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38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7
第二卷第八章殺手無情


  劉邦冷哼一聲道:“你想激我?讓我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

  “我只是輸得不服,假如張盈和方銳在,就算你們事先早有安排,你們也難有勝機!”丁宣看著自己咽喉之上那凜凜生寒的劍鋒,就像是看到了一條吐信的毒蛇,恨不得一掌拍開。可是他不敢,因為他已看出,無論自己的動作有多麼地快,劉邦的劍一定有足夠的時間插入自己的咽喉。

  “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劉邦心裡一直有這個疑惑,似乎對張盈沒有親自前來感到有一絲遺憾。事實上,他這個殺局就是為張盈準備的,是以才會如臨大敵,小心翼翼。

  “哎……”丁宣輕嘆一聲,一臉苦笑。他忽然想到,人的命運似乎就是這般難料,如果張盈侍寢的人是自己,那麼在這裡遭罪的人就是方銳了,自己不但可以免去性命之憂,而且坐擁美人,盡情銷魂,與眼下的遭遇相比,豈不是有天上與地獄之別?

  他默然無語,將目光移向了一邊。

  劉邦並不著惱,眼中余光瞟向紀空手道:“看來你說的一點不差,這位老兄到現在還有些糊塗,弄不清他們何以會敗!你呢,你知道嗎?”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對於刺殺,我只是一個門外漢,不過幸好我還不糊塗。我似乎覺得他們剛才的行動一點都沒有刺殺的味道,不知他們是真的不知刺殺為何物呢,還是故意為之。 ”

  “這麼說來,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刺殺?”劉邦反問了一句,他希望這次行動不僅僅只是消滅了幾個敵人,重要的是要讓紀、韓二人積累臨場經驗。

  “我不知道。”紀空手搖了搖頭,突然笑道:“不過,我知道一個完美的刺殺不會像他們那樣明目張膽,大張旗鼓,更不會像他們那樣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真正的刺殺,講究一個'快'字,一個'奇'字,只要做到了這兩點,成功的機率就會很大,反之,則會面臨失敗與死亡!”

  劉邦的臉上似乎有一些詫異,沒想到紀空手的天賦竟如此之高,一眼看去,居然能道出刺殺的精髓所在,就連丁宣也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目光緊盯在紀空手的臉上。

  “什麼是快?什麼是奇?為什麼要在做到了這兩點後,才可以稱之為一次完美的刺殺?”劉邦十分欣賞紀空手的機敏,淡淡笑道。

  劉邦的微笑絕對值了紀空手極大的自信,也使得他的思路在自信中更加清晰。沉吟片刻,這才娓娓而道:“我說的快,不是絕對的速度,只是一種相對的速度。就是自始至終,刺殺者都要永遠比他的目標搶先一步,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掌握主動,比如說出手的時機。今天他們之所以失敗,就在於這位仁兄——”他指了指腳下卓石的屍體道:“——過於拖泥帶水,錯失了真正刺殺的時機。如果不是這樣,這幾位仁兄也不至於身分暴露,失去了刺殺應有的隱蔽性,最終反被我們所乘。”

  劉邦微微點頭道:“那麼這個'奇'呢?”

  “奇,就在於讓人想像不到,讓人無法琢磨,根本不按常理出招,這就是奇。我們之所以能夠一舉奠定勝局,其實就在這個'奇'字上下了功夫,自然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紀空手一向善於思考問題,是以能從表面上看透事情的本質,從而舉一反三,說得頭頭是道。就連丁宣這位刺殺老手,也不得不承認紀空手的目力驚人,的確說出了刺殺的真正本質。

  “誰也料不到幾個品酒的散客閒人竟是身負武功的高手,誰也料不到一個跑堂的伙計也會先發製人,誰也料不到他們面前的目標只是一個冒牌貨,更沒想到一真一假兩個目標竟會同時出現,有了這麼多的意想不到,他們事先佈置的計劃不亂也難,即使在心理上,他們也處於絕對下風。”紀空手下了結論道: “所以今日雙方的刺殺,一個輸在不快,一個贏在出奇,我們就是想敗都難。”

  “假如不是張盈輕敵,我們也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如果有她親自指揮,我們絕不會拖泥帶水,錯失良機,以她的眼力,諒你們的佈局也奇不到哪裡去,肯定會被她一一識穿。”丁宣嘆了一口氣,猶不甘心。

  “我相信你所說的一點沒錯,也相信張盈有這樣的能力。”劉邦冷哼一聲,笑道:“不過你別忘了,在這個世上,永遠都沒有如果,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丁宣低下頭來,默然無語。

  “你很想我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是不是?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達到這個目的。”劉邦的手微微一抬,用劍托起了丁宣的臉道。

  丁宣的眼睛陡然一亮,彷彿生出了一線生機般,心頭一喜道:“你肯嗎?”

  劉邦的目光緩緩從丁宣的臉上劃過,突然臉色一沉道:“當然不肯。 ”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手臂一振,帶起劍鋒用力一抹,便聽“哧……”地一聲,一股血箭從丁宣被割斷的咽喉處噴射出來,帶著咕嚕咕嚕的氣泡聲,顯得異常恐怖。

  “刺殺除了要快,要奇之外,還要無情!”劉邦目睹著丁宣倒地立斃的慘象,雙眼眨都未眨一下,冷冷地道:“你記住,對敵人有情,等若對自己無情;給對手機會,就是不給你自己留機會,這才是刺殺中最關鍵的要領!”

  紀空手與扮成豪客的韓信對視一眼,驀生恐懼。因為他們突然發現,劉邦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像個人,倒更像是一尊神——煞神。

  △△△△△△△△△

  夜已入更,沛縣城依然一片熱鬧繁華。

  通往烏雀門總堂的幾條街巷,已然被人秘密封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顯然戒備森嚴,而烏雀門總堂中除了幾處燈火之外,到處是黑漆漆的一片,無端中透出幾分神秘。

  幾輛馬車在一隊人馬的護送下,悄然馳入烏雀門總堂的一側偏門,七拐八轉之後,進入一個小院,卻見一盞燈火之下,劉邦、樊噲已然下階相迎,在他們的身後,除了紀空手和韓信外,還有幾位烏雀門中的高手,個個神情都是一片肅然。

  馬車停住之後,劉邦親自上前打開車門,便見七八人相繼從馬車中走出,每一個人都目光如電,光彩照人,隱有大家風範,正是江淮七幫的各大頭腦。除了章窮之外,就連漕幫繼任的幫主以及花間派新任的首領都已到齊,顯然是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來。

  這些人聚在一起,殊屬難得,行踪又如此保密,可見今夜之行必是關係重大。

  劉邦穿行於眾人之間,老於世故,玲瓏八面,與諸位首腦一一寒暄,顯得極是熱絡。諸位首腦似乎對他也自帶三分尊敬,盡了禮數之後,隨著劉邦先後進入了大廳之中。

  大廳上排了兩行坐席,正中間是一張鋪了彩帛的竹榻,劉邦當中坐定,一擺手間,眾人方才紛紛落座。

  紀空手看在眼中,心裡驚道:“劉大哥並非七幫中人,卻能凌駕於七幫首腦之上,這說明他是大有來頭之人,否則七幫首腦既為一方大豪,都是倔傲不馴之輩,又豈會甘心任人擺佈?”

  事實上他只猜對了一半,這些首腦對劉邦如此尊敬固然是因為劉邦的背景複雜,財力雄厚,但更多的則是在這十年間江淮七幫多多少少欠下劉邦一些人情。所謂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首腦人物雖不至此,但在他們的心中,已隱然推他為首,惟他馬首是瞻。

  侍婢送上香茗點心之後,樊噲拍了拍手,叫來幾名屬下道:“從此刻起,凡距大廳五十步之內,不准任何閒雜人等走動,若有違令者,格殺勿論!”

  他此話一出,大廳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每一個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劉邦一人身上。這些人雖然心中有數,但是都願意聽劉邦親口說出計劃,以壯其膽。

  劉邦緩緩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承蒙各位的抬愛與信任,讓我來牽這個頭,我感到榮幸之至。經過長時間的精心準備,以及在座諸位的鼎力支持,我們的計劃終於走到了最關鍵的一步。今天找各位來,就是想最後再徵詢一下各位的意見,過了今夜,我們就將揭竿起義,再也不是暴秦的子民了!”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過了片刻,灶頭軍的首腦郭產大聲發問道:“劉公子,原計劃不是定於五月十六嗎?何以計劃又提前了?”

  “我也想按照原定的時間行事,但是這幾天來,沛縣的風聲已緊,章窮與慕容仙暗中勾結,準備提前發動攻勢,假如我們按照原定時間行事,只怕惟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劉邦的眼芒從每一個人的臉上緩緩掃過,然後自懷中取出一隻信鴿的腳環道:“據可靠的消息稱,慕容仙已調集數千人馬,正在趕往沛縣的途中,如果不出什麼 意外,他們最遲會在兩日內出現在沛縣境內。”

  眾人一聽,皆驀然變色,顯然沒有料到官兵的動作竟然這麼迅速,更有人看出內中玄機,罵起章窮來。

  劉邦的雙手一擺道:“各位保持冷靜,其實對我們來說,早一天起事與晚一天起事,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各位是否有義無反顧的決心!這本是五馬分屍、誅連九族的大罪,腳步一經邁出,就永無回頭之期,不知各位是否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我早就想好了,與其這般受盡欺壓地活著,倒不如轟轟烈烈地大干一場,也算是了結祖宗的遺願。別人我管不著,但我郭產算是跟定你了!不干白不干!”郭產說話雖然粗俗,卻自有一股豪氣,聽得眾人無不附和,紛紛響應。

  劉邦微微一笑,非常滿意眾人表現出來的這種激情,信心十足地道:“好!既然大家能夠齊心協力,那麼我們就一定可以將這件大事辦成!慕容仙雖有數千人馬,但是我們的實力也不弱,只要堅持三五日,陳勝王的大軍就會前來接應,到時前後夾擊,秦軍必敗!”

  眾人一聽到“陳勝王”三字,頓時轟動起來。在他們這些江湖中人的心中,陳勝無疑是這個時代的英雄,更是這個世界的強者,假如能夠得到他的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關於陳勝王的故事,就像是永存人們心中的一段傳奇,為世人津津樂道。陳勝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吏卒,卻率領數百名勇士,在數月之內,不僅連勝秦軍,攻城掠地,而且立國稱王,聲勢浩大。七幫首腦每每在私下說起,心中都艷羨不已,這會兒聽說有陳勝王替自己撐腰,更是底氣十足。

  “怪不得前些日子沒有你的消息,想不到你竟然搬來陳勝王這塊招牌來幫忙。劉公子,你的能力可真不小啊!”說話者是叫化幫的幫主洪大。他幫中人數眾多,也是劉邦最忠實的追隨者,是以附和劉邦,嗓門最大。

  “我們幹的既然是殺頭的大事,當然要小心謹慎,絕不能只憑一時頭腦發熱,而不管事成之後我們將來的發展。據我分析,一旦我們起事之後,單憑我們現在的力量,很難在沛縣取得立足之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投在陳勝王的大旗之下,再求發展,所以在一月之前,我孤身一人,悄悄地潛往陳地,與陳勝王把酒長談,終於得到了陳勝王在五月十六派兵接應的承諾。”劉邦緩緩道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聽在每一個人耳裡,都倍感亢奮。

  紀空手又驚又喜,很是激動,他一向敬重陳勝,將其當作自己最崇拜的偶像,現在竟然有機會追隨在陳勝的門下,簡直讓紀空手有恍如一夢之感。

  在紀空手的這個年齡階段,正是不循舊制、渴望創新的時段,他們不安現狀,不滿足現實賦予他們的任何東西而躁動不安,他們需要偶像,更崇拜英雄,總是希望自己也有機會走向成功,成為走在這個時代最前列的弄潮兒。

  對於紀空手來說,無論是陳勝,還是劉邦,都是他所崇拜的英雄,能追隨自己心中的偶像一起去打拼天下,這怎能不讓他感到興奮呢?

  劉邦的話如一陣戰鼓般響徹整個大廳,激發著在場每一個人心中萌動的戰意:“陳勝王目光深遠,果敢決斷,不愧是一代亂世豪傑,他的心胸寬廣,裝盡天下大勢,曾言道:'張楚政權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以天為父,以天下百姓為母,應運而生,是需要天下人來共同呵護的。如果沒有天下百姓的愛戴,張楚政權就不可能迅速發展壯大,甚至還會走向自我毀滅之路。'正因為陳勝王敏銳地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自他起事以來,就聯絡天下英雄,短短數月,天下間就湧現出無數抗秦反秦的力量。當他聽明我的來意之後,很是高興,不僅承諾派兵呼應,以壯聲勢,而且還為我們分析了眼下江淮形勢,指點迷津。”

  眾人聞言,無不振奮。當時秦施苛政,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而這些幫會首腦原本就是亡國遺民,又流落市井底層,顯然是深受其害,所以對逆反起義倍增興趣。於公來說,是為天下百姓;於私來說,也希望憑著自己的努力改朝換代,爭取達到他們封侯拜相、改變命運的目的。

  劉邦的眼芒一閃,與樊噲對視一眼,道:“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麼明日七幫會盟之後,就是我們高舉義旗的大好時機。從現在起,各位就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安排好各幫事務,嚴陣以待!”

  他的眼睛望向漕幫新任的幫主张驰和花間派的幫主李浩,道:“你們二位有什麼問題嗎?”

  张驰和李浩站起身來道:“幫中局勢已經穩定,估計問題不大,但為以防萬一,我們回去後就著手軟禁幾名狂傲之徒。”

  “好!”劉邦拍掌道:“我們必須要防患於未然,明日之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來到郭產旁邊的一位年輕人面前,道:“楊凡,我吩咐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這楊凡正是章窮門下新近崛起的一個人物,與劉邦交情不錯,是劉邦力捧的新一代青衣鋪老闆。此刻一聽劉邦問起,楊凡趕忙站起身來道:“我已經聯絡了幫中大多數弟子,只要章窮一死,我就可以有十成的把握取而代之。”

  他猶豫了片刻道:“但現在的問題是,時間一旦提前,我們就沒有機會在會盟之前殺死章窮。”

  劉邦不經意間看了紀、韓二人一眼,微微一笑道:“這一點我早有安排,你大可放心。對付章窮,就要先下手為強,我絕對不會容忍他來壞了我們的大計。”

  劉邦的話頓時引起了在座諸君的共鳴,在七幫之中,青衣舖一向仗著自己與官府來往密切,橫行霸道,為所欲為,深得其它幫派的憎厭,現在聽劉邦說要將章窮除去,都有大快人心之感。

  楊凡卻顯得併不那麼樂觀,反而憂心忡忡道:“章窮的武功不錯,七幫之中,只怕還沒有人可以占到他的上風。這些天來,他不僅與慕容仙派來的一幫人來往密切,而且還花重金請來了吳越劍手喻波專職保護,殺他只怕未必容易。”

  “喻波?難道是號稱吳越第一劍客的喻波?”劉邦吃了一驚,顯然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在劉邦的記憶中,喻波以一手快劍稱霸吳越,的確是一個非常難纏的人物,如果說章窮的身邊真的多出了這麼一位高手,那麼行刺就會變得難上加難,成功的概率小到極致。

  但是不管行刺有多麼的艱難,對章窮項上的那顆人頭,劉邦是勢在必得!所以他的眼芒一寒,道:“就算章窮的身邊有高手保護,我們也未嘗沒有機會。按照七幫會盟的約定,在會盟之日登上會盟台的各幫首腦,一律不準攜帶兵器與隨從。那位號稱吳越第一劍客的喻波,只怕也救不了數丈開外的章窮吧?”

  “你的意思是在會盟台上動手?”楊凡不解地問道。

  “是的,只有在那個時間,才是最好的機會。”劉邦沉吟片刻,談到了三點理由:“第一,會盟之期即是我們高舉義旗之日,用章窮的人頭和鮮血來祭旗,那是再好不過;第二,青衣舖的子弟眾多,難免會有章窮的心腹隨從,殺雞儆猴,震懾人心,當可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只有在會盟台上動手,我們成功的機會才是最大的,以有心算無心,必可穩操勝券。”

  眾人一聽,方知劉邦早已胸有成竹。

  一陣更鼓聲遙傳而來,透過寧靜的夜色,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本是一種很美的意境,足可入畫,但就在這時,劉邦的雙耳微微一動,心中驀生驚兆。

  因為他聽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呼吸。

  這呼吸之聲顯然不是來自大廳中的人,而是來自廳外,纖細而悠長,微不可察,若非劉邦身俱驚人內力,只怕也難以洞察,可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而更讓劉邦吃驚的是,此刻的烏雀門總堂早已戒備森嚴,封鎖嚴密,來者竟然能不為人知地潛到近處偷聽,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為了嚴封消息走漏,劉邦的心里頓生一股凜凜殺機,緩緩地提聚一口真氣,準備在瞬息間突然發難。

  他的氣機已然滲入虛空,靈覺開放,測算著來人的方位與距離。對他來說,此舉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否則不僅前功盡棄,也關係到數千人的生命與安危。

  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就在此時,“呼……”地一聲,一道如閃電掠過的身影從劉邦的身後竄出,踏著近乎鬼魅般的步法向廳外撲去。

  劉邦微微一怔,這一屋子的人武功到底如何,他幾乎是了若指掌,根本就想不到除他之外,還有人會比他的反應更快,難道是……

  劉邦沒有猜錯,撲出的這人正是紀空手。

  事實上當劉邦發現敵人的同時,紀空手也察覺到廳外傳來的這縷呼吸,他的反應與瞬間的爆發力原就不錯,加上靈異外力的輔助,比及高手也絕不遜色,所以他搶在劉邦之前,開始了行動。

  當他以最短的時間衝出廳門時,已看到了五丈開外一道狂奔的身影,對方顯得極是機敏,一有異動,立馬感到了危機的存在,所以選擇了飛身直退。

  經過這段時間劉邦與樊噲的精心調教,加上自身的悟性與刻苦,紀空手的眼力已經練得相當不錯,他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身形之快,即使自己用上見空步,也很難在對方逃出院牆之前將之截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9
第二卷第九章大秦名捕


  紀空手沒有慌亂,反而止住了自己前行的腳步。因為他聽到了劉邦開始起動的聲音,所以他沒有再追下去。當務之急,是要阻止敵人的去勢,不讓敵人逃出自己的視線範圍。

  他的意念一動,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小刀,寬不盈寸,長不及尺,形如柳葉,驀現虛空之中,頓時迫出一股殺氣。

  飛刀,原本是樊噲的絕技,但在此刻,刀一入手,卻成了紀空手手中的一件神兵。

  “嗖……”刀破虛空,如一道雪白耀眼的電芒,穿過這仲夏夜里寧靜的月色,陡生無限淒寒。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刀之快,就像沒有人可以形容流星之快一樣,因為刀如流星,帶出一股強大的勁氣標至敵人前行的空間。

  眾人無不詫異。

  因為飛刀所指的方向,旨不在人,卻在那段無人的虛空。難道說紀空手的水平真的就那麼有限,連準頭也失去了?

  但是他這一刀出手,至少讓兩個人心驚,一個是劉邦,他沒料到紀空手的反應會是如此的迅疾,而悟性之高,連他自己也自嘆不如;另一個人則是一氣狂奔的敵人,因為他已看出了紀空手飛刀的真正厲害之處,飛刀一出,他惟有止步,否則飛刀已經封住了自己前行的去路,任何妄動都有可能遭到擊殺的危險。

  他當然不想死,所以就只有止步。身形一窒間,劉邦的人已然掠過他的頭頂,藉著飛刀的去勢在他前方的兩丈處站定,與紀空手一前一後,形成了對敵夾擊之勢。

  夾擊之勢已成,大廳中的人這才相繼而出,看到這種場面,心中無不凜然:“來敵是誰?這個年輕人又是誰?他的飛刀何以會比樊噲的飛刀更具威脅?”

  他們來不及去尋找其中的答案,卻聽到了一件更讓人心驚的事情,因為就在眾人還在紛紛猜疑之時,劉邦突然冷哼了一聲,眼芒一寒,射在來敵的臉上道:“你是仰止!”

  仰止是一個人的名字,也是一個很有名的名字,在江淮一帶的郡縣中,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實在不多,因為他是泗水郡令慕容仙最器重的公門第一高手。

  他在這個時候出現於烏雀門的總堂,其用心已可見一斑,何況從時間上推斷,他潛伏在廳外的時間已足以讓他聽到他想得到的東西,所以任何人都明白這短暫的相持之後,絕對是一場生死的較量。因為劉邦絕不會容許有人來破壞自己精心佈置的計劃。

  月華淒寒,照在廣闊深邃的虛空,泛出一層恰似佳人眼波的光芒,彷如畫師筆下的一幅畫卷。但是瀰漫在空中的凜凜殺氣,顯然破壞了這淒美動人的意境。

  有風襲來,仰止感到了一絲寒意。以他內力的雄渾,足可抵禦比冰更寒十倍的溫度,但在此時,他卻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心中湧出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一向自負,認為七大黑幫混跡三教九流之中,並沒有太多的人才,也不會有太多的高手,所以他才會受慕容仙之命,孤身一人潛入烏雀門總堂一探虛實。但他絕對沒有想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此時此刻,便讓他感受到了來自一前一後兩大高手的威脅。

  他承認自己有些失算,甚至感到了一種失算之後的恐懼。

  不過他的陣腳未亂,心念一動,決定先發製人。只是他不用手,而是用嘴,企圖憑他在官府中的身分地位給對方施壓。畢竟,這裡還是大秦王朝的土地。

  “你既然叫得出我的名字,就應該知道我的底細,識相點,便乖乖束手就擒,隨我到衙門中投案自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哼……”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因為他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逆反大罪將在大秦法典中受到怎樣殘酷的製裁。

  劉邦卻笑了,眼中多了一層揶揄的味道:“仰大人只怕在官府中呆了有些年頭了吧?”

  他不答反問,誰也不知道他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仰止也不例外,一怔之下,傲然答道:“不長,也就十來年的時間,承蒙當今郡令看得起我,在江淮一帶的衙門裡還說得上話。”

  “仰大人恐怕誤會了,我可不是想求你什麼。”劉邦淡淡一笑道:“我之所以問你這個問題,是覺得你說的話實在太幼稚了,顯然是官場上呆得久了,沾染上了迂腐的毛病。與一個反賊大談投案自首,照律問情,這無異於勸一個屠夫不要殺生一般可笑,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你……”仰止心中勃然火起,頓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感覺。

  “我什麼?我要殺了你!”劉邦的臉一沉,眉間緊鎖,透出一道殺氣道:“你是有命進來,無命出去,既然被你知道了你不該知道的事情,就惟有一條死路讓你選擇!”

  “我沒聽錯吧?哈哈哈……”仰止一陣狂笑,滿臉不屑。他雖然身處對方夾擊之境,卻非常自負,根本不相信僅憑眼前這兩個年輕人就可以結束自己的性命。

  “你沒聽錯。”劉邦冷冷地看著他,這一刻間,他的整個人彷彿變了,不再有先前的和善與微笑,而是像一尊戰神,讓人一見之下,驀生一種莫名的驚懼。

  “你既想要我的命,就放馬過來吧!”仰止說完這句話後,再不猶豫,“鏘……”地一聲,拔出了他腰間的長劍,如一條惡龍般飛撲向前。

  劉邦微微一驚,驚的是仰止雖處絕境,卻依然保持了不滅的戰意,一劍斜出,展示了他劍法中的霸氣。

  劉邦不得不承認,仰止是一個搏擊高手,這一劍刺入虛空,無論角度、力道,都有著讓人不可小視的後續變化,但是劉邦並不懼怕,他連一點動作都沒有,只是冷冷地註視著仰止劃劍而來的軌跡。

  “小心。”眾人無不驚呼起來。他們都是江湖中人,當然不會看不出仰止這一劍的厲害之處。

  劉邦卻只是笑了一笑,笑得非常自信,似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值得他去動心的事情。

  面對劉邦這份從容,這份冷靜,仰止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奇。自他劍道有成之後,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小視他的劍法,這不由得讓他生怒。無名火起間,出現了一絲本不該出現的震顫。

  劉邦算計到了這一點。

  任何人遇上超出常理的事情,都會本能地出現這種情況,仰止當然也不會例外,所以他的手微一震顫,劉邦就出手了。

  劉邦的拳一出手,去勢很慢,慢得如蝸牛爬行於虛空,彷彿想讓對手看得清楚明了。在快與慢的對比下,仰止的劍速給人以奇快的感覺,如蒼鷹搏兔,勢不可擋。

  “轟……”一聲悶響,勁氣狂溢,任何人都在為劉邦感到擔心之際,劉邦的身形輕輕一晃,改拳為掌,劈向了仰止的劍背。

  仰止驀覺劍上一沉,一股驚人的大力透過劍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氣血翻湧。驚駭之下,他反應奇快,猛然向後急退。

  劉邦冷哼一聲,如影隨形,手腕一振,虛空中全是撲朔迷離的掌影,如一道巨大的羅網向仰止當空罩去。

  仰止臉色大變,幾無人色。他根本沒有想到劉邦的武功竟然達到了收發自如之境,說慢就慢,說快就快,使自己置身尷尬之境。他不得不承認,劉邦的功力顯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弱,一時的自負讓他錯失了製敵先機。

  對於劉邦其人,仰止有過耳聞。在他的印像中,雖然此人仗義疏財,廣交朋友,家中殷富,舉止中還透著幾分神秘,但年紀不大,又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根本就不值得他這個郡令紅人放眼一顧。

  可一經交手,他才總算明白了一句話,那就是盛名之下絕無虛士,劉邦的厲害甚至超過了傳聞。

  倉促之間,仰止不敢多想,揮劍封殺對方的來勢,布下幢幢氣牆,企圖止住劉邦迫來的壓力。但饒是如此,他猶自不敢用盡全力,因為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手擲飛刀的小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破綻,根本不容他有半點分心。

  兩人拳劍相交,攻守數招之後,劉邦已然成竹在胸。他初時還以為仰止敢稱公門第一高手,手底下多少有點絕活,誰知幾招下來,仰止的劍法不過爾爾,自己隨時都可將他置於死地。

  這倒不是仰止的劍法不行,實則是他遇上的對手太強,劉邦敢在七大黑幫中稱雄,已足見其有過人的實力。

  不過劉邦並沒有立刻下手,這不是他想玩貓戲老鼠的遊戲,而是他幾次想下殺手,都不經意間看到了紀空手那張興奮的臉。

  對於紀空手來說,能與高手真刀真槍地干上一仗,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這不僅可以豐富自己的實戰經驗,同時也是自己這些天來苦練武學的試金石,他當然有心一試。

  劉邦看在眼中,也想讓紀空手與仰止一戰。他既然選擇了紀空手作為刺殺章窮的最佳人選,也很想看一看在真正的實戰中紀空手是否具備了這種能力。

  以他一連接下仰止的一路快劍之後,突然伸指一彈,震開劍鋒,衝著紀空手喝道:“紀少,這個人交給你了。”倏然抽身而退,跳出戰圈。

  他這一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紀空手也禁不住吃了一驚,不過他絲毫不顯慌亂。事實上,在劉邦與仰止交手之際,他就在一邊細細琢磨著仰止的劍路,尋思著應對之策,所以劉邦的話音甫落,他的人已衝了出來,如一道離弦之箭奔向仰止。

  仰止倏覺壓力驟減,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驀然又感到一股殺氣從身後迫來,一驚之下,他惟有急旋轉身,正面迎敵。

  紀空手同樣用的是拳,但他的拳路與劉邦的拳路截然不同,講究快中有變。仰止還未看清對方的拳路走向,便覺眼前一花,有一團如鐵球般的重拳呼嘯而至。

  如此迅疾的一拳,彷如奔雷貫耳,仰止惟有閃避。他的身形陡然向左移開一尺,手中的劍已刺擊虛空,向紀空手的手臂截去。

  這一手退中有攻,端的漂亮,就連紀空手也被仰止劍中詭異的走向所驚懾。但他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拳式一變,轉為凝重,如同一道緩緩移動的山岳,迎著劍鋒直逼過去。

  他這一變來源於劉邦的出手,再加上自己一時的靈感創意,使得其拳路更具針對性。這一拳擊出,不僅讓劉邦感到心驚,仰止更是驚駭不已,連退數步,左右騰挪,一時之間無法尋到對應之策。

  兩人互有攻守,或分或合,在試探性地接觸幾下後,似乎雙方的心中都有了底氣。紀空手的拳勢忽快忽慢,氣勢驚人,拳路詭異,比之劉邦,似乎在臨場的經驗上有所欠缺,但在拳路變化上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仰止有把握在足夠的時間內將他擊倒。

  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無論紀空手的悟性有多高,無論他習武的天賦有多好,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具備與仰止這類高手相抗衡的實力。可問題是,仰止有足夠的時間嗎?

  仰止當然清楚自己此刻的處境,所以他沒有信心再纏鬥下去,而是明智地開始選擇自己逃亡的時機。

  主意拿定之後,仰止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必須走!而且立刻就走。時間拖得越長,他面臨的危險就會越大,且不說紀空手可以與自己耗到幾時,就是劉邦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也會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威脅。

  他不認為逃是一種恥辱,至少這一刻不會這樣認為。畢竟這是烏雀門的總堂重地,他只是區區一人,能夠全身而退就是萬幸。

  紀空手的每一拳擊出,似乎都在應驗他心中的想法,令他信心大增。雖然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很難對仰止構成致命的威脅,但他一絲不苟,以自己的方式演繹著一種拳韻。

  “呀……”他驟覺仰止的劍鋒似有退縮之意,毫不猶豫地暴喝一聲,鐵拳砸出,衝破丈餘虛空只用了瞬息時間,拳勢迅疾流暢,恰如行雲流水,所到之處,壓力無限。

  仰止一退之間,陡然向前俯衝而來,劍從手中振出,急抖出十三朵形同梅花的劍芒,星星點點布向虛空。

  他擺出的完全是一種拼命的架式,身為高手,自然明白先進後退的道理,是以出手之間聲勢猛烈。

  紀空手全神貫注之間,陡然感到了仰止的氣勢強烈,但劍勢有所不足,在這種情況下,這絕非是實力上的問題,只能說明仰止另有企圖。

  紀空手一怔之下,顯然識破了仰止想逃的意圖,所以他在避讓劍鋒的同時,將全身的勁力提聚到了拳上一點,隨時準備發動爆炸性的攻擊。

  仰止的劍勢已近瘋狂,一路狂刺,都被紀空手以精妙的見空步一一讓過。當他刺出第十九劍時,他的劍突然回收,轉身而逃。

  第十九劍正是仰止這一路劍法的精華所在,不僅劍氣充足,而且劍路詭異,完全是絕妙之招。他選擇在這一劍刺出之後才逃,就是想收到出奇不意的奇效。

  他的輕功一向不錯,所以才敢孤身犯險,此刻他又急著逃命,是以這一退確實達到了他身體潛能的極致。

  縱是紀空手與劉邦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讓仰止搶先了一個身位。

  “嗖……”一條人影閃身追出,擦著紀空手的身邊掠過,其勢之快,猶如迅雷。

  此人正是劉邦,事實上他一直都在註意著仰止的一舉一動,全神貫注,不敢有一點疏忽,所以當仰止的身形一退時,他便立刻起動,拳中凝勁,向仰止的後背猛擊過去。

  仰止頓時感到背後有一股大力湧至,如負泰山般沉重,他不敢停滯半步,在加速的同時,反而深吸一口氣,將真力聚到背部,企圖硬接劉邦這驚人的一拳。

  他絕對不傻,也不是神經錯亂,他在這個時候作出這種舉動,只能說明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逃亡高手,因為無論是劉邦,還是紀空手,與之單打獨鬥,都已對他形成了一定的威脅,假如他再滯留此地,無異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一心想逃,而且是越快越好,他之所以硬接劉邦這一記重拳,就是想拼著自己受些內傷,也要藉劉邦的勁力來加快自己在空中飛掠的速度。等到劉邦發現對方有這個意圖時,已然收力不及。

  “砰……”拳風擊背,發出一聲異常恐怖的悶響,就像是一大片豬肉摔在案板上的聲音,使人聽了心慌。仰止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喉頭一熱,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但是他的速度不減反增,就在紀空手亮出飛刀的一剎那躍上了高牆。

  眾人無不大驚,沒料到仰止竟然能在這種情況下逃脫,一旦真的讓仰止全身而退,那麼他們剛才密謀的計劃就只能作廢,這樣一來,勢必影響到明日的七幫會盟與起義的順利進行。

  劉邦與紀空手的臉上同時出現了一絲訝異,眉間一鎖,臉色凝重,他們都已預見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惟有盡力而為。

  “呼……”一個用拳勁籠罩虛空,以奔馬般的速度轟向仰止立身的牆基。

  “嗖……”一個用飛刀標射空中,勢若閃電,企圖截斷仰止前撲的路徑。

  拳與飛刀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出手,乍現空中,完全達到了他們體能可以達到的極限,而且他們選擇的攻擊方位都非常巧妙,只對位置不對人,惟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阻緩仰止前行的腳步。

  可惜,他們最終還是相差了一瞬。

  一瞬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太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對仰止這等高手來說,一瞬也許就是一線生機,一瞬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為自己的生命做出許多事情。

  所以在一瞬之後,仰止就消失在這段高牆之上。

  劉邦心中懊惱不已,一聲暴喝,雙腿互踢,人借一彈之勢掠上高牆;紀空手縱身而起,同時跟進。

  兩人幾乎是同時躍上牆頭,放眼看時,心中陡然一驚,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

  仰止竟然死了!

  像他這樣的一個高手,連慘叫都來不及出口,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這豈非是咄咄怪事?

  仰止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死去,他其實是死在一把劍下,韓信的劍下!

  誰也不知道韓信是什麼時候守在高牆之外的,誰也不清楚韓信是怎樣擊殺仰止的,但韓信殺了仰止,卻是不爭的事實。

  “韓爺,怎麼是你?”紀空手有些喜出望外,與劉邦對視一眼。

  “怎麼就不能是我?”韓信似乎也沒有料到自己能夠如此輕易得手,得意地一笑道:“其實你們一動上手時我就溜了出來,躲在這裡,雖然面對面打架我還不行,但我最拿手的絕技就是背後捅人刀子,所謂的出奇不意,一經嘗試,竟然大有收穫。”

  劉邦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你倒學得快,若非是你,只怕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他回過頭來,與七幫首腦一一拱手道:“時間緊迫,我就不留各位了,希望各位回去之後,早作準備。”

  眾人見仰止已死,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看看天色已晚,紛紛告辭而去。

  樊噲也不敢有半點鬆懈,當下召集門中子弟,佈署起明日的行動計劃。只留下劉邦與紀、韓二人閒站在大廳之外,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卻都默然不語。

  一陣夜風吹過,又帶來了三更鼓響,劉邦抬頭望著深邃無邊的蒼穹,突然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心中似有無限惆悵。

  “劉大哥,明天就是大事將成之際,你應該開心才對呀,為何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紀空手與韓信相視一眼,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想這樣呀,但是我既蒙七幫首腦看重,奉為首領,行事就不得不考慮周全,否則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我又怎對得住這數千七幫子弟?”劉邦眉間緊鎖,一臉肅然道。

  “我和韓爺雖然見識淺薄,派不上大的用場,不過必當竭盡所能,為你分憂。假如你心中真有事情,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紀空手望向劉邦,極是誠懇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09
第二卷第十章造神計劃


  劉邦心中一動,緩緩說道:“我記得陳勝王起義之時,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動人心弦!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它立刻就激起了我心中的激情。我想,憑我的實力與能力,又怎能安於一個亭長之職?又怎能困守這沛縣彈丸地?我應該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即使不能封侯拜相,亦當為天下百姓做點實事,這才不負蒼天生我於這亂世啊!”

  “是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的確可以激起熱血男兒心中的豪情。”紀空手聯想到自己,深有感觸地道。

  劉邦輕輕嘆了一聲道:“可是從現實到夢想,總是有太長的路要走,我花了十年心血,好不容易開創了今日這個局面,卻發現就算明天七幫會盟,揭竿起義,一切都非常順利,我也未必就能讓每一個七幫子弟都對我完全信服,奉我為首。所謂將帥無威不立,也許我千辛萬苦得到的,只是一幫烏合之眾罷了。”

  紀空手勸慰道:“你過慮了,依我看,今夜所到的七幫首腦都是惟你馬首是瞻,只要有他們忠心效命,何愁七幫子弟不聽你的號令行事?”

  劉邦苦笑一聲道:“就算七幫在我掌握之中,終有一日,我們還要走出沛縣,逐鹿中原。到時候隨著我們勢力的不斷壯大,人員自然要復雜得多,假如我不能服眾,何以領軍?不能領軍,又何以去逐鹿中原?看來,單是這一點已足以讓我功敗垂成,難擋一面啊!”

  劉邦的目光犀利,竟然高瞻遠矚,看得如此長 ,這的確顯示出了他作為領導者優秀的一面。紀空手也承認劉邦所說的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在這個亂世的年代,沒有雄厚的實力與至高的威信,要想馴服一幫江湖好漢只能是一個妄想。

  就在這時,一陣鑼鼓爆竹聲隨著清風遙遙傳來,彷彿給這沉悶的空間帶來了一絲喜慶的氣氛。劉邦一愕之下,恍然大悟道:“今天已是五月十三,神節到了,他們定是在祭祀諸神,難怪三更天還這麼熱鬧。”

  他這一句無心之談,卻突然激起了紀空手的靈感,眼睛陡然一亮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在一日之間威信大增,贏得所有人的信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劉邦的臉色一沉道。

  “我絕不是在開玩笑。”紀空手緊緊地盯著劉邦,非常認真地道。

  劉邦怔了一怔,不由將信將疑。如果紀空手不是在開玩笑的話,那麼這無疑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消息,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如果你真的有辦法做到這一點,那麼從今日起,有我劉邦的一份榮華富貴,就必有你紀少的一份榮華富貴。若違此言,就讓我劉邦一生的努力盡付流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聽在紀空手的耳朵裡,知道這是劉邦可以發出的最毒的毒誓!

  劉邦的臉上一片肅然,絲毫沒有半點遊戲的味道,因為他要成為這支即將起義的義軍首領,手下將士的信任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一個沒有威信的將領,就不可能服眾,而能不能服眾,這將關係到他是否能夠實現自己心中抱負的關鍵一步。

  劉邦的嚴肅令紀空手心中一凜,看著他熱切企盼的眼神,紀空手感到了自己即將要說的每一句話的分量,所以在開口之前,他又在腦海中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確認可行之後,這才壓低嗓門道:“我所說的辦法只有兩個字,那就是造神!”

  饒是劉邦這般絕頂聰明之人,也是為之一愣,一時之間難以領會紀空手的意圖。韓信更是“呸呸……”幾聲,埋怨道:“紀少,你說話不能老是沒遮沒攔,小心神靈責罰你。你就不想想,這神靈是你能造的嗎?”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你們說這個世上真的會有神靈一說嗎?”

  “怎麼會沒有呢?三尺之內,必有神靈,總之我是信的。”韓信生怕神靈怪罪,雙手放在胸前,嘴上不住地念叨著一些難懂的經文,很是虔誠的樣子。

  紀空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恨意,道:“不管這個世上有沒有神靈,我紀空手都不會有求於它,更沒有必要怕它。自我記事以來,從小就是孤苦伶仃,無父無母,一個人流落市井,不知吃盡了多少苦頭,可是從來就不見神靈庇護過我,假如這世上真有神靈,那也與我毫不相干。”

  他想到這些年來的艱辛,漸漸激動起來:“自十五歲之前,在我的記憶中,就不曾吃過一頓飽飯,穿過一件新衣,每天都得為自己的生計四處忙碌,忙死累活,也未必就能保證衣食無憂。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世道何以這般地不公平?同樣是人,為什麼我天生下來就是吃苦勞碌的命?而有些人成日遊手好閒,卻能吃香喝辣,過著神仙一般逍遙的日子,難道這是上天注定的嗎?”

  他的臉色已漲得通紅,顯然這些委屈在他的心裡憋了太久,難得發洩一回,真是不吐不快。劉邦拍拍他的肩頭道:“所以陳勝王才會發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感慨。他說這句話的意思,無非是想告訴世人,在這個世上,本無貴賤之分,只要你去努力,就必能出人頭地!”

  紀空手充滿感激地看了劉邦一眼,頓有知己的感覺。對他來說,劉邦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理解自己,這就足夠了,這讓他的心里頓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士為知己者死”,紀空手久居市井,從來沒有真正地去理解這句話的涵義,因為他覺得這句話離自己實在遙遠,根本就用不著去理解它。但是在這一刻,當他認識了劉邦、樊噲、韓信之後,才感到了這個世上依然有真情存在。

  他看過很多曾經信誓旦旦的朋友因為貧窮、危險、生死等原因而最終無情分手,也曾懷疑過這個世上是否有“義氣”二字的存在,可是當友情降臨到他的身上時,他卻深信不疑,因為他喜歡這種做兄弟的感覺。

  “我雖然不信神靈,但在絕大多數人的心中,都相信神靈真實地存在,並且賦予它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我們完全可以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把劉大哥塑造成一個神,從而讓人們頂禮膜拜,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威。”紀空手終於說出了他的想法。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仔細琢磨,的確是可行之策。

  劉邦不動聲色,但他的心裡已有茅塞頓開之感。毫無疑問,紀空手的這個辦法就像一場及時雨,徹底地解決了一直橫亙在他心中的難題。

  但是要將造神計劃做到天衣無縫,讓人毫不生疑,其中的問題依然不少。劉邦正要去找樊噲等人商議,卻被紀空手攔了下來。

  “劉大哥,且慢!”紀空手顯得極是老成地道:“此事關係到你一生的命運,知道的人越少對你就愈發有利,否則就有弄巧成拙之虞。”

  劉邦一聽,幾乎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多虧有他提醒,我才沒有犯下大錯,此事純屬蒙蔽人心之舉,根本不可告人。一旦被人揭穿,不僅無威可立,就連自己以前的名聲也要一落千丈。”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劉邦望著紀空手道,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把紀空手當作了自己的靠山。

  “此事只能限於我們三人知道。”紀空手抬起頭來,看看天色道:“幸好這個計劃實施起來並不難,有我們三個人佈置,相信在天亮之前就可以準備妥當。”

  當下他將嘴湊到劉邦的耳邊,把整個計劃一一說出,劉邦連連點頭之下,眉間已多出了一絲笑意。

  △△△△△△△△△

  天剛放亮,章窮就接到了七幫會盟將在今日舉行的書函。他大驚之下,直奔沛縣縣衙,找到縣令毛禹商談起對應之策來。

  “看來劉邦他們是要提前動手了。”毛禹放下書函,望了章窮一眼道。

  “其實就在昨天,劉邦就在玉淵閣殺了我的幾名手下,就連慕容郡令請來的高手也未能倖免。”章窮猶豫了片刻道。

  “竟有這等事?”毛禹的眼中露出一絲詫異。

  章窮道:“千真萬確,還是我親自替他們收的屍呢!”

  “這麼說來,只怕仰止也是兇多吉少了。”毛禹嘆了口氣道。

  章窮渾身一震道:“仰大人難道也到了沛縣?”

  毛禹道:“他是奉慕容郡令之命,前來一探虛實的,想不到昨夜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此刻慕容郡令正率領大軍趕往沛縣,估計最快也要在明日午後方能趕到,如果劉邦他們今日動手,恐怕就成了遠水救不了近渴之局。”

  章窮趨前一步道:“照大人的意思,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毛禹沉吟片刻道:“我手上倒有幾百人手,但是比之數千七幫子弟,顯然無濟於事,當前惟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採用'拖'字訣,拖到明日就算大功告成。”

  章窮苦笑一聲道:“若是真能拖下去,我也用不著這麼煩心了。江天、莫干一死,我在七幫首腦中已是孤掌難鳴,假如其他六幫同意今日會盟,我青衣鋪斷然沒有不允之理。”

  毛禹眼睛一亮道:“假如你告病不出呢?”

  章窮搖了搖頭道:“此計只怕不妥。我在這個時候裝 ,劉邦他們豈有不來看個虛實之理?以他們的眼力,只怕我絕難蒙混過去。”

  毛禹想想也覺確實有理,尋思半天,也琢磨不出一個可以拖延時間的理由,心中不由尋思道:“如果劉邦他們真的是藉七幫會盟之名行造反之實,恐怕他們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我,看來我得放聰明些,趁早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才對!”

  他拿定主意,正要找個藉口把章窮打發走,卻聽章窮道:“我倒有一個主意可以拖上一拖,只是需要大人鼎力相助才行。 ”

  毛禹道:“你說出來聽聽。”他心中暗道:“如果你這主意可行,我就奉陪到底,否則……”

  章窮見他並不熱心,豈會不知他的心思?也在心中暗道:“你想打溜的主意,那可不行,總而言之,我得把你一起拖下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看了毛禹一眼道:“其實就算劉邦他們欲造反,也必定要在七幫選出盟主之後,表面上看,劉邦已有六幫首腦的支持,這盟主之位似乎是十拿九穩,但既是七幫會盟,假如我力排眾議,他這盟主就未必能成。到了那個時候,雙方一旦僵持不下,只要大人你出來打個圓場,讓七幫會盟改期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只怕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毛禹不以為然地道。

  章窮微微一笑道:“大人不知,表面上看,劉邦似乎頗受七幫子弟的擁戴,成為盟主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聲望不夠,難以服眾,只要我們對症下藥,在會盟台上針對他這個弱點窮追猛打,必然會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鳴,這樣一來,他這盟主之位就難以坐穩了。”

  毛禹細細琢磨,覺得章窮所言並非全無道理,心中一動,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可得好好計劃一下,若是真能讓七幫會盟改期進行,那可是大功一件。”

  當下兩人湊到一起,嘀咕半晌,眼看日上三竿,這才打點人馬,到東城門會齊。

  此時的沛縣城裡,顯得空前熱鬧,畢竟七幫會盟是自古未有的一樁大事,自然引來了不少喜歡熱鬧的尋常百姓圍觀,加上七幫的數千子弟,竟把東城門圍了個水洩不通。

  大夥兒之所以要聚於東城門,是因為七幫會盟的會盟台設在西陽湖畔,由東門出城,再走十里,便是沛縣有名的勝景——西陽湖了。

  在眾人的簇擁下,劉邦與各位幫派首領早已到了城門口,等到毛禹、章窮趕到,略顯遲了。

  “大人今日前來,可真是給七幫面子啊!”劉邦一見毛禹,趕忙迎了上來。

  “連劉亭長都有此雅興,何況是我這個一縣之令呢?七幫會盟乃是沛縣百年不見的大事,身為地方父母官,我豈有不來捧場之理?”毛禹故意將“亭長”二字說得很重,任誰都能聽出其中奚落之意。

  “大人所言極是。”劉邦微微一笑,毫不著惱,因為他從來不與要死的人計較。

  毛禹自以為在口頭上佔了上風,洋洋得意起來道:“我聽市井傳聞,說是這次七幫會盟推選盟主之位,劉亭長也算一位,這倒讓我心中生奇了。我不明白你憑怎樣的身分加入到七幫的事務當中,劉亭長能否賜教一二?”

  他的意圖就是處處打擊劉邦在人前的威信,抓住一點,窮追猛打,至死方休,這就是他與章窮設定的戰術內容,只要挑撥起眾人對劉邦的不滿,他就算大功告成,圓滿完成任務。

  “大人這句話問得好!七幫之中,公門也赫然在列,我當然是以公門子弟的身分競爭七幫盟主之位,難道這有什麼不妥嗎?”劉邦一聽話音,已知毛禹的用意所在,又見章窮一臉微笑,甚是得意,明白他們是有備而來。

  “你既是以公門子弟的身分參加競選,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公門之中,你我究竟誰大,我堂堂一縣之令尚且不敢出頭,你一個小小的亭長何以敢越權犯上,去爭這盟主之位?”毛禹自以為計策行之有效,聲音大了許多,竟然當眾質問起劉邦來。

  劉邦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大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知你是當真無知呢,還是故意混淆視聽。眾所周知,七幫中的公門,乃是公門子弟置身江湖的一個組織,雖然他們的身分都是郡縣中的官吏士卒,卻從不以官職大小論高低,而是按照江湖的規矩排資論輩,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卻是公推的公門首腦,就算你是一縣之令,假若你要入我門中,只怕也要放下架子,從頭做起。”

  眾人聞聽,哄堂大笑起來,更有好事者拍掌叫起好來。

  公門在七幫之中,的確是一個非常古怪的門派,它介乎於黑白兩道之間,以它門中子弟身分的特殊,一向很吃得開。劉邦能夠得到七幫首腦的支持,與他這種身分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毛禹沒料到劉邦竟然當眾調侃起自己來,不由惱羞成怒,臉色一沉道:“幸好我還不是你公門中人,可以不奉你為首,但你卻是我轄內的一名亭長,見了本官,何以不行跪拜之禮?”

  他說此話,事出有因,原來按照大秦律法,下級官員晉見上司,需以跪拜作禮,否則視為忤逆不敬之罪,但是劉邦顯然不吃他這一套,冷哼一聲道:“大人此話差矣,我今日是以幫會子弟的身分參加七幫會盟的盛典,而大人也只是一個賀客,我們之間應該行的是主賓之禮,何須向你跪拜?如果大人一味要以官職來以大壓小,那就不妨回你的衙門去,過足了官癮再回來也不遲。”

  毛禹還待要說些什麼,卻被章窮一把拉住,悄聲道:“大人說話還須講究分寸,倘若激起眾怒,只怕有違初衷。”

  毛禹放眼望去,只見七幫首腦中,人人都有憤憤不平之色,顯然對他的作派甚為反 。毛禹心中懊惱之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劉邦微微一笑,眼芒掃向章窮的身邊,不由得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他一心想看看那位吳越第一劍手究竟是何方神聖,但放眼望去,卻不見人影,心中不由吃了一驚。

  章窮顯然注意到了劉邦的一舉一動,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劉亭長是在找什麼人吧?”

  “是的。”劉邦竟然一口承認,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差點沒把章窮氣死:“我是在看章老闆的身邊好像少了幾個人,像七幫會盟這種盛典,他們竟然都不來,通常就只有兩種原因。”

  他頓了頓道:“一種就是他們此刻還在百花樓姑娘們的粉帳裡,美死了;另一種就是他們躲到玉淵閣的藏酒窖中,醉死了。但不管是哪一種原因,既然死了,他們當然就不能來了。”

  章窮氣得差點沒一口鮮血噴出來,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哼一聲道:“我原來在想,今天不能來參加七幫會盟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想不到你的運氣不錯,還能親自前來,要不然今日的七幫會盟就要留下一點遺憾嘍。”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每一次都讓那些存心欲置我於死地的人失望,實在不好意思。”劉邦盯著章窮鐵青的臉,禁不住哈哈一笑。

  他的臉上雖然表現得非常輕鬆悠閒,其實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緊張。他花了十年心血,成敗就在今天,這種心跳的感覺,就像孤注一擲的豪賭,緊張自是在所難免。不過他此刻心情的緊張,更大的程度上是來自於喻波的突然失踪。

  他以獵人的敏銳,從這點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之中嗅到了一絲潛在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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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一章赤帝屠龍


  章窮既然花重金請來喻波,自然是希望能將他派上大的用場,而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讓他離開自己。

  暫時離開的原因,通常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證章窮的安全。

  而章窮要得到真正的安全,惟一的途徑就是讓他的敵人不安全,甚至突然死亡。

  這個敵人當然就是劉邦,只要劉邦一死,七幫會盟也就不存在任何威脅。

  當劉邦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時,不由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越是快要接近成功的時候,就越是不能有任何的大意,否則功虧一簣,追悔莫及。”

  他在樊噲的耳邊交代了幾句,這才揮手道:“時辰已到,我們這就出發吧!”

  眾人聞言,一呼百應,數千人浩浩蕩盪向西陽湖畔挺進。

  從東城門到西陽湖畔,距離雖不算遠,卻要穿過一片密林。此時正是初夏時節,林木蒼翠,枝葉茂密,有風吹過,引起松濤陣陣,一路連綿起伏,不著邊際。

  眼看就要接近密林邊緣,突然有一種“沙沙……”的怪異之響悄然傳至空中,聲音不大,卻非常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際。

  眾人一愕之下,無不肅然,因為這種聲音懾人之極,就像是有一個龐大的物體在地上爬行的聲音,讓人心中驀生恐懼。

  數千人同時安靜下來,一時間鴉雀無聲,側耳傾聽。

  但是每一個人聽到的,只有風聲,以及枝葉擺動的沙沙之聲,再也不聞其它的任何聲音,彷彿那怪異恐怖的爬行聲只是每一個人心中的幻覺,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數千人同時產生一種幻覺,誰也不會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惟一的解釋,只能是這種聲音的確真實地存在。

  就在眾人驚恐莫名、無端猜測之際,突然有人尖聲驚呼道:“天哪,那是什麼怪物?!”

  眾人驚悸地抬頭望去,驀然驚見一團霧氣從密林深處縈繞而出,緩緩蠕動,彌散在密密匝匝的枝葉之間,正當眾人想看清楚這霧散之際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時,忽聞“嗖……”地一聲騰空之響,從霧氣最濃處閃射出一道白色的光影,盤旋跳躍在林梢之上,忽隱忽現,猶如鬼魅。

  眾人無不紛紛後退,出於本能地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驚懼,定睛再看時,霧氣漸散,白影已逝,剛才發生的一切又不復存在,林間又歸於一片寧靜。

  半晌之後,眾人才從這種怪異的景像中驚醒過來,一時間議論紛紛。

  “這可奇了,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看到這林子裡會有怪物出現。”

  “是啊,以前從來就沒有人提起過,看它的樣子,活像是一條巨蛇。”

  “若是大蛇倒也罷了,偏偏它還會飛,真不知它的出現,是兇是吉。”

  眾人心中雖然好奇,卻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懼,突然有人陰惻惻地道:“這怪物早不現,晚不現,偏偏在我們七幫會盟之日出現,看這架式,只怕是兇多吉少,乃是大大的不祥之兆!”

  劉邦怒火頓生,回頭來看,說話之人正是章窮。

  “章老闆,我知道你對七幫會盟一向持反對的意見,可也用不著這麼借題發揮,蠱惑人心吧?”劉邦眼芒一寒,掃在章窮臉上。

  章窮冷哼一聲道:“這絕非是我蠱惑人心,而是事實擺在面前。我在沛縣數十年,還是頭一遭看到這林子裡竟有這種稀罕之物出現,卻偏偏發生在我們會盟之日,這難道是一種巧合嗎?”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這也怪不得這些人意志不堅,實在是眼前所見的東西太過荒誕,根本無法以常情揣度。

  章窮心中暗暗竊喜,他一心想著如何能夠拖延時間,使得七幫會盟不能如期進行,正苦思無計,想不到一場意外的驚變出現,讓他無意中達到了目的。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怎不叫章窮喜出望外呢?

  可是他高興的未免太早了,劉邦沉吟片刻,驀然擺手道:“大夥不用驚慌,這林子裡究竟有何古怪,現在誰也不知,單憑想像,只能是把事情想得愈發複雜,你們且靜下心來,在這裡等上一等,待我前去看個究竟。”

  他此話一出,滿場皆驚,數千雙目光同時聚焦到他一人身上,就連毛禹、章窮,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他的膽色來。

  劉邦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笑意,彷彿對眾人的反應感到一種心理的滿足。他的臉是那麼年輕與剛毅,眼神是那般堅決而深邃,整個人透出一股莫大的勇氣,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不住為之震撼。

  樊噲踏前一步,道:“劉大哥,還是讓我去吧,這裡需要你主持大局!”

  劉邦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悠然而道:“又不是去赴閻王擺下的酒宴,犯不著這般緊張,相信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活著回來。”

  他的眼眸中標射出一股震懾人心的寒芒,從眾人的面前一閃而過,然後轉過頭來,大踏步向林間走去。

  “咚咚……”之聲響起,劉邦踏著如戰鼓般的步伐,手握長劍,身形如一道移動的山梁,向前邁進。他的神情裡凝重中透出一股肅殺,身影在陽光的斜照下不斷拉長,最終隱入密林。

  他的人一踏入林中,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心悸。這種心悸的產生,來源於一股濃烈的殺機。

  這是一股讓劉邦感到有些意外的殺氣,就瀰漫在他前行的路上。當他有所驚覺時,這股殺氣已經收斂無形,似乎在這個世上絕沒有這股氣息的存在一般。

  但是這殺氣短暫的一現根本就無法瞞過劉邦敏銳的觸覺,他甚至可以斷定,這股殺氣的來源是人,只有人才可以將殺氣如此從容地收放。

  這不由得讓他更加小心,因為他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不是奇禽怪獸,不是猛虎毒蟲,這些東西固然可怕,但與人一比,就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

  因為只有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雖然劉邦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從剛才那一現即沒的殺機中,劉邦似乎意識到了自己面臨的將是一種怎樣的危機,因為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以將自己的殺氣內斂得這般隱蔽。

  他微微地笑了一笑,笑得毫無理由,卻不得不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笑,但一笑之後,他卻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輕鬆了許多,猶如一隻放飛的小鳥。

  然後他的臉上就真的開心地笑了,大步向前而行,似乎忘記了這些危機的存在,但他握劍的手上,已隱現青筋。

  他走過一片齊膝的草地,繞過幾棵交纏連枝的大樹,然後就停在了一蓬野樹藤前。一般的人通常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繞開樹藤,改道而行;一種是斬斷樹藤,依然直行。但劉邦卻不作選擇,而是駐足不前。

  他駐足,並不是對這交錯而生的樹藤產生了興趣,而是他知道,只要他在這兩種選擇中任選其一,必將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突變。而這種瞬間的突變,往往都有致命的攻擊性。

  所以他不動,只是靜靜地觀察著這蓬野藤的長勢與爬行路線,竟然真的讓他發現了幾處人為移動的痕跡。

  他冷笑一聲,剛要後退,卻聽得“轟……”地一響,那蓬野藤突然爆裂開來。

  “嗖……嗖……”一時間整個虛空氣流狂湧,勁風呼呼,數十桿丈長的竹箭彷如惡龍,自數十個不同的角度向劉邦圍襲而來。

  不僅如此,野藤爆開的中心處,一點寒芒驟然迫至,弧光旋動中,虛空中已然多出了一把凜凜生寒的劍鋒……

  這一切都是那麼地突然,完全是一個精心佈置的殺局。就在殺氣最盛的一刻間,劉邦的身形一動,竟然隱而不見了。

  劉邦的消失似乎比這個殺局來得更突然,更隱蔽,當布下這個殺局的劍手跳出時,也不禁為對方莫名其妙的消失而感到錯愕。

  但是這名劍手絕對是一個高手,豐富的實戰經驗告訴他,劉邦的消失絕非無因,突然的消失往往意味著突然的出現。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他就是吳越第一劍手喻波。

  當章窮將刺殺劉邦的任務交給他時,他就想到了這片密林。雖然時間倉促,但他還是憑著自己的經驗在最快的時間內布下了這個殺局。

  一切的進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惟一的例外,是他沒有想到劉邦會一個人闖進密林。

  他之所以沒有想到,是因為他沒有看到在自己身後的密林深處發生的異常,雖然他也聽到了那種怪異的聲音,但是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林外的動靜上。

  就在喻波感到錯愕之際,劉邦如他所料,突然出現了。但是劉邦出現的地方,卻是喻波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出現在空中,一手抓住一根晃蕩的野藤,一手緊握雪白的劍鋒,藉著一蕩之勢,他的劍氣中平生一股霸烈,猶如拍岸的驚濤而來。

  喻波大驚之下,卻絲毫不亂。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隻感受到危機的獵豹,在權衡著自己最佳的出手方式。

  但他的劍最終沒有出手,因為就在他準備起動的一剎那,他的手抓住了一根晃動的長藤。

  “呼……”他腳下一蹬,身子借力盪上半空,堪堪躲過劉邦這勢在必得的一劍。

  當他的身體升至長藤擺幅的最高點時,他陡然暴喝,湧動起狂烈的殺氣,如奔馬之勢出劍,殺向身形下墜的劉邦。

  三丈、兩丈、一丈……

  隨著距離的不斷逼近,劍鋒帶出的的霸殺之氣猶如一張大網甫降,罩向與劉邦為中心的三丈空間。

  空氣頓時變得狂野而肅殺。

  劉邦惟一的生機,就是棄藤!“轟……”當他的身體撞向地面的剎那,他的劍已然先行落地,勁力貫注於劍身,猶如一條巨蛇在泥土草叢之中穿行。

  劍鋒剖開地面的泥土,一分為二,向兩邊飛射,劍過之後的虛空,已經被草木、泥土完全籠罩,使得空間裡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朦朧。

  喻波的眼芒隨著劍鋒前行,一直鎖定住劉邦的背心,他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奔殺而來,已有勢在必得的決心。

  但草木與泥石的漫空依然影響了他的視線,就在他的劍鋒逼近劉邦七尺之距時,劉邦的整個身體晃動了一下,竟然匪夷所思地平移了三尺。

  這種奇異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物體在同一時間內自一個空間跳入了另一個空間,根本沒有任何時空的限制,喻波發現目標錯位之時,已經很難收勢。

  “噗……”他的劍鋒射在一棵樹幹上,突然彈起,就在劉邦逼近的剎那,他的身體倒掠空中,退出三丈開外站定。

  劉邦沒有追擊,只是冷哼一聲:“你就是號稱吳越第一劍手的喻波?”

  喻波似乎沒有料到自己的目標身手會是如此高明,怔了一怔道:“我就是。”

  “你的劍法果然不錯,不知章窮請你來花了多少酬金?”劉邦已經看出喻波的劍術的確有其獨到之處,若要分出勝負,只怕當在百招之後。可是時間對他來說,彌足珍貴,他不想將寶貴的時間花費在這種無謂的爭斗上,所以他決定用一種更直接的方式來贏得時間。

  “這是我的隱私,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喻波淡淡一笑道,根本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不管你願不願意告訴我,我都可以斷定,你只能拿走那一部分訂金,而不可能拿走全部酬金。”劉邦說這種話的時候,更像是一個討價還價做買賣的商賈,臉上帶出一絲笑意道:“因為你殺不了我。”

  “我承認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喻波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你與我合作,不僅可以拿走全部的酬金,甚至還可以得到比這更多的錢。”劉邦明白,要打動一個可以用錢雇來殺手的心思,需要採取什麼樣的方式。

  但喻波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替你去殺章窮,無論你出什麼價錢都不行,這是我的原則!”

  “一個辦事有原則的人,通常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劉邦微微一笑道:“我不要你去殺章窮,只要你離開這裡,三天之後,你可以在泗水的大通錢莊領取你的全額酬金,順便說一句,這是由我支付的。 ”

  “我能相信你嗎?”喻波覺得這件事情太出人意料了,更沒有想到錢會來得如此容易。

  “你必須相信,因為這是個不錯的買賣。”劉邦心裡卻有些著急了,知道若時間再拖下去,樊噲他們必然擔心自己的生死,一旦闖入密林,那麼自己的計劃就會前功盡棄。

  喻波的目光盯住劉邦的眼睛,終於笑了:“這個買賣當然不錯,不過我想問一句,我得到了錢,你從這筆買賣中會得到什麼?”

  “我得到了我最需要的時間。”劉邦也笑了:“如果不是你的劍法有一定的水平,我本來可以不付這筆酬金的。”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喻波的劍法不行,早就死在劉邦的劍下了,又何必再多廢話?喻波當然明白此話之意,所以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片密林。

  與此同時,就在樊噲與各幫首腦商量著準備入林救人之際,一聲悠長清脆的長嘯從密林深處遙傳而出。

  “是劉大哥的聲音。”樊噲驚喜地叫了起來,一顆懸於半空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章窮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與毛禹對視一眼,心中生出幾分詫異。

  每一個人都將目光投在密林深處,屏住呼吸,觀望著林間的動靜。

  “呼……”林中陡生一陣疾風,白光乍起在林間深處,如一道閃電急掠,其速之快,絕非尋常猛獸飛禽可比,怪不得有人把它當作怪物。

  眾人相距甚遠,雖然不能看清這條白影的真實面目,但它的出現總是伴著一陣霧氣,朦朧之中,來去悠然,其形詭異,引得眾人不時地發出驚呼聲。

  饒是樊噲這等高手,在這條白影高速移動當中,他們的目力似乎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只是透過迷霧,隱約見到一條五丈來長、形如蛇類的怪物穿行於枝葉之間,所過之處,枝葉搖動,聲勢端的駭人。

  “劉大哥雖然武功高絕,但是遇上這種異獸,只怕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且待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樊噲心中見劉邦遲遲未有動靜,不由得為他擔起心來,正要快步搶出時,驀見一道人影宛若一陣清風般飄上林梢,在密林的上空處與那道白影纏殺起來。

  樊噲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劉邦!

  當劉邦的身形縱出之際,但見他衣衫飄飄,舉止從容,整個人就像是一片冉冉升起的祥雲,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優雅與飄逸。他的人一落枝頭,隨風搖擺,宛如池塘中的荷葉。當他的身形一接近白影時,便如影附形,以動制動,一排排雪白耀眼的劍光在陽光的照射下,隱然閃現出淡赤色的光環,與那條白影在半空中交織纏繞,煞是好看。

  “嗖嗖……”之聲從半空傳來,如同風雷,雖然相距尚有數十丈的距離,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那漫天的殺氣,以及充斥於這片空間裡的每一寸壓力,甚至有人已將劉邦視作天人一般,好生崇拜。

  只有到了這一刻,無論是敵是友,每一個感受到這種緊張氣氛的人才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一向以低調行事的劉邦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雖然年齡不大,資歷不深,但是若以武功論之,環顧七幫,誰是敵手?

  看來他小小年紀,便能在七幫之中站穩腳跟,受人推崇,絕非是一種僥倖所致。

  毛禹與章窮也忍不住對望幾眼,發現對方的眼中全是驚懼與疑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一直都在嚴密監視著劉邦的一舉一動,甚至調查他的背景來歷,卻並未發現有異於常人的地方。誰知他甫一出手,便是一鳴驚人,這讓毛禹多少生出了一絲後悔之心,在心中埋怨起章窮來。

  樊噲看在眼中,喜上心頭,他作為劉邦最忠實的追隨者,一直擔心劉邦的年紀尚輕,難以服眾,這麼一來,他不由對今日大事的成功信心大增。無論劉邦最終是否能斬殺這條異獸,其聲望無形中都會在眾人的心中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從而為他能夠號令這班江湖子弟奠定堅實的基礎。

  就在眾人全神貫注之際,劉邦與異獸的醋戰也近乎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劉邦的人在空中,每一劍刺出,都幻化出千百道劍影,纏繞在那條詭異的白影之上,勁氣從掌心中爆發,直透劍身,逼出道道剛猛罡氣,急卷林梢,使得斷枝枯葉如漩渦般急旋,煞是驚人。

  突然間,伴著劉邦的一聲斷喝,一道雪白的光影猶如撕裂雲層的閃電,疾向那條白影的中段斬落。

  “噗……”一道沖力十足的血箭頓時標射空中,隨著血霧的徐徐飄落,染紅了半邊天空。

  那條白影光色一暗,分成兩段,陡然向林中躥落。

  這驚人的一幕出現在眾人眼中,一愕之間,頓感攝人魂魄,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在想:“這白影怎麼啦?劉邦又怎麼啦?”數千人的場面,靜至落針可聞。

  “走!”樊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擔憂,大喝一聲,搶先跑入林中。

  當數千人趕到人獸廝殺的現場時,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地止住了腳步,因為在那密林中的一株古松之下,劉邦的長劍在手,猶如深海中屹立而起的孤峰,讓每一個人的心裡都產生出一種莫名的震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14
第二卷第十二章敬畏之心


  劉邦站著,靜靜地站著,他的渾身上下已被汗水濕透,甚至沾上了點點血漬。誰也不敢上前問上一句,因為在這一刻的劉邦,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天人,凌駕於眾人之上。

  半晌之後,劉邦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絲笑意,彷彿又回歸了他常人的身分,緩緩而道:“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大的蛇,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

  “它絕對不會是蛇!”樊噲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卻可以確定它絕不是蛇。”

  劉邦微微一愕道:“你何以這麼肯定? ”

  “蛇是不會飛的,而它會,它不僅會飛,而且就像一條龍一樣,騰雲駕霧,飛行於半空之中,所以它充其量只是外形像蛇罷了,而不可能是真正的蛇。 ”樊噲的話很有道理,有根有據,眾人大有同感。

  但如果它不是蛇,又是什麼呢?這是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想到的問題。

  可惜的是,誰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我們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嗎?”有人叫嚷了一聲,一句話提醒夢中人,眾人紛紛四處查看起來。

  但是搜尋的結果,除了滿地的血漬之外,再無半點收穫。令人驚詫的是,很多人明明看到那條異獸被劉邦斬成兩段,此時尋來,卻踪影全無,難道說這竟是一條不死的靈獸?

  這未必沒有可能,正因如此,眾人在嘖嘖稱奇之下,不由得又對劉邦生出了一份敬畏之心。

  穿過密林,眼看就要到西陽湖畔了,眾人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議論紛紛,就在這時,從湖面傳來一陣老嫗的嚎啕大哭聲,其聲之悲,似有喪子之痛,引得眾人無不循聲而望。

  一看之下,無人不驚,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撞見鬼了。

  只見距湖岸十餘丈處的湖面上,一個身著白衣的老嫗腳踏湖面,懸凝不動,掩袖而泣,讓人無法看清她的面目。

  她的腳下除了綠幽幽的湖水之外,竟然什麼也沒有。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難怪有人會把她當成神鬼,因為要做到像她這樣不升不降,長時間懸於水面之上,就算是冠絕天下的輕功高手,也只能是癡心妄想。

  惟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神秘的老嫗不是人,就算是人,也絕對是個神人。

  眾人大驚之下,無不駭然,膽子小的人早已俯伏在地,跪拜不已,生怕衝撞了神靈。

  劉邦卻分開眾人,踏前幾步,拱手相問道:“老人家,你何以一個人跑到這湖面上來哭?莫非是遇上了什麼傷心事嗎?”

  那老嫗並不抬頭,邊哭邊道:“有人殺了我的兒子,所以我哭。”

  劉邦奇道:“是誰殺了你的兒子呀?”

  “我兒子本是白龍帝君,就住在西陽湖里,適才感到閒悶,就上岸遊玩片刻,想不到竟被赤龍帝君殺了,至今屍首不見,魂魄未歸,怎不叫我老婦人傷心呢?”那老嫗哭哭啼啼地道。

  她此話一出,劉邦那傲然不動的身影頓時成了眾人目光注視的焦點,因為只要不是傻子,稍微用心一想,就會明白剛才發生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情。

  劉邦殺的不是蛇,是一條龍,而這條會飛的龍,就是老嫗的兒子白龍帝君。

  殺死白龍帝君的人是赤龍帝君,可那個人明明就是劉邦,難道說劉邦竟是赤龍帝君的化身?

  這樣的結果的確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是也只有這樣的結果,才能解釋懸在眾人心中的一切疑惑。

  每一個人望向劉邦的眼神中,都不自禁地透出三分敬畏,就連樊噲、毛禹、章窮也不例外,在他們的眼裡,彷彿劉邦已不再是劉邦,而是神,是赤龍帝君的化身。

  劉邦似乎並不因此而喜,倒像是想刻意掩飾什麼,急忙拔劍在手,喝道:“我還道你是一個本份人家,這才好心相問,想不到你竟然妖言惑眾,蠱惑人心,真該吃我一劍!”

  “你……你……你竟是赤龍轉世?!”那老嫗猛然抬頭,一臉驚駭道:“你還想斬盡殺絕嗎?”驀然身子一動,就此沉入水中。

  但見那沒水處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由近及遠,化為無形,片刻之間,湖面又歸於平靜。

  湖畔雖然寂靜無聲,但剛才的一幕已如一道烙印般深入人心,那老嫗的每一句話都讓人感到震撼,但真正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卻是她沒入水中時說的那一句話。

  難道劉邦真的是赤龍帝君轉世?

  這似乎是一個謎!

  但每一個人投向劉邦背影的目光中,彷彿都多出了一種不可抑制的敬畏與崇拜之情。

  △△△△△△△△△

  吉時已到,七幫會盟終於在數千子弟期待的目光中拉開了盛典的帷幕。

  當劉邦在其他六位首腦的簇擁下登上以沉木搭建的會盟台時,他的臉上已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只有毛禹站在離台上不遠的一棵大樹下,靜靜地觀注著事情的發展,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劉邦的臉上。在陽光柔和的照射下,劉邦的臉上似乎有一種攝人魂魄的獨特氣質,讓毛禹感到了一絲恐懼與害怕。

  事實上就在劉邦一登上會盟台時,就已經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在經歷了這一連串突發的事件之後,不知是心理作怪,還是確有其事,他們甚至感覺到劉邦的身上已經披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他真的是赤龍帝君嗎?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一切只是紀空手精心炮製的一場戲。赤龍帝君更是一個子虛烏有的名字,無論天上地下,它都是不存在的東西,它來源於紀空手豐富的想像力。

  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徹底改變了對紀空手的看法,他驚奇地發現,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都是能用極大的人才,只要有人給他們提供一個展示自我的平台,他們就能釋放出無法估量的能量。

  造神計劃就是一個成功的範例,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紀空手與韓信只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就設置了這個近乎完美的大騙局。當劉邦接觸到別人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時,他已經感到了其中的變化。

  他不得不對紀空手刮目相看,同時也為他的妙手而驚嘆。他為紀空手提供了一些牛皮與布緞,可是紀空手給他的,卻是那條幾可亂真的白龍,加上一些機關的設置,竟然是那般地活靈活現,富有活力。

  事情的發展盡如紀空手所料,當劉邦在眾人的注目下進入密林後,紀空手與韓信就憑藉著各自的身法和雄渾的內力,舞動白龍,造出極大的聲勢,將白龍現世的那種詭異與神秘演繹得淋漓盡致。

  當劉邦一劍斬斷白龍的那一瞬間,紀空手與韓信取出事先準備的豬血,揚向空中,然後將這條假白龍取走藏匿,造成假象,讓眾人產生視覺上的錯覺。

  然而這只是整個造神計劃的一部分,真正的畫龍點睛之筆,還在於紀空手的精彩表演。

  紀空手自小喜歡看戲,加之又有超人的水性,所以裝成老嫗來幾乎天衣無縫。他的表演非常到位,給人以空前的想像力與壓抑的神秘感,讓人自然而然地將劉邦與赤龍帝君這兩種不同的概念聯繫起來。

  而老嫗懸浮水面的功夫,看似詭秘,其實最是簡單不過。他無非是在湖面下埋了兩根木樁,玩的正是人人都會的小把戲。

  當這一個個的懸念串聯起來,就造就了一個當今江湖上最大的神話——把一個人變成了神,而這個神話的主角,就是他劉邦!

  思及此處,劉邦的心裡無法不笑,因為他知道,只要這個神話不滅,他的聲望就會如日中天,等待他的,就會是一個燦爛而輝煌的明天。

  “現在我們請公門的首領劉邦講話。”樊噲儼然是台上的主持。他的話一出,滿場皆靜,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台上。

  劉邦緩緩地站將起來,向四周的人群團團抱拳,不失禮數,然後才清咳一聲道:“今日我能夠站在這裡,心情十分激動。自江淮七幫創立以來,已歷百年,經歷了不知多少風雨,卻能頑強地生存下來,發展壯大,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以至於從前人的手上傳到我們的手裡,竟成了當今江湖上誰也不敢小視的力量,這正是不知多少先輩與在座諸位共同努力的結果。”

  “江淮七幫創立伊始,只不過是一些亡國遺民為了復國而建立的一種組織,能夠走到今天,委實十分艱難。三十年前,當時各幫的首腦為了幫派能夠更好的生存下去,紛紛將總堂遷至沛縣,致使江湖上出現了一種難得的奇觀:一縣之地,七幫並存。當時那些首腦的初衷,是看中了七幫數十年來建立的良好關係,在當時比較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下,以期相互有個照應,共同發展繁榮,這也許就是最早的會盟雛形。”劉邦的眼芒從全場一一滑過,注視著眾人的表情。

  “時至今日,正值亂世,形勢愈發險峻複雜。既有官府盤剝,又有大幫會的傾軋,各種勢力並存,已經動搖到了我們江淮七幫生存下去的根本。為了長遠發展,也為了不讓先輩創下的基業毀於一旦,我和各位首腦幾經協商,終於決定七幫會盟,共圖大計!”劉邦頓了一頓道:“有人要問,七幫會盟究竟有何好處?若是不結成同盟難道就不能繼續生存下去。七幫會盟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這些問題正是許多人心中想要問的,劉邦既然提起,眾人倒想看看他如何來解答這些問題。

  “前些日子,我去鄉下辦事,路過一家莊戶人家的院子。”劉邦突然話題一轉,說起這麼一件看似毫不協調的閒事來,讓眾人無不為之一愕,但劉邦視若無睹,依舊緩緩而道:“那院子裡好生熱鬧,我一時好奇,就走了進去。原裡這院子裡住著一位老人,養了三個兒子,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正吵著鬧著要分家單過,我尋思道:'這可不太好辦,倒不知這位老人如何處理這家務事?'便耐著性子瞧了下去,誰知那位老人甚麼話也沒說,只是給每個兒子發了一根筷子,要他們將之折斷。那幾個兒子一一照辦,毫不費力地就完成了。老人笑了笑,又每人發了一把筷子,要他們如法炮製,誰知這幾個兒子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無法將筷子折斷。這時候老人才開口說話道:'一根竹筷易折,一把竹筷難斷,這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說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你們兄 也同這竹筷一樣,假如分開單幹,各顧各的,只要一遇困難,就會很容易地被困難打倒,再也爬不起來。假如你們兄弟齊心協力,共同來支撐起這個家,那麼你們就會像一把筷子一樣,再大的困難也難不住你們。'”

  劉邦微微一笑道:“一個蝸居鄉下的老人,尚且明白這個道理,在座的諸位都是行走江湖的,見識廣博,想必不會連這個鄉下老人都比不了吧?”

  眾人一聽這個故事,這才明白劉邦的用意所在,一時間台下議論紛紛,好生熱鬧。

  “七幫會盟的確是一件好事,稱之為盛典並不為過。”說話者竟是章窮,但劉邦絲毫不顯驚訝,因為他明白,章窮這麼說,通常採用的都是“以退為進”的戰術。

  “但是,七幫既然結盟,必然要產生出一個讓人人都心服的盟主,這就很難了,如果說我們七幫中人為了爭這盟主之位反而傷了和氣,這是不是違背了結盟的初衷?”章窮果然狠辣,一下子就擊中了問題的要害。

  他明知七幫會盟的大勢已成,不可阻擋,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在這盟主人選上挑起紛爭,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

  劉邦顯然看穿了章窮的用心,微微一笑,將目光望向了樊噲。在這種場合之下,他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讓別人來為自己說話。

  果然,樊噲冷笑一聲道:“現在盟主的人選還沒有推出來,章老闆何以就知道他不是人人心服的盟主呢?除非是你存心刁難,故意作梗,鐵了心腸要阻撓七幫會盟! ”

  章窮“呼……”地站將起來,臉色漲得通紅道:“樊門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只是為七幫大計著想,何以你要這般詆毀於我?”

  樊噲道:“如果你真心是為七幫大計著想,就不該勾結官府,對其它幫派又打又壓,還請來什麼毛大人禹大人,企圖借官府勢力阻撓結盟,老子第一個不服!”

  毛禹人在台下,聽得樊噲叫罵,勃然大怒道:“樊噲,你敢這般藐視本官,是想造反嗎?”他大手一揮,便要指揮幾百名士卒壓上。

  “你給老子閉嘴!”樊噲眼芒一寒,大手也向前一揮,烏雀門的上千子弟已然將對方的幾百名軍卒圍住,刀戈相向,氣氛肅然,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毛禹也絕非是泛泛之輩,他能被慕容仙點名派到沛縣來當縣令,其本身實力就很能說明問題。

  雖然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緊張,但表面上依然顯得鎮定自若,冷哼一聲道:“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這裡是我大秦王朝的轄地,你們若是與我對抗,就是公然與我大秦王朝作對!按照大秦律法的條文規定,此乃忤逆篡反,乃千刀萬剮,誅連九族之罪。”

  他意在恫嚇,把對方行動的後果公諸出來,至少可以讓這些人考慮一下這麼做是否值得。果不其然,場中的許多人臉上頓現猶豫之色。

  劉邦看在眼中,緩緩站起來道:“假如我們不起來造反,難道你就能放過我們嗎?據我所知,郡令慕容仙的軍隊正在趕往沛縣的路上,他的來意就是想對我們七幫圖謀不軌。如果我們真的放下武器,等候你們的發落,還不成了你們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你們宰割,胡作非為!”他深知七幫子弟都是江湖中人,行事全憑一腔熱血,只要自己煽動得體,就能穩定軍心,不生變故。當下伸手拔出劍來,向天一舉,衝著毛禹所帶的軍卒喝道:“你們之中凡是我公門子弟,願意追隨我劉邦的,就站過來!”

  他的話音一落,毛禹手下的數百軍卒一哄而散,只剩下幾個心腹隨從伴在毛禹身邊。毛禹大驚失色之下,情不自禁地接過了屬下手中的長槍。

  “今天我劉邦還真的不信這個邪了,你既說我造反,我就造反!我造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你這條官府走狗,用你的血來祭祀我們起義的大旗!”劉邦人站台前,威風凜凜,狀若天神一般。他的眉宇緊鎖,已然逼射出一股濃烈無比的殺機。

  對他來說,這是無可避免的一戰,只有殺了大秦王朝的官員,才能向世人表明自己與大秦徹底決裂的決心。

  “你可要三思呀!”毛禹近乎絕望地叫了一聲。

  “多謝提醒,我早已考慮清楚了,久聞你的'問天不應'槍法霸烈無比,今日總算可以讓大家大開眼界了。”劉邦橫劍在手,居高臨下,已如一頭魔豹虎視眈眈。

  毛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奈之下,緊緊地握住槍身。他的腦袋猛一機伶,忽然意識到了這是自己最後的,也是惟一的機會。

  的確如此,照目前的形勢看,他只能勝,不能敗!敗了,也就意味著自己生命的結束。

  所以他已經提聚全身的功力,期待著自己有超常的發揮,雖然劉邦怒斬白龍的身影還在他的眼前晃動,但是他對自己的“問天不應”依然有著十足的信心。

  從會盟台到毛禹所站的那棵大樹,至少有十丈之距,當兩人的眼芒在空中悍然相撞時,整個空間頓時湧動出無形的壓力,迫得眾人兩邊一分,為他們讓出一條寬達丈餘的道來。

  劉邦的劍鋒斜指,正以一種奇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向虛空延伸。

  他出劍的方式很慢,但隨著劍鋒一點一點地向前蠕動,它所滲入虛空的氣勢卻在瘋漲。他需要以狂野的氣勢來摧毀對手任何僥倖的心態,這只因為,他必須要在三招之內擊敗毛禹。

  三招之內?這似乎是一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連劉邦自己也認為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雖然他從來沒有見識過毛禹的槍法,但毛禹無疑也是入世閣的高手,又被派到沛縣這種是非之地,如果沒有十分過硬的武功,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對劉邦來說,他必須要在三招之內將毛禹擊敗,方算成功。他已別無選擇!

  這是紀空手製訂的造神計劃中的一部分,也是最後的一部分,它的作用就是可以讓劉邦的聲望達到他想要企及的高度。

  此時此刻,劉邦已不再是劉邦,當他怒斬白龍之後,就成了神,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赤龍帝君轉世。

  既然他已是神的轉世之體,就應該可以在瞬息之間擊殺毛禹,假如他連一個毛禹都對付不了,那麼他這個赤龍帝君就無法讓人信服。

  “沒有石破天驚的一擊,你就無法樹立神威,所以你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雷霆一擊!只有這樣,別人才會徹底地相信你就是赤龍帝君。”

  這是紀空手說過的一句話。

  劉邦認為很有道理,所以他在以奇慢的速度出劍的同時,就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完全置敵於死地的時機。

  “慢!且慢動手!”章窮一直注視著劉邦那挺拔若山的背影,忽然感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他說不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的心裡已有了一絲恐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35
第二卷第十三章似虛似幻


  劉邦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他此刻的心神定若磐石,不起半點波動,內力充盈激盪,滲入虛空,掌握著毛禹氣機中的每一個變化。

  章窮見沒人理會自己,故作憤憤不平道:“毛大人遠來是客,傳將出去,江湖上只怕會笑話我們七幫不明事理,我們何必要失這個禮數呢?”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其實他的眼睛四下觀望,已經在為自己找尋退路了。

  他已經看出了事情的發展於己不利,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藉口,然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這個藉口似乎並不難找,現在就有一個現成的藉口,只是章窮希望能夠不露痕跡地加以利用。

  “你們既然將我的話置若罔聞,我想我也沒有必要再留下去了。各位,恕我無禮,告辭!”他站將起來,便要甩袖而去。

  “你認為你能走得了嗎?”就在這時,劉邦終於開口了。

  “笑話,七幫結盟全屬自願,莫非何還要強迫我青衣鋪加入不成?”章窮一怔之下,已經在暗暗凝神戒備。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劉邦的背影之上,不敢眨一下眼睛,他自信只要劉邦一動,就能在最快的時間內作出反應。

  但是,劉邦未動,在章窮的身後,空氣中陡然有一股氣流發生了異動。

  “轟……轟……”隨著兩聲驚響,在章窮身後的木台上,突然炸開了兩個口子,木條激射間,兩條人影從裂開的木縫中如電芒標出,襲向了章窮的後背。

  這一招驚變來得如此突然,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章窮的心裡更是大駭,因為他已從氣流的走向裡捕捉到了這兩個不速之客所攻擊的方向與路線。

  對方顯然對章窮的武功十分了解,並且精心佈置了應對之策,所以他們所攻之處,一個是章窮的腿,一個是章窮的手,瞬息之間封鎖了章窮手腳可以活動的任何路線。

  章窮最初的反應,是伸手抓向腰間,落空之後,才省悟過來,自己的無頭剪根本就不在身邊。

  “是你們!”樊噲突然驚叫了一聲,臉上頓時鬆弛下來,連他也沒有想到,紀空手與韓信竟然會藏在這木台裡面。

  章窮一聽,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劉邦事先布下的殺局之中。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束手待斃。

  對紀空手與韓信來說,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造神,除此之外,就是要在劉邦發出信號之後對章窮發動攻擊。

  當他們搶在眾人之前藏匿在木台下的一段空間中時,就通過台上每一個人的呼吸來確定章窮的方位所在。

  這看上去很難,但只要稍加留心,還是可以從呼吸間的緩急中分辨出來。雖然紀空手從來沒有見過章窮,卻與其它幫派的首腦相識,自然對他們的氣息有所了解,所以只要他發現這股氣息十分陌生,那麼他就可以確定這必然來自於章窮。

  最難的還是他們要保證自己的隱蔽性,畢竟站在台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高手,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暴露顯形。不過紀空手卻顯得信心十足,一來這些高手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會盟一事上,絕對不會有人去刻意留意腳下的動靜;二來紀、韓二人借補天石之助,在內力修為上已有精進,只要心神不分,收斂氣機,別人是很難發現他們的存在的,所以整個現場上,除了劉邦之外,誰也沒有想到這木台之下另有玄機。

  章窮也沒有想到,所以此刻才會心驚。不過他能被慕容仙看中,為之收買,本就說明了他的實力,因此在紀、韓二人襲來之際,他也動了。

  他動得很快,雖然手腳被人有所限制,卻不能完全限制他腳步的移動。

  “嗤……”他的腳底幾乎是貼在木台上滑前了丈餘,等到拉長一定的距離時,他的身體突然旋動,一排腿影驀然升空。

  這一下輪到紀空手與韓信吃驚了,雖然他們私底下為今日的刺殺演練了不下百遍,可他們還是沒有料到章窮的反應會是這般奇快。

  劉邦說過,章窮的可怕,不僅僅是腿法,還在於他頭上的那枚藥王針。紀空手與韓信心中一凜,目光同時鎖定在了章窮的髮髻上。

  他們當然不會讓章窮的藥王針出手,同樣也不會讓章窮的腿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因為韓信的手中有劍。

  “呼……”他們臨時篡改了事先預定的計劃,改由韓信來對付章窮的腿,而紀空手的手裡已多出了一把七寸飛刀,瞄住了章窮的手腕。

  他們這一變果然有效,韓信的劍一出手,迎向了章窮的腿,雖然後發,但他的劍只是等在了章窮的腿勢之前,如一道山梁橫阻了章窮的攻勢。

  章窮只有向左橫移,無論他多麼自負,都不會認為自己的肉腿硬得過以精鐵鑄成的劍鋒,所以他只能閃避。

  “呼……”劍破虛空,挾帶懾人的勁氣,韓信展開了自己的追擊。

  紀空手反而佇立不動,飛刀在手,眼芒注視著章窮的每一個異動。

  “嗤……”劍在韓信的手腕一振之下,抖出一道懾人的劍芒,在陽光直射下,交織於虛空中,彷若一幕似虛似幻的大網。

  到了此刻,章窮的心反而靜了下來,在連退三步之後,他的前腳虛點,後腿落實,如一頭待動的獵豹,緩緩地叩擊著腳下的木台。

  “篤篤篤……”其聲響起在木台,讓每一個人都感到了幾分詫異,其中也包括了韓信。但韓信的心中除了詫異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心驚,他彷彿聽出了這聲音中似有一股韻律,正在左右著自己劍鋒擺幅的節奏。

  這只因為他身在局中,在其他人的眼裡,章窮此舉更像是自殺,面對韓信如此凌厲的劍勢,不作抵抗就是自殺。

  “轟……”劍氣織成的網卻炸了開來,章窮沒死,倒是韓信退了幾步,因為就在所有人以為章窮必死的那一剎那,章窮一腳踹入了劍網的中心。

  這的確是霸烈的一腳,完全展示了章窮腿法的精華所在,不僅有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更有匪夷所思的角度。

  劍網潰散,韓信借一退之勢卸去了這如巨杵般衝擊的巨力,劍鋒再揚,在虛空中劃出了一道亮麗的弧跡。

  章窮沒有乘勝追擊,更沒有迎劍而上,他的身體突然如一桿標槍般倒射而回,同時,他的手以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伸向了髮髻。

  這就是他身為高手的經驗讓他作出的最明智的選擇,就算他的腿勢已經完全占到了上風,也要選擇放棄,因為他心裡清楚,任何腿功,不管它有多麼的厲害,都很難置敵於死地,也難很拯救自己,要靠,還得靠他髮髻上的那枚藥王針。

  藥王針,一個很有內涵的名字,每一個能被稱之為“藥王”的人,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用毒解毒,因為他們知道,有的時候,最毒的毒藥才是最顯奇效的良藥。

  所以章窮的藥王針,就是毒針,匯聚了三種可以排名天下前十的毒藥,完全可以做到見血封喉。

  在章窮的記憶中,這枚貌不驚人、形狀古樸的藥王針,至少在他生命遇到威脅的關鍵時救過自己三次,也就是說,依靠藥王針,他揀回了三條命,希望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很自信,只要藥王針在手,他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可偏偏就是這一次,他卻失算了,因為有人根本就不想看到他把藥王針抓到手中。

  “嗖……”他的手剛一抬起,心頭便生出一種莫名的徵兆,就像是一頭亡命奔逃的野狼,一頭撞進了陷阱中一般,他感到了一道電芒振出的罡風劃向了自己手腕將去的路線。

  “呀……”他慘叫了一聲,是一種痛徹肺腑的嚎叫。他明明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卻偏偏躲不過去,只因為敵人的動作太快。

  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痛,至少有三根經脈已然切斷,手掌無力地下垂,雖然距髮髻不過一尺的距離,卻再也靠不過去。

  他已看清,在他的手腕上,赫然插上了一把七寸飛刀。透過刀光,在虛空的那一端,卻是紀空手那帶著微笑的臉。

  章窮心中的驚駭簡直不可言喻,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一切動作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這種感覺實在可怕,就像是棋手對奕,對方的算計之精,已經看到了自己要下的五步棋之後,這讓章窮深深地感到了恐懼。

  難道自己真的要將生命留在這裡?

  章窮的心中不自禁地生出這個念頭,已是再無戰意。他只想逃,逃得遠遠的,只要讓他逃過這一劫,他甚至願意永遠遠離這個江湖。

  “轟……”他藉著這一痛激發出來的力量,雙腿一動,蹬裂木台,企圖從裂縫中逃逸。

  他的算盤打得不謂不精,卻沒有想到韓信的劍鋒算得更精,“呼……”地一聲,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斬向了章窮下落的身體。

  “啊……”章窮頓時感到一股至寒之氣侵入了自己的腰間,然後他便聽到了“噗……喀……喀……噗……”的一串怪響。

  怪響來自於章窮的腰間,赫然是劍鋒破體與刮割骨骼的聲音,所有人頓有頭皮發麻之感。驚呼聲中,章窮的整個身子竟然一分為二,分成兩段,血肉與白骨俱現,極是恐怖。

  這一切都一絲不漏地落入毛禹的眼中,他無法再保持心態的平靜,就在這時,他的眉鋒陡在一跳,因為在這一刻,他看到了劉邦那充滿異彩、攝人心魂的眼睛。

  那是一雙深邃如蒼穹的眼睛,從容不迫,悠然有度,給人以一種無比自信的感覺。那眼眸中流溢出來的光芒,似乎帶著一種驚人的穿透力,可以看穿對手的心境,甚至洞察到對方的思維。

  毛禹頓時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悸。隨著劉邦的劍鋒繼續著虛空的漫行,他心中的壓力急劇上升,冷汗透過肌膚的毛孔,已經滲滿了鼻尖。

  “難道他真是赤龍帝君的化身?如果不是,一個人的眼神怎會有這樣驚人的魔力?讓人的鬥志在頃刻間化為無形!”毛禹的心裡幾乎要完全窒息了。面對如斯強手施予的強壓,他心存僥倖,渾身散發出狂猛的戰意,不斷地提聚著自己的信心與勇氣,以期決一死戰。

  他當然有這樣的自信,仰止雖然是公門中公認的高手,但在毛禹眼中,仰止雖然強悍,卻未必是自己三十招之敵。他之所以不爭這個虛名,只是因為他深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所以他更喜歡低調行事。

  但在這關乎到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已不能再有任何的破綻,必須竭盡全力,以捍衛自己的生命與榮譽。

  他的手緊握槍柄,“嗡……”地一聲,槍花一顫,寒芒乍現,發出了一陣如龍吟般的低嘯。

  就在這時,劉邦笑了,笑在寒芒乍現的那一刻間。他知道,毛禹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高手相爭,切忌動氣。

  只有冷靜以對,才是致勝的關鍵。

  所以劉邦才會以奇慢的出劍方式,不斷地給毛禹最大限度地施加壓力。他要的就是毛禹心浮氣躁,只有這樣,他才會有一擊勝之的機會。

  “你終於要出手了。”劉邦微微一笑。

  毛禹再也難以承受這種無處不在的壓力,陡然間暴喝一聲:“你去死吧!”手腕一振,長槍化作一條蒼龍,奔向虛空,準確無誤地對準劉邦的劍鋒撞擊而來。

  虛空中頓時氣流竄動,伴著眾人的驚呼聲,空氣顯得是那般緊張和沈悶。

  劉邦不自禁地緊了緊手中的劍柄,眼睛一瞇,從眼縫中擠出一道寒芒,死死地鎖定在對方愈逼愈近的槍鋒上。

  十丈、五丈、三丈……

  槍鋒破空,每向前一丈,劉邦感受的壓力都有所不同,當他感到自己的劍身難承其重時,“呼……”劍如清風般起動,幻化成一道美麗的弧跡,擠入空中。

  沒有想像中的碰撞聲,也沒有人眾人期望的爆炸聲……

  就在槍劍相觸的那一剎那,劉邦的手腕輕輕地一抖,只改變了一點方向,便聽“嗤溜……”一聲的金屬刮刺之音,如鬼哭般震響在整個虛空。

  串耀眼奪目的火花爆裂開來,便見那劍鋒如附體的陰魂,緊貼在毛禹的槍身之上,以電芒般的速度順杆而上,直削毛禹的手腕。

  這絕不像是劉邦這類高手的出劍方式,因為它無理,根本不合乎搏擊之道的本質,但正因為它無理,卻往往有效,因為它可以出人意料,達到奇兵之效。

  毛禹陡然色變,他驚駭地發現,劉邦這近似無理的打法,竟然是他槍法的剋星!他要么棄槍,要么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指被劍削斷。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於是他就只能退,用一種比前進更快的速度飛退,希望藉此拉開一定的距離,以再圖變化。

  等到他一退之時,才發現對方的劍鋒不僅貼槍而來的速度極快,而且帶出一股強大的粘力,根本就不容他有任何甩脫的可能。

  他惟有棄槍,如箭矢般向後直退,企圖用自己的速度來擺脫眼前的殺機。

  這肯定是明智的選擇,只可惜他遇上的對手是劉邦。

  劉邦的反應遠比毛禹更快,就在毛禹標出一丈之時,他卻站在原地,手中握著的,是毛禹放棄的長槍。

  他沒有追擊,連一點追擊的意思也沒有,只是深深地提聚了一口氣,將勁力收斂在掌心的一點。

  一丈,兩丈,三丈……

  他的眼眸裡湧現出如寒冰般淒寒的殺機,眼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拉大。

  一直拉大到相距七丈時,劉邦暴喝一聲,全身的勁力在掌心間陡然爆發,長槍終於脫手而去。

  七丈,正是長槍脫手的最佳距離。當長槍經過這七丈距離的蓄勢之後,已成勢不可擋。

  “嗖……”長槍震顫著漫入虛空,每震動一次,幻化出數道槍影。當它逼向毛禹面門時,毛禹看到的,竟然是漫天幻影。

  他已分不清哪一道影子是真,哪一道影子是假;哪一道影子是虛,哪一道影子是實。就在他微微一怔時,倏然聽到了“噗……”地一聲,彷彿傳至他的胸前。

  他一低頭,就看到了槍身,順著槍身滑下的,是一縷鮮紅的血。

  臨死之際,他也沒有看到槍鋒,因為這一槍正從他的胸口插入,直透後背。

  他惟有倒地,倒下的一剎那,他彷彿聽到了劉邦平淡如水的聲音:“我沒死,你卻真的去了。”

  他忽然發覺,劉邦不僅冷靜,而且極為聰明,更要命。

  隨著毛禹的倒下,西陽湖畔竟然出現了片刻間的死寂。

  一陣清風吹過,帶來湖風的清新,也帶來了淡淡的血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絲莫名的亢奮。當劉邦顯露出這石破天驚式的一擊時,所有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動,轟然歡呼起來。

  “赤龍帝君!赤龍帝君!”數千人同時呼喊著一個名字,如怒濤拍岸,響如風雷,帶著一種近乎崇拜式的狂熱,將目光匯聚在會盟台上、傲立如鬆的劉邦身上。

  他們沒法不信,因為這一連串的事件都向他們表明,這絕不是人力可以為之的,除非劉邦真的是赤龍帝君的化身,否則就無法合理地解釋。

  而此刻的劉邦,就像是天神一般站在台前,雙手背負,衣袂飄飄,顯得是那麼地意氣風發,當他的眼芒緩緩地掃過人群時,每一個人都強烈地感受到了一股說不出的震撼,油然生出一種敬畏。

  劉邦緩緩地擺了一下手,全場頓時肅然,眾人都將目光投在他的臉上。

  “我不知道我是否就是你們所說的赤龍帝君,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是真的具備常人不具備的能力,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在這裡,我們七幫的數千子弟與我一起,要做一件可以驚天動地的大事,從而留名青史!”劉邦的聲音激昂有力,還有一種從容,遙傳遠方,引起陣陣回音:“我想大家都應該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會是什麼,這也是我必殺毛禹的原因,我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告訴大家,既然下定了決心,我就不留退路,義無反顧地去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憑什麼我們一生下來就該低人一等?憑什麼我們要比別人貧窮下賤?那些王侯將相,難道他們一生下來就注定要比我們高貴嗎?”劉邦的說話果然充滿了煽動力,引得每一個人都亢奮不已,翹首期待:“不,絕不是這樣的道理,一個人的貴賤貧富,從來 不是上天注定,而是要靠自身的努力。只要你敢想,只要你去做,只要你有這樣的膽量,這大秦的天下由你來主宰也未必就是一個妄想。從今日起,就讓我們為自己的夢想共同努力吧!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誰敢保證我們中間沒有將相,沒有王侯?”

  樊噲首先站了出來,大聲吼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對劉大哥的為人膽色,我樊噲一向最為佩服,經歷了今日的這些事情,更讓我相信他絕非凡人,我樊噲徹底服了!凡我烏雀門子弟,從今日起,惟他馬首是瞻,誓死效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37
第二卷第十四章箭嘯山林


  樊噲的話音一落,頓時引起各大門派的子弟紛紛響應,數千人中,倒有十之八九對劉邦起了臣服之心,雖然還有人坐觀不動,但也生出了隨大流的心思。

  這些人之所以對劉邦感到信服,並非是因為劉邦確是英雄之故。這些人過慣了在刀頭上討生活的日子,生死尚且不懼,又怎會輕易服人?實在是因為他們今日所見之事太過詭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懸念緊扣一個懸念,已然吊起了他們的胃口,認定劉邦乃是貴人之相,更是赤龍帝君的化身。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思想,加之有人推波助瀾,大勢漸成,公推劉邦為首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劉邦眼見事態的發展盡在意料之中,臉上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與紀空手相望一眼,卻見他微微一笑,默不作聲。

  在劉邦的提議下,楊凡頂替章窮,順利入主青衣鋪,登上會盟台來。當各幫派齊聚到劉邦的身後時,此刻的劉邦,俯瞰台下,見數千子弟群情激憤,鬥志高昂,他頓有一種躊躇滿誌之感,大聲喊道:“今日我們七幫會盟,群英聚會,何不趁機高舉義旗,先攻沛縣,再擊退慕容仙的秦軍,然後投奔陳勝王?!”

  他的話猶如一道閃電,更似一團火焰,燃起了眾人的激情,在西陽湖濱,數千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似已按捺不住。樊噲適時揚起一桿事先準備的大旗,“呼啦……”一聲,風捲旗揚,飄在了會盟台的上空。

  劉邦大手一揮道:“今日起義,有進無退,不是大秦滅亡,就是你我封侯拜相!”

  當下在他的指揮下,數千子弟列陣整裝,按照事先計劃,分佈停當,迅速向沛縣進發。

  等到劉邦率隊趕到沛縣之時,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反抗。義軍起事之初,未經一戰,便旗開得勝,占得一座城池,頓時軍心大振,群情激昂。劉邦的聲望一路飆升,如日中天。

  經過短時間的整頓之後,劉邦嚴明軍紀,號令三軍,開始著手準備守城事宜。畢竟這是義軍第一次與大秦軍隊作戰,劉邦忙上忙下,直到天色將晚,才把一切事宜安排妥當。

  在樊噲等人的簇擁下,劉邦回到了烏雀門總堂。此時的烏雀門總堂已被義軍設為中軍大營,眾人剛剛坐下,忽然門外響起一聲尖銳的鴿哨,接著便見一隻健鴿扑騰著竄入大廳,落到了劉邦的肩上。

  劉邦從鴿腳上取下一根竹管,吹出一團布條來,藉著燭火一看,整個人的臉色豁然變了。

  “劉大哥,是誰傳來的消息?”樊噲見他臉色不對,急忙問道。

  “是蕭何從泗水傳來的。”劉邦一臉陰沉地道,顯得心事重重。

  “莫非情況有變?”樊噲驚問道。

  劉邦臉色極是凝重,眼芒從眾人的臉上劃過道:“也許我們要孤軍作戰了,因為蕭何在信上說,就在昨日,大秦名將章邯率十數万大軍與陳勝王在陳地作戰,陳勝王兵敗逃亡,已是自顧不暇了。”

  在座的七幫首腦無不色變,就連紀空手與韓信,也萬萬沒有料到一時風頭正勁的陳勝王,竟然會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慘淡。

  形勢陡然變得嚴峻起來。

  對於沛縣這支新興力量來說,如果沒有一股像陳勝王的張楚軍這樣雄厚的勢力作為靠山,那麼它不僅在今後的發展上,還是生存上,都會異常艱難,陷入舉步維艱之境。因為這是一個亂世的年代,群雄紛爭,逐鹿中原,弱者不是被人吞併,就會有滅亡之虞,根本不可能憑藉自身的力量發展壯大下去。

  而以沛縣義軍來說,放眼天下,這應該是絕對的弱者。當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自己的歷程將是一路坎坷,因為就在明日,它還要遭受一次重大的存亡考驗。

  威脅來自於慕容仙的數千大秦軍隊,既然情況有變,劉邦他們的計劃也就相應發生了變化,只能將堅守改為主動出擊。否則,他們就是坐以待斃。

  劉邦的眼芒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似乎看到了少數人臉上的驚懼與懷疑,但是這並沒有動搖到劉邦在一日之內樹立起來的至高無上的威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張楚軍既然自顧不暇,也就不可能履行諾言,為我們遙相呼應了。大敵當前,我們千萬不可自亂陣腳,必須上下擰成一根繩,以度過當前難關。”

  樊噲昂然道:“劉大哥,有話你就儘管直說,我們七幫子弟既然已經決定追隨於你,就已是義無反顧。”

  其他的六幫首腦也紛紛附和。

  劉邦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但他知道,此刻並不是表達謝意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如何打敗慕容仙這支大秦軍隊,只有將之擊潰,自己才能最終得到七幫子弟的認同。否則的話,就算不死在慕容仙的手上,他也會被七幫子弟遺棄。

  對於行軍作戰,幸而他一點都不陌生,甚至還非常精通。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很小的年紀就開始學習兵法謀略,迄今算來,足足有二十年的心血浸淫其中,這無疑給了他極大的自信,所以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他的眼眸中帶出了一股肅殺之氣,緩緩而道:“善戰者,必須能在復雜的局勢下捕捉戰局,不拘泥形式,講求臨場應變。現在我們面臨的形勢就是堅守沛縣必是死路一條,不如以逸待勞,主動出擊,這樣一來,我們必收奇兵之效,可以贏得先機,把握戰局。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於我,那麼就請大家聽我的號令行事,打贏我們起義之後第一場惡戰!”

  他的話說得緩慢,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一字一句,異常清晰,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當他們望著劉邦從容不迫的表情時,心裡陡然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戰意,對眼前即將打響的一戰具有勢在必得的決心。

  因為他們相信,劉邦是神,不是人,在神、人交戰中,他們沒有理由不相信神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

  慕容仙能夠為趙高所看重,派往泗水這是非之地擔任一郡之令,不僅是因為他的機智,他的武功,重要的是他善於帶兵打仗。

  此刻他帶領著五千人馬有條不紊地行進在這條山路上,非常自信,他相信自己手下戰士的攻擊力,在他的精心調教下,這已是大秦軍中一支不可多得的精銳部隊。

  沛縣的形勢已經十分危急,叛亂似乎很難避免,一旦七幫在沛縣發生暴亂,以它們遍布天下的勢力,必將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如果不能將之扼殺於萌芽狀態,必會出現不可收拾的結果。

  這當然不是慕容仙所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他決定在七幫會盟之前趕到沛縣,實施大清剿計劃。

  讓他感到詫異的是,張盈與仰止進入沛縣之後,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這種現象未免有些反常。這兩人的實力他是清楚的,特別是張盈,在入世閣中的排名甚至在他之前,又有方銳等人的輔助,對付一個小小的劉邦應該不算太難,可是連她也消息全無,這不得不讓慕容仙感到了幾分擔心。

  不過這些懸念很快就要揭曉了,慕容仙一看兩邊的山勢地形,知道已經到了天府谷。由此地往沛縣,最多不過兩三個時辰的路程,只要他的大軍一到,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進入沛縣。

  天府谷處於兩山夾峙之間,山林茂密,地勢險峻,慕容仙指揮著大軍從谷底經過。當他行到半程時,忽然感到這空氣中似有一股異常,讓他勒馬不前。

  他的眼芒緩緩地在兩邊密林中劃過,山風吹過,林木俱動,在這種地形之下,一旦有敵埋伏其中,對於慕容仙來說,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通知各隊,小心戒備,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山谷!”慕容仙雖然沒有發現異常,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發出了命令。

  因為他有太多的作戰經驗,從而感覺十分敏銳。在這種惡劣的地勢之下,誰也無法預料在這深谷密林中潛伏著怎樣的危險,與其提心吊膽,倒不如迅速擺脫,遠離凶險之地。

  “嘰……嘰……喳……”慕容仙的命令一出,其聲響徹山谷,驚起了一群飛禽鳥類,扑騰騰地四下飛竄。他心中一驚,待看清之後,不由為自己草木皆兵的謹慎心態感到好笑。

  “曹將軍,據你估計,進入沛縣之後,清剿行動最快能在幾日之內結束?”慕容仙不經意地看了看落後自己幾個馬位的曹參,心中一動,問起這麼一個問題來。

  “江淮七幫的實力不容小視,假如他們結成同盟,上下一心,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將之肅清。”曹參沉吟片刻,這才回答道。

  “唔!”慕容仙的眉頭頓時鎖緊,感到了事情的棘手:“如果是這樣,我看事情就有些麻煩了。泗水城裡現在只有蕭何率領的一千兵力,萬一張楚軍此時來攻,只怕他很難堅守。”

  他似乎還沒有得到陳勝王已然兵敗的消息,這怪不得他的耳目不靈,實因這兩日來他一直在行軍路上,與外界的聯繫相應少了,自然就無法得到最新的戰況戰報。

  “郡令的擔憂不無道理,照末將看來,郡令的此次行動還是太倉促了,考慮上欠缺周密。”曹參敢在慕容仙面前這麼說話,可見他在慕容仙心中的地位。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呀!”慕容仙並不著惱,反而苦笑一聲道:“我來泗水之前,趙相曾經再三囑咐於我,要我嚴密監視江淮七幫的動態,一旦江淮七幫起事造反,且不說我這郡令是否還能坐得下去,就是我這項頭上顱,只怕也難以保全。”

  “趙相何以會對江淮七幫如此重視?莫非其中另有蹊蹺?”曹參感到有些不解。江淮七幫畢竟算不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門派,以趙高的身分地位,何以會對一地的局勢這般關注?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慕容仙環顧四周,壓低嗓門道:“江淮七幫的前身,都是一些亡國遺民組成的勢力,不僅財力頗豐,而且有一大群忠實的複國之士鼎力相助,勢力遍及三教九流。放在平日,他們當然不足為懼,充其量也只是江湖上的小幫會而已,但一旦放於亂世,他們的力量釋放出來,就可以成為誰也不敢小視的一股力量。對於這一點,不要說趙相早有遠見,就連問天樓也早已著手拉攏七幫,希望能為己所用。”

  “問天樓?!”曹參低呼道:“身為五閥之一的問天樓,居然也看中了江淮七幫的潛力?”

  慕容仙點了點頭道:“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地趕往沛縣,就算七幫不能為我所用,我也不能看著問天樓輕易地得到這股勢力。”

  曹參似有所悟,不再言語,跟在慕容仙的身後繼續前行,但是只走得幾步,慕容仙驀然一驚,猛然勒住馬韁,身下 坐騎陡然直立,“希聿聿……”地發出一聲長嘶。

  數千人倏地止步,曹參的臉上也現出一片驚容。

  “怪了,我怎麼心裡老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慕容仙近乎神經質地看了看四周,驚詫莫名地道。

  曹參一經慕容仙提醒,也感覺到眉鋒一跳,隱生一種不祥的預兆。

  “會不會有人在此設伏?”慕容仙回過頭來,望向曹參道。

  “這似乎不太可能吧?”曹參搖了搖頭道:“由泗水到沛縣,方圓數百里之內只有江淮七幫有一定的實力與官兵抗衡,而他們就在這兩日內舉行七幫會盟,顯然沒有這個時間。”

  慕容仙沉吟片刻,馬上傳令下去,派出十數名探子沿途查探。

  這本是早該實施的一項程序,只因慕容仙對自己軍隊的實力十分自負,所以一時大意,忘了這一茬了,現在想來,顯然遲了。

  “殺呀!”一聲暴喝,倏然來自頭頂。

  慕容仙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見天空中驀然滾下無數的圓木、巨石,聲勢之烈,猶如奔雷,砸向了自己軍卒的腦袋。

  襲擊來得全無徵兆,勢頭又來得這般迅猛,根本不容有任何的猶豫。當數千軍士發現這驟然而至的驚變時,已經沒有了躲閃的餘地和時間。

  “呀……呀……”慘呼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巨石、圓木所到之處,遇者立斃,一向訓練有素的官兵在這一刻間亂成了一團,紛紛向山石密林處逃竄。

  但就在此時,山林中驟然響起了弓弦聲,數百枝勁箭呼嘯而出,漫入虛空,以電芒般的速度展開了無情的射殺。

  幾輪攻擊之後,慕容仙的五千精銳已經折損過半。慕容仙驚怒之下,終於發現了敵人的所在。

  數千敵人在箭響之後,同時出現在了兩邊的山頂處、密林中,放眼望去,滿是攢動的人頭,藉著山勢密林,形成了一個龐大而有效的伏擊圈。

  慕容仙大喝一聲:“快退!”正要指揮殘餘的軍隊沿來路而回時,卻聽得“得得……”之聲,一陣馬蹄疾響,在他們的來路之上,閃出一騎,馬上所坐之人,正是劉邦。

  原來,敢於向慕容仙的軍隊實施攻擊的正是劉邦與他的沛縣義軍,劉邦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他知道只有天府谷才是最佳的伏擊之地。

  憑沛縣義軍此刻的作戰能力,不僅缺乏戰略戰術的指導,也缺乏有素的訓練,假若公然與慕容仙的軍隊正面對抗,只能是以卵擊石,不堪一擊。

  劉邦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與慕容仙正面抗衡,而是從一開始就制定了出奇制勝的戰術,而且為了使傷亡降低到最大限度,他決定充分利用天府谷的地理優勢打一場漂亮的伏擊戰。

  於是在他的指揮下,數千義軍戰士利用有限的時間,在山谷谷頂準備了上千根圓木,數百塊巨石,又在密林中埋伏了上千名弓箭手,以逸待勞等待著慕容仙大軍的到來。

  果然不出劉邦所料,慕容仙顯然沒有意識到危機的存在,一連犯下了幾個戰術上的錯誤。首先他違背了大軍一動、探馬先行的原則,使之對前進的路線情況缺乏必要的了解,然後他忘記了“險地不宜久留”的作戰名言,在天府谷的行進速度過於緩慢。這樣一來,造成大部兵力過於集中於某一段地域,不宜疏鬆。

  出現如此重大的失誤,失敗也就在所難免。所以當戰事一起,不過頃刻間,劉邦的義軍以不折一兵一卒的代價,換得了數千敵軍的滅亡,而剩下的兩三千敵軍,在慕容仙的帶領下已成驚弓之鳥,再無半點精銳之師的風範。

  此刻的劉邦,悠然地跨坐於一匹駿馬之上,在慕容仙的七丈之外站定。他的腰板挺立如松,衣袂被山風吹起,有一種別樣的飄逸,剛毅有型的臉上透著棱角分明的線條,顯出從容不迫的高人氣度。

  他看著自己親手佈置的戰果,望著數千名驚魂未定的敵軍將士,臉上情不自禁地泛出了一絲傲然的笑意,然後眼芒掃出,投在慕容仙的臉上道:“久違了,慕容郡令。”

  慕容仙的臉上一陣抽搐,恨意從眼縫裡暴出:“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的確是一個天生反骨的逆賊!我只恨自己一時手軟,何以不早點動手將你除去!”

  “現在動手也還未遲啊。”劉邦似乎根本不去理會慕容仙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我是天生反骨的逆賊,和你這條天生忠順的官府走狗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不決一死戰,豈不可惜?”

  他不經意間湧動出來的自信與戰意,讓慕容仙的心裡產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懼。在局勢明顯佔優的情況下,劉邦竟然孤身一人來向他挑戰,這種行徑的確讓人無法揣摩。

  “如果我不呢?”慕容仙看了看身邊的戰士,計算著自己如果倏然發難,率幾名高手同時出擊會有多少勝算。

  他十分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形勢,無論是帶兵向前還是後退,都要付出非常慘痛的代價,但是如果他能將劉邦作為人質,以此要挾,或許還能得以全身而退。

  這絕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但關鍵在於,劉邦顯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自己的偷襲能有多少勝算?

  他還在計算之中,劉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打這個主意,我讓你單挑是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放棄,恐怕會追悔莫及!”

  慕容仙冷哼一聲道:“我從來不跟瘋子單挑!”

  劉邦灑然一笑道:“也許我在這個時間提出與你單挑,的確是瘋了。其實只要我一聲令下,這亂箭和巨石已足以將你們毀滅,我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我同情你身後的數千戰士,不想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有一份真誠,聽得在場的人無不一怔。

  “所以我想和你賭上一賭,只要你贏了我手中的劍,我就任你們離開天府谷,反之,只要這些將士願意歸順於我,他們依然可以活命。”劉邦的建議引起了將士們的竊竊私語,當他們望向漫山遍野的義軍時,心中無法不生恐懼。

  慕容仙已別無選擇,只能答應劉邦單挑的決戰方式:因為劉邦用自己將士的生命來套住自己,假如自己不答應,必然會引起軍心譁變,畢竟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統帥將自己的生命看得一文不值。

  於是,他緩緩取出了自己的“無羽弓”,手中扣上了三枚威力極強的烈炎彈。他一定要讓眼前這位狂妄自大的小子見識一下他的成名絕技!

  他卻不知道,對劉邦來說,無羽弓的威力他早已領教,只有一次已經令他刻骨銘心。不過,他既然敢向慕容仙挑戰,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找到了對付無羽弓的辦法?

  沒有人知道,至少在劉邦出手之前,這暫時還是一個懸念。

  弦在一點一點地向後繃緊,如中秋的明月,好生圓滿。當慕容仙將弓弦拉至極限時,他的眼芒這才掃向劉邦,他想看到的,是在壓力擠壓下一臉驚慌的劉邦。

  可是,他失望了。

  他所看到的劉邦,始終是那麼地冷靜,那麼地從容不迫。他的整個人立於馬上,就像是一座大山,橫在眾人面前,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氣,更有連綿千里無法逾越的氣勢。

  每一個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訝異的神情,彷彿他們所見的,不是人,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神。

  “鏘……”地一聲,劍鋒出鞘,發出龍吟般的低嘯。當劉邦的手中有劍的剎那,他已是一位戰神。

  一股迫人的殺氣標射空中,充斥了每一寸空間。慕容仙一愕之下,驟然感到了自己的手異常沉重,幾有難以承受的感覺。

  “就讓我再一次領教慕容郡令的無羽弓,請!”劉邦的劍平舉胸前,肅然道。

  慕容仙的眼芒一跳,頓時有恍然大悟之感,怪不得劉邦的人往前一站,他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那一日在淮水之畔的逃犯,竟然就是劉邦!

  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想起那一日的較量,同時也想起了一個可怕的人物,因為在劉邦的內力路數上,簡直與那位人物如出一轍。

  如果劉邦真的與慕容仙心中所想的人有一定的關聯的話,那麼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慕容仙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1:40
第二卷第十五章烈炎流星


  慕容仙之所以不敢再想,是怕自己喪失出手的勇氣。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已決定出手了。

  出手,似乎是一個很難的決定,尤其面對的是劉邦這一類高手。不過慕容仙看到了自己惟一的優勢,那就是距離。

  七丈,這是慕容仙與劉邦之間的距離,也是無羽弓出手的最佳距離。但對劉邦來說,無論他的劍法有多麼迅疾,無論他的出手有多麼詭異,穿越七丈的空間都必須要有一定的時間,而這點時間上的差距,已讓慕容仙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劉邦似乎沒有看到這一點,或許,他看到了,卻已經遲了,他的劍依然斜挑,緩緩地遙指慕容仙的眉心。

  慕容仙眉鋒一跳,手已離弦,便見三枚烈炎彈若流星般竄射空中,恰似騰雲的惡龍。

  “嗖……嗖……嗖……”三枚烈炎彈沿著一種不規則的路線分射三個不同的角度,發出驚人的怒嘯,襲殺向劉邦不動的身軀。

  七丈,對滿弦之弓來說,簡直不是距離,不過在高手的眼中,無論它飛行空中的時間有多麼地短暫,絕難逃其目力的捕捉。

  劍,終於出手,自一個玄奧神奇的角度劃出,到了一定的極限,劍鋒一抖,竟然劃出了一道又一道形同滿月的圓弧。

  平平淡淡的圓弧,毫無任何出奇之處,就像是一個孩童學畫,不停地畫在虛空之中,圓弧在顫動中一圈緊接著一圈向外延伸,以劍鋒為中心,形成一個螺旋型的氣場。

  慕容仙的瞳孔驟然變大,彷彿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的烈炎彈只要出手,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爆炸,這似乎是一個勿庸置疑的事實。

  因為烈炎彈中的火藥,是經過特製的,裝入有限的密封空間裡,一經弓弦彈出,它的速度已經快逾閃電,在這樣高速運行的情況下,只要烈炎彈與任何物體發出輕微的碰撞,都將導致最狂烈的爆炸。

  但是慕容仙發出烈炎彈之後,並沒有等到他所期待的場面,倒是看到了另一幅美麗而詭異的畫面。

  只見三枚烈炎彈就在撞入劉邦布下的螺旋氣場時,彷彿遇上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力中帶有一股粘性,突然粘住彈體,然後將烈炎彈帶入氣場之外擺動的圓弧中,作緩衝式的運行。

  這就像是在一泊寧靜的水面上,有人投擲一顆石子,這水面自然而然就會以石子入水點為中心,形成一圈一圈的漣漪。而烈炎彈就順著這漣漪的振幅,向外不住地擴張著它運行的範圍。

  “'有容乃大'?他難道真與江湖上傳說的那人……?”如此玄奇而驚人的內勁,令慕容仙感到了一陣目眩神迷。他看到的這種畫面,已經證實了他心中一直懸而不決的疑惑,頓時讓他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懼漫捲了整個身心。

  “轟……轟……轟……”就在慕容仙感到驚懼的剎那,烈炎彈突然脫離了氣場運行的軌跡,撞向了十數丈開外的一片空無一人的密林。

  白光耀眼,氣浪襲人,當爆炸發生之際,枝碎、石裂、草折、風湧,虛空彷彿在剎那間變得喧囂不堪,動盪不堪,猶如發出呼嘯的風暴,又似頃刻崩塌的山體。每一寸空間裡都充斥著千股百股毀滅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地摧毀著虛空中的每一件實體。

  烈炎彈的威力,竟然如此驚人,瘋狂如斯,只有在這個時候,目睹了這慘烈一幕的每一個人才會驚奇地發現,原來人力與之相比,竟然是這般地微不足道。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天地剎那間靜寂下來,劉邦不動,慕容仙不動,整個天府谷中的上萬人沒有一人在動,除了狂躁不安、嘶聲不斷的駿馬例外。

  似乎每一個人都沉浸在方才的爆炸之中。

  慕容仙知道,當無羽弓的攻擊變得毫無意義之時,他就已經難以把握勝機了。不過,他還是心存僥倖,還是要放手一搏,於是,他從屬下的手中接過了一桿長矛。

  很多認識慕容仙的人似乎都有一種認識上的誤區,認為慕容仙除了無羽弓之外,不擅長使用其它的兵器,但是深知他底細的人都知道,當慕容仙舞動長矛時,並不比他的無羽弓遜色多少。

  所以慕容仙的長矛在手,依然給對方施加了最大程度的壓力。面對劉邦,他已徹底喪失了必勝的信心,但他希望自己還是能夠全身而退。

  “你還會一些什麼?”劉邦看到慕容仙收起弓彈,緊握長矛時,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問道。

  “我會的很多,但總的來說,長矛更對我的性格。”慕容仙為了減輕自己心中的壓力,所以才回答劉邦的這句話。與此同時,他的雙腿一夾,讓馬“得得……”向前衝了幾步,又縮短了彼此三丈距離。

  這看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顯示出了慕容仙對距離感的把握。四丈,往往是最利於長矛攻擊的距離,慕容仙有意讓自己總是處於一個有利的位置上。

  可劉邦依舊是視若無睹,任其所為。不過,這一次,他手中的劍依然斜指對方的眉心,凝神以對。

  當距離太近之時,連劉邦也不敢大意,因為距離越近,越需要有非常快速的反應,稍有不慎,就是將自己的生命視作兒戲。

  劉邦搖了搖頭道:“你錯了,長矛雖對你的性格,卻不是你最擅長的兵器,假如換作是我,我寧願用無羽弓。”

  “你認為我會聽從你的建議嗎?”慕容仙冷哼一聲道:“這就像一隻遇到毒蛇的狐狸對毒蛇說:'你的毒牙雖然厲害,卻有損你的形象,為什麼不拔掉它呢?假如你拔掉毒牙,我還是不敢招惹你,因為美麗就是你最厲害的武器。'你說,毒蛇會相信嗎?”

  “當然不信!”劉邦笑了笑道:“毒蛇沒有了毒牙,只能是任人宰割。”

  “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何以還要去充當那隻看似聰明,實則愚蠢的狐狸呢?”慕容仙一臉不屑地道。

  “哦?”劉邦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道:“原來你認為我是在害你,看來這個世上好人難當呀!”

  慕容仙看著劉邦近似戲弄的表情,心中頓有一股無名火起,眼芒一寒,不再說話,只是緊了緊手中的長矛,蓄勢待發。

  他卻不知,他所做的一切正是劉邦希望看到的。對劉邦來說,他真正害怕的,還是慕容仙的無羽弓,雖然他看似非常從容地化解了烈炎彈的攻勢,但心中的緊張,就像是緊繃的弓弦,到了無以復加的境地。

  如果慕容仙繼續以無羽弓攻擊,劉邦未必還能如先前那般從容不迫地應付過去。因為他已竭盡全力,並對烈炎彈的運行軌蹟有過比較透徹的研究,但正因為他剛才的表情太過輕鬆悠閒,倒讓慕容仙產生了一種誤解,認為無羽弓根本不能對劉邦構成威脅。

  於是他才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放棄無羽弓,以長矛來實施自己的攻擊。

  山風呼嘯著穿過谷底,林搖影動,光怪陸離,在慕容仙與劉邦相持的空間,忽然間陷入了一片肅殺之中。

  如此濃重的殺氣,只因為慕容仙的長矛已然出手。當他的長矛貫入虛空的剎那,劉邦的眉鋒一跳,這才明白何以慕容仙要選擇長矛的原因。

  就算慕容仙沒有無羽弓,長矛在手,他也可以對任何人構成極大的威脅,這勿庸置疑。

  “呀……”慕容仙陡然一聲大喝,驅動長矛,緩緩地向劉邦貫去。在長矛附近的空間裡,氣流隨著矛鋒的挺進逐漸加強著螺旋式的對流,碰撞出無數個氣旋,使之氣壓逐漸加重。

  劉邦卻一改先前的張揚,劍鋒懸凝空中,一動不動,將如浪峰波谷般飛瀉的劍氣盡數收斂。

  他所採取的戰術,是後發製人。當他感覺到對方的殺氣猶如排浪襲至的時候,除了後退避其鋒芒外,似乎別無他途。

  後退,也是一門藝術,講究攻防之道的人必須練就的一門技術,善使者不僅可以封死對方的後續變化,而且可以以氣機扼制對方向前的氣勢。惟有如此,才能首先立於不敗之地,再尋找機會實施有效的反擊。

  慕容仙眼見劉邦從馬上向後掠出的身形,不由得心中大驚。劉邦的這一退,恰似行雲流水,整個動作輕靈飄逸,了無人為的痕跡,顯得自然流暢之極。

  他心驚之餘,藉這一矛貫出之勢,長嘯又起,已從馬上縱身撲擊。

  長矛猶如惡龍般標前,生出一道道利如鋒刃的強勢氣流,頓時打破了虛空中原有的平衡。

  沒有人覺得這是一桿沒有生命的鋼矛,更沒有人敢將之視作無物。當它躍入虛空的剎那,它就像是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惡獸,彷彿欲吞噬一切的生命。

  劉邦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縫,注視著長矛在虛空中推進的速度與變化,突然冷哼一聲,就在對方的矛鋒擠入自己劍鋒所及的三尺之內時,手中的劍化作一陣狂飆,疾射而出。

  在谷底暗黑不明的光線映射下,暴射出一道雪白的劍氣,以無聲之勢迎著矛鋒而上,指向了慕容仙的眉心。

  誰也不知劉邦所用的是什麼手法,更不知道他看到了慕容仙矛法中的哪點破綻,只感到眼前一花,那道劍芒已經直迫慕容仙的面門,令人感到十分地詭異突然。

  慕容仙所要做的,惟有橫矛格擋。

  其實慕容仙無須刻意為之,也完全沒有必要,如果他能夠跳出局內,作為一個旁觀者審視全局,就應該發現在對方劍到的同時,自己的矛鋒就已經刺入了對方的胸膛。可惜的是,他的人在局中,劉邦正是睹他看不到這一點,所以才會有所針對,突發奇招。

  “當……”氣浪狂湧間,劍矛轟然相擊,慕容仙身形一震之下,連退數步。

  劉邦卻不退反進,劍鋒一振之下,幻化出萬千劍雨,籠罩八方。

  慕容仙無法不驚,只這麼一下,高低立判。劉邦的功力的確勝他一籌,他惟有長矛揮動,盡力封鎖住對方來劍的角度,以期能擋住劉邦這一連串的狂猛攻擊。

  “當……轟……”之聲交迭不停,劉邦的劍如刀法,由上而下,狂劈十三劍,每一劍都力若千鈞,行如流水,根本不給慕容仙任何喘息的機會。

  觀者無不心驚,似乎很難想像僅憑人力可以使出這般嚴密與精妙的劍術來。

  慕容仙的長矛揮起,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跟著劉邦的節奏而動。最初的幾劍,他似乎還能勉力為之,到了十招之後,便是手慌腳亂,難以為繼了。

  他的臉色一片蒼白,顯得十分難看。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其實接受劉邦的單挑也是一種失誤,而且是不小的失誤。如此一來,不僅讓他在軍中威信盡失,最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身上殘存的勇氣也在一點一點地被消磨殆盡。

  他只有退,在劉邦的一劍破空之際,他的長矛陡然擲出,棄矛而退。

  棄矛是無奈之舉,任何一個武者若非情不得已,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兵器,但慕容仙卻有兩點理由迫使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其一,這不是他心愛的無羽弓,而是隨手得來的兵器,棄之絕不可惜;其二,他要成功地從劉邦瘋狂的劍勢之下全身而退,棄矛攻擊無疑是惟一值得考慮的戰術。這樣不僅可以打亂劉邦攻擊的節奏,取到減緩壓力的作用,而且至少為他的後退贏得了時間,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時間,對他來說,也已足夠。

  所以慕容仙沒有一絲的猶豫,說動就動,飛身後掠了七八丈間,退到了曹參等諸將的身前。他的整個人直到這時才徹底地從剛才緊張的氣氛中解脫出來,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鬆。

  他長吐了心中的一口濁氣,轉過頭來,看了看駐足原地不動的劉邦,臉上剛有一絲得意之色,卻見劉邦的臉上突然綻露出一種十分怪異的笑意,笑得讓人心驚,彷彿在看一頭掉入陷阱的野獸一般,竟有一絲憐憫與同情夾於其中。

  慕容仙驚詫之間,驀覺心中一涼,就像掉入一個千丈冰窖中,好生恐懼,因為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就在他回頭的剎那,他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把快劍,以驚人的速度乍起,沒入身體三寸之後,突然不動。

  殺機竟然來自於自己的身後!

  對於這樣的結果,慕容仙簡直不敢相信,這只能說明一點:在自己信任的人中,出現了劉邦安插的奸細!

  他又驚又怒,正要回頭,卻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悠然而道:“慕容大人,請勿亂動,我曹參雖然識得你是一郡之令,但我手中的劍卻孤陋寡聞得很,未必就能像我這樣對你如此尊重。”

  “曹參,你莫非也想跟著劉邦造反嗎?”慕容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才斥責道。

  “我可沒有這個膽子。”曹參看了看四周的動靜,早有他的一幫心腹衛隊圍了上來,將慕容仙與其他將士隔離開來。那些將士顯然被這驚人的突變驚呆了,做夢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臉上無不露出迷茫之色。

  慕容仙略一運氣,發覺曹參的劍鋒刺入自己的體內,雖只三寸,卻堪堪抵到了經脈所在,只要再進得半寸,自己的氣血便有流瀉之虞,所以他不敢動,甚至連一點動的念頭都不敢有。

  “你既沒這個膽量,就不要學人家造反,只要你把劍撤了,我保證對你今日之事既往不咎,還要重重賞你!”慕容仙的語氣已是緩和了不少。

  “慕容大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正是因為沒有這個膽量,所以才要學著別人造反,好練一練自己膽小的毛病。何況我既已出手,就是義無反顧,你與我相識了也有不少的日子了,難道認為我曹參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嗎?”曹參笑了,神情雖然悠閒,但他的手緊握劍柄,不敢有絲毫懈怠。

  慕容仙一聽之下,無名火起,冷哼一聲道:“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家人的安危有所考慮,大概你還不知道吧,此次出征之前,我已嚴令蕭何對將校以上的親眷家屬一律看管起來,就是為了防備你們臨陣生變,想不到竟然被我不幸言中。”

  他相信曹參聽了自己的話後,雖不至於立馬改變主意,但至少會有所猶豫,只要曹參出現一絲的猶豫,對他來說,就是機會。

  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他只覺得曹參的手穩如磐石,絲毫沒有一點顫動的跡象,這似乎證明了一點:曹參根本就沒有如他所預料地出現過一絲的猶豫。

  “你真的這麼信任蕭何?”曹參的臉上閃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似是忍俊不禁。

  “怎麼?莫非蕭何也是你們的同黨?!”這下輪到慕容仙駭然色變了,因為他想到了自己在泗水城中的一家老小,包括他新納的那位名叫燕兒的小妾……

  那白嫩膩滑的胴體,如蛇扭動的小蠻腰,無病呻吟式的纏綿,勾人魂魄的眼波……只要一想到這些,慕容仙總有再現雄風的跡象,可這一次,他卻沒有了這種感覺。

  這絕不是他已老了。

  事實上,他此刻的年齡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之時,他之所以感覺不到那種慾火焚身的感覺,只是因為心中的恐懼。

  “蕭何不僅是他的同黨,也是我的朋友,其實此次我們行動的計劃裡,蕭何就是最活躍的參與者。”說話的人是劉邦,他雙手背負,踱步向前,站到了慕容仙的面前。

  “這麼說來,我豈不是瞎了眼了?”慕容仙頓時一臉沮喪,似乎再也無法承受這一連串的打擊,整個人彷彿垮掉了一般。

  “不,恰恰相反,這反而證明了你閱人的眼力著實不差,誰見了蕭何、曹參這樣的人才,都會加以重用的,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他們太優秀了。”劉邦非常欣賞地看了曹參一眼,隨即望向他身手的秦軍——此刻這數千人馬顯然已經沒有了任何鬥志,只能是順其自然,靜觀事態的發展。

  對劉邦來說,策反這數千秦軍加入到他的義軍行列,已成了他當前的第一要務。雖然天府谷一戰,義軍將以大捷告終,但義軍之大勝,在於劉邦運籌帷幄,出奇制勝,若真是兩軍對壘,正面交鋒,義軍不過是江湖中人組成的一幫烏合之眾,顯然不會是訓練有素的大秦戰士的對手。

  於是劉邦突發奇想,才會單身一人前來單挑慕容仙,他的用意所在,是想通過與慕容仙的交手,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強者,更希望能震懾秦軍,建立威信,以利於收服這些大秦士卒。而事實似乎也正如他所預料地發展,當他的眼芒從人群中一一劃過時,他看到了自己希望看到的崇敬與畏懼的眼神,這對他來說,的確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此刻的慕容仙,已是雙目無神,呆若木雞,劉邦已不屑再看他一眼,只是登上谷邊的一個最高點,大手一揮道:“各位賣命於大秦,只是為了養家糊口,圖個溫飽,這無可厚非。但是今日天下之大勢,已是群雄並起,逐鹿中原,大秦亡國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假如各位依然為了一點微薄的軍資而繼續為大秦效忠賣命的話,是為不智!何不干脆搏上一搏,加入到我義軍的行列,為日後的榮華富貴拼搏一番?”

  他的話音一落,在曹參手下的一幫親衛的附和下,數千秦軍中頓時有人大聲響應,還有極少數人眼見大勢已去,又有強敵環伺,只得隨大流般地加入進來,一時間天府谷中熱鬧一片。

  劉邦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似乎沒有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當下召來七幫首腦,將秦軍人馬重新劃分,然後化整為零,分散安置於義軍各營。

  這樣做的好處,在於可以有效地控制這些秦軍,以免生事譁變。但更重要的一點,也是劉邦的目的所在,是想以這些秦兵為師,讓手下這幫江湖中人盡快地適應自己軍人的身分,學習排兵布陣、行軍打仗的各項事宜。惟有如此,他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造出一支屬於自己的精銳之師。

  手有精兵,才是逐鹿天下的根本。

  劉邦顯然是深諳其道。

  當這一切都井井有條地進行之後,劉邦又下令嚴鎖消息,在泗水郡內的各個交通要道設置關卡,只進不出,以防沛縣起義的風聲傳入大秦密探的耳目中。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爭取時間,在大秦援兵到來之前,不僅有精兵可用,亦有豐富的糧草財力為後盾。

  “傳令下去,大軍回師沛縣,即刻出發。”劉邦望著將近萬人的隊伍,豪情迸發。

  當他們離開天府谷時,天色已然暗淡下來,看著垂頭喪氣的慕容仙,劉邦的眼中陡然生出一股濃烈的殺機,對著曹參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他辦事的風格,就是乾淨利落,不留後患,雖然失去兵權的慕容仙不足為懼,但對劉邦來說,他的存在依然有一種無形的威脅。

  與其如此,不如殺之。

  所以在天府谷的戰場上,又倒下了一位大秦的名將。當他混跡於眾多士兵的屍身中時,誰又會想到這具普通的屍體竟然是大秦三十六郡的郡令之一,入世閣的一代高手慕容仙?

  人死之後,不是一堆白骨,就是一杯黃土,無論他生時是如何地叱吒風雲,死後睡下的,不過是七尺之地,如此罷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2:54
第二卷第十六章物是人非


  “樊大哥,劉大哥在這個時候召見我們,究竟出了什麼事?”韓信望著行色匆匆的樊噲,忍不住心中的疑慮,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吩咐我在三更時候引你們去見他,說是有要事相商。”樊噲顯然也不知內情,是以一臉糊塗。

  經過了天府谷一役之後,沛縣義軍在劉邦的親自指揮下,加上蕭何、曹參的鼎力相助,對隊伍進行了短期的整頓。在嚴明軍紀,加強訓練的同時,劉邦也藉用了七幫原來在各地的勢力,得到了許多價值不菲的情報,從而為他作出正確的決斷提供了強有力的保證。

  最近幾天,沛縣城中風傳大秦軍隊正有向沛縣挺進的跡象。紀空手與韓信也有所聞,想到劉邦在這麼晚的時間還要他們去見他,只怕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十有八九應該與此事有關。

  可是當他們隨著劉邦進入到一間密室之後,這才覺得事情並非如自己想像,因為劉邦這次會見不僅避開了蕭何、曹參,甚至連樊噲也不能例外地止步於密室門口。由此可見,他要紀、韓二人待辦的事情必是極端隱秘。

  “我找你們二位前來,是經過了一番思慮之後才決定的,畢竟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又很是棘手,假如沒有過人的智慧與武功,只怕很難完成任務。”劉邦的臉上非常嚴肅,眼芒緩緩地從二人臉上劃過,將兩人的表情一無遺漏地盡數收入眼底。

  “劉大哥,你儘管吩咐,只要是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辜負你對我們的期望!”經歷了一連串的事後,紀空手對劉邦的能力與為人有了一些了解,心中很是佩服,是以甘心為他效命。更何況他已經將劉邦視作了自己的朋友。

  劉邦滿意地點點頭道:“我之所以選擇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們的忠心!只有讓你們去辦,我才放心。”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說道:“你們應該聽說了陳勝王在陳地大敗的消息了吧?”

  紀空手為之一怔,沒有想到劉邦會提出這麼一個問題,陳勝王的張楚軍失敗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沛縣的大街小巷,義軍也正是為此才會主動出擊,設伏於天府谷,劉邦此刻提起,顯然是另有深意。

  果不其然,劉邦頓了頓道:“但是,我得到了一個更驚人的情報,那就是陳勝王兵敗之後,只帶了十幾個親衛,躲到了淮陰。”

  “什麼?”紀空手與韓信無不大吃一驚,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這是千真萬確的消息。此刻淮陰城尚在大秦的手裡,如果我們遲到一步,陳勝王的生命便有可能多一分危險,所以為了他的安全著想,我們必須馬上派人潛入淮陰,將他帶回沛縣才是。”劉邦顯得非常冷靜,有條不紊地道。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們?”紀空手又驚又喜,在他的心中,陳勝王一直就是他最為崇拜的偶像,能為偶像做一點事情,正是他心中最大的願望。

  “因為我們沒有陳勝王確切的落腳地點,淮陰這麼大,要從中找出一個人來,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考慮到你們對淮陰十分熟悉,就只有麻煩二位親自跑一趟。”劉邦盯著紀空手與韓信,正色道。

  “這不是問題,能為陳勝王辦一點事,正是我們的榮幸,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前往。”紀空手與韓信對視一眼,全無榮歸故里的喜悅之情,倒是異常嚴肅。他們知道,此刻的淮陰城中,必是戒備森嚴,大兵壓境,自己一旦潛入,無異於進入了龍潭虎穴,稍有不慎,便是兇多吉少的危局。

  “不!”劉邦一口否認道:“我們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早到淮陰一步,就可早一步找到陳勝王,這樣能把危險降到最低。所以為了陳勝王的安全,你們必須立刻出發,連夜趕去。”

  “可是……”紀空手雖然救人心切,卻還是覺得時間上過於倉促。

  劉邦臉色一凝道:“此事只能辛苦二位了,事關重大,此事只能限於我們三人知道,對任何人都不能提及。”

  “難道連樊大哥也不能說嗎?”韓信見劉邦如此謹慎,覺得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我絕不是說樊噲不可信任,而是此事少一個人知道,陳勝王的安全就越有保障,一旦走漏風聲,不僅後果不堪設想,我們也承擔不起世人所送的罵名。”劉邦肅然道。

  於是紀空手與韓信辭別劉邦之後,連夜向淮陰趕去,雖然他們未知凶吉,心中卻多了一絲莫名的興奮,彷彿喜歡這種挑戰帶來的刺激。

  經過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第二天正午時分,紀空手與韓信趕到了鳳舞集,隨便找了一家酒樓打尖用飯。

  故地重遊,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軒轅子的慘死,不禁噓唏不已。若非是偶遇在兵器舖裡,他們也不能鬼使神差地得到補天石異力。追本溯源,不勝感激。

  時值用膳時間,十來張桌子坐滿了人,杯盞交錯,筷箸往來,顯得極是熱鬧。

  “紀少,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韓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壓低嗓門道。

  紀空手吃了一驚,因為他也有同感。其實當他離開沛縣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有這種感覺,只是他一路留心下來,並未發現什麼異常,這才存疑心中,沒有說出來。這會兒聽韓信如此一說,他的這種感覺愈發強烈起來。

  他的眼芒似乎是不經意地一掃,便將酒樓中的每一個客人都觀察了一遍,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情況。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他對自己體內的補天石異力信心倍增,自問數丈之內的任何動靜都難逃自己的耳目。但是不知為什麼,這股很淡很淡的壓力並未因此而消失,反而比先前更加緊迫,似是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自己。

  如果他的直覺沒錯,他相信對方是一個高手,否則憑他的補天石異力,絕不會尋不到這股壓力的來源。

  紀空手暗暗吃驚,向韓信遞了一個眼色,以飛快的速度吃完了桌上的飯菜,然後離開酒樓,穿行於人群之中。

  藉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兩人七轉八拐,在大街小巷裡穿梭半天,企圖想擺脫這種壓力的威脅,不知不覺中,他們竟然來到了那條小巷。

  小巷依舊還是那條小巷,寧靜幽遠,惟一的不同,是再也聽不到那種“叮叮噹當……”的敲擊聲了。

  由此而引發的落寞,讓紀、韓二人好不傷感。當他們來到門戶緊閉的兵器舖前時,彷彿又感受到了那一夜的凶險。

  “轉眼之間,已物是人非。”紀空手發出了與他的年齡並不相符的感慨。

  “是啊!最可惜的是,軒轅子大師親手打造的離別刀下落不明,也不知輾轉流離,最終會落到哪一個幸運者的手裡。”韓信摸了摸腰間那把普通至極的長劍,心中念念不忘的,卻是那把鋒芒畢盡現的離別刀。

  韓信的話令紀空手心中一動,陷入一陣沉思之中。

  這一直是他心中的懸念,若非韓信此刻提及,他幾乎把這事都給忘了。按理說,軒轅子既然死在莫干的手裡,那麼莫干理所當然會將離別刀佔為己有,而莫干一死,這離別刀最有可能落入劉邦的手中。但是,劉邦卻絲毫沒有提及此事,難道說離別刀的得主另有其人?

  他理不清其中的頭緒,也就不去求索其中的答案。當他準備推開舖門的一剎那,突然間他的手懸凝空中,一動不動,只因為他聽到了幾聲輕微的響動,似有若無,正是高手才具有的一種腳步。

  這幾聲腳步響自於他的身後,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驚懼。就在他們進入這條小巷之際,明明看到這條小巷中空無一人,怎會平空冒出幾個江湖高手來?

  紀空手身形未動,但他的氣機已然運行空中,以耳目的靈覺去揣度著來人的方位與距離。讓他心驚的是,對方顯然是經驗豐富的高手,只是隨意地一站,已經封鎖了他與韓信進退的線路。

  未知來者是敵是友之前,紀空手不敢妄動,只能是將全身的勁力提聚於掌心,默默地等待。

  這無疑是明智的選擇,因為紀空手從對方的腳步聲中已然聽出,這些人中的任何一位高手都足以讓他們感到頭痛,何況對方像這種級別的高手,幾達五名之多,這不得不讓紀空手慎之再慎。

  “你們是什麼人?何以會來到這個小店?”一個顯得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在緊張的氣氛中響起,頓時讓紀空手的神經為之一鬆,因為對方這般問話,顯然不是針對他們而來。

  “我們只是兩個浪跡天涯的遊子,聽說這裡的兵器鋪中有鋒刃寶刀出售,一時好奇,便過來看看。”紀空手微微一笑,在未知對方底細之前,他絕對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分。

  “哦?”對方將信將疑,沉聲道:“你們既然是道途聽說,就應該知道兩個月前,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一起命案,而死者就是這家店舖的主人。”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否則我們也不會急巴巴地從淮陰趕來。”紀空手心中一驚,臉上的神情卻鎮定自若,笑嘻嘻地道:“原來各位是官差辦案,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敢打擾,這就告辭了。”

  他正要轉身邁步,卻聽得對方沉聲喝道:“且慢,你們既是來自淮陰,那麼就應該知道在此之前,淮陰城也發生了一系列的命案,你不會告訴我,連這個你也從未聽說吧?”

  紀空手道:“這是淮陰城裡轟動一時的大案,我們人在淮陰,豈能不知?不過我們的所見所聞有限得很,只怕很難為各位官差大爺提供有用的線索。”

  那人冷哼一聲道:“你倒圓滑得緊,幾句話就想推卸乾淨,只怕沒這麼容易!告訴你吧,我們在這裡守候了三天四夜,你們可是惟一想進入這兵器鋪中的人,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這麼簡單,我們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

  紀空手一臉漫不在乎地道:“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要不然就只有麻煩幾位官差老爺辛苦一下,把我們送進牢裡得了,反正這年頭的冤案不少,也不妨多我們這一樁。”

  他話中流露的痞氣的確是對付官差的一個好辦法。他人在市井之中,對衙門裡的事情知道得不少,當然明白官差最怕的,就是這種天不怕、地不怕,進了大牢當回家的角色,一個連坐牢都不怕的人,官差就再也拿他沒辦法了,總不能因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就將人定罪問斬吧?

  “你認為你這麼一說,我們就真能拿你沒辦法了?告訴你吧,我們可不是那些辦案拿人的狗腿子。”那人的身形陡然一動,一聲龍吟輕響,帶著一道懾人的寒氣掠上紀空手的頸項。

  此人劍術之精,的確高到了近乎匪夷所思的地步。紀空手甚至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為人所製。

  他終於明白過來,對方絕不是在說謊,因為在官差之中,根本就不可能有這等劍術名家的存在。

  紀空手的心裡陡然一沉,如果對方不是官差,那麼他們何以會如此關注到丁衡與軒轅子的死?難道說這些人也是為了玄鐵龜與離別刀而來?只要他們二者居其一,自己和韓信只怕就難逃關係了。

  這樣一想,紀空手與韓信更加不敢暴露自己的身分,索性重操舊業,將自己無賴的身分繼續到底。

  “我好怕喲。”紀空手嘻嘻一笑,他這一笑顯然出乎對方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在他們這些江湖老手的眼中,一個人如果在頸項上架了一把鋒利的利劍之後猶能笑得出來,這種場面在他們的記憶裡並不多見。

  “不管你們是不是官差老爺,我還是那麼一句話,我們的確是慕名前來買兩件稱手兵器的。”紀空手道:“信與不信全由你們,怪只怪今天我起得太早,撞到了黴鬼纏身,真是他媽的晦氣!”

  突然響起一聲輕哼,從紀空手的身後傳出,雖然只是一種鼻音,但音質柔美,輕糯迷人,紀空手聽在耳中,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受用,忍不住便要循聲回頭。

  可是他的頭剛有轉動的跡象,便感覺到了對方的手上微微用力,劍鋒已緊貼住自己的肌膚,頓有一股寒氣襲入體內。

  紀空手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暗道:“我明明聽到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卻偏偏無法看到她的臉,真是一件憾事。單聽其聲,就讓人這般著迷,若是見著她的人,豈不要被她迷死?”

  他的心里頓時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彷彿將多年塵封的情懷開啟,渴望接納異性的感情。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紀空手人到十八,正是少年心性,豈能不對美麗的少女動心?

  但是,這聲音的主人真的如紀空手想像中的那般美麗嗎?

  紀空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甚至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回頭。因為他寧願將美好的東西珍藏在記憶深處,而不願讓它被殘酷的現實所打破。

  這也許是每一個少年都會產生的一種反應,一種心理,紀空手當然也不例外。他更不希望自己期望越大,換來的卻是更大的失望,與其如此,不見也罷。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那名劍手冰冷的聲音打亂了紀空手甜滋滋的情懷,迅速將他從美麗的幻想中拉回到了現實。紀空手心裡咯噔一下,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相信你殺了不少人,而且一定不是普通的人。我也很怕你殺了我,畢竟生命對任何人來說,只有一次。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雖然我只是一個小無賴,但也有做人的尊嚴與原則,當別人用劍對著我的咽喉向我要挾的時候,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內情,也絕不會說!”

  他的語調非常平靜,沒有高調,也沒有慷慨激昂的激情,但他的一字一句裡,卻透出一股莫大的勇氣,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入耳裡,都感到了一種強烈的震撼。

  紀空手的臉上,不自禁地泛起了一絲笑意,像是一縷撕開烏雲的陽光,照亮了每一個人的心裡。他們忽然覺得心中湧出一股東西,讓他們為之感動,因為他們從紀空手平淡無奇的話裡,豁然讀懂了紀空手臉上的笑意。

  匹夫之勇,不足以讓人感動;智者之勇,未必就能令人深思。但一個勇者的尊嚴,卻是值得每一個人去尊敬。

  “哎……”那柔美的聲音響起,卻是悠悠地一聲嘆息,當這聲嘆息漸漸彌散於空中之際,紀空手驀覺頸上一輕,劍已撤回。

  他完全是以最快的速度回頭,定睛一看,只見五六條人影衣袂飄飄,正消逝在一片青瓦之間,其中一條身影曼妙,禦虛而行的背影宛若仙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與飄逸,竟然留在了紀空手的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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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七章問天劍士


  紀空手立著,只是靜靜地立著,人卻彷彿痴了一般,只在心中念道:“雖然我還是未能看到你的臉,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就只是一個背影,已經足以讓它成為我今生記憶中的一道風景。”

  “紀少,你沒事吧?”韓信眼見這些人來去悠然,形同鬼魅,猶自驚魂未定地看了紀空手一眼道。

  紀空手這才驚醒過來,微微一笑道:“我沒事,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何以會如此輕易地就放了我們?”

  “他們一定發現了這是一個誤會,所以才不跟我們計較。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是逃過了一劫。”韓信舒展了一下手臂,似乎想緩和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

  紀空手渾身一震,若有所思道:“只怕未必。”

  韓信靜下心來,頓時感覺到了先前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氣如不散的陰魂迫了過來,讓他的心頭又緊張起來。

  “奇怪,真是奇怪。”紀空手搖了搖頭道。

  “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不妨說出來聽聽。”韓信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你有沒有發覺,當我們進入這條小巷之後,這股殺氣就自動消失了,然後便出現了這麼一幫人。可是待這幫人一走,這股殺氣又突然出現,這是不是說明這些人定是大有來頭,連這股殺氣的主人也不敢招惹他們?”紀空手心中想到的,依然是那道俏麗動人的背影,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想了解這些神秘人的來歷。

  韓信哪裡懂得他的心思?一擺手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情,憑我們兩人現在的身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敢來招惹我們。所以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考慮一下如何擺脫他們,否則的話,我們不僅救不了人,很有可能還會引狼入室!”

  韓信的話令紀空手心中一凜,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韓爺,你真的對我們兩人的實力這麼沒有信心嗎?”

  “這不是有沒有信心的問題。”韓信苦笑一聲道:“而是有沒有這個實力的問題,就算我們信心十足,可是打不過人家就是打不過,這絲毫與信心沒有太大的關係。”

  “不。”紀空手的眼縫裡標射出一股濃烈的殺機:“我們還沒有試上一試,就不能鐵定我們必輸!何況,你若是要徹底擺脫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之殺了,永絕後患!”

  拿定主意之後,紀空手與韓信沒有猶豫,迅速離開了鳳舞集。這一次,他們依然選擇了那條逃出淮陰的山路。

  紀空手本來可以選擇官道而行,租輛馬車舒舒服服地趕往淮陰,但是想到那股驅之不散的壓力,他就如坐針氈,坐立不安。他必須用非常的手段來尋找到這股壓力的來源!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走這條遠離人群的山路,失去了人群的掩護,對手的武功再高,紀空手相信自己也能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他們行走如風,速度極快,最多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已登上了大山峰頂。這里居高臨下,放眼望去,可以看清數十丈範圍之內的動靜,如果真的有人跟躡其後,紀空手相信對方無處藏匿。

  蒼翠的山崗之上,林木茂密,陽光灑在嫩綠的枝葉間,斑斑駁駁,光怪陸離,煞是好看。光禿禿的山石突兀猙獰,在滿眼蒼翠之下,倒顯得幾分孤獨淒寒。

  有風,徐徐而來的山風,風兒輕柔,恰似撫摸在情人臉上的小手,然而對於紀空手來說,有風就已足夠。他完全可以通過風的流動,來捕捉到這股如影附形、隨風而來的懾人壓力。

  補天石的靈異之力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已經漸漸融入了他體內的先天生氣之中,隨著他白夜呼吸的轉化,逐漸將這股異力接納吸收,成為他丹田真氣的一份子。當他潛心靜思、意念遊走於神竅內外之時,他對外界事物的感悟倍加強烈,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都顯得那麼清晰,那麼實際,使得他完全可以通過風向的走勢來判斷對手的位置。

  但是這股壓力實在太過詭異,似有若無,忽隱忽現,彷彿根本就不在一個固定的位置上,而是游離於整個亂石樹木之間。

  紀空手心中為之一凜:“此人的功力之高,只怕便是與劉大哥相比也不遑多讓,根本不是我和韓信二人可以抵擋得了的,看來今日已是兇多吉少,在劫難逃了。”

  他想到這裡,心中不自禁地又出現了那麗人的背影,彷彿有一種傷感之情縈繞其間。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當他第一次嚐到了對一個人相思的滋味時,竟然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次。

  這不由得讓他感到了幾分悲哀。

  然而就在他心神一分間,一股形如實質的強大殺氣突然從一蓬亂草中一分而出,向紀空手的身後撲來,其勢之烈,如狂飆直進,令紀空手心中大駭。

  他絲毫不敢多想,也沒有猶豫,全力向前衝出,剎那間推移了十丈之距,同時他的余光向左瞟去,只見韓信亦是如法炮製,齊頭並進,顯然在瞬息之間,兩人同時受到了對方一人的攻擊。

  他們的身形極快,已將體內的潛能發揮到了極限,耳邊風聲急響,亂石樹影飛馳後移,而紀空手甚至企圖在飛退中完成高難度的轉身動作,以一睹對手的面目。

  但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自身後迫來的殺氣竟如陰魂不散的幽靈,無論紀空手與韓信向前沖得有多麼迅疾,這股殺氣總是不增不減,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他們的生命。

  此刻在紀空手與韓信的心中,同時冒出了一個恐怖的念頭:“難道這不是人,而是鬼?”

  紀空手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但是讓他突然遇上這種詭異的功夫,令他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人力所為。他自問自己潛心修研武道,時間雖然不長,卻頗有心得。想不到乍逢高手,還是讓他有一種遭人戲弄的尷尬。

  與其如此疲於奔命,不如不逃,靜觀其變,紀空手迅速作出了一個有悖常理的決斷。

  這個決斷雖然有悖於常理,卻無疑是在這種情況下非常明智的選擇,如果紀空手二人一味忘命前衝,不僅不能解燃眉之急,而且最耗真氣,一旦用力過度,反遭脫力之噬。

  所以紀空手毫不猶豫地停止前沖之勢,身形橫移六尺,轉過身來。

  他算計得不錯,對方顯然沒有奪命之心。當他與韓信的腳步一停時,那股殺氣及時剎住,收斂之下,並沒有向前逼近一寸。

  “小子,果然不錯,在如此凶險的局勢下尚能識破老夫的用心,的確是可造之才。”一個渾厚之極的聲音適時響起,倒讓紀空手嚇了一跳,抬頭來看時,只見一個高瘦老者只距他面門不過三尺距離,面相清癯,精神矍爍,人雖長得比竹竿胖不了多少,卻偏偏生就了一副聲如雷霆的大嗓門。

  “你……你是誰?何以要開這種玩笑?”紀空手驚魂未定,見對方似乎並無惡意,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不少。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玩笑?我鳳五從來不開玩笑,如果你們不是見機得快,就只有等著精氣耗盡、脫力而亡的下場。”

  “什麼,你說你是誰?”紀空手與韓信同時色變,相望一眼,將目光射在老者的臉上。

  那老者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詫之色,不明白紀、韓二人何以反應會如此強烈,傲然道:“老夫姓鳳,排行第五,你們就叫我鳳五好了。”

  “鳳五?”紀空手在嘴上念叨了一遍,隨即尖叫一聲:“你就是問天樓的鳳五?!”

  韓信也是一臉緊張,伸手按向了劍柄,雖然他明知對方若是鳳五,拔劍亦是無用,但在潛意識中,他還是做出了這個動作。

  他們雖然算是江湖後進,出道未久,但對江湖中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加上這些時日常聽劉邦、樊噲論及江湖上的一些軼聞傳說,是以對江湖中的一些名人並不陌生,此刻一聽來者自報家門,不由心中陡然生寒。

  問天樓屹立江湖,已有百年,它的歷史比及江湖中的一些老字號門派並不久遠,但風頭之勁,已是當世江湖五大豪門之列,與“入世閣”、“流雲齋” 、“知音亭”、“聽香榭”這等豪門堪可齊名,為當世江湖中最為神秘,也是最有勢力的力量之一。

  沒有人知道問天樓的樓主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問天樓的勢力分佈以及門中子弟到底有多少,鳳五身為問天樓中有數的高手,之所以能夠揚名天下,是由於五年前他在燕地故都引發的一場決戰。

  當時燕國已亡,但昔日燕太子丹為刺秦而徵召天下英雄,引得燕都武風大盛,數十年不衰。當時在故都中最負盛名的劍客,當數有“七劍會孤星”之稱的劍門高手獨孤殘,據說他一劍刺出,速度直比電芒,可以在瞬息之間衍生七種變化,讓人防不勝防。可就是這樣一位劍術名家,卻在一夜之間突然暴亡,就死在燕都鬧市大街之上。

  這段江湖公案頓時引起萬人矚目,更有好事者親臨現場勘查,發現獨孤殘竟是被劍一擊致命。

  這的確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也更具轟動效應。因為獨孤殘本就是以劍術揚名的劍客,一向對自己的劍法非常自負,孰料竟不敵兇手之一劍,由此可見兇手在劍術上的造詣遠勝於他。當時眾多劍術名家因此會聚,通過對劍痕的研究以及對創傷的解剖,希望能得出這一劍的來歷與背景,但是,最終卻沒有定論。

  直到眾人移開獨孤殘的屍首之時,有人才驚奇地發現,在獨孤殘身下的石板上,赫然有以手指刻劃的九個大字——殺人者問天樓鳳五也!

  如此一段充滿豪氣的傳奇,曾經讓紀空手與韓信為之拍案擊掌,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演繹出這段傳奇的人物,竟然會用這種方式與他們見面。

  “不知此鳳五是否就是彼鳳五?”這個念頭在紀空手的心中一閃而過。

  也難怪紀空手有此疑惑,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此刻的鳳五,就像是一個攜鋤種地的老農,哪有一點當世劍客的風采?要不是其殺氣已讓紀、韓二人有所領教,他們簡直要認為眼前的老者不過是在和他們開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你們聽說過我的名頭?”鳳五眼見二人一臉疑惑,微微一笑道。

  “豈止聽過,簡直是如雷貫耳!”韓信嘻嘻笑道:“但是這年頭常有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發生,騙子多得很,我們哪裡辨得出真假來?”

  鳳五並不著惱,淡淡道:“老夫這點薄名,哪裡值得別人仿冒?兩位小兄弟這麼說話,倒是高看了我。”說到這裡,他看似無神的眼眸陡然一亮,眼芒暴閃而出,儼然是一派高手風範。

  紀空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暗道:“以鳳五的功力,我與韓信縱算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占得半點便宜。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搞清楚他是友是敵,再作打算。”

  當下他不顯慌亂,看了韓信一眼,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然後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鳳前輩……”

  鳳五大手一擺道:“'前輩'二字,休要再提,鳳五可擔待不起。老夫此行前來,原是欲向二位小兄弟相求一事,只要二位答應,那麼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鳳五的朋友,老夫豈敢以'前輩'自居?”

  他名氣不小,但卻對紀、韓二人謙恭平和,絲毫不顯恃強欺弱之心,頓讓紀空手平添幾分好感,道:“鳳先生武功高強,劍術一流,試問天下間還有什麼事是你辦不到的?你這麼說話,倒是折殺我們了。”

  “非也,非也,老夫此次前來,的確是誠心請教,絕無半點嬉戲之言。”鳳五一臉肅然道:“普天之下,能夠解答老夫心中疑惑的,恐怕非二位莫屬了。”

  紀空手渾身一震,隱約猜到了鳳五的來意,不由在心中暗叫一聲:“麻煩來了。”當下與韓信相視一眼,默不作聲。

  鳳五眼芒一掃,環顧四周之後,這才壓低嗓門道:“老夫此來,不為別的,正是為了玄鐵龜的下落而來,不知兩位小兄弟能否開啟金口,賜告於我?”

  他臉上依然帶著一絲微笑,眼眸中卻綻露寒光,紀空手與韓信一驚之下,已知來者不善。

  武林傳言,玄鐵龜中記載著天下無敵的武功心法,自然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但凡武者,誰不覬覦?就連劉邦、樊噲這等胸怀大志、抱負遠大的英雄豪傑尚且不能免俗,都想據為己有,何況是其他的武者?鳳五縱然身負絕技,但只要一提起“天下無敵”四字,誰又能擋得住它的誘惑?

  紀空手心中陡然一沉,暗忖道:“玄鐵龜落入我的手中,這個秘密知者甚少,這鳳五是從何得知?”他心中生疑之下,不由暗暗叫起苦來。始知這玄鐵龜雖然帶給了自己非同一般的玄奇異力,但也同樣給自己帶來了不同尋常的麻煩,所謂福兮禍所伏,說得一點不錯。

  不過更讓他感到棘手的是,玄鐵龜此時已毀,在他懷中緊揣的,不過是一枚小圓石而已。假如以此向鳳五道出實情,諒他也不會相信,這不由得讓紀空手兩難起來。

  鳳五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眼望去,已看出了紀空手臉上的猶豫,不由輕哼一聲道:“二位想來是不想見告嘍?”

  紀空手看到了鳳五眼眼中的殺機,反而鎮定了下來,道:“不是不想見告,實是無可奉告,倒不知鳳先生是從哪裡聽來的謠傳?竟然這般容易輕信。”

  鳳五的臉色陡然一沉,道:“我鳳五既然從沛縣一直跟踪下來,若是沒有可靠的消息,老夫豈會這般勞累奔波?我奉勸二位一句,還是乖乖地將實情說出來,否則老夫認得二位,但老夫手中的劍可認不得二位!”

  “如果真有什麼玄鐵龜,我們現在還會怕你嗎?”紀空手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換作別人,也許會認為這很有道理,但鳳五顯然深知二人的底細,冷笑一聲道:“如果不是玄鐵龜,你們現在充其量也不過是流浪街頭的小無賴,哪裡會有這一身雄厚的內力?更無資格這般與老夫說話!告訴你們,千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老夫,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我就無話可說了。”紀空手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勇氣,眉鋒一跳,夷然不懼,與鳳五咄咄逼人的眼芒悍然相對道:“既然鳳先生認為玄鐵龜就在我們身上,那就請搜吧!只是如果 先生一無所獲的話,是否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他雙手一攤,擺出一個架式,坦然面對鳳五的搜查。

  五沒有想到紀空手會如此大方地讓自己搜身,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這倒讓他心中生起疑來,冷笑道:“你們當老夫是三歲孩童嗎?這麼容易受騙。照老夫來看,玄鐵龜一定被你們藏到一個隱密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你們的身上!”

  紀空手啞然失笑道:“鳳先生的想像力著實豐富,世人傳言,說鳳先生的劍術乃天下一絕,今日看來,只怕鳳先生無中生有的手段更勝劍術,哈哈哈……”

  “你竟敢戲弄老夫?!”鳳五顯然氣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青筋突現,極是嚇人,牙齒已是咬得喀喀直響。

  “你如此無理取鬧,不要說笑你,就是罵了你,你也是活該自找。”紀空手似乎已經豁出去了,一臉不屑地道。

  “好,有骨氣!”鳳五的臉色一片鐵青,喝道:“你們既然行走江湖,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不如我們就按江湖規矩辦!”

  “什麼規矩?先說來聽聽,免得我們上當。”紀空手毫不示弱,彷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不肯吃虧,也不想輕易占人便宜,不如你們二人聯手攻我,以三招為限,只要你們接下了老夫三招,老夫便任由你們離去,絕不阻攔。否則,你們就乖乖地跟我走,直到說出玄鐵龜的下落為止。”他有心想露上一手,震懾對方,然後再軟硬兼施,威逼利誘。對他來說,一生對敵,從不留情,而如今這樣委曲求全,實是為了玄鐵龜的下落,否則換作平時,只怕他早已大開殺戒了。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紀空手傲然而道,他明知合自己二人之力,要真的對付起鳳五來,殊無把握,但他生性痛恨強權欺壓,更恨人持強凌弱,只要別人愈是威逼,他就愈是不會輕易屈服,寧可拼得一死,也絕不受人欺凌。

  他話音一落,已退出兩丈開外,與韓信並肩而立。面對鳳五這等級數的高手,他們明知必是一場惡戰,卻夷然不懼。

  剎那間,在這淒寒孤崖之上,風起雲湧,一片肅殺。

  空谷懸崖,不聞蟲鳥獸聲,草木蒼翠,起伏於山風之中,淒涼固然淒涼,卻非主要基調,在這淒涼之中,更蘊含著一股濃烈的殺氣。

  相峙間引發的殺機,擠進了他們相峙的每一寸空間。紀空手與韓信對望了一眼,心意相合之下,同時感到了在鳳五身上透發而出的勢如山岳橫移般強大的殺氣。

  這股殺氣是無形有質的,化作了一種潛在的壓力,緩緩地從虛空中滲透而來,其速之慢,顯然是刻意為之。鳳五的意圖就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一點一點地消磨對手的自信與勇氣。

  鳳五之所以敢以三招為限,就是想在氣勢上徹底壓垮對方,讓紀、韓二人的心理無法承受,從而在精神上導致崩潰。只有這樣,才能讓紀、韓二人對他生出臣服之心,從而利誘威逼,讓二人說出玄鐵龜的下落。

  對於玄鐵龜,他是勢在必得,否則他根本不會從千里之外趕來,接受這項看似輕鬆實則艱難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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