,而是把他當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獨孤殘才敢夜闖雍王府,把他從愛妾的芙蓉帳中叫醒。

  還是在二十年前,他就與獨孤殘在同一個鍋裡吃飯,同一個帳蓬中睡覺,在戰火中共浴生死,踏著一堆堆的白骨,走上了飛黃騰達之路,做為趙高入世閣中的骨幹,他們也以各自超然的武功藉身於天下一流高手的行列,這也是他將獨孤殘派出陳倉打探消息的原因。

  正是他為獨孤殘感到擔心的時候,突然“哧”地一響,響徹於這夜空之中,一束耀眼的禮花閃耀在這暗黑的虛空,就像是一束罌粟花,顯得是那麼的嬌豔,又帶出一分詭異。

  章邯的心神為之一震,霍然站將起來,大手一揮道:“三軍聽令,隨本王直進陳倉!”

  軍令一下,三軍俱動,十萬人馬整齊劃一,如潮水般直向陳倉湧去!

  章邯當先一騎,走在隊伍的最前方,當他僅距陳倉不過里許時,他已然看到了那洞開的城門。

  章邯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種慶幸,只要陳倉未失,他就還有機會,還可將關中的土地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此時的城牆之上,亮起了一排排的燈火,那火光忽閃忽現,透射在那飄動的大旗之上,分明是一個“石”字,這似乎表明陳倉依然還在石馴的掌握之中。

  當距城門還有百步之時,章邯陡然勒馬,似乎感到了一種揮之不去的殺氣,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心裡何以會有這樣的感應,但他卻清晰地覺察到這股殺氣的存在,他猛然揮手,止住了大軍前進的腳步。

  正當他在猶豫之間,一條人影從城中飛遁而出,腳步略有虛浮,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

  章邯放眼望去,不由吃了一驚,等那人到了近前,他驚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來人正是獨孤殘,他手撫胸前,似乎遭受了一記重創,喘息道:“快退!我們中計了!”

  章邯霍然色變,剛要發出指令,便聽得數聲炮響震耳,從四面八方同時發出一種驚天的吶喊,從聲音聽來,對方何止五萬人馬,當在數十萬之間。

  隨著吶喊聲起,成千上萬的火把同時燃起,在這荒原之上,形成一排排的光點,照得半邊天空一片通紅,渾如血色一般。

  在明晃晃的火光映照之下,章邯的臉上透出一股驚懼,能調動如此龐大的軍力,投入到一個戰場之上,除了劉邦,還會有誰呢?

  章邯的整個人彷如置身夢中,目睹著的這一切,就彷佛發生在夢幻中一般,大漢數十萬軍隊竟然沒有通過棧道,而是從故道、陳倉的這條山路進入關中,這的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面對著敵人的重重包圍,章邯的思維在高速的運轉當中,審時度勢,希望能從中找到一個突破口,然而要想在瞬息之間,從這混亂的局面中理出一點頭緒,未免有些強人所難,章邯惟有下令大軍嚴陣以待,力拼死戰,以求搏得一線生機。

  獨孤殘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股哭腔,驚道:“陳倉早在三天之前就已失守,石馴也已陣亡,我們面對的不是樊噲的數万先鋒軍,而是漢王劉邦的東徵主力!”

  章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變得異常的冷靜,冷然道:“此時再說這些,已然遲了,對於本王來說,遇上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只有冷靜以對,然後見機行事,或許可以保證我們全身而退!”

  他的鎮定感染到了獨孤殘,同時也感染到了他身邊將士的情緒,這十萬大軍竟然沒有因為這場突變而出現一絲的混亂,反而顯得井然有序,鬥志高昂。

  就在此時,漢軍之中發出一陣驚天的歡呼,在陳倉的城樓之上,一條身影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

  章邯的眉鋒一跳,從閃耀而出的火光之中辨出,此人正是漢王劉邦。

  “雍王久諱了!昔日鴻門一別,想不到你我今天竟會以這種方式相見,這實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紀空手的話低沉有力,透過這暗黑的虛空,傳得很遠很遠,彷彿一直在這夜空中迴盪。

  章邯人在馬上,仰起頭來,冷然喝道:“本王倒不覺得有任何的意外,當年西楚霸王將你分封到巴、蜀、漢中三郡稱王,就是算定你日後必反,所以,這一戰不可避免,只是早晚的事情!”

  紀空手冷然一笑道:“本王東征,乃是替天行道,哪裡談得上反叛二字,說起這兩個字來,倒勾起了本王的一段記憶,今日的雍王豈非正是當年大秦的名將,你背秦而投靠項羽,才是真正的不忠之臣!”

  章邯的臉色不由地紅了一紅,道:“想不到漢王如此伶牙俐齒,這等口才不是本王可以比得了的,就不知道漢王帶兵的手段是否能如你的口才這般厲害!”

  紀空手淡淡笑道:“此時此刻,已足以證明一切,只要本王大手一揮,你這十萬人頃刻間就會被我大漢軍隊的鐵蹄之下踏成肉醬!”

  章邯回過頭來,緩緩地掃視著自己身後的將士,無論這些將士歷經了多少戰火的 禮,當他們面對大漢軍隊如此的赫赫威勢,他們的臉上多少都透露出一絲悸意。

  在這個世上,有多少人能夠勘破生死?能夠超越生死的,也無非只有寥寥數人,章邯不敢強求自己手下的每一個將士都無畏於死,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他不敢再猶豫下去,也不敢等待,他心裡十分清楚,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手下的每一個將士的神經將會一點一點地繃緊,緊到極限時,就會悍然崩潰。

  “既然如此,何不一戰?”章邯一聲暴喝道。

  紀空手突然長嘆一聲,道:“若要一戰,還不容易,本王只是為你手下這十萬將士的生命感到不值,如此實力懸殊的一戰,你們注定將會以慘敗告終!明知是敗,明知是死,卻還要徒然掙扎,不是可悲又是什麼?”

  章邯冷冷地道:“你莫非又想讓我受降於你?”

  紀空手淡淡道:“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章邯近乎神經質地狂笑起來,良久方歇道:“我章邯這一生中只受降過一人,那一次也是我畢生的恥辱,每每憶起,總是讓人無地自容,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在想,假如生命還可以重來,讓我重新再選擇一次,我必將戰死沙場,絕不屈服,去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喃喃而道:“二十萬人?足足有二十萬人啊?他們都是與我共過生死的兄弟,卻為了我一人之故,被人在一夜之間殺死於新安城南!”

  他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新安城,正是在那個地方,他率二十萬大軍處在一種內外交困的絕境之中,因此而受降於項羽,也正是在那個地方,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二十萬大軍遭受項羽的屠殺而無能為力,這一切就像是一個深刻在他記憶中的噩夢,讓他的良心永遠不得安寧。

  紀空手漠然地看著他,他們相距雖然百步,但章邯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毫無遺漏地他的目光捕捉之中,等到章邯的情緒稍微趨於平緩之時,紀空手這才冷然道:“當年,因為你一人的受降,而害死了二十萬大秦將士;時至今日,因為你一人的不降,卻又要害死這十萬將士,降與不降,你都已是一個罪孽深重之人!”

  章邯卻仰起頭道:“今日已非昔日,就算你要殺死我這十萬將士,你恐怕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紀空手一臉肅然道:“正因如此,不如你我之間一戰,就讓本王領教領教你這位入世閣高手的手段,你或敗或死,這十萬大軍都受降於我;你若勝了,本王任由你和你的軍隊全身而退。”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也是一場不公平的賭博,誰也想不到紀空手會在佔盡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提出與章邯一戰,當他此話一出時,就連章邯也不敢相信他所說的 一個事實。

  此時的陳倉城外,一片肅然,每一個人的目光都盯注在紀空手的身上,在他們的心中,不可否認的是,劉邦是一個頂尖級的高手,但也沒有人懷疑,章邯的身手就會差到哪裡去,這一戰倘若發生,絕對是一場不可預知結局的一戰。

  然而,只有站在紀空手身後的張良、陳平等人知道,紀空手之所以如此做,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十萬將士送死,更不想讓自己的雙手無謂地沾染上血腥,就算他所置身的是一個亂世,他也堅信——仁者無敵!

  △△△△△△△△△

  風蕭蕭,夜沉沉,沒有馬嘶,沒有人聲,天地間惟有一片死寂,在這死寂之中,充盈著一股懾人心魂的肅殺之氣。

  這肅殺不是因為此時已是深冬時節,更不是因為那蕭索的寒風,而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如劍般挺立的人。

  此時的紀空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劍,一把未出鞘鋒刃寶劍,劍雖未出鞘,卻已透出那無盡的殺意。

  那暗黑洞開的城門中,走來了紀空手那冷傲的身影,他的人一踏入這城外的荒原,整個荒原變得沉重而冷厲,似乎沒有一點生機。

  紀空手步入其中,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清晰,非常真實,渾如超然於這自然之外。

  他的步伐之重有如戰鼓擂擊,“咚咚”直響,在這死寂的虛空中迴盪,他的目光是那麼的深邃,透過這暗黑的夜色,從大漢將士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直面那十萬敵軍。

  敵軍中不乏有桀驁不馴之士,這些人都是追隨章邯多年的死士,他們可以為了章邯而不惜生死,然而,他們卻不敢用自己的目光去直視紀空手,因為紀空手的眸子中綻射出的不僅僅是一種高亢的戰意,更如一團燃燒的烈焰,似乎能將一切摧毀!

  紀空手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十分的悠然,宛如閑庭信步,他所到之處,敵軍如潮水般兩分,情不自禁地讓出一條通道,任由他踏前而行。

  夜風幾乎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然凝固,變得是那麼沉重,那是一種爆發前的靜默,空氣如弓弦一般繃緊,讓在場的數十萬人同時產生出一種幾近窒息的感覺,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當紀空手深入敵軍腹地,站到離章邯只有五丈之距的地方時,他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在他的身後,除了陳平之外,還有龍賡,三個人的身軀挺立,靜若山川,有一種超然的鎮定,似乎根本沒有將敵人這十萬大軍放在眼中。

  單只這一分豪氣,已足以笑傲天下,這種膽識更震憾人心。

  與這份豪氣相對的,是章邯的眼神,那眼神中有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相信這一切竟然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在他的臉上,還閃現出一絲詭異,他的心中猛然一跳,彷彿看到了一線生機。

  的確,他的確看到了生機!

  當他看見紀空手一步步深入到他大軍腹地之時,他就好像看見一隻待捕的獵物,雖然此時,他與他的部隊深陷於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但如果他能控制敵軍的統帥,將他制服,無疑是全身而退最好的良機。

  在他的身邊,有著他最精銳的親兵衛隊,這支衛隊雖然人不過千,但他們卻保持著最強盛的戰鬥力,每逢大戰,這支衛隊就像一把鋒銳無比的尖刀,在關鍵的時刻,切入敵人的要害,奠定整個戰局。

  他們之所以能有如此驚人的戰鬥力,這只因為,在他們的中間,十有八九都是江湖子弟,更不乏真正的高手。

  章邯的臉上微現出一絲笑意,在不經意間,他的手緩緩地從頭盔上輕輕地滑過,在許多人的眼中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但在這支衛隊數百人的眼中,它卻是一個信號。

  信號一出,數百人在剎那之間只稍微做了一下移動,一場精妙的殺局就在瞬息間完成了它的佈置。

  但紀空手卻彷如視若無睹,只是將他的眼芒牢牢地鎖定在章邯的臉上。

  章邯的臉色微微變了一變,雖然紀空手沒有任何的動作,但他卻從這道眼神之中感覺到了那種氣息的存在。

  這是一種讓人心驚的氣息,當你感覺到它的時候,甚至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將自己人為地帶入到一種極為緊張的氛圍之中。

  只是僵持了一瞬的時間,章邯猶豫了片刻,終於淡然笑道:“你的確很有勇氣,就連本王也不得不感到佩服,而且,本王也心存感激,感激你將本王當作一個可以信任的君子!”

  “你不必感激於我,本王如此做,並不是信任於你,而是信任你手下的十萬將士!”紀空手悠然一笑,他的笑容中帶出一絲淡淡的冷漠,在嘴角處泛起一道詭異的漣漪,乍然看去,竟有著一種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這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表現出來的勇氣在本王的眼中就像是愚人所為!”章邯的聲音裡有若掠過一陣淡淡的寒風,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殺氣。

  “這看上去真的很愚蠢嗎?”紀空手微微一笑,他的笑卻像是一道春風,暖人心扉,根本讓人無法看出一絲的敵意。

  “本王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愚蠢!”章邯為紀空手的冷靜和鎮定感到一種驚駭,雖然他不知道何以紀空手會有如此表現,但他感到自己依然被紀空手散發出來的氣勢所壓,有一種迫人的窒息。

  他頓了一頓道:“我只知道當我第一天帶兵打仗之時,我的領頭上司就再三叮囑我,打仗不同兒戲,而是一個殺與被殺的遊戲,當你進入了這個遊戲的程序之中,你已身不由已,任何情感都是一種多餘,你只能做到無情,才能最終把握勝利。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一直牢記著他的這一番話,我雖然不能明白這番話的對與錯,但我卻知道,這無疑是贏得一切戰鬥的最基本的要素。”

  紀空手靜靜地品味著他所說出的每一個字,沉吟半晌,方才搖了搖頭,道:“你錯了!戰爭雖然無情,但人卻有情,雖然戰爭的確如你所說,是一個殺與被殺的遊戲,但推動這種遊戲進程的永遠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無情!”

  章邯冷哼一聲道:“但本王卻可以做到無情,至少在這一刻!”

  他的大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他心裡十分清楚,當他的劍身跳出劍鞘三分之時 他身邊的數百精銳就將會如一道狂飆迅速將紀空手三人吞噬,就如飢餓的魔獸般有效!

  紀空手笑了一笑,絲毫不顯驚悸,反而踏前一步。

  就在這時,從章邯的身後閃出三條人影,三條人影從三個不同的方位同時靠向紀空手的周邊,那動作之快猶如眩目的電芒。

  龍賡的眼角微微閃出一絲驚訝,沉聲道:“'傷心陣法'!人未入陣,已然傷心;人一入陣,卻已傷情!小心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55
第十二卷第十八章大破三秦
  紀空手聞聲一驚,不敢有半點怠慢,說到江湖閱歷,武林佚聞,他所知也許並不豐富,對這傷心陣法,他更是聞所未聞,然而,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這種方式就是用他對武道的深刻理解,去詮釋一切他所未知的現象。

  所以,他沒有猶豫,在這三條人影一逼進他的七尺範圍時,他已踏出見空步,迎身向自己正前方的那條人影撲去,似乎完全無視對方的手中還有一把可以洞穿一切肉身的利刃,這種無畏,這份勇氣,簡直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紀空手深知,不管對方擺下的是什麼陣法,不管這陣勢有多麼的可怕,但發動這種陣勢的根本還在於人,而人就必須要有氣勢,只有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他就可以達到自己先聲奪人的目的。

  出乎意料的不僅僅是這發動陣勢的三個人,還有章邯,章邯之所以沒有出手,是因為他想利用這個機會,來看清紀空手的武功套路。

  但是紀空手的出手不僅快,而且有一種不可測度的內涵,根本無法讓人看出其深淺,惟有身在局中,才能感受到他武功中所表現出來的那份意境。

  銳氣如風般從紀空手的衣裳邊掠過,一顫之間,襲入了紀空手那鼓動的衣內,那出手之人臉上一喜,然而這種歡喜在一瞬之間變了,變得十分的猙獰,那是因為一聲輕響,一聲金屬般的脆響。

  那鋒刃所刺中的並不是肉體,而是點擊在了一件金屬之上,劍出自紀空手,那把系在紀空手腰間的劍在銳氣襲入的剎那,突然出現在了胸前。

  那凜凜的劍鋒劃出一道異樣的色彩,猶如磁鐵般吸住了對方的鋒刃,而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陡然沒入虛空,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對方當胸擊去。

  所有的動作都十分的簡單,平平無奇,但是當紀空手將這些動作一氣呵成、連貫在一起的時候,它體現出了一種肉眼無法覺察出速度,更體現出了一種肉眼無法揣摩的變化。

  紀空手的拳並沒有擊中對方的胸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在他的拳頭僅距對方胸膛不過半尺時,他感覺到了腰間有一股懾人的殺氣迫來。

  對方顯然是用劍的高手,不僅精,而且準,用一種妙到毫巔的步伐彌補了同伴的破綻,非常及時的出現在紀空手鐵拳的去路之上,就像是一條山梁,不容紀空手的拳頭再有半寸進入。

  紀空手惟有收拳,猶如烈馬狂奔,突然收韁止足。

  而他手中的劍已然跳出,從一個非常刁鑽的角度劃出一道幻滅不定的劍弧,以刀劈之勢橫擊在對方的劍上。

  “當……”地一聲爆響,雙劍撞擊,如一團火花綻放,對方直感到一股如電流般的勁氣直竄入自己的手臂,一麻之下,長劍竟然脫手而出。

  “噔噔”兩響,那人連退數步,在暗影湧動的虛空之中,他陡然看到了一抹黑點在不斷地擴大,毫無阻擱地進入他的視線中,他雖然看不清這黑點的存在,卻已經感受到了那滲入人心的驚天殺氣。

  “噝……”

  是鋒刃破入血肉發出的聲音,還帶著一種骨骼脆裂的“咯咯”之響,那名劍手狂呼一聲,如雨花般的鮮血自他的口中狂噴而出,他的眼神有一種疑惑,更有一種無助,臨死之前,他也沒有明白,為什麼敵人明明還在數尺之外,將能將自己生命結束?

  如果他明白他眼前之人不是劉邦,而是紀空手的話,他也許就不會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因為在很多人的眼中,紀空手的飛刀不出則已,一旦出現,就代表著死神的降臨。

  “傷心陣法”為之而破,這的確是一件傷心的事情,可惜的是,傷心的人不是紀空手,而是章邯,只有章邯明白,要練成這傷心陣法,沒有十年的配合,絕對無法練到身隨心動的默契和意境!

  同伴的死,顯然激起了另外兩人更加洶湧的戰意,當他們的兵器夾擊而出時,刺中的卻是紀空手的幻影。

  紀空手竟然不見!

  他的人已如風,真正能夠捕捉到這陣風的人,也只能是另一道風,而這一道風的源頭就是章邯。

  虛空在剎那之間變得狂野起來,充盈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氣勢,亂而無序,沒有任何的規律,甚至無跡可尋。

  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一道旋風從這荒原之上憑空升起,在千萬人的注目之下,有一種淒豔的美麗。

  △△△△△△△△△

  在陳倉的城樓之上,張良目睹著眼前的這一切,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擔心與驚懼,顯得胸有成竹,在他身邊的樊噲卻看得心驚肉跳,呼吸也顯得急促起來。

  “何以先生看上去如此鎮定?漢王此舉無疑是一種冒險,你身為輔臣,當竭力勸阻才是!”樊噲看到張良的眼上竟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不由有幾分不滿道。

  張良望了他一眼,淡淡而道:“我之所以一點都不緊張,是因為我了解漢王,他之所以甘冒其險,深入戰軍腹地,當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哦?”樊噲詫異地看了張良一眼道:“這倒要請先生為我指點迷津!”

  張良關注著百步之外的戰局,緩緩而道:“你應該知道,我軍東征,先入關中,是想將關中這富庶之地作為我軍東征的根本,然而關中又分三秦,三秦之中,陳兵達數十萬之多,若是不出奇計,以最樂觀的估算,攻下關中也需一年的時間,這顯然不是我軍能夠等待的時間,而且,就算攻下關中,經過常年戰事的干擾,關中這富庶之地也必將變得貧困苦寒,一旦我軍與西楚交戰,又從哪裡得到大軍每日的軍需用度?”

  樊噲的臉上閃現出一股疑惑道:“這和漢王此時深入敵人腹地有何關係?”

  張良沉聲道:“不僅有,而且大有關係,因為這才是漢王深入敵人腹地的大背景,在漢王的計劃中,他期待以一種兵不血刃的方式來攻占三秦,這不僅可以保證我大漢軍隊的實力,也可以不傷關中元氣,而要做到這一點,他此行無疑是勢在必行之舉,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樊噲若有所思道:“難道漢王甘冒如此大險,只是為了勸降章邯?此時我軍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只要一聲令下,三軍可以在頃刻之間將章邯的十萬人馬化為灰燼,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張良微微一笑道:“殺這十萬人當然容易,然而這只是一個下策,如果這十萬人馬能盡歸已用,既能為我軍壯大了實力,也為我軍贏得了仁義之師的美譽,一旦拿下章邯,這三秦便不攻自破,可以為我軍東征贏得最寶貴的時間!”

  “可是,如果章邯失信於漢王,先發治人,漢王身邊只有陳平和 龍賡兩人,又怎能從這十萬大軍中全身而退?”樊噲的眉間隱隱現出一絲憂慮道。

  “以章邯的為人,他一定會失信於漢王!而且這已在漢王的意料之中,然而漢王既然敢親身前往,就必然有製敵之道,也有這樣的自信,所以,你我根本無須擔心,只管拭目以待!”張良笑了笑道。

  就在這時,從城池的前方爆閃出一聲驚喝,如雷鳴般轟震四野。

  △△△△△△△△△

  章邯終於忍不住出手,在他認為最恰當的時機出手,他似乎料到傷心陣法無法對紀空手造成威脅,所以,他一直就在等待,等待一個時機實施偷襲。

  不可否認,章邯對槍法的領悟已然達至頂級高手所具備的能力,他的長槍大開大合,極具變化,充滿著兵中王者之霸氣,在他的軍旅生涯中,曾經用此槍挑落下無數戰將,而更讓他自負的是,在這槍法之中有一記絕殺,絕殺之名曰“大江東去”。

  “大江東去”是一種意境,槍出虛空,猶如大江之水滾滾向東,有一種一往無回的氣勢。

  “轟……”地一聲,地動山搖,一股洶湧的殺氣如浪潮般從槍鋒中衝激而出,迎頭向紀空手所藏身的那道風頭之上襲去。

  將士紛紛而退,無不被這毀滅性的勁氣所迫,有一種窒息之感,在瞬間與這股勁氣拉開距離。

  紀空手的身形輕若白雲,猶如飄落在這虛空之中,而章邯的軀體卻如山岳不動,惟有那雙深冷的眸子綻射出無盡的寒芒,渾身上下透發出一股霸烈無匹的氣勢。

  紀空手漠然以對,面對章邯所爆發出來的這道如驚濤駭浪般的殺氣,他如風般飄浮,如雲般悠然,臉上閃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彷若在風口浪尖中循舟而去,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和優雅。

  一擊未成,章邯的整個人就像是一頭蟄伏於荒原之上的魔獸,他並沒有急於動手,而是在審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卻看見紀空手的大手輕拈劍柄,在空中徐徐劃過的痕跡,猶如一道長虹般美麗,與傲立如鬆的身軀配合一起,構成了一個無懈可擊、完美無匹的整體,不顯一絲破綻。

  這也許就是章邯沒有立即動手的原因!

  除了先前那一瞬間的時機之外,他完全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機會,更無法揣摩出紀空手的意向和動態,雖然他的氣勢無所不在,但他卻感受不到紀空手身體所存在的那股氣機。

  此刻的紀空手就像是一個生活在虛幻空間的人,顯然是那麼的不真實,好像沒有了實體。也許,他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將自己溶入了這自然中,這夜色裡,與這天地難分彼此。

  似乎在一剎那間,天不是這天,地不是這地,而我也已不再是我,彷彿天、地、人之間有一種契合,合為一個整體,而紀空手的思想就如這行雲,流水,在自然中放飛,進入到一個玄之又玄的意境之中。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可怕的超出了章邯原先的想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章邯絕不相信,以劉邦現在的年齡,其武功修為竟然可以達到如此驚人的深度。

  章邯緩緩地踏前一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足足一尺有八,只這麼一步,天地間因此而風雲湧動,荒原之上的無形氣機就像是滾動的氣流,追隨著章邯的身體而來,使得章邯的氣勢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瘋漲,旋風自他的腳下而動。

  然而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章邯的這一步乍一踏出,紀空手那恬淡悠然的氣機也隨之而變,似乎打破了這自然的平衡,形成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線。

  章邯的眼睛陡然一亮,閃出一絲異樣的神芒,他沒有猶豫,挺身而出,他絕不能再錯失任何可以取勝的良機。

  他的經驗之豐富,無愧于他身為名將的聲譽,他出手果敢,更具殺伐之勢。

  槍鋒一顫間,幻化成萬道霞光,構建起一團赤紅的暗雲,緊緊將紀空手罩入其中。

  “哧——”地一聲,暗雲為之而裂,那切入虛空的是一把劍——紀空手的劍!

  紀空手的劍出,十分的緩慢,非常的悠然,就像是一隻翻飛在花中的蝴蝶,隨著這暗雲的裂現,一點一點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這一剎那,槍與劍彷彿都突破了空間與時間的限制,在快慢這種矛盾對立的形態之間,形成了一種合諧。

  當劍完全從那暗雲的裂線中閃耀而出時,那四周燃起的火光也為之一暗。

  當槍影與劍芒相激互噬之際,這荒原之上的泥沙、枯草為之而旋,在飛轉中集聚成團,越滾越大,大至將紀空手與章邯兩人身影淹沒其中。

  金屬與空氣強行摩擦的怪異之聲,就如一段哀樂般刺耳難聽,眼見紀空手的身體就要被槍影吞噬之際,在他的手上,突然又多出了一道寒芒,就像是一道破開烏雲的閃電,隱蔽而突然。

  飛刀!又見飛刀!飛刀一出,殺氣漫天,就像是雨後的天,綻現出道道虹光。

  章邯一驚之下,飛身而退。

  出乎紀空手意料之外的是,章邯竟然可以從容自他那密不透風的劍氣中穿越,而且可以從他那霸烈無匹的刀芒中安然退出,這似乎說明,章邯的武功本就已是深不可測。

  直到這時,紀空手才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出錯,在他的心裡,似乎有一股僥倖的心理。

  他瞬即將刀芒隱滅,手臂一振,將全身的勁氣提聚於掌心,驀然爆發。

  萬千劍影出沒虛空,那如水銀瀉地般的攻擊顯現出一種殘酷,一種無情,更有毀滅一切的變態之美。

  章邯的臉色一變,已然退出了五步之遠,他的眼神緊緊地鎖定在那劍影的中心,似乎在追隨著真正的劍鋒所在。

  他彷彿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就像是面對著一股大潮的浪峰,隨時可以將自己席捲其中。

  然而這一切只是一個過程,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卻是他自己心生的一種感應,或者說是一種驚兆,他還沒有來得及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驀感背後有一股驚人的殺氣迫入自己的體內,滲入之深令他的經脈運行在瞬息間癱瘓。

  他感到不可思議,在他的前方,紀空手的長劍劃出,已經抵上了他的眉心,而在紀空手的身後,陳平與龍賡猶在。

  而在他身後所站列的全是他的心腹親信,難道說在他們之中,既然有人會是大漢的奸細?

  他的心陡然一沉,沉至無底,一股驀大的恐懼漫捲其身,彷彿置身於一團千年冰窖之中。

  △△△△△△△△△

  在陳倉的城樓上,一場對話依然在繼續著。

  “這一戰的確凶險,凶險得讓我根本看不到你們所說的任何勝機!”

  “真正的勝機本就不是拿給人來看的,他就像是睛空裡的一道霹靂,在無聲無息中悄然乍起,當你感覺到它的存在時,它卻已悄然離去。”

  △△△△△△△△△

  殺氣俱滅,章邯的整個人猶如一個木樁般一動不動,呼吸出粗重的氣息,就像是一個久臥床榻的病人,當他看到紀空手那流露出一絲淡淡笑意的臉龐之時,他分明從中讀出了一股得意。

  這是一種自信的得意,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在章邯的心裡,卻湧動出一股難受,因為他從背後襲來的殺氣中,似乎辨明了襲擊者的身分。

  他感到了一種不可思議,背後的劍只是剛剛刺入他體內的經脈處,未傷經脈,卻能截斷脈絡的運行,這種方法十分絕妙,除非是深諳他武功底細之人,才能為之。

  而像這樣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個,那就是獨孤殘。

  其實這並非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只要章邯稍微留心,他的心思稍微再縝密一點,就有可能從中發現破綻,但此計之妙,妙就妙在這個奸細是章邯萬萬想不到的人,無論他的想像力有多麼的豐富,他都絕對想不到,一個被自己事為兄弟和朋友的人,竟然會是大漢的一個臥底。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所湧現的不是絕望,而是一種孤獨,一種被朋友所出賣的孤獨。

  他沒有回頭,也無法回頭,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嘆一聲道:“怎麼會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陷入大漢軍隊的重圍之中,因為正是我謊報了軍情,你一直以為陳倉未失,而且所面對的大漢軍隊不過五萬之數,然而你卻想不到,陳倉不僅早在三天前已經失守,而且漢王親率數十萬大軍已經進抵陳倉,這一切無非是誘敵深入,實是要將你置之死地!”獨孤殘的聲音很冷,猶如秋風般無情。

  “我對你不薄,何以你會這樣對我?”這是章邯心中的一個懸疑,如果解不開,他會死不瞑目。

  “其實,你應該知道原因,你我同一天投身軍營,又是在同一天受到趙高的賞識,進入入世閣,你的武功並不比我高多少,你的能力也未必能強我幾分,你憑什麼卻能死死地壓在我的頭上,讓我永遠無法出頭,就連我們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最終得到的也是你,而不是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呢?”獨孤殘似是自問自答地道:“我尋思良久,發現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命中是我的剋星,惟有將你除去,我才能出人頭地!”

  章邯的眼中爆閃出一團怒火,幾欲迸射而出,那赤紅的眼球彷如滴血般猙獰,顯得那般的可怕,嘶聲道:“這就是你出賣我的理由?”

  獨孤殘冷冷而道:“難道這還不夠嗎?就這點滋味,已足以讓我銘刻一生,所以,當漢王派人與我接洽時,我沒有一絲的猶豫,就已然下定了決心。”

  他的話音剛落,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了驚人的一 。

  如果有人告訴你,一個明明經脈已經受制的人突然動了,這對於任何一個稍有武學常識的人來說,都會把它當成是一個笑話,更以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神話。

  所以,當這個神話真的出現時,你才會感到它的可怕。

  “呼……”地一聲,章邯的整個人如旋風般迴轉,手中的劍已超越時空的速度直迫向獨孤殘的胸口。

  獨孤殘驀感驚悸,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將自己的長劍向前一挺,就在劍刺入章邯胸口的同時,他直感到自己的心中一寒,彷彿聞到了一股沉沉死亡氣息。

  當章邯倒下之時,獨孤殘最後所看到的是紀空手那非常平靜的臉,那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就彷佛這一切竟在他的掌握之中。

  獨孤殘的靈覺一開,就在他也倒下的剎那,他已明白了一切。

  生為王者,絕不會允許身邊有野心的人存在,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等到獨孤殘明白之時,這大錯已然鑄下。

  如果章邯泉下有知,他應該明白,剛才那股倒流入他經脈中的強大真氣正是紀空手所為。

  就在這時,這荒原之上驀起一陣海嘯般的歡呼,隨著歡呼聲起,章邯所統領的那十萬將士紛紛跪伏於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6 10:57
第十二卷第十九章亂世之雄
  紅粉帳中,燈火輕柔。

  欣賞著卓小圓那一如處子般的女兒私處,近乎於癡醉的項羽陷入了一種迷宮般的遐想中。的確,這是一個迷一樣的女人,她就像是元宵節上家家戶戶門前懸掛的那盞燈謎,不僅漂亮、精緻,而且充滿著神秘與未知,讓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對她產生強烈的佔有欲,更有一種出自於本能的勃動。

  想及此處,項羽剛毅的臉上不期然間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這只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某處確實又出現了勃動的跡象,正是有些女人渴望得到的硬度。

  “唔……”卓小圓的粉臉如三月初綻的桃花般紅了,俏眉之上分明抹上了一絲嬌羞,就彷佛她還是未知人事的少女,卻已經懂得了男女間的一些妙趣。

  正是這一點羞意讓項羽品味出這個女人與其它女人的不同,也正是這一點不同,才加重了卓小圓在項羽心中的分量。

  作為統帥百萬之師的王者,且不論項羽本身俱有少女們所傾慕的英雄氣概,單論他手中所操縱的生殺權柄,就足以保證他的身邊不缺乏優秀的女人。

  然而,他卻對卓小圓有著一種少年人才應有的迷戀。只有在這個女人身上,他才能感受到“夜夜新郎”的歡娛,體會到血腥與刺激交錯的快感,由此在心中種下難以割捨的情懷。

  卓小圓偷偷地笑了,在心裡笑了。

  她之所以想笑,是因為她已經了解了項羽,明白項羽已經離不開自己嬌媚的胴體。幻狐門得以崛起江湖數百年而不倒,這並非說明它在武功上有獨到之處,而是在駕馭男人方面有其不傳之秘,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開創幻狐門的智者深諳此道,所以她明白,男女相鬥,女人再厲害,終究比不上男人勇力,要想有取勝之道,大可以憑藉女人固有的本錢讓男人為己所用。

  是以有智者常道:“色是刮骨鋼刀。”卓小圓每每想到這一句話,心中總是對智者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嘆服。因為她懂得,躺在自己身邊的這位男人,無論是馳騁沙場,還是橫行江湖,都是一個不屈的鬥志,沒有人可以輕言與之一戰,更遑論將之擊倒。如果說在這個世上還有人可以傷害到他,那就只有自己——他所深愛著的女人!

  當項羽的大手又握住了卓小圓胸前的新剝雞頭時,卓小圓的身體本能地發出了一股顫栗,小嘴微張,輕吐出一絲絲攝人心魂的呻吟……

  項羽頓時感受到了一種擠漲欲爆的衝動,正要翻身上“馬”,大帳外傳來一絲些微的動靜,讓他的整個神經發出了一種本能般的警覺。

  “誰……”項羽的聲音十分低沉有力,但卓小圓卻聽出了這音調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敗興。

  “我……”帳外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吁吁的氣喘,項羽心中陡然一驚。

  他吃驚自有道理,因為他還沒有見到范增有過這般驚慌失措的時候。在他的記憶裡,身為故楚名士的范增不僅溫文爾雅,而且總是能夠處驚不亂。當年項羽隨叔父項梁前往範府拜訪時,項梁親口評斷:“此人才堪大用,智深若海,單是那一份氣度,已非我等可比。”項羽道:“叔父也許高看此人了。”項梁一臉肅然道:“你我若想成就大事,如無此人相助,定是空談。”

  項羽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項梁,是以遵項梁之命,拜范增為亞父,成為自己身邊最重要的謀臣。事實證明,正是有了范增出謀劃策,才使項羽能在亂世之中迅速站穩腳跟,繼而成為諸侯之首,奠定西楚霸業。是以項羽常道:“本王內有虞妃,外有亞父,能得此二人,乃本王之幸也。”

  范增既然失態,必定有大事發生。

  項羽翻身坐起,隨手披了件衣服,剛欲下床,卻聽帳門一響,范增竟然闖將進來。

  卓小圓嬌呼一聲,嬌軀一縮,整個人半藏於錦被之中,只露出一張俏臉,臉上已是花容失色。

  項羽的臉色一沉,滿臉不悅,他雖然對范增十分器重,卻不能容忍范增這等唐突之舉。

  范增卻渾似不見一般,大步上前道:“大王,不好了,關中失守!”

  “什麼……!”項羽震驚之下,頓時將范增的失禮之過拋之腦後。

  范增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地緩緩道:“劉邦率數十萬大軍在十五日內盡破三秦,關中悉數落在他的手中了。”

  項羽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范增嚴峻的臉上,兀自不信地道:“亞父莫非與本王說笑?想我關中有地勢之利,又有重兵鎮守,劉邦就算攻下關中,在十五日之內又怎能辦到?”

  范增冷笑道:“劉邦此人不可小覷,當日鴻門之時,老夫就曾斷言,與大王爭天下者,非此人莫屬!大王不聽老夫之言,才致使有放虎歸山之舉。如果大王今日仍然將劉邦不放在眼裡,只怕我西楚霸業就將因大王的一念之差而毀於一旦了。”

  看著范增臉上不斷抖動的肌肉,項羽似乎感受到了范增心中的不滿。雖然范增是就事論事,純粹是為了他項羽著想,但項羽的心裡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彷彿喉嚨中卡著一隻蒼蠅一般。

  項羽的臉上變了變色,好半天才將心中的不舒服壓制下來,勉強一笑道:“亞父所言極是,本王這就下令三軍,火速回師,奪回關中。”

  范增搖了搖頭道:“若是這般行事,只怕這天下真的要姓劉了。”

  項羽道:“倒要請教。”

  他深知范增言下無虛,既然敢說這種話,必定有其道理,他很想听聽范增的高見,然後再作定奪。

  范增的目光不經意間瞟了一下斜臥帳中的卓小圓,然後與項羽的眼睛相對而視。

  “劉邦攻下關中已是數日之前的事了,假如我軍此時回師,再到關中便是半月後,以劉邦之能,足可藉關中的財勢與地利與我軍作決戰的準備,而我軍遠道而去,必是疲憊之師,又加之齊國戰事未平,一旦相峙日久,很容易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境。到時候,縱算我軍是天下無敵之師,只怕也難以避免失敗一途。”范增侃侃而談,顯然在他得知關中失守的消息之時,就已經對西楚軍未來的走勢作了深遠的計劃。

  項羽不露聲色,以他的頭腦與閱歷,自然對范增的見識十分佩服。然而,他並不想馬上表示贊同之意。在他看來,范增所言即使很有道理,畢竟是自己手下的一位臣子,不可助長了范增的銳氣。

  范增是何等聰明之人,情緒稍定,便已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當即有所收斂,恭了恭身道:“不過,這只是老夫個人的一點淺見,對錯與否,還請大王斟酌。”

  項羽的心裡舒服了些,微笑而道:“亞父所言極是,本王剛才下令回師,只是出於一時情急。原想劉邦才入關中,根基未穩,可以一舉擊破,此刻聽亞父一番分析,倒顯得太唐突了。”

  范增瞅見項羽的臉色平緩下來,當下沉聲道:“大王能這樣想,老夫十分欣慰。當日大王與項公邀老夫出山相助,老夫就已抱定決心,希望助大王成就大事,從而留名青史,也就不枉此生了。”

  項羽聞言,心生一股傲然之氣道:“就算這天下不屬於我項羽,憑這些年來本王的所作所為,也足可在青史之上留下我項羽的大名。”

  此言一出,整個大帳頓生一股無形霸氣,令范增與卓小圓猛打一個機伶,目光同時射向 羽那張剛毅的臉上。

  這是一張男人的臉,這種男人,可以頂天立地,將之放在千萬人的市井之中,你可以一眼從庸碌人群中將他認出,縱是將之放入氣丐堆裡,他也是最醒目的一位。

  “這就是王者之相。”范增心裡嘆道。

  若非如此,他絕不會在老邁之年放棄平靜安逸的生活,而隨項羽投身軍旅。不過,每當他看到項羽顯露出這道本相之時,心裡又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絲惴惴不安的感覺。

  他不明白,所以心裡有一種對未來的迷茫,這種心態也許就是未知產生恐懼吧。

  “照亞父的意思,本王該如何行動?”項羽的話打斷了范增的神思。

  “既然攻占關中並不現實,我們就只有先行清除腹後之敵,然後再尋機與劉邦決戰。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不出半年,劉邦必然從關中出兵,進而問鼎天下。一旦他出了關中,我們的機會就真的來了。”范增沉思片刻道,在他深深的眼眸裡,閃爍出一絲興奮的色彩。

  “你的意思是……”項羽以徵詢的語氣問道。

  “先破田橫!”范增說出這句話時,從牙縫中迸出一股殲殺之氣,就連項羽也感到了這話中的寒意。

  卓小圓的臉上卻淡出一絲笑意,誰也讀不懂她臉上的表情,更無法揣摩她心中的真意。

  △△△△△△△△△

  連紀空手自己都沒有預想到攻占關中會是如此的順利。

  在他原來的計劃中,他準備用半年的時間了斷關中戰事,卻沒有料到只花了區區十三天就大破三秦。

  這使他平添了一股問鼎天下的自信。

  當他再度踏馬咸陽街頭時,面對萬人空巷,萬眾矚目的場景,又勾起了他初入咸陽時的記憶。

  他想到了韓信,從而想到了韓信的背信棄義。此次出兵,原本約定了與韓信的江淮軍同時動作,沒想到韓信卻按兵不動,企圖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思及此處,紀空手的臉上生出一絲冷笑。在他的心裡,早已有了一個計劃,就算韓信安了心想袖手旁觀,他也要將韓信拖下水來趟一身泥。

  “韓兄,實在對不住了,允許你不仁,就休怪小弟不義了。”紀空手心裡嘀咕了一句。

  在他認為,這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無論是這個亂世,還是這個江湖,以牙還牙,以暴制暴,才是人可以生存下來的真理。

  △△△△△△△△△

  子嬰墓前,香火繚繞。

  面對這大秦的亡國之君的墳墓,紀空手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憂傷,雖然他與子嬰只有一面之緣,卻為子嬰所表現出來的大仁大義感到由衷地佩服。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紀空手心生一股豪氣,他從一個市井的混混步入今日的地位,其中又有多少是為了自己?或許以別人的視角來審視自己,他紀空手多少也算是一個俠者吧。

  “如果是這樣,我紀空手總算沒有白活一回。”紀空手的身影在月色之下拉得很長很長,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風很輕,在柔美的月色之下,透出一股淡淡的詩情。

  當風兒輕扶在紀空手的臉上時,他的鼻息卻陡然一動。

  這是一種本能,一種高手的本能,有點近似於野獸對危機所表現出來的感應。

  紀空手絕對算得上當世的大高手,正因為如此,他才感到了一絲吃驚,因為,他已經感應到危機就在自己周身十步之內。

  三股淡得如風的氣息,淡得不聞一絲殺氣。

  也只有這樣的殺氣,才足以讓人魂散、心驚。

  紀空手不由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他原本可以多帶幾人前來,只是他覺得,哀悼一個人,需要誠心,否則便是對死者的不敬。

  “哀悼死者的人,最終卻成了死者,這豈非是一個笑話?”紀空手能在這個時候笑出來,已足以讓任何一個對手感到他的可怕。

  他在笑的時候,三條淡如月色的疏影已成犄角之勢順著清風飄移而來,如幽靈般飄渺不定……

  “我知道你們不是鬼魂,也知道你們比鬼魂更加可怕,面對一個將死的人,你們能否顯得大度一點,讓我死得明白一些?”紀空手還是在笑,就好像遇上老朋友一般拉扯家常,正是這種如空谷幽蘭般的寧靜,才使得這三條疏影陡然停止了動靜。

  “你如果是想拖延時間,那就錯了!因為我們十分清楚,今夜此地,只有你一人出現,我們等了多少時日,也絕對不會再錯過如此大好良機。”其中一道影子說話了,聲音極冷,冷得如地獄中的孤魂。

  “哦……?”紀空手吃驚道,自入江湖以來,他結下的對頭實在不少,憑他的聰明,卻無法猜出對方的來歷。

  “這麼說來,今日我們相逢絕非偶遇,而是你們早已處心積慮安排好的一個陷阱?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們何以知道在此時此地一定可以遇到我?”紀空手臉上露出一絲迷茫。

  那道影子冷傲地道:“這些日子來,為了接近你,我們三人不惜身分,打雜挑水,成為你王府中的三名雜役,單憑這一點,你縱然死去也應無憾了。”

  “這話我可又不明白了。”紀空手望著對方一副自傲的神情,淡淡笑道:“莫非你們原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道影子淡淡一笑,似乎不置可否,沉默半晌方道:“我就是聖!”

  紀空手呆了一呆,道:“閣下原來姓聖,失敬得很,在我的記憶之中,江湖上有你這般身手之人似乎並沒有姓'聖'者。”

  那道影子搖了搖頭道:“世人都認為我們是'聖',可是,我們三人之中並無一人真的姓聖。”

  紀空手只覺得腦中靈光一閃,失聲叫道:“你們莫非才是真正的西楚三聖?”

  “西楚三聖”的確是當今江湖中響噹噹的名號,無論是拳聖、棍聖,還是腿聖,能夠被人稱作聖者之人,就完全可以在他所擅長的領域中獨占鰲頭,更是任何一個對手不能小視的人物。

  當日長街之中,項羽率“西楚三聖”刺殺劉邦,紀空手就隱然覺得這其中另有蹊蹺。這並非是因為紀空手有什麼先見之明,而是因為“西楚三聖”的出手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霸烈,更沒有他想像中的王者之氣。

  以項羽的為人,既然視劉邦為大敵,就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然而他卻在數月之間沒有表露一點動靜,這只說明,他的刺殺行動是在暗中進行。

  這個刺殺計劃之所以十分成功,就在於項羽帶著三名“西楚三聖”的替身行刺劉邦,這件事情本身只是一個幌子,它的用意是在掩護真正的“三聖”,以利他們接近目標,最終達到行刺的目的。

  如此周密的計劃,也惟有項羽可以想的出來,也由此可見,項羽得以稱霸江湖,爭奪天下,絕非僥倖。

  紀空手思及此處,鼻頭上已然滲出一絲冷汗。

  他並沒有驚慌,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同時他的心裡十分清楚,“西楚三聖”既然等到此時出手,自然已有了取勝之道,只要自己稍有一絲應對不當,今日的子嬰墓邊,就會多出他紀空手的陽宅。

  他不想死,卻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這種死亡的氣息十分抽象,無形無質,但紀空手卻真實地感受到了有一副沉重的枷鎖直罩周身,緊緊地收縮著,如同窒息一般難受。

  他的雙腿微分,腳尖虛點地面,就在他將補天石異力運行了一個週天之時,那道影子又重新開口說話了。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受死,所以你想垂手掙扎也是人之常情,我們也很想知道,一個能被閥主視作心腹大患之人,其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種可怕的地步!”

  紀空手勉強一笑道:“無論我的武功有多麼高深,要想在'西楚三聖'手下全身而退,只能是一時妄想。不過,我對拳、腿、棍這三種套路一向有所研究,今日能與大行家過招比試,倒也有趣得緊。”

  他的話引起了“西楚三聖”的一陣冷笑,如果紀空手是用別的兵器與他們一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他真想在拳、腿、棍上與自己三人較量,只怕是太不自量力了。

  紀空手似乎渾然不覺自己的選擇過於冒昧,當下退了一步,雙手抱拳道:“我這就領教拳聖的高招,請!”

  此言一出,拳聖猶豫了一下,與棍聖、腿聖相視一眼,這才緩緩踱步出來。

  他的人一動,紀空手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因為紀空手心裡明白,“西楚三聖”聯手,自己沒有任何的機會,惟有以言語相激,使得他們自重身分,才是自己今夜惟一的機會。

  能夠被人稱作“聖”者,當然是絕頂聰明之人,能豈不明白紀空手的用心?然而,他們實在是太自負了,絕對不相信在這個世上還有人敢在拳、腿、棍上與自己一較高下。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一個懸念,就連“西楚三聖”也擋不住誘惑,很想看看紀空手的出手究竟有如何的高明。

  △△△△△△△△△

  淮陰侯府的子夜,總是靜得嚇人。

  那幾聲更鼓響起,迴盪在簷角瓦面,顯得空曠而悠遠,愈發讓人感到森冷。

  一縷燈火自一座假山中透出,假山中另有機關建築,正是淮陰侯韓信的密室。

  此時的韓信,正一個人靜悄悄地斜坐在一張躺椅之上,閉目養神。在他的手中,有一張略皺的錦箋,顯然被他早已讀過。

  消息來自於咸陽。在咸陽城裡,韓信所安插的耳目不下百人左右,分佈於三教九流之中。可以說,咸陽城裡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不用五日的時間,就可以傳到淮陰,傳到韓信的耳朵裡。

  關中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失守,這是韓信始料未及的。在他原先的預想中,只要劉邦的漢軍在短時間內不能攻克關中,一旦項羽回師增援,形成對峙,自己挾數十萬江淮軍就可坐山觀虎鬥。無論劉、項爭霸孰勝孰負,最終得利的都是自己。

  這也是韓信之所以甘冒失約之罪按兵不動的目的,雖然他十分擔心鳳影的生死,不過,他心裡卻極為清楚,劉邦絕不會輕易殺掉鳳影,畢竟他的手上握有重兵,無論他偏向劉邦還是項羽,都將對天下大勢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然而,關中失守,讓韓信不得不對劉邦的實力重新作出評估。他原想,以劉邦的實力,一旦與項羽交戰,失敗必是遲早的事,卻沒有料到劉邦率軍東征,竟然首戰告捷。以關中的地勢之利與財富之豐,使得劉邦已在劉、項爭霸戰中占得先機。

  形勢如此變幻莫測,就連韓信也感到了幾分頭痛,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當日在刑獄地牢裡發生的那場蟻戰。

  他始終認為,自己才是這亂世最終的得主。若非如此,上蒼就不會藉蟻戰一事向自己演變天下未來的走勢,惟一讓他感到有所遺憾的是,他沒有看到那場蟻戰最終的結局,所以,他依然對自己的命運無法預知。

  他只是淮陰城裡的一個小混混,能夠走到今日的這種地位,並非全靠運氣。他自問自己,今日的自己能夠出人頭地,關鍵就在擅於把握機會,如果當日大王莊一役自己不對紀空手下手,就無法取得衛三公子的信任;不能取得衛三公子的信任,自己就不可能在鴻門得到劉邦的推薦;沒有劉邦的推薦,自己也不會有今日封侯擁兵的局面……

  所以,一旦韓信一個人靜下來回首往事時,總是在心裡佩服自己。如果說在這個世上還有他對不起的人,那就只有紀空手與鳳影。

  他是一個孤兒,從小與紀空手結為玩伴,的確是生死兄弟,每當他想起當初淮陰的那段日子,心裡總會湧動著一股溫情。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從來沒有真正地把紀空手視作朋友——這只因為,他嫉妒紀空手,嫉妒紀空手總是比他高出一頭。

  這是他心裡最大的痛,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他之所以會在大王莊刺出那棄義的一劍,正是因為他不能容忍紀空手比他更優秀!

  “紀少,此時此刻,你在哪裡?”韓信自言自語地念了一句,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篤,篤,篤……”密室的暗門響起了幾聲輕微的敲擊聲,韓信甩了甩頭,將這些思緒盡拋腦後。

  他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作出正確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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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