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38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2:56
第二卷第十八章拳劍狂舞


  紀空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多少帶出了一些無奈的味道,就在鳳五認為對方行將崩潰的剎那,紀空手已然出手。

  “轟……”在踏出見空步的同時,紀空手將全身的勁力提聚掌心,在瞬息間爆發而出,向鳳五的面門狂湧而去。

  他的表情十分逼真,使得他的出手更具隱蔽性與突然性,隨著他神奇迅疾的腳步,這一拳完全達到了以奇制敵的效果。

  與此同時,韓信手腕一振,一道電芒擠入虛空,緊緊地追隨在紀空手的拳風之後,刺向了鳳五的胸口。

  一拳一劍,漫入空中,氣流隨之狂舞,壓力一時無限,那種驚人的殺意,任何人見了也會觸目驚心。

  鳳五的心中也是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與韓信不僅內力十分雄渾,就連武功招式上也有讓人咋舌的表現。不過,他只是吃了一驚,並沒有急著動手。在他的眼中,紀空手與韓信的動作雖快,角度也十分精妙,但要對他構成威脅,只怕還是一廂情願。

  倒是紀空手踏出的見空步法,讓鳳五“咦……”了一聲,頗為驚訝,心中暗道:“這步法精妙絕倫,每一步踏出,都讓人匪夷所思,猶如鬼斧神工般玄奇,難道說這就是玄鐵龜中記載的武功?”

  他一心想得到玄鐵龜,是以看到這種一流的步法,難免有些聯想,當下也不出手,雙手背負,向後連退三步,似乎有心想見識一下紀空手這步法的奧妙所在。

  他這三步退得猶如閑庭信步般悠然從容,衣袂飄飄,瀟灑至極,在有意無意間化去了一拳一劍的攻擊。紀空手心中大駭之下,陡然喝道:“這算不算是一招?”同時旋身一轉,手中已多出了一把七寸飛刀。

  “就算你一招。”鳳五冷然一笑。

  他略一運勁,渾身骨節“噼哩叭啦……”發出一陣驚人的暴響,衣衫起伏鼓動,裡面的肌肉跳動不止,顯得聲勢嚇人。

  他正要迎前出手,卻又“咦……”了一聲,顯得甚是驚奇,再退三步。

  他這三步退得絕非情願,而是必退的三步。原來就在他行將出手之際,倏然發現韓信刺來的一劍雖然平平淡淡,毫無出奇之處,但在紀空手七寸飛刀的配合下,幾近天衣無縫,這不由得不讓鳳五刮目相看。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這兩位少年並非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簡單,甫出兩招,竟然引起了他發自內心的兩次驚詫,可見這二人的實力的確讓人不可小視,同時也更讓他對玄鐵龜存有必得之心。

  當他醒悟到這一點時,驀然發現三招之約只剩下最後一招了,無論如何,他都只有拔劍。

  他是劍道高手,對於這一點,他具有相當的自負,否則他也不會一劍就將獨孤殘置於死地了。同時他也相信只要此劍一出,紀空手與韓信必然也會敗在這一劍之下,這幾乎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拔劍,“鏘……”地一聲,如一道戰鼓聲般劃破了這山野間的寧靜。

  劍已出,劍芒暴閃,光影似電,數丈空間彷彿在一剎那間凍結凝固,絲毫沒有動態的物質流動其間。只有那劍中帶出的殺氣在瘋漲,強行擠入這漫漫虛空。

  紀空手與韓信頓有冷汗冒出,同時感到了對方這一劍中帶出的驚人壓力與無限殺意。他們本想以快制快,在最短的時間內連續攻出三招,以贏得這三招之約,可是當他們看到鳳五拔劍的剎那,竟然感到這第三招的出手似乎無法完成。

  鳳五笑了,得意笑了,因為他看到了對方蒼白的臉色和那近乎無助的眼神。在看到他的劍之後還能保持心神守一的人,當世之中本就不多,紀空手與韓信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笑的同時,他輕輕地跨出了一步,只有一步,卻將殺氣提升到了更加緊密的程度,足可讓人在擠壓中感到窒息。

  紀空手暴喝一聲道:“韓爺,我們拼了這一招吧!大不了與他同歸於盡!”人藉這一吼之勢,突然發力,與韓信的劍鋒裹挾在一起,七寸飛刀如一道疾雲般直湧而出。

  鳳五驚詫之下,心中暗驚:“他們得到玄鐵龜不過短短兩三個月時間,卻有如此驚人的表現,可見江湖傳言非虛。我若得之,豈非真的可以無敵於天下?”他的心情一陣亢奮,手腕微振間,一道青虹乍現虛空。

  漫漫虛空中驀生一道絕美的軌跡,如夜幕蒼穹下流星飛行的路線,美麗而富有詩情。沒有風嘯,沒有龍吟,只有那如滔天浪潮般狂湧而出的殺氣,籠罩了這孤崖絕地。

  紀空手的心一下子被什麼東西揪得極緊,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如高空墜石般沉入心底。只有在這剎那之間,他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無奈,什麼是失敗,甚至聞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他們惟有同時飛退。

  陡然之間,一個意想不到的驚變如奇蹟般地發生了。

  “叮……”就在鳳五感到勝利在望之際,驀覺一股強大的力量不知從何處而來,襲上自己的劍身,令他的手臂一陣酸麻,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翻一圈,落地不動。

  他一眼望去,便看到了虛空中多出了一把劍!

  這是一把平空而生的劍,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就在鳳五擠入紀、韓二人氣場一尺範圍時,這把劍成功地阻截了鳳五霸烈無比的劍勢。

  而劍的主人身形絲毫不作任何的停滯,一手抓過紀空手來,制住其手上穴脈,向一片密林狂奔而去。

  來者意在紀空手,而非鳳五。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到鳳五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已然遲了一步。

  他心中無名火起,一縱之下,已在半空,手中的劍鋒一振,幻化出萬千劍影,照準來人的後背疾刺而去。

  像這種橫刀奪愛的事情,鳳五這一生不知做過了多少,卻從來沒有想過別人也會以其人之道,還施於其人之身,是以當敵人陡然出現時,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紀空手也絕對沒有想到在這荒蕪人煙的山崗之上會有人事先設伏,是以事發之初,他連正常的反應都沒有,就已經受制於人。

  “呼……”劍鋒破開虛空形成的道道氣旋,聲勢驚人,鳳五的這一劍,幾近全力。

  “嘯……”但對方竟然視若無睹,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逃遁,似乎根本不相信鳳五的劍能夠追上自己的腳步。

  如果他真是這麼想的,那麼他就錯了,甚至是大錯特錯,這說明他根本就不了解鳳五,因為鳳五的劍在江湖中是公認的快劍。

  “轟……”鳳五的劍一經出手,的確快到了極限。雖然對方的身形一點也不慢,而且在行進過程中明顯地帶有一種變線,但就在他行將竄入密林的剎那,鳳五的劍氣已悍然迫至。

  “呼……”密林外的一片茅草叢突然在這一刻間炸開,隨著碎石泥土的飛襲,隱隱帶出了一股令人銷魂般的香風。

  鳳五再驚,不僅驚懼於敵人的偷襲,更驚懼於這突然而至的香風。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閉住呼吸,完全靠體內的真氣來支撐著他身體每一個部分的正常運轉。

  “蹬蹬……”他的腳步旋身而動,斜閃數步,從這股香風的側端避讓過去,同時身形不顯呆滯,依然直進。

  他絕不能讓別人奪走紀空手,更不能讓別人與自己共同分享玄鐵龜之秘。有了這種信念的支撐,他的動作幾乎發揮到了體內潛能的極致。

  但是世上的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又哪能事事順心?就在鳳五與香風擦肩而過的剎那,他的耳朵突然有一陣輕微的翕動,聽到了一種近似於蟲蟻之聲的機括啟動聲。

  這無疑是讓人感到心驚的聲音,至少在這一刻,對鳳五來說是如此。

  在這緊要的關頭,鳳五數十年來身經無數戰事所積累下來的豐富經驗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敵人的偷襲來得這般突然,出手的時機又是如此準確,在時間上根本就不容鳳五有任何的遲疑,或是尋找出殺氣的來源。他只能從那點機括啟動之聲的位置和攻擊角度上,來判斷敵人發出暗器的形狀與速度。

  “嗖……”他毫不遲疑地貼地而滾,鑽入草叢,如長蛇般變速游動。模樣雖然狼狽,卻極為有效,只聽得幾聲強勁的呼嘯之聲貼著他的頭皮飛擦而過,令他的頭皮一陣抽搐跳動,緊張到了一種極限的地步。

  雖然讓他逃過了一劫,但等他站起身時,卻發現那人已挾著紀空手奔出了數十丈遠,其速之快,如箭矢標前,鳳五有心想追,卻已是不及。

  而那一縷香風由濃轉淡,游離於鳳五的鼻息之間,驚悸之下,鳳五看到十數丈外的草叢一分為二,一條快速移動的影子飛速向前,剖開一片草浪,不斷地延伸而去。

  目睹這陡然而起的驚變,鳳五心中感受著這陡然而生的失落,不過對他來說,幸好還有韓信在手,也算不虛此行。

  當他如寒冰般冷峻的眼芒盯住那漸去漸遠的身影時,突然心裡一亮:“方銳,只有方銳才會對自己的劍法如此熟悉,從而設下了有所針對的伏擊!”

  △△△△△△△△△

  鳳五望著紀空手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砰……”地一聲,劍鋒所指,竟在地面上炸出一個方圓足尺的大洞來,碎石迸射間,韓信的臉色嚇得煞白。

  “但願紀少能夠藉此逃脫,我縱是死,也安心一些。”韓信心中念道,一股複雜的心態充斥了整個心間,不知是為紀空手而喜,還是為自己而憂。

  鳳五面對方銳逸去的方向,冷冷地盯了半晌,方才咬牙叫道:“方銳,你可千萬不要再讓老夫撞見,否則老夫定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他緩緩地平息了自己的怒氣,轉過頭來,卻見韓信手中執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由罵道:“你小子也用劍嗎?呸!真是辱沒了你手中的劍器!”

  他嘴上說著,人卻如一道陰風直進,長手抓來,竟是要空手奪劍。

  韓信知他在氣頭之上,正要找人發洩,當下也不搭話,長劍振出,帶出剛猛勁氣,直削對方的手臂。

  他這一劍劍路平平,卻有著必死的決心,所以劍芒到處,殺氣懾人,鳳五“咦”了一聲,變爪為掌,硬生生地朝劍背拍去。

  韓信沒想到鳳五在出招途中猶能變招,低吼一聲,手腕強力一振,劍勢如一道美麗的彩虹,迎向了鳳五。

  “當……”韓信的劍勢雖烈,卻在鳳五的目光捕捉範圍內,是以掌劍相交,發出了一聲金屬般的脆響。

  韓信“蹬蹬……”退卻之間,心中大駭,他弄不明白對方明明是用肉掌與己劍相擊,怎麼發出的卻是金屬相交的脆響?

  鳳五冷笑一聲道:“你敢與老夫動手,勇氣可嘉,卻是不自量力,請再接我一招金剛掌吧!”

  他的身形絲毫不顯呆滯,掌立虛空,陡然一振,幻變出千百道掌影,如一道巨網般向韓信當頭罩落。

  “呼呼……”之響驟起,如旋風橫掃,又疾如風雷,每一道掌影都玄若星跡,似幻似滅,將韓信的整個人包圍在一片勁浪氣濤之中。

  韓信感受著如潮氣浪擠壓之苦,卻是夷然不懼。試問一個已存必死之心的人,連自己的生命尚不足惜,又怎會懼怕世上的任何東西?也就在這一刻,他的靈臺一片清明。

  他此刻平和的心態,正暗合補天石異力運行的軌跡,似乎突然間找到了一個契合點,讓他感到了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彷彿可以洞察異力在自己體內的每一個時段的狀態,同時他亦感到有一股剛猛無儔的巨力從手臂湧過,直透劍體。

  本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劍,剎那間變得通體透亮,劍氣“嗤嗤……”作響,帶動數道電芒環繞其上,其情端的詭異。

  鳳五一掌正要拍下,驟見這驚人的變化,他惟有退,也只能退!因為他看到那劍光在閃耀,同時帶出了幾乎可以讓人在瞬間崩潰的力量。

  他又驚又喜,喜的是韓信這一式劍招能夠如此神奇,肯定得益於玄鐵龜中的武功,自己倘若有幸得之,日後成就必是非同一般;驚的是韓信這一劍威力巨大,自己掌力雖然驚人,卻也不敢輕迎其鋒。

  惟一的辦法,就只有——以劍對劍!

  所以鳳五毫不猶豫地拔出了本已入鞘的長劍。

  劍已出,卻已不似劍,如流雲飛霞,又如曉月餘韻,渾不似鳳五此人的性格,別有一番說不出的優雅。劍從風中而出,在優雅閒情中蘊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流——來自於劍鋒中的殺氣。

  靜動之間的對比,構成了這一刻空間的詭異,兩柄不同的劍,帶著同樣霸烈的劍氣,在虛空中悍然撞擊。

  “轟……”驚天之響,引起山谷陣陣回鳴,兩人一碰即退,都如斷線風箏般向後跌飛。雙劍迸擊產生出的巨大衝擊力,在地面上炸出了一道呈螺旋形的巨坑,氣旋飛動間,捲起無數碎石枯枝,一時遮天蔽日。

  鳳五狂噴一口鮮血,以劍拄地,半跪而立,眼芒如電射向五丈開外的韓信。

  韓信只覺氣血翻騰,卻不似鳳五那般狼狽,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幾乎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在對撼的一擊中,他竟然佔到了上風!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鳳五,來吧,再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劍招!”韓信哈哈笑道,望著鳳五驚詫的眼神,向前跨出了一步。

  “怎麼會這樣?”鳳五心中幾近絕望地問著自己,根本就沒有料到自己不屑一顧的對手竟會在瞬息間打倒自己,“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語,如蒼狼般嘶吼一聲,突然旋身翻起,全力揮出了他集畢身功力的一劍。

  一道驚鴻般的白光掠過虛空,罡氣如風,籠罩了十丈範圍!這一劍霸烈如斯,鳳五絕不相信有人可以硬抗。

  韓信只覺滿眼迷茫,如霧繚繞,天地間一片混沌,不見本色。他既看不到鳳五,也看不到鳳五的劍,就連他心中才燃起的自信,竟也被這一劍的光芒驅之殆盡。

  而更讓他吃驚的是,當他再次舉起劍來時,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與莫名巨力竟然不復存在,就如一道幻滅的夢境,留下的只堪追憶。

  這一切只因為他一劍得手,便再無必死之心,沒有這種心態,自然也就不能駕馭異力而為己用了。

  所以他只有退,在退的同時,揮劍格擋。

  “砰……轟……”雙劍再次交擊,韓信只覺一股大力從劍體傳來,電擊全身,他慘呼一聲,人已栽倒於數丈開外,血箭狂噴,頓時暈厥過去。

  而他手中的劍就在雙劍相交的一刻,難以抗拒對方劍中的無匹勁氣,突然碎裂寸斷,飛墜於地。

  △△△△△△△△△

  鳳五猜的一點不錯,挾走紀空手的正是方銳,作為入世閣有數的高手之一,方銳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大大有名的。

  而那一縷香風的主人,又會是誰?鳳五心中冒出了一個答案,一想到她,鳳五驀覺自己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入世閣與問天樓同為江湖五大豪門,一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雙方勢立相當,紛爭百年不息,算得上是一對冤家宿敵。這方銳與鳳五卻是淵源極深,曾經互有交手,旗鼓相當,在劍術上倒是誰也不遜於誰。

  原來,張盈與方銳的沛縣之行,受慕容仙之託襄助章窮只是他們順帶的一項任務。他們行動的重心也是為了玄鐵龜的下落而來!當卓石與丁宣死在玉淵閣時,張盈與方銳便意識到沛縣竟是臥虎藏龍之地,人與事都遠非他們事前想像中的那般簡單。

  於是他們憑著自己對危機的敏感,當機立斷,將自己的行動轉入暗處,以便從中發現玄鐵龜的真正下落。

  經過多方查證之後,他們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紀空手與韓信身上。只是因為這兩人身在義軍重地,戒備太嚴,他們一時沒有下手的機會,是以才躲在暗處,等待時機。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他們耐心等待之際,終於發現紀、韓二人離開義軍隊伍,連夜趕往淮陰,而在他們的身後,竟然多出了一個鳳五。

  對於鳳五其人,無論是張盈,還是方銳,都不會過於陌生。身為問天樓刑獄長老的鳳五,竟然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沛縣,這不得不讓張盈與方銳對鳳五的動機有所懷疑。

  事實證明了他們對鳳五的懷疑十分正確,同時也證明了他們確定的目標沒有出現原則性的錯誤。只是礙於鳳五本身的實力,他們慎之又慎,精心佈置了這場伏擊,等到鳳五甫一出手的剎那,方銳才現身一擊,擄走了紀空手。

  他之所以帶走紀空手而不是韓信,當然是因為紀空手的見空步的確精妙神奇,讓他開了眼界,從而使他認定見空步必是玄鐵龜中記載的武功之一。在二者只能擇其一的情況下,他首選的目標只能是紀空手。

  紀空手面對這一連串的驚變,幾乎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應,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幾處穴道被制之後,渾身上下彷彿被什麼東西禁錮了一般,只能任由方銳挾於腋下,一路狂奔。也不知行了多少山路,終於在一條滔滔大江之前止步駐足。

  “你是誰?”紀空手只覺氣血一陣翻湧,好不容易調勻呼吸,艱難地問道。

  方銳猛然一驚,差點失手將紀空手摔在地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2:57

第二卷第十九章各懷鬼胎


  方銳壓根兒就沒有想到紀空手能在自己重手點穴之下還能開口說話,雖然當時時間倉促,但方銳自信自己認穴點穴的功夫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偏差,一經施出,如果沒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穴道根本無法自解。

  可是此時最多只不過過了四五個時辰,紀空手就能如常人一般說話,這不得不讓方銳心驚之下,對他刮目相看。這只能說明紀空手身負的內力遠比他想像中的雄渾,而且與自己所知的各門各派的內力迥然有異,不可以常理度之。

  他將紀空手放在地上,力聚指間,若行雲流水般點戳幾下,解開穴道。

  在解穴的同時,方銳心中一驚,只覺入手處有一股大力衝擊著穴道受制之處,生機旺盛,猶如潮湧,自己的內力所向,皆有反彈跡象,震得自己的指尖微微發麻。只憑這一點,可見紀空手體內的內氣充盈,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在下方銳,只因事情緊急,這才多有得罪,無禮之處還望莫怪。”方銳抱手施禮,微微一笑道。

  “這個名字實在陌生得很,難道說你我以前從未見過?”紀空手一臉糊塗,在他的記憶中,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認識的人中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的確如此。”方銳見他一臉迷惑,忙道。

  紀空手緩緩站將起來,還禮謝道:“這麼說來,前輩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我乃淮陰紀空手,救命之恩,不敢言謝,異日有緣再見,我當湧泉相報。”

  他心系韓信的安危,勉力走得幾步,又跌倒在地。

  方銳將他扶起道:“你此刻穴道剛解,體內的真氣猶有受窒之感,不宜走動,還是靜下心來,歇息一會吧。”

  “可是我與韓信是出生入死的朋友,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落入虎口而不救呢?”紀空手掙扎了幾下,一口氣接續不下,氣喘連連。

  方銳沒想到紀空手雖然年紀不大,卻是義薄雲天,對“義”之一字這般看重,不覺微有詫異之色。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方銳沉吟片刻道。

  “前輩但說無妨。”紀空手見他如此客氣,心中頓生幾分好感。

  “'前輩'二字,未免言重,方銳可不敢當,我只是受一位朋友之託,一路緊隨你們,原是為你們的安全著想,絕無惡意。若非看那鳳五劍術厲害,可能危及到你們的性命,方某隻怕也不會貿然出手了。”方銳緩緩而道。

  “朋友?”紀空手微微吃了一驚,他的腦海中頓時湧上了劉邦與樊噲的影子。

  “是的,這位朋友甚是關註二位,再三囑咐,要方某保證你們的安全,方某幸不辱命,救出你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方銳思及在山崗上出手救人的一幕,至今尚心有餘悸。

  “難道說你這位朋友竟是劉邦劉大哥?”紀空手脫口而出,因為他發現方銳的武功高明得很,似乎不在劉邦之下,更在樊噲之上,以常理推之,他的朋友應該是劉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方銳笑而不答,這更讓紀空手相信自己的判斷不差。

  “這位朋友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夠把我當作朋友,明白我並無歹意,這就足夠了。”方銳顧左而言他。接著分析起韓信此時的處境來:“至於你那位名為韓信的朋友,他的人既然落在了鳳五之手,擔心已然無用,不過所幸的是鳳五有求於他,自然不敢對他有什麼傷害,所以我可以斷定,在短時間內,韓信的性命不會受到任何威脅。”

  紀空手見他說得有理,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加上他有先入為主的思想,既然認為方銳是劉邦的朋友,也就信任有加,當下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就算韓信能夠大難不死,終究活罪難逃,我只有儘早將他救出,才不枉我與他兄弟一場!”

  方銳騙得紀空手的信任,心中暗喜,當下假裝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紀兄弟如此講情重義,正是我輩性情中人,方某真是欽佩不已。不過想那鳳五畢竟不是泛泛之輩,算來亦是江湖上屈指可數的高手,要想從他的手中救人,無異於虎口奪食。”

  “這麼說來,豈不是救人無望了嗎?”紀空手的眼中盡是著急之色。

  “如果憑你和我這點力量,的確很難。但是我幸好還有一個朋友就在左近,假如有我出面相求,以此人的武功,對付鳳五綽綽有餘,自然就可大功告成。”方銳微微笑道。

  “那麼就有勞前輩了。”紀空手大喜之下,連連拱手稱謝。

  方銳抬頭望望天色,只見天近黃昏,紅日西去,彩霞漫天,距天黑尚有一兩個時辰,當下從懷中取出一管煙花之類的物事道:“你也不必心急,只要到了天黑時分,我將之拋上空中,不出一個時辰,我這位朋友就會火速趕來。”

  紀空手奇道:“這是你和你那位朋友事先約定的聯絡暗號嗎? ”他行走江湖的時間不長,是以對江湖中的一些東西陌生得緊,難免心生好奇。

  方銳點了點頭道:“正是。”

  紀空手拿在手中觀玩片刻,突然“哎呀……”一聲,叫了起來。

  方銳一臉緊張,向他望去。

  “我想起一樁事來,就算你這位朋友趕將過來,天下之大,我們又去哪裡才能找到鳳五的下落?”紀空手顯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間緊鎖,一股憂慮之色密布眉梢。

  “對別人來說,這的確是一個難題,但只有我是一個例外。”方銳啞然失笑,然後才肅然而道:“因為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鳳五的生活習性了。 ”

  “哦?”紀空手心中大奇,愕然道:“何以竟會這樣?”

  “因為他就是我惟一的同門師兄弟。”方銳的這一句話彷如平空響起的霹靂,震得紀空手目瞪口呆之下,連連倒退。

  這的確很出人意料,難怪紀空手的表現會如此失態。

  “不過,他與我雖然同出自一個師門,卻既非兄弟,也非朋友,倒像是同行在一條路上的陌生人。我們之間除了同門學藝之外,其他的時間從不往來,這也許與我們的性格與興趣迥然有異大有關係。”方銳的解釋讓紀空手出了一大口氣,但讓紀空手感到詫異的是,就算他們個性不合,不至於形成今天這種敵對的關係,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方銳讀出了紀空手眼中的疑惑,輕輕地嘆息一聲道:“但是不管如何,個性上的差異絕不至於讓我們之間水火不容,造成我們決裂的真正原因,還是因為一個女人。 ”

  “一個女人?”紀空手咕嚕了一句,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是的,一個高貴而美麗的女人,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我和鳳五同時認識了她,三年之後,她嫁給了鳳五,而我則從師門出走。從那一天起,我與鳳五就勢同水火,恩斷義絕,再也沒有半點同門之誼了。若非如此,他刺向你們的那一劍如此霸烈,如果不是我識得劍路,又怎能在倉促之間救得了你?”他說話之中,眼眸裡閃過一絲柔情,彷彿又勾起了他對往事的一些回憶。而在紀空手的眼中,方銳臉上表現出來的恨,遠比他心中的愛意要多。

  愛與恨看似矛盾,卻往往是一對同胞所生的怪物,沒有愛,哪來的恨?恨的由來,本身就源自於刻骨銘心的愛,所以方銳如果不是對這個女人愛之深,又怎會對奪走她的鳳五恨之切?世間的男女情愛,本就如此。對於從未愛過的紀空手來說,看在眼中,心中自然糊塗,根本就無法理解方銳此刻的心境。

  “在你看來,韓信在鳳五的手上,真的在短時間內不會出事嗎?”紀空手眼見方銳的臉色漸漸恢復常態,這才問道。

  方銳不答反問道:“你想過沒有,鳳五從千里之外趕到沛到,專門找上你們,最有可能的原因會是什麼?”

  紀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遲疑道:“我想應該與玄鐵龜有關。”

  方銳的眼睛一跳,閃出一絲驚喜道:“那麼這玄鐵龜真的在你們身上嗎?”

  “不在,當然不在了。”紀空手搖了搖頭道:“它早就不存於世了,留在世上的,就只剩下這一枚小圓石。”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那枚補天石,遞到方銳的手中,方銳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對紀空手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但紀空手卻不知,他所說的雖無半句虛言,可世間根本無人會信,鳳五不會,方銳不會,連劉邦與樊噲也不例外。

  “既然玄鐵龜不在韓信的身上,那麼韓信就不會有性命之憂。在鳳五看來,玄鐵龜遠比韓信的性命要有用得多。只要韓信不死,他就還有得到玄鐵龜的一點希望,假如殺了韓信,他連這點希望也沒有了。以鳳五的頭腦,當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方銳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紀空手的臉,緩緩而道。

  紀空手沉默半晌,抬起頭道:“如果韓信真的可以保住性命,那麼這件事情反而不急,我想在找他之前,先去一趟淮陰。”

  他此刻的心裡,記掛起陳勝王的安危。畢竟此次他們的任務,就是為了陳勝王而來,假如陳勝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他無疑就是千古罪人了。

  經過這短暫的接觸,他對方銳的防範之心減少了許多。如果方銳真的是劉邦的朋友,那麼有了他的襄助,找到陳勝王的概率自然就會大大增加,所以他思量再三,覺得自己應該冒險一試。

  “這也是我和韓信此行的任務,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完成它。”紀空手見方銳為之一愕,滿臉莫名,於是解釋道。

  “我能知道這是一項什麼任務嗎?”方銳問道。

  “當然可以。我既然這麼說,就不打算向你隱瞞。”紀空手遲疑了一下,接道:“我要去找一個人,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他因我的緣故發生了什麼不幸,我將會抱憾一生。”

  “他是誰?”方銳看到紀空手一臉肅然,更生出一種渴望揭開謎底的迫切。

  紀空手環顧四周之後,這才壓低嗓門道:“陳勝王!”

  方銳一怔之下,突然笑了起來:“誰說陳勝王人在淮陰?這絕對是一個謠傳。據我所知,陳勝王早在半月之前就戰死於陳地,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消息。”

  “什麼?”紀空手大吃一驚,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追問道:“怎會這樣?這不可能!”

  方銳道:“陳勝雖然在陳地稱王,擁兵十萬,但他面對的對手乃是大秦名將章邯以及四十萬訓練有素的大秦軍隊。覆剿之下,安有完卵?陳勝怎能從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下逃出陳地,來到淮陰?況且陳勝一死,章邯將他的人頭懸掛於陳地城門,示眾三日,天下盡知,他又怎麼可能死而復生,出現在淮陰城中?”

  他的每一句話傳入紀空手的耳際,都讓紀空手的心為之一跳,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他此刻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果方銳所說的全然屬實的話,那麼劉邦就在撒謊!難道說劉邦的消息來源有誤,才導致了他出現判斷上的錯誤?

  他的頭腦突然之間變得很亂,猶如一團亂麻纏繞,半天理不出頭緒,只是將目光緊盯在方銳的臉上,企盼能從中找到正確的答案。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事實,只要你跨出泗水郡內,一切自然就會真相大白了。”方銳說得極有把握,由不得紀空手不信。

  紀空手的心中生出了一個偌大的謎團,始終將自己處於一種迷糊的狀態下,渾渾噩噩,不能自已。一陣涼爽的江風拂過,令他猛地打了一個機伶,驀然忖道:“我又何必在這上面糾纏不清?在劉邦與方銳之間,肯定有一個人在撒謊,誠如方銳所言,只要出了泗水,我找人打聽一下,自然就會真相大白。”

  思及此處,他突然問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方先生未必是劉邦的朋友吧?”

  方銳絲毫不驚,微微一笑道:“我還是那一句話,我是誰的朋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好,這就足夠了。”

  紀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我誰也不敢相信。”

  方銳道:“正該如此。”他此刻並不擔心紀空手心起疑慮,只要紀空手還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就不怕沒有得到玄鐵龜的機會。

  他卻不知,紀空手比他更顯悠然。因為玄鐵龜已然毀去,他才不怕別人打它的主意,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耗得過誰。

  事到如今,紀空手的心裡已是亮如明鏡,既然方銳不是劉邦的朋友,那麼他的救人動機也就一目了然。對紀空手來說,他從三歲就懂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自然不會相信方銳救出自己純粹是一樁“打抱不平”的義舉。

  兩人各懷鬼胎,互相揣摩著對方的心理。眼看天已黑盡,方銳點燃手中的煙花,便聽“嗖……”地一聲,一道耀眼的光芒向天空直射而去,衝高至數十丈處,“啪……”然一聲迸散開來,煙花閃射,形成一個巨大的繖形,滯空片刻,這才消失於蒼穹暗黑的夜幕之中。

  “你能肯定你那位朋友一定會來嗎?”紀空手問道。他幾次想入水開溜,但方銳卻有意與無意間擋住了他逃離的路線,使他難尋機會。

  “當然,我這位朋友最講信用,一看到煙花,必然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赴過來。”方銳道。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忽然江面上傳來呼呼的風帆聲,船頭破水前行,其速甚快,紀空手藉著暗淡的夜色眺望過去,便見一艘雙層四桅的豪華巨舫沿江而來,巨舫燈火通明,照紅了江邊江面,聲勢之大,真是非富即貴。

  當時能用得上這種豪華巨舫之人,普天之下,不過百人,紀空手心中暗驚道:“這顯然是方銳的同夥,看這架式,絕非是江湖中一般的人物,我若想從他們的手中逃走,只怕並非易事。”

  卻聽方銳笑道:“我這位朋友最是熱心不過,為人仗義,又肯結交朋友,待會兒你可要和他多親近親近。”

  紀空手無機可逃,也不著急,而是以平和的心態道:“那是當然,像這種非富即貴的朋友,我一向是來者不拒,日後真到了走投無路之時,也可以多一個借錢的地方。”

  “紀兄弟又在說笑了。”方銳的眼芒在他的臉上一掃道:“以你的天賦資質,要想求得一份榮華富貴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只要你想要,這種機會遍地都是,又怎會淪落到向人開口借錢的地步?”

  “哦?我原來還有這種能力,這我自己倒一點沒有看出來。”紀空手淡淡笑道:“我只記得我長這 大,向人開口借錢是家常便飯的事,別人向我借錢,卻是一次也沒有,想必是沒有人會向比自己更窮的人開口的緣故吧。”

  兩人閒聊之際,巨舫已泊岸江邊,船頭上有人聲響起:“岸上是方先生嗎?”

  “正是在下。”方銳忙高聲答道。

  “我家主人有請方先生上船。”船頭那人恭謹地道。

  “多謝!”方銳抓住紀空手的手臂,突然腳下發力,將腳尖一點,人已縱上半空,如蒼鷹般橫掠兩丈水面,穩穩地落在甲板之上。

  紀空手心中驚道:“方銳的武功如此了得,他的同夥想必也不會弱,我此番可真叫上了賊船了。上船容易,要想下船隻怕比登天還難。”

  他順眼瞧去,只見這大船雖然面積不小,密密麻麻的大紅燈籠掛了一船,但船面上卻只有幾條人影晃動,根本無法看清敵人的虛實。他不由得暗暗提醒自己,不到情非得已時,千萬不可妄動。

  船頭那人引得方銳、紀空手進入艙房大廳,喚來侍婢,奉上香茶,然後恭聲道:“方先生稍坐片刻,小人這就去向主人禀報。”

  在得到方銳應聲之後,他這才依盡禮數,倒退幾步,然後隱入大廳後的一間艙門中。

  紀空手由衷讚道:“一個僕人,已是如此彬彬有禮,可見這主人的風采一定差不到哪裡去。方先生,看來你這位朋友不但有錢,想必還是風雅之人。”

  他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富麗堂皇的佈置,心中著實艷羨,若非明白自己身處危局之中,他倒有心盡情享樂一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2:59

第二卷第二十章初涉風月


  方銳將紀空手的表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紀兄弟的眼力著實不錯,我這朋友雖然武功高強,卻非江湖中人,而是世代商賈,富可敵國,像我這等窮鬼能夠結識到這種朋友,想來也是機緣使然。”

  紀空手心中冷哼一聲,並不道破,喝了一口香茗,剛要開口說話,便見剛才說話的僕人又復出現道:“我家主人此刻正與一位自西域而來的胡賈談事,如果二位不嫌聒躁,不妨進去一見。”

  方銳笑道:“胡賈在中土極是少見,我正想見識見識,又怎會錯失這個機會?紀兄弟,我們這就進去開開眼界。”

  “胡賈?”紀空手為之一愣,顯然還是頭一遭聽說這個古怪的名稱。

  方銳解釋道:“就是指那些跑到中原經商的胡人,這些人人數不多,卻擅於經營,人人都有萬貫家財,所做的無一不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買賣,今日能在這裡見到,也算是難得的機會。”

  當下兩人站將起來,進入內艙。

  紀空手一踏入羊毛織就的紅地毯上,便被一堆黃燦燦的金錠所吸引,上千錠黃金整整齊齊地重疊堆放,形如山丘,發出的豪光照得人眼直晃,大有目眩神迷之感。

  紀空手的心突地一跳,暗驚道:“這該有多少黃金呀!若是韓爺看到這等場面,只怕要當場暈倒。”

  他忍不住吞了幾大口口水,這才把心穩住,定睛看時,只見黃金堆成的小山前,正坐著兩位衣著華麗的富貴之人,一個滿臉胡髯,濃眉大眼,長著一個高翹鼻子,顯然是那位胡賈。

  而另一位長得極是秀美,皮膚白淨,幾如女子。抬眼看來,眼中竟似有靈光流動,紀空手心中“咯噔”一下:“這主人家長得這般秀氣,難道還會武功不成?只怕方銳的話有假。”他雖然聽說過“人不可貌相”這句古訓,但當他看到這巨舫的主人時,實在很難將他這種形象與武林高手聯繫在一起。

  巨舫主人微一抬手,以示讓座。面對他那高貴不俗的風度,使方銳與紀空手連大氣都不敢出,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巨舫的主人與胡賈相談。

  “哈里木先生,這裡已是五萬兩黃金了,難道它們還不能讓你動心嗎?”主人的目光緊盯在那位胡賈的臉上,微微一笑道。

  “五萬兩黃金的確不少,但要與我懷中的寶物相比,只怕剛好是它價值的一半。張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哈里木操著一口不太純正的中原口音,搖頭晃腦地道。

  “你的胃口看來還真不小啊。”主人笑了笑道。

  “這就叫物有所值,能值十萬兩黃金的寶貝,只買到五萬兩的價錢,這種蝕本的生意相信沒有人肯做。”哈里木奇貨可居,不慌不忙地道。

  兩人簡單地對答幾句,聽得紀空手目瞪口呆,心裡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值十萬兩黃金的寶物,會是什麼東西?如果讓我得到這件寶物,賣給這位張先生,那我可就發大財了。”

  他不由得豎起耳朵,張大眼睛,就等著目睹這件寶物的真容,偏偏這哈里木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黃金不足,寶物就是不肯現出身來。

  “好,只要你帶來的是真貨,區區十萬兩黃金,又何足道哉?”張先生完全是一副財大氣粗的派頭,拍拍手,便見隨從上前,打開幾個置放在艙角的一排大紅木箱。

  “這裡正好是五萬兩黃金,兩兩相加,正好湊夠十萬之數,現在你的玄鐵龜應該現身了吧?”張先生此話一出,便聽“撲通……”一聲,紀空手渾身一震,滑跌地上。

  沒有什麼比張先生這句話更讓人震驚的了,至少紀空手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紀空手怎麼也沒有料到,他們說的寶物,竟然是玄鐵龜!

  玄鐵龜明明已經毀去,又怎會出現在這位哈里木先生的手裡?難道說玄鐵龜並非僅兩隻,自己得到的,只是其中之二?

  紀空手心驚之下,頭腦中的思維高速運轉,不過片刻間,他終於得出了結論:那就是哈里木先生手中的玄鐵龜,只可能是贗品,這是惟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釋。

  他覺得這一切都來得甚是蹊蹺,也不點破,重新坐好,倒想看看事態會是如何發展。

  哈里木詫異地看了一眼紀空手,便要伸手到懷中取貨,還未取出,就听得張先生冷笑一聲道:“哈里木先生,我可有言在先,這十萬兩可是十足真金,假如你交的貨成色不對,應該知道我張某人做事的規矩。”

  哈里木愣了一下道:“張先生有什麼樣的規矩?”

  “我的規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你敢用贗品欺瞞我,我只有請你下水一遊。”張先生看看窗外暗黑的江面道:“當然,這只限於不會水性的人定下的規矩,如果你的水性不錯,我還得叫人把你捆成粽子,送給江鱉當晚餐。”

  哈里木傲然道:“你大可放心,我哈里木的手裡,從無假貨,在我們那個生意圈裡可是大大有名的。”

  方銳看了一眼紀空手,忍不住“哼”了一聲。

  “方兄難道有什麼異議不成?”張先生顯然注意到了方銳的表情,問道。

  “江湖傳聞,玄鐵龜存於世間,只有一對,如果哈里木先生所言非虛,那就怪了。據我所知,那一對玄鐵龜已然出現在淮陰附近。”方銳的眼芒射出,盯向哈里木。

  哈里木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道:“這絕不可能,除非那是一對贗品。我倒想請教一下方先生,這個消息是你親耳聽到的,還是你親眼目睹得來的?”

  “我雖然不曾聽到,也未曾目睹,但我卻知道這位小兄弟就是玄鐵龜的擁有者。”方銳一指紀空手道。

  眾人無不大驚,便是紀空手本人也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方銳會在這個時候抬出自己來,臉已是漲得通紅。

  面對這十萬兩黃金,紀空手又何嘗不曾心動?若非玄鐵龜已然毀去,他也許一念之差,也就出手做成了這筆交易,不過事已至此,他只有面對這座金山,徒呼奈何了。

  哈里木卻將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不住地打量著紀空手,半晌才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道:“就憑你?也配擁有玄鐵龜?!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既然如此,我倒想見識見識閣下擁有的玄鐵龜,請!”

  他做了一個手勢,竟似逼著紀空手拿出寶物一睹為快,根本不容人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他似乎認准了紀空手的手中拿不出玄鐵龜來,更把紀空手當作騙子看待,滿臉猜疑之色,看得紀空手莫名火起。

  “我也許不配得到玄鐵龜,只怕閣下手頭的東西未必是真貨。”紀空手冷笑一聲道。

  “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還不快給我閉嘴!你既拿不出真正的玄鐵龜來,又有何資格與我論真道假?真是豈有此理!”哈里木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厲聲罵道。

  “你怎麼就知道我拿不出來?”紀空手一氣之下,脫口而道。方銳與張先生同時一震,都將目光注視在了紀空手的臉上。

  哈里木彷彿心虛了一般,聲音低了下來:“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待我見識了你手中的貨色,我才會相信你所言非虛。”

  紀空手苦於手中無貨,只得反駁道:“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拿給你看?你配嗎?還是請你將假貨先拿出來,大夥兒見識見識才是正理。”

  方銳與張先生相視一眼,拍掌道:“紀兄弟的話也有道理,哈里木先生,你的貨既是真品,難道還怕讓人看不成?”

  哈里木猶豫片刻,在眾目睽睽之下,亮出了他視若珍寶的玄鐵龜。

  紀空手與方銳趨前數步,仔細打量起來,只見這玄鐵龜造型逼真,做工精緻,的確與真物毫無二致。但紀空手的目力驚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仿冒之處,就在於它與真品在成色上有一定的顏色差異。

  他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因為他乃此刻船艙中惟一見過玄鐵龜真品的人,若非如此,他也無法認出其真假來。

  這假冒的玄鐵龜,肯定是後人根據真品而仿,是以惟妙惟肖,不差分毫,但由於產生的年代不同,又非同一塊玄鐵煅造,自然會在顏色深淺上出現一些細小的差異,紀空手便是由此來作出自己的判斷。

  他明知此物是假,可惜沒有真品為鑑,輕哼一聲,一臉不屑地回歸座中。

  他這一哼頓時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張先生更是盈盈一笑道:“莫非這位小兄弟認定此物不是真品?”

  紀空手在“他”秋波暗送下一陣頭暈,心中驚道:“這位張先生身為男子,已是這般攝人心魄,假若是個女兒身,豈不是要讓我迷死下場?”幸好他對男兒不感興趣,不是龍陽君的同道中人,是以一暈之下,驀然清醒。

  “是真是假,我說了可作不得數。不過張先生既然敢出十萬兩黃金買斷此物,應該具有鑑賞真假的能力,我這個局外人何必又多惹是非呢?”紀空手看了一眼哈里木,微微一笑道。

  “這位小兄弟能這麼說,我很感激,說實在話,我敢出十萬兩黃金求購玄鐵龜,是因為我雖然人在商海,卻酷愛武學,對玄鐵龜之名心儀久矣,是以才敢視錢財如無物,以求得寶物據為己有,其實我對玄鐵龜的認識幾乎為零。”張先生望瞭望哈里木道:“既然這位小兄弟提出疑問,為了慎重起見,哈里木先生,你能不能在敝船上多呆兩日,我已經約了一位玄鐵龜原來的得主,正連夜趕往九江郡,我們就在那裡成交如何?”

  哈里木似乎對自己的玄鐵龜極具信心,滿口答應下來。

  張先生站將起來,在方銳的介紹下,與紀空手互通了姓名,然後叫來隨從道:“今夜既有貴客光臨,設宴百樂宮,只求與諸君一醉。”

  方銳與哈里木的眼神陡然一亮,臉上頓生神往之色,紀空手看在眼中,心中奇道:“這百樂宮是怎樣的一個去處?何以會引得這兩人如此失態?”

  可是當紀空手踏入百樂宮時,連他也感到了一陣目眩神迷。

  所謂的百樂宮,就在艙房大廳之下的一層艙室之中,面積不大,卻佈置豪華典雅,伴著陣陣靡靡之音,紀空手看到了他一生從未見過的情色畫面。

  只見艙室中分置四張白玉几案,案後置一塊玄冰寒石席,每席之上,已斜坐著兩位嫵媚妖豔的豐胸美女,秋波暗送,正打量著每一位入席而來的賓客。

  她們的曲線有度,身材豐滿,體態風流,凹凸有致,只穿了一小塊抹胸半遮高聳乳峰,下身是一條僅可遮羞的小紅褲,著一襲幾若無物的輕紗,說不盡的撩人風情,看得幾位男賓呼吸頓時濁重起來。

  更讓人生奇的是,四席之中,安置一張圓桌,桌上放滿美酒佳餚,時令水果,既無座位,又無杯盞筷箸。紀空手心中暗道:“這種宴席難道是只看不吃,抑或是像西域中流行的手抓飯,全靠一雙手來夾菜?”他人一入廳,已覺得這百樂宮中的確是處處透著新奇,讓人平空生出不少遐思。

  “各位請入席吧!”張先生似乎對紀空手頗有興趣,著意瞟了他一眼道。

  紀空手坐入席中,便見那兩位美女已斜偎過來,嫩滑的肌膚透出撩人的熱度,透過手的觸摸,引得紀空手的心如同一隻小鹿,“撲通撲通……”地亂跳個不停。

  他雖生於市井,看慣一些男女打情罵俏的場面,卻哪裡經過這般風流陣仗?何況他迄今為止,雖然有心染指女人,卻尚無成功之記錄,依然保持著童男真身,是以偶逢美女投怀送抱,心中著實緊張。

  等到他望向方銳與哈里木時,卻見這兩人早已如魚得水,擁美相親,一雙大手俱在美人的胴體上下游走,盡顯色中餓鬼的饞相。

  “紀兄弟莫非還是童男不成?何以這般把持得住?我這宴席有個名稱,就叫'雙肉圖',雙美送懷,請君享用,你可切莫放過這良宵一刻。 ”張先生的眼眉綻開,吃吃而笑,眉梢間流出的風情,將她的女兒身分暴露無遺。

  “我也算得上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了,怎會有怯陣之心?只是我不慣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調情罷了。”紀空手眼見眾人都將目光望向自己,哪里肯露出自己童男面目?吸氣一口,裝出一副老成模樣道。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稀奇得很,憑紀兄弟的相貌,雖不是屬於絕世美男之流,卻有一股讓女人心儀的氣質,正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床上悍男,料想不會少得了女人。要不你我就先飲酒吃菜,先填飽了上面這張嘴再說?”張先生笑得極是淫邪,一雙美目死死地盯在紀空手的臉上道。

  紀空手心中暗叫一聲“慚愧”,正要站起身來,卻被身邊的兩位美女輕輕按在席間,柔聲道:“公子喜歡什麼,儘管吩咐,奴家二人便是公子手中的杯筷,何勞公子親自動手?”

  紀空手還沒理會出美女話中的意思,只見兩位美人款款而動,來到圓桌之前,一人吸了一口美酒,一人囁了顆葡萄,重新回到紀空手的身邊,微翹紅唇,送在紀空手的眼前。

  “美酒已在櫻桃小口中,公子請用。”張先生見紀空手臉生詫異,趕忙解釋道。

  紀空手這才明白過來,不敢推辭,只得就著美人的小嘴品嚐美酒。

  他耳紅眼熱之際,聽得張先生笑道:“公子所飲,乃是千年美酒,我以貴賓之禮待客,還望珍惜,不要浪費一絲一毫。”

  紀空手酒已入喉,剛要開口,便見美女的香舌已然入口而來,舌滑生津,幽香撲鼻,攪得紀空手意熱情迷,暗叫一聲道:“我是流氓我怕誰,拼著這如假包換的童男身不要,老子也風流一回!”

  當下再也把握不定,一手摟過美女滑膩的胴體,著實品嚐了一下美人的紅唇滋味。

  酒過三巡之後,百樂宮中,已是綺旖一片,紀空手只覺酒一下肚,小腹處驀生一股暖融融的熱流,耳聽美人無病呻吟,入目又見胴體如蛇扭動,心神只覺一陣蕩漾……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00
第三卷第一章異氣破敵


  紀空手冥冥中感到被人注視著,心中猛一機伶,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方銳與哈里木兩人攜美消失於百樂宮中,回頭卻發現張先生的一雙美目依然盯著自己,眼中流盼,似有春情湧盪,他心中暗叫一聲:“完了,完了,老子徹底完了。”雙手摟住身邊的美女,走向了一間小艙房裡。

  在兩位美女的服侍之下,紀空手在暗黑的夜色下已是一絲不掛,火熱的身體伴著激昂的反應,加上初夜的新奇與興趣,令他在忐忑不安中期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突然間,一雙滑若凝脂的小手從紀空手的後背環抱而來,然後便有一個熱力四射的胴體貼在紀空手的背上。

  紀空手雖然看不到身後的人,卻感受到了對方如火的熱度與餓狼般的激情。一對近乎誇張的肉峰頂在他的後背上,那種顫巍巍的感覺,幾欲讓人噴血。而更讓紀空手感到吃驚的是,身後的女人竟然伸出雙腿,向他的臀部圍來,緊緊夾在腰間,令他感到了一陣濡濕之感。

  紀空手陡然吃了一驚,低聲道:“你是誰?”憑著敏銳的直感,他已然發覺身後的女人絕不是與自己入房的兩個美女之一。

  “你猜我會是誰?”一個女人吃吃的笑聲傳來,紀空手一聽之下,驀然心驚,因為他聽出這女人的聲音,竟然就是那富可敵國的張先生!

  這絕對是紀空手想不到的一個人,雖然他早已看出,張先生其實是一個美艷至極的成熟女子,但他沒料到她竟會看中自己,要與自己共同演繹這一出床上之戲。

  紀空手默然無語,但身後的胴體如蛇般的蠕動依然給了他最強烈的刺激,他完全是在勉力控制著自己。

  “你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我不美嗎?比不上那兩個小騷貨嗎?其實我第一眼看上你,就已經愛極了你。”張先生近乎呻吟式的聲音響起在紀空手的耳際,猶如催情的咒語,催動著紀空手心中的情慾。

  紀空手只覺腹下的那股熱流已然充盈到了極限,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當張先生的小手握住他那昂頭暴突的巨物時,他忍不住低吼一聲,轉過身來,卻從後面抱住了張先生。

  張先生感受著這有力的一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近乎野貓叫春般的呻吟……

  在有意無意間,此刻兩人所擺的姿勢,女位在前,男位在後,雙手環抱,正合龜伏交合之道。

  紀空手陡然感到體內有一股力量驀生,透過經脈走勢,迅速向全身蔓延,異力來得迅猛而突然,甚至透過皮膚上的毛孔與手心上的穴道,如一股電流般竄入張先生的體內。

  這種酥麻的感覺讓張先生心生悸動,發出令人銷魂的聲音。

  “掌燈,在燈下……幹……更……更……有情趣……”張先生如夢囈般地發出了一道指令,她顯然深諳其道,明白如何來調動雙方的情慾。而更讓她感到刺激的是,在這張大床的四周,布下了一排亮晃晃的銅鏡。

  可以想像,在柔和的燈光下,對鏡交合,當鏡中人與鏡外人做著相同的一個動作,相望著彼此間的表情時,那是一種何等銷魂刺激的畫面。

  一想到這裡,張先生已然覺得花房已開,曲徑濕濡,渾身禁不住震顫起來。

  但是當第一縷燈火照亮房中時,房中的三女一男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因為誰也沒有料到,剛才還是嬌豔如花的張先生,竟在這一刻間變成了一個額上有紋的半老徐娘。

  “可惡!”張先生怒斥一聲,慾火全消,她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能在無意中破了自己的駐顏之術。愛美乃是人之天性,她又豈能讓一個男子看到自己的老態?當下躍起身來,手指點中紀空手的“百會穴”上。

  紀空手只覺頭腦一痛,暈了過去。

  等到他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身邊躺著兩個赤身的美女已然深深睡去。

  他慢慢地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不禁為自己一時的荒唐感到幾分羞愧。此刻他的靈臺清明,驀然間聽到自己頭頂的一間艙房中傳來一陣人聲。

  補天石異力之所以神奇,就在於它合乎自然之道,無須刻意為之,它就能隨著人所呼吸的生氣沿著大小周天運行,恰如星辰明月,一切都在無意之中,就可以令人憑增功力,消除乏勞,療傷解穴。張先生的點穴手法固然精妙,但補天石異力本就與江湖中的其它內力有本質上的不同,是以能在短時間內將其盡數化解。

  當下紀空手心中一動,運力於耳,一聽之下,原來說話之人正是張先生、方銳與哈里木三人。

  “我們在此密議,不會讓那小子聽見吧?”方銳小心謹慎地道。

  “那小子已經中了我的重手點穴,不到天明時分,他休想醒過來。”張先生極是自負地道,言語中帶出一股恨意。

  方銳沉默片刻,方才嘆息一聲道:“剛才我們仔細搜查了一遍,玄鐵龜的確不在這小子身上,但他是玄鐵龜的得主已確認無疑。相爺將假龜交到哈里木手中時,曾提過此龜即可以假亂真。數十年前他現身江湖,曾引起八方群豪的爭奪,所以相爺認為如不是知情者,他絕無法辨認出此龜的真假,所以我認為玄鐵龜已經被他藏在哪個秘密地方了。如果我們要得到此物,還真得耐下性子,慢慢地從他的嘴中套出話來才行。”

  “這小子的確難纏,枉自我們演了一出好戲,竟然沒有收到半點奇效,真是見鬼。”哈里木沒好氣地罵道。

  張先生其實就是張盈所扮,此刻她的容顏已然恢復如初,只是想到剛才的一幕,仍是心有餘悸,搞不懂自己的駐顏之術何以會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失靈。她原有一套“牽情大法”,與人交合之際,只要施用此法,便可讓受牽者在那一刻間意誌全無,如牛一般全憑自己擺佈,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她就要大功告成之際,竟然會突生變故。

  “這小子看似容易對付,其實意志堅定,抱負遠大,十萬兩黃金不能打動其心,如雲的美女也不能讓他著迷,還枉費了老娘的幾滴'催情水',看來此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張盈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人說“酒色財氣”乃男人四大致命的要害,可是紀空手除了對“色”之一字略有興趣之外,其它的幾樣對他根本行之無效。

  但張盈絕沒有想到自己會高看了紀空手,無論紀空手的頭腦多麼聰明,無論他從補天石異力中改變了多少自身的氣質,但他終究是一個才涉足江湖的小無賴,又怎能放得下“酒色財氣”

  這四大男人的至愛呢?

  他不是不想那十萬兩巨金,也不是不愛那些撩人魂魄的美女,而是在他的手中,根本就沒有玄鐵龜的存在,就算他想錢財與美女,也無從想起。

  直到此刻,紀空手才真正明白過來,從方銳的突然出現開始,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或離奇,或巧合,讓人撲朔迷離,極是詭異,但倘若因“玄鐵龜”之故,那麼這發生的一切事情自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其實在上船之前,紀空手已經懷疑起方銳的動機,只是上船之後,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他目眩神迷,倒忘了這一茬了。現在想來,所幸玄鐵龜已然被毀,否則不但玄鐵龜易手他人,而自己這條小命恐怕也難以保全。

  聽著窗外呼呼刮過的江風,紀空手此刻的心裡亦如江風吹過水面,久久不能平靜。他已經對張盈三人的密語不感興趣,現在他所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如果方銳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話,那麼陳勝王人在淮陰,形勢就非常嚴峻了,無論如何,我都得想方設法逃下船去。”他念頭一起,心中一動,想到此刻逃走,正是最佳的時機,因為張盈他們並不知道他已經自解穴道,恢復了行動自由。

  他正欲起身之際,忽聽“唔……”地一聲,是他身邊的女子夢囈一聲,翻了個身,竟然一條肉滑的大腿壓在他的腹部。

  紀空手心中暗罵一聲,正要托開她的大腿,忽聽得頭頂上傳來方銳的聲音:“我也覺得奇怪,劉邦明知他們是玄鐵龜的得主,何以會將這兩個小子故意支出沛縣?陳勝這反賊死在陳地已有半月之久,按理說劉邦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難道,他真與問天樓有關,叫鳳五暗下殺手?”

  紀空手一驚之下,收攝心神,再聽張盈說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臨行之前趙相曾經再三囑咐,說是劉邦此人年紀雖然不大,卻背景複雜,要我多加小心,不可輕敵。我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想來,恐怕趙相話中有話。”

  “不管怎麼說,此刻姓紀的小子既然落在我們手中,諒他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此次沛縣之行,張先生又算立下了頭功。”方銳笑嘻嘻地道。

  “我看此刻論功行賞,為時尚早。我的天顏術無意中被這小子所破,所以我必須馬上離開此地,因為如無相爺相助,我將會內力盡失。不過我提醒你,色之一關,乃這小子的弱點,怎麼安排就看你的了。但你必須要做到先看住這小子,此人詭計多端,別讓他找個機會溜了。”張盈吃了一個暗虧,自然不敢大意。

  接著便傳出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向艙房走來。紀空手趕緊調勻呼吸,佯裝昏迷不醒。

  待方銳巡查遠去之後,紀空手心中暗道:“劉大哥難道真的是在騙我?這不可能!”他根本不相信劉邦會有意將自己支出沛縣,另有圖謀。因為在他的心中,他一直就把劉邦和樊噲當作自己的朋友。

  可是張盈和方銳的對話顯然也不是刻意為之,而是無心提起。看來陳勝王之死的消息絕無虛假,惟一的理由,就只能是劉大哥收到了錯誤的情報,才會讓自己和韓信前往淮陰。

  “一定是這樣的!”紀空手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他靜下心來,從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來看,發現自己與韓信在無意中竟成了江湖上人人必爭的重要角色。單從鳳五、方銳這些人的行事手段來看,已是無所不用其極,照此推斷,日後自己與韓信的江湖之路必將會因玄鐵龜之故而變得更加艱難,充滿著未知的挑戰。

  “他媽的,反正老子身上沒有玄鐵龜,光著腳的不怕你穿鞋的,倒想看看你們這些人跟老子玩什麼鬼把戲!”紀空手心中暗罵一聲,油然生出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面對將臨的重重危機,夷然不懼。

  如果說他此刻還有惟一的擔心,那就是韓信。

  △△△△△△△△△

  船行三日,一路風平浪靜,眼看快到了九江郡。紀空手成日在艙房中獨對方銳,吃飽了睡,睡好了吃,既不問胡商去了哪裡,也不問張盈為何這幾日不見踪跡。

  但這並非說明他已無防人之心,而是他深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歸要來,徒自操心,只是庸人自擾罷了。

  九江郡是長江下游的軍事重鎮,自古重商輕文,市面繁華,人口足有數万戶之多。此際雖逢亂世,但各路義軍似乎尚未眷顧於此,所以一時偏安,熱鬧異常。

  船到九江碼頭,方銳一味相邀道:“此地的八鳳樓乃是鳳五最愛棲身之地,我們入城探訪一番,或許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紀空手明知方銳說謊,卻也不露聲色,一口應允。他倒想看看方銳到底要使些什麼花招,同時他也知道如果在船上獨對方銳,自己將毫無走脫的機會。

  兩人下得船來,步入城中。此時已是夜幕初降時分,華燈漸上,市面人流熙熙攘攘,雖是二月初春天氣,寒氣依然,但是仍掩不了夜市的人氣之旺。

  到了八鳳樓門前,紀空手隨眼一看,這才知道八鳳樓竟是一家場面宏大的妓院,看門前車來馬往,燕聲鶯啼,便知此樓生意之好,定是位列全城數一數二的風月地。

  他年紀雖小,但自幼混跡妓院賭館,耳濡目染,絲毫不怯場面,在一位老鴇的接待下,兩人來到了偏院靠東的一座小樓中,品茗嚼梅,只等方銳點到的“彩鳳”姑娘前來侍候。

  趁此閒暇,紀空手似是無心道:“方先生也太不夠朋友了。”

  方銳本在欣賞樓閣中掛著的幾幅書畫,聞言一怔道:“想必是方某何處怠慢了紀兄弟,才使紀兄弟如此埋怨於我?”

  “非也。”紀空手微笑道:“我們又吃又住,叨擾了你那位朋友這麼些天,今日你我出來開心,卻不叫上他,豈不是不夠朋友嗎?”

  方銳笑道:“紀兄弟所言極是,只是我這位朋友一向不喜拋頭露面,寂寞慣了,是以沒有叫上他。別人不知,自然會說我這個人寡情薄義了。”

  “怪不得我說一連數日,都未與你那位朋友見上一面,原來如此。”紀空手故作恍然大悟地道。

  兩人又閒談幾句,便聽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門簾掀處,一雙繡花小足先踏入門中,引得紀空手抬頭望去,只覺眼前一亮,一個清麗脫俗的絕色麗人懷抱古琴,盈盈而入。

  紀空手自覺閱人無數,卻也是第一次見得這般美麗的女子,心中不覺有了醉意,但看這女子剪水雙眸中盪出似水秋波,眉宇含春,嘴角帶笑,端的是風情萬種,別有韻味,真讓紀空手吞了好幾大口口水。

  “這位想必就是紀爺了,小女子可以坐下嗎?”這女子見紀空手一副痴相,掩嘴一笑,指著他身邊的一個空座道。

  “當然。”紀空手聞得一股沁人的清香從鼻間淡淡流過,待她坐下,方才問道:“姑娘名叫彩鳳?”

  “是呀,紀爺莫非識得小女子嗎?”彩鳳不明白紀空手為何有此一問。

  “不識,今日才見得姑娘一面,已是非常後悔,早知這世上還有姑娘這等絕色美人,我縱是在萬里關山,亦該早早前來與姑娘相見才是。”紀空手嘴甜如蜜,哄得彩鳳開心一笑,縱是方銳臉上,也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紀空手似是無心地道:“不過我想姑娘之名不該是彩鳳才對。”

  他此言一出,彩鳳臉上固然驚詫,便是方銳心中亦是大吃一驚。

  原來這女子的確不是彩鳳,乃九江郡中最紅的名妓卓小圓。若非是因為方銳有入世閣的關係,紀空手便是想見她一面亦屬千難萬難,又怎得佳人青睞,共坐相陪呢?

  入世閣之名不僅響徹武林,放之大秦國土,也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勢力,這只因入世閣當今閣主,就是“指鹿為馬”的當朝第一權臣趙高。

  趙高之所以能夠登上今日高位,極勢遮天,正是因為他利用入世閣在武林中的聲望,力保始皇贏政數度化解危機,最終在始皇崩駕時獲得託孤重任,從此飛黃騰達,位極人臣。他因入世閣而名震當世,入世閣也因他而威震江湖,權勢之大,當朝之中一時無兩。

  有了這層關係,以官府的勢力強壓,卓小圓又豈能違抗?她無奈之下,也就成了方銳設下的這條“美人計”中的主角。

  卓小圓畢竟久居風月場所,驚詫之情一閃即沒,反而抿嘴一笑,嬌聲道:“我若不叫彩鳳,該叫什麼?”

  紀空手美色惑眼,微微一笑道:“彩鳳之名,本也不錯,但是用在姑娘身上,便是俗不可耐了。”

  卓小圓與方銳這才放下心來。

  酒過三杯之後,卓小圓應紀空手之請,席地而坐,將古琴橫置膝上,彈起一首《花好月圓》來。

  此曲歡慶有餘,韻味不足,常見於風月場中娛賓之用,但在卓小圓的玉指彈撥下,卻有一股哀怨莫名的味道,其音其韻,更是到了神妙之境。

  紀空手對音律略知一二,該到精通二字,尚有不及,但他卻能從卓小圓的琴音中感受到那股哀怨之情,心中暗道:“如此佳人流落風塵,自憐自惜,難免有怨世憤俗之情,不足為怪,只是這琴音之中隱帶殺伐之氣,卻又為何?”

  他的念頭剛轉,陡然聽到對面的小樓上有人暴喝道: “他奶奶個熊,是哪個臭婊子奏起哀樂,敗了你洪大爺的興致,快快給老子停手!”

  此人說話粗俗,口氣極為霸道,想必一向橫行慣了,口沒遮攔,卻聽得“錚……”地一聲,弦斷音停,卓小圓聽到“婊子”二字,心中驚怒,臉色蒼白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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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章鐵柵困虎


  方銳輕嘆一聲道:“難得聽到姑娘清音妙曲,卻偏偏有人不識好歹,跑來聒躁,可惜可惜,可恨可恨。”說到最後幾個字,眉間殺氣陡生,手腕隨之振出,便聽“嗖……”地一聲,一件細小物事宛如電芒疾飛,隱入窗外暗黑的夜色之中。

  對面那人猶在大罵,忽然“哎喲……”一聲,驚喝道:“是誰在暗算老子?”

  紀空手推窗笑道:“是你老子教訓你這混帳兒子!”

  他見方銳出手,心中一動:“方銳的身手太高,若不趁亂逃走,我只怕連一點機會都沒有,既然這洪大爺如此識趣,我何不把事情鬧大?”

  方銳正要阻止,卻已不及,聽到紀空手與人鬥嘴,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那位洪大爺人在對面窗口,上身精赤,一手抓住一根竹筷。在他的身後,牙床粉帳中,尚有半截欺霜賽雪的胴體隱露香被之外,一看便知他口中所說的“興致”是什麼好事。

  他雖然接到這只用竹筷當作的暗器,但一接之下,手臂被一股大力震得發麻,知道出手者必是高人,心驚之下,大聲問道:“在下乃白板會的洪峰,閣下是何方高人?”

  紀空手哈哈笑道:“你道是打麻將嗎?白板會?老子是發財幫的紀大爺!”

  卓小圓莞爾一笑,臉上愁雲盡去,方銳心中卻暗暗吃驚:“白板會是問天樓的一系分支,向來在山東北部諸郡活動,這洪峰乃會中有數的高手之一,怎麼不遠千里來到九江?難道說他也旨在玄鐵龜嗎?”

  自從丁衡死於淮陰的消息傳出後,數月以來,江湖各大門派聞風而動,紛紛趕到江南一帶,打探紀空手與韓信的下落,意圖染指玄鐵龜。方銳從西往東而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江湖高手,便是一些隱居已久的人物亦拋頭露面,可見玄鐵龜的誘惑之大。方銳思及此處,擔心紀空手露出形跡,悄聲喝道:“紀兄弟,人在江湖,還是少惹麻煩為妙,你且與彩鳳姑娘喝上幾杯,我去去便來。”

  他話音雖低,卻已起了殺人滅口之心,人一站起,渾身霎時透發懾人殺氣。

  紀空手笑道:“要打架麼?方先生,我來幫你!”

  方銳眼眸一張,寒光閃閃,頓時有一股壓力漫入虛空,饒是紀空手如此膽大,也惟有閉嘴不言。

  方銳手按劍柄,“鏘……”地一聲,拔劍而出,整個人如蒼鷹翱翔,穿窗而出。

  洪峰絕沒想到對方說打便打,劍從窗出,帶出一股莫大的氣旋撲來,竟是要硬掠這五丈距離的空間。

  風冷、露重,暗黑的夜色中,卻絲毫不顯寂寞,因為有風聲,有凝露,還有那漸重漸濃的殺氣。

  如此凜冽的殺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來者必是高手!能掠過五丈距離的高手,當世並不多,也絕對不是他洪峰可以敵得住的。

  所以他惟有出刀!

  刀是好刀,厚背薄刃,寬如木板,寒光雪亮,真似一面白板。

  方銳人在空中,手腕振出,劍影已如雨幕密布。他雖無借力之處,卻是凌空而下,更有一種驚人的威勢,所以他相信洪峰絕不敢擋他的這一劍,只有退!

  他算計得不錯,當他距窗口還有一丈之距時,果然看到了洪峰在退,但他絲毫沒有喜悅,反而一驚,因為他看到洪峰退了三步之後,臉上竟然露出了詭異的一笑。

  他莫名心驚,就在這時,他感到了窗口兩邊有強勁的壓力突現。

  這種壓力對於方銳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從五歲進入師門起,便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這種壓力的存在,因為只有刀劍,才會有這種令人感到窒息的壓力。

  “上當了!”方銳心中驚呼,不由為自己的大意而後悔,更為洪峰設下的死局而憤怒。

  洪峰等人肯定是有備而來,他們的目的自然是紀空手。

  白板會顯然是發現了方銳與紀空手的行踪,所以故意找了他們對面的一座小樓藏身,然後由洪峰發出挑釁,倘若對方來攻,便可請君入局,縱然方銳並不理會,他們也另有辦法對付。

  方銳也許想過對方會設局對付自己,但他敢讓紀空手現身九江,一來是因為他相信如果張盈不在緊要關頭被紀空手破去天顏術,那定已成功,所以想再設美人計,使紀空手在色心萌動之吐露秘密;二來這裡本是入世閣的地盤,實力不弱,而他本身也極為自負,所以才貿然出手。

  洪峰眼見方銳幾近窗口,心中大喜,薄刀揚起,不劈反拍,剛猛氣勁沿著刀身溢出,如氣浪洶湧卷向身在空中的方銳。

  他不指望這一拍能阻住方銳的殺勢,只希望能使其身形為之一滯。一滯雖然短暫,卻已足夠讓自己的同夥施出致命的絕殺。

  這一切都是經過了周密計算的,似乎萬無一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方銳都惟有死路一條。

  但驚變卻在這一刻發生了。

  洪峰絕對沒有想到,方銳在瞬息間竟會突然消失於自己的視野中。

  同時他聽到了兩聲毛骨悚然的慘呼,自己的同伴隨著裂開的牆壁如風般跌飛而下,窗口的兩方木壁竟然硬生生地被方銳的劍氣轟開了兩個巨洞。

  他心中大駭,抽刀欲退,忽見窗口中一條人影竄入,其速之快,如閃電破空,殺向了他的咽喉。

  如此驚人的變化,惟有方銳可以做到。

  原來,當方銳眼見危機逼近時,他毫不猶豫地運勁橫移,劍芒以奇快之速分刺窗口兩邊暗伏的敵手,竟然一擊得手。

  很多人總是錯誤的認為,一把鎖,可以鎖住盜賊,一堵牆,可以擋住風雨。但他們都似乎忘記了一點,如果你遇上的是一個大盜,就是十把鎖也鎖不住盜賊;如果你碰上的劍鋒罡氣,就是銅牆鐵壁也如同虛設。

  洪峰的同伴以為這道木牆可以擋住劍氣,所以他們錯了,錯誤的代價,只有死亡。

  而洪峰面對這驚濤駭浪般的劍氣,是否能逃出生天呢?

  他不知道,他惟一知道的,就是必須橫刀擋擊,否則自己縱有十條性命,也惟有玩完。

  “呼……”闊板似的大刀在強烈的求生慾望激發下,爆發出昂然的戰意,氣旋狂湧,迎擊方銳這無匹的一劍。

  “轟……”一陣強烈的震盪幾乎使八鳳樓中所有的人都為之震驚,如天崩地陷,又彷如海嘯山裂,小樓飄搖於勁氣中,搖搖欲墜。

  塵揚木飛,床摺椅碎,勁風撕裂著虛空的一切,向四面八方散射衝擊而去。

  紀空手隔窗而望,整個人呆立當場,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人力所為。

  就在他一怔之間,忽然感到了腰間一麻,一股指力直透他大穴,頓時動彈不得。

  △△△△△△△△△

  韓信從昏迷中醒來,渾身猶如散架般毫無力道,千百道痛處一齊發作,令他冷汗欲冒,生不如死。

  他恍惚記起了與鳳五相拼的驚天一擊,那一劍的威勢,如山崩地裂,至今仍存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人力竟能生出如此霸烈的氣勢,若非親見,誰能相信?

  韓信終於信了,不能不信,他發現自己雖然功力在一點一點地提升,但與鳳五相比,只是螢火與皓月爭輝,相差何止千里?

  “終有一日,我會打敗你的!”韓信卻沒有喪失信心,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有過的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也記起了那股只存於瞬間的巨大無匹的力量,假以時日,只要自己得窺門徑,能夠駕馭這股神奇的力量,區區一個鳳五,又怎在話下?

  緩緩睜開眼睛,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潮濕而暗淡的地牢之中。地牢空曠,足可容下百人,如兒臂般粗的玄鋼鐵柵圍成一道密封的巨網,任是武功絕世之人,也難以破牢而出。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被關在這裡?”韓信有些迷茫不解,聞著這潮濕而沉悶的空氣,他甚至有窒息之感。

  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生與死對韓信來說已經不是很重要了,他現在心中惟一的牽掛,就是紀空手,不知道紀空手是否能脫離險境。他曾經是那麼地愛錢,將錢財視如生命,這只是因為他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懂得有時候一文錢就等於吊命錢,但是與紀空手經歷了這麼多生死無常之事後,他才真正明白有時候“朋友”這兩個字,遠比金錢更為重要。

  他有些累了,身心俱疲,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直到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才將他從睡夢中驚醒,抬頭來看,竟是鳳五。

  此時鳳五的臉上依然是招牌式的笑臉,彷彿和藹可親,但是韓信卻懶得再看他一眼,側轉身去,背對著他。

  “很好,你終於醒了,這十三天來讓老夫提心吊膽的,還以為你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鳳五邪笑一聲,緩緩說道。

  “什麼?我已經昏迷了十三天?”韓信大驚,這才發現自己的腹中咕咕直叫,有些餓了。

  在常人眼中,忍餓達七天,已是極限,但韓信具有先天真氣護體,能不吃不喝維持一段時日。鳳五明白這個道理,卻惱怒他那神奇的一劍幾令自己馬前失蹄,所以乾脆不聞不問。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說出玄鐵龜的下落,你不僅不用在地牢中多呆片刻,而且馬上可以飛黃騰達,得享富貴。”鳳五盯著韓信的背部,似乎想看出韓信心中的反應,偏偏韓信一動不動,給他來了個充耳不聞。

  其實在韓信的心裡,他倒巴不得玄鐵龜沒有被毀,反正自己也看不出它的神奇之處,將它一交了之,至少可以省了不少的麻煩,偏偏他此刻是有口難辯,也就懶得去理鳳五了。

  鳳五哪知韓信的心事?看到韓信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似乎鐵定了心不想說出秘密,頓時怒意橫生,冷哼一聲道:“你不想說也可以,那你就準備在這地牢中終此一生吧!等哪一天你想說了,我再放你出去!”

  說完一拂袖,轉身拾級而上,走得幾步又回頭道:“哦,我差點忘了告訴你,這裡可是問天樓的刑獄地牢,建成至今已有百年曆史,還沒有聽說有人是活著逃出去的,你可千萬別怪我預言不警!”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怨恨卻又帶些無奈,終於消失在百級長梯的盡頭。

  韓信聽得腳步聲遠去,這才緩緩地坐將起來。他相信鳳五決非危言聳聽,的確有能力將自己囚禁一生,想起自己的餘生只能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度過,他的心裡生出無盡的恐懼。

  隨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韓信人在地牢中,無人說話,無人解悶,一個人無聊透頂,精神上幾乎崩潰,除了一個又聾又啞的老頭送來一日三餐之外,鳳五每隔十日要來巡視一番,看看韓信是否有說出秘密的意思。

  韓信也曾設想過幾種逃跑的方案,未曾試過,便覺得有些異想天開,自己就一口否定了。這一日他突然想到了死,雖是一瞬間的念頭,陡然間又生出了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覺。

  他心中大奇,細細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頓有所悟:“為什麼我總是想死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感覺呢?難道說那股力量是隨著我的心境而生?一旦斷絕生機,它才有可能出現?”

  他卻不知,其體內的補天石異力純屬玄陰之氣,只有斷絕陽氣,它才可能發揮出自己的奇效。

  所謂陽氣,就是生機,只有你的心靜如水,還復空明,才能達到玄陰之氣可以爆發的空間,從而在瞬息間產生巨大的功力。

  韓信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喜悅之情不可以言語形容,只覺得這潮濕沉悶的空氣中忽然注入了清新自然的活力,整個人的心境豁然進入了一個玄奇而神秘的世界。

  他按照樊噲所教的運氣法門,盤腿而坐,緩緩調息呼吸,然後試著用龜息之法斷絕生氣,開始一步一步地搜索著那玄之又玄的感覺,以期加以駕馭控制,隨心所欲。

  初時修練,三五日內也難以尋到感覺,經歷上千次的探索,十日之後,慢慢地略窺門徑,試修百次總有一回可以把握到這種感覺,所謂熟能生巧,久練之後,韓信逐漸掌握了駕馭這股玄陰之氣的規律,雖還不能隨心所欲,但是比之初練時,已有天壤之別。

  鳳五最初並未發覺韓信的這一變化,來了數次之後,發現韓信雖然人在地牢,但精神卻不見頹廢,反而更增活力,這倒讓他嘖嘖稱奇。而更讓他吃驚的是,他每見韓信一次,便覺得這個人愈發陰沉,冷得有一種讓人恐懼的感覺,越到後來,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幾乎讓鳳五不敢近身相對。

  這一日又到送飯時間,韓信依然盤腿而坐,我行我素,卻聽得腳步聲輕盈帶出韻律,竟然有別於聾啞老頭,更不是鳳五的腳步聲,韓信心中生奇,還未轉頭來看,便聞到一陣香風撲鼻而來,別有一番撩人的韻味。

  “女人,原來這裡還有女人!”韓信好奇心大起,抬眼來看,只見柵欄之外有一個清秀絕美的女子手提飯籃,緩步而來,她的身材不胖不瘦,相宜適度,細眉大眼中,自有無限風情。

  “餵!”那女子叫道,她的聲音輕柔委婉,極為動聽,就像是貼在耳邊說著悄悄話般讓人心熱不已。

  “我可不叫餵,我叫韓信,不知姑娘芳名?”韓信微笑道,這是他來地牢之後第一次對人展露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是至少讓人感覺到他在笑。

  “你就是那個韓信嗎?聽我爹爹說,你可是一個怪人。”那女子看著鬚髮蓬亂的韓信,不由掩嘴一笑道。

  “原來姑娘姓鳳,鳳五就是你的爹,我沒猜錯吧?”韓信看著姑娘點了點頭,笑嘻嘻地接道:“對於你爹來說,我也許是個怪人,但是面對姑娘,我就變成了有趣之人。”

  這女子剛想問為什麼,陡然間想到什麼,小臉一紅道:“你的嘴可真甜,告訴你吧,我叫鳳影,從今日起,就是由我來給你送飯了。”

  “謝天謝地。”韓信微微一笑道:“每日讓我對著那個又聾又啞的老頭,差點沒把我憋死,從今以後,我總算有個說話的伴了。”

  他這段時間不言不語,突然間來了個漂亮女子說話解悶,心情大好。在鳳影的催促下,韓信邊吃邊聊,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虧得他也能做得出來,其實這頓飯也就幾個饅頭。

  看著鳳影輕盈的身段消失,韓信的眼前盡是她迷人的笑靨,一點一點地撩動著韓信少年懷春的心扉。韓信心中奇道:“這可怪了,就鳳五這個模樣,竟然生得出如此絕色的女兒,可見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他心牽著鳳影,自然無心練功,倒是一門心思運功於耳,專門聽著那輕盈帶有韻律的腳步聲。才吃午飯,又盼晚飯,吃與不吃對他已不重要,他似乎練得神功,直可將秀色當作飯菜來吃,成為武學絕技辟穀術的另類創始人。

  鳳影倒也準時,每到送飯時間,必然出現在長梯之上,而且每頓飯都任由韓信吃上兩個時辰。兩個人胡天海地,一陣亂侃,韓信這才明白了鳳五在問天樓的身分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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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三章幻狐門主


  問天樓本是一個神秘的組織,它的勢力之大,的確敢與入世閣、流雲齋這種頂尖門派相抗衡。鳳五身為問天樓刑獄長老,門下就有三百子弟,專管問天樓刑堂問案,而且自成一系,聲勢絕不弱於江湖上的一般門派。

  刑獄設在河爾郡以南鹽池之濱,此處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歷經數代人創業,堪用“固若金湯”四字來形容它的森嚴戒備,可見鳳五所言並非恫嚇,而是實情。

  不過刑獄戒備如何森嚴,韓信似乎並不關心,至少現在不關心。他的一門心思都放在鳳影身上,她的一顰一笑,一嬌一嗔,無不讓韓信心旌神搖,為之傾倒。也正是因為他的心情大好,使得他對駕馭玄陰之氣時的心境漸達空靈,功力在不知不覺中有所增強。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韓信並不知道自己在這地牢之中呆了多久,只是從鳳影服飾上的增減看出外界的天氣漸漸變暖。不過,他並不著急出去,只要有鳳影相伴,他寧願就這樣度過今生一世。

  但是這一天送飯的人卻不是鳳影,而是那個聾啞老頭,他在遞飯的同時,順便遞上了鳳影書寫的一張竹簡,上面寫著一行娟秀小字云:“偶染風寒,不勝遺憾,小別數日,再聽君一通神侃。”

  韓信一笑,不由著實擔心鳳影起來,每天總是飽含希望地望向長梯盡頭,卻總是失望地迎來這聾啞老頭。

  一連數日,又到送飯時間,韓信習慣性地運功於耳,企求這一次聽到的是鳳影的腳步聲。

  他的耳力目力隨著玄陰之氣的逐漸增強,已是今非昔比,進入了一流高手的境界,一旦運功,縱是十丈範圍內的蟲爬蟻鳴,亦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當他耳力開始捕捉周圍的動靜時,這一次卻聽到了一種奇異的聲音,聲音中傳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殺氣,便是他空明靈臺亦是為之震驚。

  他循聲望去,便見距自己五丈之外的一方巨石之上,出現了一幕他聞所未聞的絕世景觀。

  △△△△△△△△△

  紀空手萬萬沒有想到,在背後暗算自己的人,竟然是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卓小圓。

  “你果然不是彩鳳。”紀空手不驚反笑,絲毫不懼。對他來說,他只是一方任人宰割的魚肉,無論落到誰的手上都一樣,與其讓方銳宰,倒不如被這位美人割。

  “你的眼力不錯,我叫卓小圓,方銳要我對你使用美人計,看來是找錯人了。”卓小圓發現紀空手毫無反抗,平靜之極,眼中頓時有些詫異: “因為我雖然是九江郡的名妓,同時也是幻狐門的一代門主,算得上是問天樓旗下的一系分支。如不是為了那冤家,奴家也不會在此賣藝。”

  紀空手一聽,頓時聯想到了鳳五,因為鳳五也是問天樓的人。由此可見,問天樓對玄鐵龜已是勢在必得。

  “可惜……”紀空手淡淡一笑道:“我想你們動手的時間太早了,至少應該讓你對我使了美人計之後再動手。”

  卓小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臉上一紅,道:“你的膽子不小,人也挺風趣,只是如今時間緊迫,只有得罪了。”

  她身材雖然嬌小,但是挾起紀空手時,毫不吃力。身形掠起,向小樓的另一個窗口竄出,翩然有度,彷若仙子下凡般飄逸。

  就在卓小圓點上紀空手腰間穴道的同時,方銳與洪峰皆被迸裂的氣勁倒捲而跌,血箭狂噴,幾乎不能立起。

  方銳沒有想到洪峰居然會有與自己一戰的實力,一時大意,差點兩敗俱傷,不過他的功力雄渾,略一運氣,終於站起。

  “你的刀法不錯,只是和我硬拼內力,就欠缺了一些火候!”方銳冷冷地道,手中握劍,似乎對洪峰有些欣賞之意。

  洪峰掙扎著站起,暗暗運力,發現體內雖有血堵跡象,卻仍不失戰鬥力,不由咧嘴笑道:“是嗎?只怕未必,你殺得了我兩個兄弟,卻未必奈何得了我! ”

  他這句話顯然激怒了方銳,也激發了他胸中不滅的戰意。經過剛才的伏擊,方銳不敢大意,而是手腕關節暴響一聲,緊了緊手中的劍柄。

  “既是如此,你接招吧!”他不想多費口舌,武者的言語,從來都是用刀劍來說的,所以他話音一落,整個人凝重如山,迅速進入了臨戰狀態。

  洪峰這才感覺到了方銳身為高手所具備的氣勢,人雖沒動,但其殺氣卻如巨牆般向前推移,根本不容對手有喘息之機,若要破去他的劍勢,洪峰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搶先出刀!惟有搶先出刀,自己的刀路才不會被對方的劍勢左右,所以洪峰毫不猶豫地拍刀而出,強行擠入了這密布殺氣的虛空。

  刀如似血的殘陽,連劃過的軌跡也是淒美的,刀氣如虹,更似天邊掛出的一道彩虹。當它切入劍勢之中的剎那間,刀還是刀,卻是可以要命的武器。

  方銳眼芒一跳,看出了這一刀的厲害,所以退了一步,在退後的同時,握劍的手卻爆發出驚天力道,硬生生地砍劈過去。

  劍如刀般砍劈,霸烈之氣頓時充斥了整個空間,洪峰惟有格擋。

  他每擋一招,人就退卻一步,一口猩紅的鮮血隨之噴出。他連擋七招,臉色已是灰白,便是握刀的手也不住顫抖,卻又不得不擋,因為他知道,不擋就惟有死路一條。

  但他絕不能再退,也無路可退,當他退了七步時,正好抵在了房中的大床上,所以他似乎真的到了絕境。

  “事實證明你是錯的,所以你惟有去死!”方銳再不容情,手腕強力一振,劍勢一變,改劈為刺,猶如毒蛇吐信般奔向了洪峰的咽喉。

  “呼……”就在這時,床卻動了,不僅床動,連床上的錦被亦如一張充滿強力的巨網,向方銳當頭罩落。

  方銳眼前陡然一暗,更驚覺到這錦被之後有一道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幸虧他反應奇快,一個移袍換位,整個人硬生生強移七尺,才算躲過了這記絕殺。

  床是以木料做成的,當然不會自己動,床動,是因為床上有人。誰也沒有料到那個橫臥紗帳內的半裸女人是個高手,而且絕對是一個刺殺的高手。

  方銳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的手臂已有傷,傷勢不重,卻證明了自己的確被人暗算,但他更驚異的是,對方明明佔了上風,卻見這半裸女子拉起洪峰,穿窗而逃。

  這說明對方意不在自己,而是……?方銳思及此處,渾身冷汗冒出,回首一望,卻哪裡還有紀空手的身影?那半裸女子正是白板會的會主殳枝梅,她一擊不中,立刻撤退,果然有強者風範。此地乃是入世閣的地盤,多呆一刻時間,便多一分危險,所以她帶著洪峰,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撤退路線,掠出八鳳樓,來到了烏池巷中。

  烏池巷地處城南僻靜地段,是殳枝梅與卓小圓約定的會合地點,等到殳枝梅趕到巷口,便見一輛馬車關窗垂簾,靜靜地停在那裡。

  “卓小姐親自出馬,果然是馬到成功,可喜可賀。”殳枝梅上前幾步,笑道。

  她與卓小圓同屬問天樓,又同是女子,關係一向親密,此番兩人聯手,擒到樓主欽點的人物,此功可謂不小。她的心情自是大好,雖說自己折損了兩員戰將,但能在方銳手中全身而退,實是有些僥倖。

  馬車中卻毫無動靜,殳枝梅心中一凜,情知有變,立即止步。

  她此時只距馬車一丈左右,凝神運氣,卻聽不出馬車中有何危機,只有一股輕微卻急促的呼吸悠悠傳來,令她心生莫名。

  “莫非卓小圓人還未到?”殳枝梅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當時在八鳳樓中,她明明看到卓小圓挾起紀空手先行逃竄,這才罷手而遁。但如果是卓小圓到了,那車廂中為何只有一人的呼吸聲?殳枝梅不敢大意,當下向洪峰遞了個眼色,兩人分左右夾擊,緩緩向馬車靠去。

  小巷幽靜,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外,再沒有一絲雜音,殳枝梅絲毫不聞有殺氣的存在,但她的心中卻平生無盡的壓力,幾乎承受不起。

  她手中的劍陡然出手,白光閃起,“啪……”地一聲將車簾一分為二,下半截簾身已然落地。她放眼一望,只見一人獨坐車廂之中,一動不動,一雙大眼露出著急之色,竟然是卓小圓。

  殳枝梅大驚之下,躍上車去,手掌拍處,頓時解開了卓小圓的穴道,驚呼道:“紀空手人呢?怎麼會只有你一個人?”

  卓小圓運氣幾週天,這才幽然輕嘆道:“我上了這小子的當,此子詭計多端,絕不簡單!”

  她吩咐洪峰駕車,車輪滾動,這才說起了剛剛發生的一幕,頗顯尷尬。

  原來,卓小圓挾起紀空手出了八鳳樓後,直奔烏池巷而來,到了地頭,卓小圓剛要將紀空手扔入車廂,倏覺雙臂一麻,身上四五處大穴同時受制,她大駭之下,卻見紀空手緩緩站起,微微一笑道:“卓姑娘辛苦了,若非是你,我紀空手不熟地形,自然逃不出八鳳樓。”

  卓小圓驚問道:“我明明點了你的穴道,何以你不被受制?”

  “我曾受過方銳與張盈的點穴之苦,所以這幾日靜心研究,倒讓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化解別人點穴的竅門,因此卓姑娘的點穴對我毫無用處,只是皮肉生痛罷了。”紀空手揉了揉手臂,有些得意地笑道。

  他的確是一個練武的天才,悟性之高,放眼天下,絕對是少有人及。自從補天石異力進入他的身體之後,便打開了他先天受制的各道封禁,使他對武道有了一種近乎於水到渠成般的認識,知一反三,洞察武道玄理,透過自然萬物,感悟武之奇境,無論在功力上,還是對武道的理解上,都是一日千里,長進極速。同時,他更從方銳的點穴手法之中感悟出了用己之力,封禁自身穴道,以達到移穴換位,最終不受點穴制約的竅門。卓小圓哪裡知道紀空手會此絕活?一不小心,制人不成,反受其製,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不過我還是真心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的精心佈局,捨命相拼,要逃出方銳的掌握還真不容易。”紀空手人在險地,知道自己失踪之事一經傳出,方銳必會以入世閣的名義,調集手下人手與官府勢力,在九江城中全力搜查,所以不敢久留,放下車簾,徑直去了。

  卓小圓又羞又惱,強力運功,企圖解開穴道,孰料紀空手的點穴之法亦是不同尋常,力道不大,但若強行突破,反易走火入魔,她心神一凜間,只能靜靜等待。

  幸好這穴道之力滲入未深,稍過片刻,經過殳枝梅外力拍打,自行跳開,可是兩人想到自己費盡心機,到頭來反倒是成全了紀空手,不由神色黯然,都在心中自問道:“此時只怕已是全城戒嚴,紀空手人生地不熟,會在哪裡?”

  △△△△△△△△△

  只見那塊方圓逾丈的大石上,赫然現出了兩個大字,以一道石縫為界,各現兩端,竟是一個“劉”字,一個“項”字。

  韓信奇道:“我在這里呆了不少時日,從來未曾發現這兩個字,難道是有人趁我睡熟後才溜進來寫的麼?”他搔頭不解,再看字時,卻發現這兩個大字竟是活動著的。

  韓信大驚之下,眼力驟增數倍,定睛一看,這才啞然失笑,原來這字竟是由千萬隻螞蟻排列組成,密密麻麻,蠕動不停,乍一看去,極富動感,讓這字跡也有了生命一般。

  他心中好奇:“這些螞蟻難道是神物異類,怎麼單寫劉、項二字?莫非是秉承上蒼旨意,意欲向我昭示玄機?”他對鬼神一向敬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下恭恭敬敬地俯伏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再抬頭來,便見那大石上的字已不成形,緩緩移動中,各自排列成隊,縱橫交錯數十行,蟻類雖眾,卻絲毫不現亂跡。

  韓信這才看清,在暗淡的光線下,組合成“劉”字的數万螞蟻全是通體透白;組合成“項”

  字的螞蟻全是通體赤紅,以中間石縫為界,雙方列陣以對,似乎正要展開一場蟻類歷史上的大戰。

  韓信久等鳳影不至,正感無聊透頂,眼見如此有趣的事情,當下躡足走近,負手躬腰,近觀起來。

  大石之上,兩軍對峙,那條三指寬的石縫在蟻類眼中,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生死線,兩軍的統帥各是一隻個頭比及同類大了數倍的蟻王,立於軍中最顯眼的位置,齜牙咧嘴,怒須橫張,隱然有指揮千軍萬馬的霸者風範。

  雖然未戰,卻是殺氣漫天,就連韓信也感受到了雙方一觸即發的凜凜戰意。他初時只因有趣而觀望,人在事外,全當遊戲,看了一會兒,忽覺自己體內的玄陰之氣蠢蠢欲動,似乎暗合這另類戰爭的殺意。

  在剎那之間,韓信自然而然鎮住心神,拋開了心中的一切雜念,將精神全部貫注於靈臺之間,不存一念,不作一想,在異力所賦予的玄之又玄的感覺中,踏入了一個另類的世界。

  他彷彿自己便成了白蟻王身邊的一員戰將,丈長大石,便是他所能見的天地世界。他的人置身於數万蟻群之中,無比震撼地感觸著這大戰將臨的驚天殺意。

  蟻戰終於爆發,卻是由雙方小股兵力作試探性的接觸,數百蟻蟲跨入石縫,紅白蟻怒殺一通,只是在小範圍內展開了激戰,而雙方大軍按兵不動,猶在對峙當中。

  殺戮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結束,隨著石縫中蟻蟲屍身的渲染,戰意已達到極限。

  白蟻王一聲怒吼,與紅蟻王的長嘯同時升空,在戰場上空悍然相撞,拉開了大戰的帷幕。

  韓信人在其中,毫不猶豫地揮師前衝,他只感覺自己已不在地牢之中的這方天地,而是步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廣闊蒼穹,將自己的全部激情化作無比高昂的戰意,為殺而殺,絕不容情。

  在戰爭的初期,紅蟻王的實力強悍,兵力遠勝白蟻一方,數度以強勢突破白蟻軍的防線,完全有一戰勝之的氣勢。但是白蟻王率軍與之周旋,或進或退,以非常靈巧而多變的戰術與之周旋,或分割殲之,或詐降蓄勢,或退守一隅,或千里奔襲,總是能夠在戰事最危險的時刻化險為夷,保持實力,猶如草原之上的小草,無論風吹雨打,卻能顯示自己頑強不滅的生命力。

  隨著戰爭的進一步演繹,白蟻軍完成了以消耗敵人實力,最終達到抗衡的目的,開始了長期持久的相峙戰。白蟻王並不因此竊喜,而是連施巧計,瓦解對方軍心,讓敵君臣相忌,同時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以期雙方最後的決戰。

  決戰終於開始了,白蟻軍憑著自己長期不懈的努力,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以絕對的優勢將紅蟻軍擊得潰不成軍,逼得紅蟻王自刎身亡。

  韓信的整個人幾乎分辨不出自己是人在局外,還是人在局中,他的全副精神都貫穿於整個戰爭的主線。喜怒哀樂,全隨戰爭的發展而演變,就如同本就是蟻類的韓信,而不是人類的韓信,或許二者兼而有之吧。

  隨著蟻戰的結束,雖是以紅蟻盡數滅亡而告終,但是在白蟻軍中又有戰事開始演化。韓信正看得心神不定時,驟然整個戰場上突降狂風驟雨,瞬間大地盡成水澤天國。

  韓信一驚之下,元神自然歸體,他冷不防打了個寒噤,卻見鳳影手端一個盆器,臉上焦慮之情大現,似乎極為擔心。

  “這是怎麼回事?我是在做夢呢,還是真真切切地加入了這場戰爭?”韓信一個人猶自在想,根本辨不出自己這一切的感受是夢是幻,還是確有其事,他只是看到巨石之上留下的萬千死蟻殘體靜默無言地橫軀一地,昭示著這場蟻戰是何等地兇殘暴烈。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無助地絞痛,赫然之下,觸目驚心。

  水線依然順著柔黑的髮絲流淌在韓信的面頰,令他的神智一點一點地回歸元竅,漸復清明。

  他將自己的全部感情融入了這場平空而生的蟻戰之中,並且幾乎看到了自己在這場蟻戰中最終的結局。可惜的是,鳳影的這一盆水卻讓他失去了這惟一可以讓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

  “一切皆是天意。”韓信的眼神茫然地在鳳影的臉上徘徊,分明看出了少女的臉上那種至真至深的癡情,所謂關己則亂,若非鳳影看到了自己的痴迷之相,心生急亂,想必也不會做出如此舉止。

  “我怎麼啦?”韓信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蟻戰中,痴痴地問道。

  “你終於清醒過來了!”鳳影如燕子般雀躍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關切之情:“你不吃不睡,一個人痴坐在這裡,可把我嚇壞了。”

  “哦。 ”韓信沒有想到鳳影言語中竟對自己如此關心,心中極為感動,道:“難得你如此關心我,我可得好生謝謝你。”

  鳳影俏臉一紅道:“謝倒不必了,只要你日後不再用這個樣子嚇人,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可知道,你這三日三夜可讓人有多麼擔心?”

  “什麼?我坐了三天三夜?”韓信心中大驚,在他的記憶中,這場蟻戰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情,誰想到不知不覺間竟然進行了三天三夜。難道說自己的元神真的在這幾天中游離了自己的肉體,身臨其境地參預了這場蟻戰?否則的話,自己何以會如此痴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03
第三卷第四章初悟天機


  鳳影聞言,眼中多了一絲擔心之色,還以為韓信定是呆在地牢的日子久了,頭腦有些呆笨,便柔聲安慰道:“你也用不著這般大驚小怪,我這就去找爹爹說說,總得讓你出了這地牢我才甘心。”

  鳳影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了,偌大的地牢中,只留下韓信一人獨坐,神思恍惚,依然在玄境中神遊,望著水漬中留下的蟻體殘骸,千萬個問題霎時湧上心頭。

  “這絕對不是偶然發生的自然現象,而是上蒼在冥冥之中向我昭示著什麼,否則我何以會將自己的整個身心投入進去,領略著整個戰爭的進展變化與攻防藝術,感受著期間瞬息變化的喜怒哀樂?”韓信似乎從這團亂麻般的思想中理出了一絲頭緒,卻又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他嘴上吃著鳳影送來的飯菜,心中卻在不停地思索著這些問題的癥結所在。

  “何為劉?何為項?當世之中,本是大秦王朝與陳勝王的天下之爭,何以這蟻戰演示的卻是劉、項二人逐鹿中原的過程?如果說這劉姓、項姓之人都是大英雄,真豪傑,何以我又怎會一無所知,聞所未聞?”這些問題的確讓韓信感到了頭痛,苦思不得其解,只能在昏沉沉中睡將過去。

  在睡夢之中,韓信彷彿又置身於那場殺氣漫天的蟻戰中。作為劉姓蟻王手下的一員戰將,他馳騁沙場,擁兵百萬,奏出了一曲又一曲的軍事史上少有的絕美華章。

  他卻不知,就是這突現於地牢之中的這場蟻戰,不僅改變了他本屬平凡的一生,更令一位從來不知兵法為何物的無知小子最終成為一代光耀千古的軍事奇才。

  他更不知,就是那一盆充滿了鳳影無限愛意的冷水令他最終結束了他傳奇的一生,若非如此,他本來可以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

  所以,這一切都是天意,不可以人力來逆轉的天意!

  △△△△△△△△△

  其實卓小圓與殳枝梅都絕對沒有想到,紀空手此刻就在她們的身下。

  以紀空手的才智,當然不會去平白無故地冒險。入世閣在九江郡中的勢力,他早有耳聞,而方銳在入世閣中又有極高的地位,一旦調集人手,自己是很難憑一人之力突出重圍的。而惟一的辦法,就只有借助殳枝梅與卓小圓逃離九江郡。

  事實上,紀空手人在八鳳樓時,就已經看出了殳枝梅與卓小圓聯手設局對付方銳,這一連串精心佈置的妙局只能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們既然對自己有勢在必得的決心,肯定就有將他送出九江郡的能力,否則就沒有必要費盡心機。當卓小圓按照事先預設的路線毫無阻礙地逃出八鳳樓時,這更加堅定了紀空手對這些人的信心。

  所以當他走出不遠時,又悄然潛回車底,雙手雙腳同時運勁,藏身於車廂之下。他的功力雖不能發揮至極限,但是他對補天石異力的悟性奇高,一旦駕馭,便是連殳枝梅與卓小圓這等高手也難以發現他的存在。

  他靜心潛聽,人隨著轆轆車輪穿行於大街小巷,七轉八拐,一路上總是能聽到有人接應之聲,馬車好不容易駛進一家偌大的宅院,行至百步之後,在一片暗香襲人的花園碎石路上停住。

  車外燈火閃爍,人影湧動,早有十幾條漢子擁將上來,待看到車中只有殳枝梅與卓小圓時,便聽得有一個粗厚雄渾的聲音沉聲問道:“人呢?怎麼會只有你們回來?”

  殳枝梅下得車來,顯得對此人頗為忌憚,語聲囁嚅道:“禀告申長老,枝梅無能,還請責罰!”

  在“申長老”的追問之下,殳枝梅方才說出事情原委,卓小圓更是噤若寒蟬,為自己一時大意致使行動失敗感到忐忑不安。

  這申長老名叫申帥,乃問天樓五大長老之一,主管追殺緝捕之事,是問天樓權重一時的人物。他似乎沒有想到自己一手安排的計劃竟然會因紀空手的一著移穴換位而前功盡棄,當下眼芒一閃,吩咐數人出外探聽消息,同時叫上殳枝梅等人離開花園,另行議事去了。

  紀空手人在車下,聽得申帥的腳步聲,便知此人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當下不敢大意,屏住呼吸,直到眾人去遠,他這才緩緩地從車底之下鑽出。

  此際已是子夜時分,梅香暗動,靜寂無聲,紀空手站在一座假山下,尋思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口,這一下竟來到了問天樓在九江郡的老巢,不禁多了三分苦笑。

  他不由得不對申帥有了三分佩服之心,平心而論,要想在戒備森嚴的九江郡運出一個人去,端的是一樁極難的事情。畢竟入世閣不僅人手眾多,而且有官府協助,縱然逃出城去,亦未必能逃過他們的掌握。而申帥卻反其道而行之,事先在九江郡中尋到一處可供躲藏的隱密去處,一旦事成,便隱匿城中,並不急於出逃,只等風聲過去,到時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九江郡了。

  但是紀空手卻不能在這裡久呆下去,無論是入世閣,還是問天樓,這兩股勢力對他來說都是強大的敵人,他在這裡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所以他想定之後,立刻行動,準備尋機逃離。

  但紀空手人未走三步,驟然間發現自己的身後有一股陰冷之氣緩緩逼來,似有若無,如果不是他一直提高警覺,只怕難以察覺。

  他心中驀驚之下,猛然回頭,便見三丈之外有一條人影立於夜色之中,配上殘梅枯樹的映襯,憑添數分鬼魅陰森之氣。

  對於紀空手來說,他不畏鬼神,當然就不會疑神疑鬼,但此人的身法的確太過詭異,如果不是鬼神,那麼這人的功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申長老?”紀空手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令他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來。

  “你認得我?”那人的聲音一出,便證實了紀空手的猜測。事實上以紀空手此時的功力,要想躲過申帥的耳目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難怪申帥並沒有斥責殳枝梅等人。

  “我雖認不得,卻聽得出你的聲音。你們如此費盡心機地尋找我,無非是想尋到玄鐵龜的下落,不過我只能遺憾地告訴你,玄鐵龜名存實亡,再也不存在於這天地之間了。”紀空手看出雙方實力的懸殊,與其如此被人誤會下去,倒不如坦誠相告,或許能博得申帥信任也未為可知。

  但是玄鐵龜之秘流傳江湖數百年之久,引得無數武人覬覦,申帥身為老江湖,又豈會輕信紀空手所說之實情?當下冷哼一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誰不知道玄鐵龜中隱藏有天下至高武學的奧秘?得者視之珍寶猶恐不及,又怎會將它隨手毀去?你只要乖乖地將它交出,我不僅奉上金銀珠寶以作賠償,還可以讓你安全逃離九江,舒舒服服地過你的下半輩子。”

  “這樣說來,申長老還是信不過我了,既是如此,我便無話可說了!”紀空手只有苦笑,昂頭起來,聽之任之了。

  申帥眼中偶閃怒意,卻一閃即逝。在他的心中,自是認為紀空手擁有玄鐵龜之秘,只是不說出罷了。但若是紀空手見面就將玄鐵龜之秘相告,他也不會做這等非份之想,否則方銳早已捷足先登,也用不著他申帥費盡心機了。

  “我對你並無惡意,也並非是信不過你,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我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找不到玄鐵龜,也只有將你的人留下,也好對人有個交待。”申帥緩緩一笑,心想不能用強,惟有利誘,只要留得紀空手在身邊,他總有辦法讓其口吐實情。

  紀空手似看穿了申帥的用心,無非是與方銳計出同轍,並無新意可言。他淡然一笑道:“申長老如此說話,無非是恃強欺弱,以你的身手,我自然是沒有還手之力,所以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我現在都是申長老砧板上的魚肉。”

  申帥聽出紀空手話中似有不服之意,微笑道:“我自認為自己是一個處事公正的人物,在這件事情上,當然也得公平對待。這樣吧,我們以五招為限,只要你能在五招之內不被我擊倒,你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絕對沒有人敢出手阻攔!”

  “我能相信你嗎?”紀空手語帶嘲諷地笑道。

  “你只能相信!”申帥卻斷然答道。

  紀空手思路縝密,未戰先謀敗,何況申帥所言也是實情,即使沒有這五招之約,要是申帥強留,他也是無計可施,反而申帥定下五招之約,倒是給了他一線機會,不過他並未驚喜,而是認真地問道:“如果我輸了呢?”

  “很簡單,你只要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不作非份之想就行了。”申帥淡然一笑道,似乎對這場賭約擁有必勝的信心。

  紀空手一邊聽著申帥的說話,一邊已經留意到整個花園中都受申帥手下人控制,其中似乎不乏高手,若是自己強行突圍,且不說申帥在旁,便是其這幫手下就夠自己頭痛了。他自得補天石異力之後,對自己的功力信心大增,面對如斯絕境,他驀然生出了一絲相拼之心。

  主意拿定,他的整個人在戰意的鼓動下,彷如一桿挺立的標槍,昂然而立。面對申帥這等強手,竟然不露絲毫怯意,反而微微一笑道:“這種賭約實在是便宜了我,希望你不要出爾反爾,自食其言!”

  申帥狂笑一聲道:“申某像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他話音一落,便覺空氣有異。對他來說,方圓數丈的範圍內若有任何動靜,極難逃過他的耳目,但是他感應到的這股壓力,來勢卻快得驚人,似乎根本不用時間來衡量距離,說來就來,令他心中大驚。

  壓力的來源當然是紀空手的拳,他遇上申帥這等高手,如果一味防禦,只能是徒勞無益,所謂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深得其道,當然不會錯失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是以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他突然出手了。

  拳風出,帶動周遭的氣流,隱然生出呼呼之聲,聲勢駭人,申帥沒有想到紀空手的出手會是如此凌厲,當下不敢大意,怒吼一聲,迎著來拳攻出了他一向自負的勁腿。

  申帥的腿法極為厲害,卻不是他最為拿手的武功。他最擅長的是劍,以一路劍法躋身於當世一流高手的行列,可惜的是他的對手是紀空手,礙於身分,他惟有出腿。

  饒是如此,申帥的勁腿揚起,幻化虛空,依然有摧枯拉朽的兇猛之勢。狂飆的勁風籠罩了數丈空間,根本不容紀空手的拳風擠入半點。

  紀空手心驚之下,始知申帥所言絕無半點誇張,對方的確有在五招之內挫敗自己的能力,因為他這一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而且又事發突然,卻沒有能夠在與申帥的對抗中占到絲毫上風。

  這一瞬間,紀空手甚至喪失了他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自信。

  自從得到樊噲與劉邦的指點之後,紀空手對武道的領悟的確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以他的天賦,加上補天石異力的神奇功效,使得他在短時間內脫胎換骨,幾乎達到了高手的境界。

  然而他遇上了鳳五、方銳,現在又面對的是問天樓的申帥,這三人都是當世中極為有數的高手,憑紀空手的能耐,要想在他們手上贏得一招半式,無異是難如登天。

  認識到自己此時的處境,紀空手終於明白申帥為何會如此自信,不過他並不甘於就這麼認輸,而是及時撤招,不與申帥的腿法硬抗,同時腳下踏出見空步,連續移位數次,閃出申帥的控制範圍。

  這一連串的動作瀟灑自如,更具實效,申帥收腿而立,眼中多了一絲詫異之色。他實在沒想到紀空手竟然如此輕易地脫離了自己腿法的控制,而且那靈動的步法精妙絕倫,便是自己也未必領悟到其中的奧妙所在。

  兩人相距一丈,一招出手,尚未交擊,便即分離。雖然未有實質的接觸,但是這一番試探,使得雙方都對這五招之約有了重新的認識。

  “這應該算是一招吧?”紀空手突然笑了笑,似乎想鬆弛一下自己在強壓之下緊繃的神經。

  “當然,還有四招,不過我想即使只剩下一招,你依然改變不了必敗的結局!”申帥冷冷地一笑,口氣依然非常自負。

  紀空手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夜色中的申帥,只覺得此人隨意地一站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霸殺之氣,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就像是一株山崖頂上的孤松,那種高傲的氣質讓人驀生一種高不可攀之感。

  紀空手微一皺眉,面對此時的申帥,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他突然想到了鳳五,想到了方銳,甚至想到了劉邦,在這些人中,無一不是高手,無一不是擁有高手的氣度。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在每一個敵手面前都能表現出他們無畏的勇氣,從容的氣度。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成為真正的高手。未戰先怯,面對高手而不敢放手一搏,這似乎正是我不能成為高手的原因。”紀空手思及此處,陡然間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整個人精神一振,眼芒射出,直視對手。

  申帥感受到了紀空手這一刻間的變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紀空手身上的壓力,他弄不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何以會在一瞬之間前後有別。他只知道,這位少年在與他對峙之時,似乎領悟到了什麼,以至於心境發生了異常的變化。

  他心中雖然驚懼,臉上卻含笑不語,透過暗黑的夜色,他的眼芒接觸到了紀空手無畏的目光:那一雙眸子裡透射出來的東西,深邃而悠遠,卻又不可捉摸,更有一種挑戰一切的勇氣。

  他不再猶豫,也不再等待下去,他感受到來自紀空手目光中透射而出的威脅,是以,他必須出手。

  花園中的氣息在這一刻間突然變得沉悶起來,就連那些分佈於四周暗處的問天樓屬下也感到了這種異常的變化,每一個人都已看出申帥顯然是動了真氣,只要感受這氣流帶出的壓力,都能體會到這靜默背後將會爆發出何等驚人的戰鬥力。

  但是紀空手卻靜立不動,似乎沒有意識到危機的來臨,他只是靜靜地等待,彷彿對一切事物都抱著一種平常的心態,平靜得讓人感到了一絲可怕。

  也許正是對手太強,讓他承受的壓力過大,激發了他身上擁有的補天石異力,使得他在瞬息間對武道有一種全新的理解。他的心已靜如止水,而血脈中湧流的戰意卻幾乎達到了極致,隨著異力在全身經絡中周而復始地流動,漸漸向體外溢散出一道懾人的殺氣。

  殺氣,惟有高手才有的一種氣流,現在卻真實地出現在了紀空手的體內,這的確讓紀空手感到了驚喜,同時也證明了他的領悟是何等的正確。當申帥那隻如巨靈之掌的大手伸向虛空時,他竟然不再感到恐懼。

  “你也是人,不是神,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怕你。”紀空手在心裡暗暗說道,眼芒標空,洞察秋毫,對申帥的每一個動作都盡收眼底,以期自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反應。

  這本該是一場呈一邊倒的戰局,隨著紀空手心中乍現的一點靈犀,是否能改變他的命運?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結局,就連當事人雙方,也不可預料。

  就在這時,申帥終於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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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五章武學聖地


  鳳影再次回到地牢的時候,已是天近黃昏。

  她不再是一個人前來,在她的身後,是枯瘦卻充滿力感的鳳五。他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冷傲之氣,讓人不可揣度其心。

  韓信靜靜地背牆而坐,似乎並沒有覺察到二人的到來。直到鳳影柔聲地叫了數聲他的名字,他才輕嘆一口氣道:“你本不該帶他來的,沒有玄鐵龜,他又怎會輕易放我出去?”

  “你說得不錯,在老夫前來之時,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這一刻,老夫卻改變了主意。”鳳五冷哼一聲,口氣似有幾分鬆動。

  鳳影大喜道:“韓大哥,你聽到了嗎?我爹要放你出去哩!”

  韓信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了鳳五一眼,道:“你難道不想得到玄鐵龜?”

  鳳五輕輕地撫摸著鳳影一頭烏黑的秀發,眉間似有說不出的愛憐之意,搖搖頭道:“玄鐵龜固然重要,但我女兒的性命又豈是玄鐵龜所能相比的?你只須答應老夫一件事情,老夫便放你出去。”

  韓信一怔之下,看看鳳影,卻見她滿臉羞紅,甚是忸怩,而聽鳳五話中之意,似乎是她以命要挾,才逼得鳳五有放人之舉。不由心生感動,站將起來道:“前輩請講!”

  他愛屋及烏,對鳳五也改換了稱謂,博得鳳影莞爾一笑,可是鳳五卻默不作聲,將他打量半晌,方才輕嘆道:“冤孽,冤孽,影兒怎就偏偏會看上你?”

  “爹,你又胡說八道了。”鳳影嬌嗔道。

  韓信聽得此言,整個人都彷彿驚呆了一般,心中的喜悅無以言表。他雖與鳳影相識未久,卻極為投緣,早就將她當作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此時見得鳳影含羞撒嬌之態,始知鳳影對自己亦是一片深情。

  他再也掩飾不住心中激動的情感,撲到柵欄前,大聲叫喚道:“影妹,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好歡喜,我真的好歡喜!”

  他自幼孤身一人,雖然有紀空手這個朋友相伴,可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渴望有溫暖的親情出現。隨著自己年歲的增長,他對異性的好感愈發濃烈,這會兒聽到在這個世界中竟然還有一位少女對自己也懷著深深的眷念之情,他孤寂的心靈只覺有一股暖流通過,蔓延全身。那份狂喜幾乎不能以言語來形容,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他的思維深處吶喊:“從今日起,我不再是一個人孤單地活著,今生今世,還有鳳影與我相伴!”

  鳳影看著韓信為己如此癡狂,心中的感動終於使她放下了少女的矜持,伸手過去,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處,柔聲道:“我也和你一樣,心裡真的好歡喜好歡喜。”

  韓信只覺鳳影的小手溫暖滑膩,發出喜悅的顫抖,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竟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願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兩人盡情享受這溫情,感受這愛意,體會這真情流露的美好時光。

  “咳……”地一聲,驚醒了二人溫馨時刻,兩人驟然分開,這才發現身邊還有鳳五的存在。

  鳳五此刻的心情,實是在矛盾至極。他身為問天樓的刑獄長老,一向將問天樓的利益放在首位,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韓信作為他擒來的要犯,其本意就在於追尋玄鐵龜的下落,誰想到自己讓女兒送飯,竟然送出了一段情來,這的確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早年喪妻,得此一女,一向將她當作掌上明珠看待。在他的眼中,甚至把女兒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當女兒向他提出釋放韓信的要求時,他第一次向她搖了搖頭。

  他不能答應這個要求,因為韓信是問天樓樓主欽點的要犯。韓信的存在關係到玄鐵龜的下落,而玄鐵龜的存在又關係到問天樓爭霸天下的成敗與否,但是愛女以死要挾,這讓他感到兩頭為難。

  不過鳳五久歷江湖,閱歷頗廣,權衡再三,倒讓他想到了一個兩全之策,所以他鄭重其事地望向韓信,一字一句地沉聲問道:“你真的是這樣喜歡影兒嗎?”

  韓信肅然道:“這是勿庸置疑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始終在想著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將我的生命與影妹相比,我究竟會選擇哪一個?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答案,但是在這一刻,我卻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果上天真的要讓我在兩者之間作個抉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影妹,因為我終於發現,沒有了她,我的生命也就不再有任何意義。”

  鳳影眼中似有熱淚滾動,喃喃道:“我也一樣。”

  兩人四目相對,只覺得天上地下,惟有這份相知相惜的真情最為可貴。

  鳳五一擺手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吝惜玄鐵龜的下落呢?只要你說出來,你就是我鳳五的乘龍快婿!”

  鳳影嗔道:“爹。”眼中隱含幽怨,似乎不滿鳳五竟將自己的感情來作為交換的禮物。

  韓信忙道:“我可以對天發誓,玄鐵龜的確已被毀去,剩下的兩枚石頭,亦被前輩扔到荒野,若是我韓信有半句謊言,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鳳五的眼芒緩緩地在韓信的臉上劃過,只有在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玄鐵龜的確是不存在於天地間了,因為他從韓信的眼中看到了真誠,看到了韓信對鳳影的那種無限愛意,他沒有理由不相信這個少年。

  “天意,天意,一切都是天意。”鳳五仰頭長嘆,心中頓有失落之感。

  韓信生怕鳳五不信,遂將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毫無隱瞞地說出,甚至連自己得到補天石異力之後身體發生的變化也毫無保留地講了出來,只聽得鳳五眼芒發亮,尋思半晌,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難道說玄鐵龜的奧秘是藏在那兩枚毫不起眼的石頭上?”鳳五喃喃自問:“或者說玄鐵龜中記載的並非是天下無敵的武功,而只是一種修練內力的竊門?”

  他從未聽說過世間尚有這等奇事,心中嘖嘖稱奇,想及初次與韓信交手之時,的確是讓他感到了此人的內力十分怪異,倒有了七分相信。

  “你把手伸出來。”鳳五帶著命令的口吻道。

  韓信看出鳳五對自己並無惡意,當下伸出手來,鳳五就著柵欄伸指搭向韓信手上的“合谷”

  穴,此處穴位乃是人體真氣出入運行的關鍵所在,由此處搭脈,可以洞察到體內真氣的大致情況。

  誰知鳳五的手指尚距韓信的“合谷”穴處三寸距離,驟然感到有一道電波般的反彈之力向自己震射過來,其勢極猛,令他的手指有酸麻之感,他不由“咦”了一聲,甚是驚奇。

  以鳳五的功力,當然看出韓信體內的真氣的確長進甚速,掐指算來,兩人未曾見面不過百日,但是韓信在這段時間的變化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鳳五心中一動,始知韓信所言全是真話,並無半句誑語。

  “也許老夫真的錯怪了你。”鳳五拍了拍手,從腰間取出鑰匙,打開玄鐵柵欄道:“從今日起,你自由了。”

  韓信大喜,出得柵欄,與鳳影相擁一起。兩人喃喃私語,隨著鳳五出了地牢,韓信這才發現,地牢的出口竟在一座假山下面,一走出來,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花香,聽得溪水淙淙之聲,他們原來正置身於一個偌大的花園之中。

  “好美的景緻。”韓信只覺精神一爽,由衷讚道。

  “只要你願意,我每天都陪著你來看看。”鳳影小臉通紅,很是興奮地道。

  鳳五冷哼一聲道:“這可不行,我'鳳舞山莊'自建莊之日起,還從來不留外人在此,影兒,你難道不懂規矩嗎?”

  鳳影拉著鳳五的手,撒嬌道:“影兒當然知道規矩,不過,韓大哥可不是外人呀!”她說到後面一句,聲如蟻鳴,幾不可聞。

  信聽得鳳影所言,心中一盪,忙道:“鳳前輩,韓信出身貧寒,一生流浪,苦於尋不到棲身之所,若是前輩不棄,韓信願意為前輩看門護院,掃地打雜。”

  鳳五哼了一聲,道:“你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韓信臉上一紅,沉聲答道:“是,韓信此心,只為影妹,還望鳳前輩成全!”

  他答得乾脆,引得鳳影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鳳五卻打量了他半晌,方才說道:“你能如此待影兒,我實感欣慰。只是我'鳳舞山莊'隸屬於問天樓管轄,又是刑獄重地,不能因為你而破壞了這個規矩。”

  他的每一句話說出,其實都是欲擒故縱之計,也正是他事先想好的兩全之策。他已看出韓信的功力深厚,只要有高人指點,用心調教,假以時日,此子必非池中之物。既然玄鐵龜已不存在,但要是得到韓信這等強助,對問天樓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補償,他也可以向問天樓主作個交代。

  這個機關雖然算盡,但是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韓信對鳳影的感情乃是出自真心,否則一切都是枉想。

  韓信忙跪下磕頭道:“規矩是人定的,還請前輩能想出變通之法,成全了我。”

  鳳影見之,心中生痛,小手拉住鳳五的衣袖道:“爹,你若不允,我……我……”急得淚水奪眶而出。

  鳳五撫著她的頭道:“影兒莫急,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需得他答應我三件事情。”

  韓信聽到事有轉機,忙道:“不要說是三件事情,就是千件百件,我也認了。”

  “好。”鳳五眼中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道:“你隨我來。”

  三人穿過花園甬道,來到一座精緻小巧的閣樓中,一路上遇到不少巡邏之人,個個身負武功,顯示著鳳舞山莊的確是戒備森嚴,更有幾處暗哨設在不起眼的位置,韓信雖不見人,卻能感覺到他們的氣息。

  鳳五推開閣樓之門,拍了拍手,便見有人燃起了燈火,整個閣樓頓時一片通明。韓信抬眼望去,只見正廳上懸掛著一幅巨大圖像,圖像前設了一張長方案板,香爐紅燭,供著幾方玄黑牌位,竟是專為祭祀所用。

  鳳五點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頂禮膜拜,半晌之後方回頭說道:“這是我問天樓所設香堂,內中所供,俱是歷代樓主的亡靈牌位,我帶你來,是因為我要你答應的三件事情,都非易事,你一定要想好了才能答應我,假若日後反悔,你需記著,頭上三尺,自有神明,我不找你,自有天會找你。”

  韓信一臉肅然道:“我銘記於心。”

  鳳五微微一笑道:“記著就好,你可知道,影兒自小喪母,都是我一手拉扯長大,所以我們父女情深,絕非是其它東西可比的。”說到這裡,鳳影已是情動,緊緊偎在鳳五身邊。鳳五輕拍她的肩頭,繼續說道:“所謂女大不中留,女兒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我現在將她託付給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韓信大喜道: “前輩儘管放心,韓信雖然是個無能之輩,卻也絕對不會讓影妹受半點委屈。”

  “你若真是無能之輩,我又怎會放心?”鳳五哼了一聲道:“你此時答應,倒也爽快。你可知道男女情愛若是一朝一夕當然容易,如果讓你這一生一世都喜歡一個人,你才懂得它是何等的艱難。”

  韓信輕輕地拉住鳳影的小手,一字一句地緩緩道:“人心難測,世事難料,很多事情的確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對影妹的情意,全是發自肺腑,發自真心。”

  “這就好。”鳳五緩緩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要你答應的第二件事,卻是我的一片私心,你可知道,我今年年歲幾何?”

  韓信道:“前輩看上去精神矍爍,年輕 很,我可猜不出來。”他得鳳五允婚,心中的喜悅實在是用言語難以形容,口齒也不知不覺地多了幾分伶俐。

  “你用不著拍我的馬屁,告訴你吧,我今年已是知天命之年,身為'冥雪'弟子,迄今未有傳人,我愧對'冥雪'歷代先輩啊!”鳳五長嘆一聲,眼睛緊盯韓信,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極為複雜。

  韓信乍聞此言,不知所措,倒是鳳影反應過來,推著韓信叫道:“韓大哥,你還不向我爹爹下跪嗎?”

  韓信頓時明白過來,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道:“弟子韓信參見師父!”

  鳳五雙手一抬,一股無形勁力發出,緩緩將韓信扶起。他隔空使力,內功的確驚人,韓信見之,心中嘆服。

  鳳五道:“你既行了見師禮,從今以後,你就是冥雪弟子。冥雪一宗存在於武林也有上百年的歷史,傳到你手上,已是第七代了。我們冥雪宗一向不喜張揚,選收弟子亦是慎之又慎,到了為師這一代,門下弟子一共兩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就是那日劫走紀空手的方銳。”

  韓信這才想到紀空手,不由擔心起他的安危,鳳五將之看在眼中,沉聲道:“方銳劫走紀空手,其意仍在玄鐵龜,你大可放心,他在未得到玄鐵龜之前,是不敢對紀空手下手的。”

  韓信舒了一口長氣,道:“如果事實如此,弟子也就放心了。”

  鳳五道:“方銳其人,武功與我在伯仲之間,與我同師學藝,按禮數來說你該叫他師叔才對,只是他心術不正,違背師門祖訓,竟然投靠趙高的入世閣,以求榮華富貴,真是可氣可殺!”

  韓信奇道:“入世閣是個什麼玩意?”

  鳳五接過鳳 遞上的香茗,飲上一口道:“當世武林,有'樓、閣、亭、榭、齋'一說,指的是當今五大武學聖地。其中知音亭、聽香榭一向低調處事,內中傳人少有在江湖中走動,是以名聲不響,知者不多。倒是問天樓、入世閣、流雲齋三股勢力分霸天下,旗鼓相當,數十年來紛爭不斷,到了近十年來,三方爭霸更是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韓信還是首次聽到這些江湖軼聞,心中新奇,不由問道:“這也是他們為何如此看重玄鐵龜的原因吧?”

  鳳五點頭道:“傳說玄鐵龜中記載了天下無敵的武功,當然引得眾人覬覦,誰若得之,自然可以登上天下霸主之位。但是在它未出現時,三方勢力相互抗衡,倒也難分伯仲,只是入世閣的領袖趙高棋高一著,費盡心機,竟然博得大秦二世胡亥的青睞,拜為權相,使得入世閣在這幾年來借助官府之力,漸漸有力壓其它兩門的趨勢。”

  韓信驚問道:“難道問天樓與流雲齋便任他為之嗎?”

  鳳五眼神一亮道:“當然不是,不過趙高的做法卻打開了這兩門領袖者的思路。能得天下者,又何嘗不能稱霸武林?所以他們利用大量的人力物力,通過古法卦相、玄天神鏡、摸骨測氣種種手段,終於在茫茫人海中各自選定了一位具有帝王之相者全力輔佐,企圖推翻 秦,取而代之,從而號令天下。”

  韓信疑道:“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之事,竟能未卜先知、通曉未來之事?”

  鳳五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雖未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可就算你身俱帝王龍氣,若是不全力以赴,盡心施為,也是枉然之舉,所以說是否真正具有帝王之相還在其次,關鍵在於事在人為。”

  韓信連連點頭,突然悟到什麼道:“莫非陳勝王就是這流雲齋和問天樓選定的人麼?”

  鳳五搖頭道:“陳勝王起事,只是意料之中,也是大勢所趨,可惜他目光短淺,手下又無能人誌士輔佐,早已被秦軍所滅。如今天下義軍無數,群雄逐鹿,不過真正能夠最終爭奪天下的,無非一個是劉,一個是項。”

  韓信心中猛然吃驚,記起了地牢中的蟻戰之事,想道:“這世上難道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我豈不是已預知這場爭 天下大戰的一切進程?”

  他的心中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等事情,同時憶起劉邦叫他與紀空手回淮陰營救陳勝王,直在心中對著自己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他雖能遇見爭霸天下之事,但劉邦的做法使他心裡不僅不見竊喜,反而多出了一絲恐懼。

  鳳五顯然沒有註意到韓信的神色,繼續道:“因為在他們的身後,各有一支當今武林最具實力的組織在支持他們,一個是流雲齋,一個就是我們問天樓。”說完頓了一頓,又接道:“所以我的第三件事情,就是要你全力效忠問天樓!”

  △△△△△△△△△

  申帥的出手,很慢很慢,就像是蝸牛爬行,一點一點地向虛空寸進。紀空手人在一丈之外,卻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正從四面八方向自己逼迫而來。

  他不再等待,終於出拳。虛空中霎時充斥了無數只剛猛的鐵拳,甚至連他自己也融入了這強猛的氣勢之中,襲捲向申帥那漫布虛空的手掌。

  掌立,在拳出的同時而立,如一道厚實的山梁,橫亙於虛空之中。它沒有絲毫的變化,沒有強猛的罡氣,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立,擋住了千百道幻變無窮的拳影。

  紀空手心驚之下,右臂一振,幻影瞬間俱滅,千百道拳影變成了一拳,以排山倒海之勢擊向了那靜立虛空的掌心。

  “呼啦啦……”掌影卻在這時動了,動得很快,每向前移動一寸,都似乎加強了一分力道,如天網裹向這突來的拳頭。

  兩人都沒有退,而是選擇了硬撼。

  “砰……”拳勁與掌力轟然相擊,暴生狂猛的氣流,如一道強烈的旋風,向四面八方狂瀉而去。

  塵土漫空,枯葉狂舞,花園中的沉悶突然被打破,到處都是濃烈逼人的殺氣存在。

  紀空手身形微晃,大喝一聲:“又是一招。”回拳一收,整個人和拳一齊擊出。

  他這一招,絲毫不依半點拳路,倒似他自己平空想像出來的一式招法,充滿著個性與想像,讓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拳勢與走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05
第三卷第六章問天四老


  申帥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與驚駭,似乎沒有想到紀空手的拳法與步法的配合會如此精妙,事實上他與紀空手相擊一掌時就感受到了這個少年給自己帶來的壓力,一旦讓對手在攻擊中占到上風,自己是很難在三兩招內挽回頹勢的。

  所以他只有對攻。當紀空手這無孔不入的拳意正以密網捕魚之勢透過每一寸虛空時,他低嘯一聲,掌從身前掠出,捕捉著對方不可捉摸的拳路。

  殳枝梅與卓小圓不知何時已立在數丈開外,靜靜地觀看著紀空手與申帥的交手,看到申帥的表情並不輕鬆,她們都不得不對紀空手的武功有了重新的評價。卓小圓更是在心中暗道:“此子的身手原來如此之好,我栽在他的手上,倒也正常。”

  就在卓小圓念頭一轉間,紀空手突然手臂絞動,發出的拳勁竟然呈螺旋形狀向申帥逼殺過去,兩人拳掌接觸,申帥的整個人一陣顫栗,差點被這股異力甩到一邊。

  申帥心頭一震,他的確沒有想到紀空手的拳勁尚有變化,這簡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之所以出現在九江郡,是因為接到鳳五的飛鴿傳書,才率人趕到九江伺機劫走紀空手。他當然也知道鳳五曾經與紀空手有過交手,據鳳五所說,紀空手除了內力驚人之外,其它的根本不值一哂。

  但是事實上紀空手遠比鳳五口中形容的更難對付,申帥相信鳳五不會騙他,那麼合理的解釋就是在這段時間內紀空手的武功有了驚人變化。

  “這是第四招了。”就在申帥處於震驚之中時,紀空手整個人突然縮成一團,以無比迅速的勢頭向申帥的腰腹處猛撞上去。

  申帥再也顧不得高手的面子,退後一步,劍鋒已然從鞘中閃出。他並非不能用空手與紀空手周旋下去,但是要想在兩招之內一決勝負,卻是癡心妄想,所以他惟有拔劍。

  劍現虛空,化作一片天上的流雲,靈動中透著飄逸與閒散,充分體現了申帥從容的氣度。他本是使劍的高手,手中一旦有劍,整個人的氣質陡然生變,宛如書法大師揮舞著他得心應手的筆,自有一種瀟灑與優雅。

  紀空手人在攻擊中,已經感覺到了這虛空中飛溢而出的劍意。天空中充斥的盡是申帥的劍影,無論他從哪一個角度攻入,都將受到對方無情的封殺。

  紀空手這才知道手中有劍的申帥與手中無劍的申帥並非是一回事,高手就是高手,一劍漫空,自己惟有以更快的速度向後疾退。

  紀空手這麼一退,申帥的臉上便多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因為他知道,自己贏定了,他的劍法速度之快,當世少有人及,倘若又讓他占得先機,勝券便穩操在手。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明白紀空手武功雖有長進,但欠缺臨陣對敵的經驗。

  “呼……”劍鋒在手腕急振中,連抖數十道劍花,在勁力的催逼下,化為了星星點點的雪花,優雅而不失靈動,追隨著紀空手滾動的身軀,根本不容他有任何的喘息之機。

  任何人都已看出,紀空手已經沒有反擊的機會。他現在竭盡全力要做的,就是躲閃申帥這神出鬼沒、如影附形的一劍,只要他的速度稍慢,隨時都有受制於人的可能。

  紀空手當然清楚自己此時的處境,同時也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而懊惱。剛才自己出手的一招在當時的情況下,無疑是非常正確的,只要申帥用掌格擋,雙方至少要在三招之後才能見分曉,也就是說自己可以贏得這場賭約。可是他忘記了一點,那就是申帥腰間的那把劍,賭約中並沒有講明申帥不能用劍,所以申帥拔劍,便令整個局勢徹底扭轉。

  紀空手心中在想,手腳卻絲毫不慢,滾出五丈之外,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處境,他看不到劍的存在,卻能感覺到劍鋒帶出的殺氣如一個巨大的黑洞般正向自己吞噬而來,虛空中傳出嗚嗚劍嘯之聲,整個空間盡現一片肅殺。

  紀空手再滾數尺,突然感覺到身後有物相阻,他毫不遲疑,人如游蛇般附在這個物體上,直轉了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就在這一瞬之間,申帥的劍已然殺到,擦著紀空手的肩膀刺入了其依附的物體之上。

  這個物體是一棵老樹,盤根錯節,樹圍極粗,紀空手正是藉此擋住了申帥這凌厲的一劍。

  “刷啦啦……”劍氣擊在樹幹上,枝丫盡碎,枯葉如雨直落。樹身搖晃間,紀空手借力一躍,人從樹後扑出,伸手去拍申帥的手腕。

  申帥這一劍用力極猛,劍鋒入樹,插入七寸,他沒有想到這棵老樹竟然替紀空手擋了一劍,更沒有想到紀空手反應如此之快,會從樹後出手奪劍。

  這一連串的變故都在瞬息間發生,根本就不容申帥有任何思維的時間,他幾乎是出於本能,棄劍直退。

  紀空手再不遲疑,人已騰空躍起,突然沉氣下墜,足尖點在插入樹幹的劍柄上,藉這一彈之力,人已掠出了七八丈開外,很快消失於一片暗黑樹影之中。

  申帥回過神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圍伏四周的好手更是沒有想到紀空手人在弱勢之時還能伺機逃走,無不目瞪口呆。

  劍柄兀自“嗡嗡”直響,由疾到緩,漸至無聲。申帥緩緩上前,運力一拍,劍身彈入他的手中。望著手下漸漸圍攏過來,他心中頓起無名怒火,喝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追?”

  殳枝梅小聲禀道:“申長老,此刻全城已經戒嚴,我們如果這個時候出去,只怕會與入世閣的人發生衝突。”

  申帥頓時清醒過來,以他們的這點實力,根本不可能與入世閣在九江城中的勢力相抗衡,當務之急,只能忍聲息氣,等待時機。

  他輕嘆一聲,揮揮手,讓眾人散去,自己一個人靜立在那棵老樹前,望著那被劍鋒穿過的樹洞,怎麼也想不明白紀空手何以能從自己的手中溜走。

  對於這樣的結局,還有一個人是沒有想到的,他,就是紀空手。

  面對申帥這種一等一的高手,在未動手之前,就算紀空手放膽想像,也絕對想不到自己不僅接下了申帥的四招,而且還成功脫逃。這看上去就像是發生了一個奇蹟,一個本不可能發生的奇蹟,但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紀空手沒有想到補天石異力會如此的神奇,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將他從一個毫無內力根基的少年變成了擁有雄厚實力的高手,加上他對武道精神近乎痴迷的執著與悟性,使得他很快躋身於高手之列。他與申帥一戰中得到的最大好處,不是與高手決戰的經驗,也不是臨場的應變,而是他擁有了高手的自信。

  因為自信,才能無畏;只有無畏,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補天石異力的功效。在紀空手的身上,積蓄的正是天下最剛猛的玄陽之氣,惟有無畏無懼,傲視一切,玄陽之氣才能通達全身經絡,達到行雲流水之境。

  正因為紀空手擁有的是玄陽之氣,所以遇敵愈強,它的抗擊力就愈發強烈。只有遇上比它更強的壓力,它的力量才會一點一點地達到極致。正因為如此,紀空手在臨戰中表現出來的快速反應與處事機變,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卻絕非僥倖。

  紀空手並不知道這些,還以為這一切都是運氣使然。所以他借力騰空後,絲毫不敢停留,而是腳踏樹枝,幾個縱躍,竄出高牆。

  他的身形極快,施展出見空步,當真有乘雲御風之感。踏著長街石板,未及百米遠,忽然看到前方有燈火閃晃,人聲喧嚷,他心中一驚,知道這些人必是為己而來,當下避無可避,只能縱身上房。

  他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無論是問天樓,還是入世閣,這些人都對自己有勢在必得之心。只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但不管是哪路人馬,都不是自己能夠應付得了的,現在除了走一步算一步外,他可真是無計可施了。

  他的人貼在屋脊上伏行,爬上一幢高樓,向下俯瞰,只見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無論是大街小巷,還是樓閣花園,都有燈火照耀。人影晃動,更有數十條黑影沿著屋頂攀行搜索,漸漸向自己的藏身之處迫來。

  什麼是絕境?紀空手此刻算是明白了,但他絕不會任人宰割,更不會束手就擒,他算計到追兵與自己的距離,決定向北逃竄。

  由此向北,全是一片高大建築,逃竄時可掩藏身形,更重要的一點是靠近九江名勝——七島湖,湖闊船多,便於隱身逃走。

  主意拿定,紀空手藉著簷角背瓦的暗影,悄然無聲地向北縱躍。他的氣息悠長,踩著見空步的步法,極難被人發現。那些上房搜尋的人無疑都是入世閣的高手,但要在遠距離的範圍內聽音辨位,難度不小。

  眼見再過幾座高樓,紀空手便能隱入湖濱之畔的密林,就在這時,“蓬……”地一聲,一串煙花竄入天空,整個黑夜在一瞬間亮如白晝。

  “在那裡!”有人高呼一聲。

  紀空手聽這聲音,極是耳熟,正是方銳!他沒有想到對方還有如此一手,知道行踪暴露,再不遲疑,全力展開身形,向密林竄去。

  這片密林面積極大,古樹遮天,雜草茂盛,的確是易於藏身之處。但是紀空手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而是飛身疾走,因為他深知入世閣的勢力太大,完全有能力包圍這片密林,到時再想逃出,實在是妄想之舉。

  所以他直奔湖邊,毫不猶豫地潛入湖水,向湖中深處游去。湖水雖然徹寒,但是他體內的玄陽之氣自然而然地生出禦寒功效,使得他根本不受寒冷的影響,人在水中,形如飛魚般向湖中夜遊的船隻游去。

  此時的湖上,依然來往穿梭著數十隻遊船,華燈懸掛,笙歌飛揚,紀空手人在水中,認准一艘雙帆重樓的豪華大船,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照直游去。

  他認定方銳等人一旦在岸上搜尋無果,必會乘舟下湖,繼續搜尋。而這豪華大船的主人非富即貴,或許與官府有些淵源,自己正可藉此藏身,也許能逃過此劫。

  等到他攀上這艘大船的船舷時,屏住呼吸,四處打量,卻發現這大船佈置豪華,排場極大,但是不聞人聲,靜得可怕,與附近的各色遊船喧嚷一時的熱鬧場面相比,顯得格外靜寂。

  他心生好奇,躲入一間暗艙之中,調養心氣。適才與申帥一戰,無疑耗盡了他太多的內力,再經過這一番逃亡,整個人幾近虛脫,他正好趁此閒暇調養,以備急時之需。

  補天石異力此刻已完全融入了他的經絡血脈中,再無內外之別。當紀空手暗運內氣,靈臺一片空靈時,補天石異力便隨著血氣運行大小周天,每轉一圈,自身的內力便增強一分,等到半個時辰過去,紀空手只覺整個人精神大振,比之與申帥一戰之前,內力似乎又增進了不少。

  他的耳目此刻已是高度靈敏,周圍數丈之內的動靜盡在他的聽力之下,便是船下湖水拍打船舷的聲音,也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間,他的心神一動,發現在他身後十丈處的一間艙房中,隱隱約約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聲音之熟悉,他似乎在哪裡聽過一般。

  “玄鐵龜出現江湖,是這段時間最轟動江湖的消息,怪不得這幾天來九江城中高手雲集,便是入世閣與問天樓也無法抗拒誘惑,加入了這場強取豪奪的紛爭當中。”說話之人的聲音很輕,紀空手用心去聽,亦是不能分出男女。

  “小公主所言極是,想那玄鐵龜的傳說流傳於世也有上百年的歷史,看來所言非虛。我們此行雖然意不在此,但是既然碰上了,是否也要趟趟這趟渾水?”這人的聲音粗獷豪邁,語氣卻十分恭敬,顯然對這“小公主”非常敬畏。紀空手心中一怔:“小公主?難道是大秦公主嗎?”當世之中,列國俱滅,惟有大秦一統天下,此人既是公主身分,想來應該與大秦有關。

  “我們此次東行,主要是靜觀問天樓與流雲齋的動靜,這玄鐵龜一事尚是其次。我曾經聽爹爹說過玄鐵龜的事情,說到這玄鐵龜是否真的記載了天下無敵的武功時,他老人家心存懷疑,認為是有人以訛傳訛,故弄玄虛,要不然玄鐵龜存世百年,幾易其主,怎麼不見有人參透其中奧秘?”那被喚作“小公主”的女子輕聲說道。

  紀空手心中生奇:“我曾聽方銳分析當今武林大勢時,說到當世武林中,是以'樓、閣、亭、榭、齋'引領群雄,聽這小公主的口氣,莫非她也是這些門派之一麼?”他心中一震,更是留了心思。

  那粗豪的聲音又起道:“主公雄才大略,見識非凡,他老人家既是這般說法,想來不差。這麼說來,我們便袖手旁觀,任憑問天樓與入世閣去爭個你死我活吧!”

  “此話卻又差矣。”小公主道:“我倒聽說那玄鐵龜與那個叫紀空手的小無賴有關。”

  紀空手聽到別人說起自己,心中驚道:“想不到我也成了名人。”他卻不知,近段時間在江湖中人的口中,他與韓信的大名最受人津津樂道,風頭之勁,一時無兩。

  那小公主繼續說道:“此人據說在得到玄鐵龜前,從來不識武功為何物,但是近段時間他的身手竟然變化得極是厲害,大有突飛猛進之勢。據我猜測,想必與玄鐵龜大有關係,反正我們人已來到了九江,不妨靜觀其變,該出手時也插上一槓。”

  紀空手聽到這裡,不由憤然思道:“你說得倒輕巧,你這麼插上一槓,卻平空又讓我多了一個強敵。”

  他已從這兩人的談話之間聽出了這二人的氣息平和悠長,顯然內功精湛,身手不弱。當下不敢大意,屏住呼吸,準備尋機逃竄。

  就在這時,船艙之外忽然放亮,人聲隱隱,舟槳聲聲不斷。紀空手暗叫一聲:“不好,方銳他們追上來了!”當即潛出艙外,上到樓船最頂層處,觀望動靜。

  他此時居高臨下,視線極好,可以洞察四周環境,一旦被人發現,隨時可以跳湖逃遁,眼見這艘大船漸被幾艘快船圍上,當頭一船甲板上立有一人,正是入世閣的高手方銳。

  △△△△△△△△△

  韓信對鳳五的前兩件事情都答應得非常乾脆,但是對於效忠問天樓,他感到了一絲猶豫。

  對於他這樣一個無家可歸的浪子來說,能夠投靠像問天樓這樣有實力的組織,是他的榮幸,何況問天樓相助的一支義軍又是劉姓,居然暗合上天昭示的玄機,這讓他感到大有作為。不過,“良臣擇主而棲”,這個決定關乎到自己一生的命運,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鳳五看出了韓信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向為師提出,只要是為師知道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言下已以恩師自居。

  韓信考慮良久,這才恭聲答道:“弟子一生流浪江湖,無依無靠,得蒙師父厚愛,收入門牆,弟子實在歡喜得很。只是弟子從來不知問天樓之名,今日倉促提起,便要盡效忠之心,只怕於情於理都有不合。”

  鳳五想想也覺有理,畢竟這是人生大事,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未免有些草率,不由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三日之後,你再答复我吧。”

  韓信輕舒了一口氣,三人出閣,來到了山莊的會客廳中。鳳影叫來幾名丫環,送上茶點,三人邊吃邊談。鳳五想到晚年收徒,愛女又與之情投意合,心中的喜悅自然流露眉間,對韓信的態度更是親近了幾分。

  韓信少年孤苦,哪裡享受過這等親情溫馨的時刻?思及過往之事,真若天上地下,恍如一夢。眼中流露出的愛意,盡灑在鳳影一人身上,心中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鳳五看在眼中,倒也識趣,尋了個藉口徑自去了,整個廳堂之中便只剩下韓信與鳳影在內,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個情字,鎖定在他們目光之間。

  鳳影“扑哧”一笑道:“認識你這麼長的時間,就數你今天的話最少,莫非是多了我這麼一個累贅,感到煩心了嗎?”

  韓信捕捉著鳳影那俏皮的目光,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種幸福的笑意,道:“像你這樣的累贅,我情願是多多益善,也只有到了這一刻,我才感到自己是多麼地幸運能認識你。”

  “能聽到你這麼說,我也算是知足了。”鳳影淡淡笑道:“你可知道,看到你在牢中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是多麼擔心你會出事。我總在想,若是你不在這個世上了,我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05
第三卷第七章戰國遺民


  鳳影語出真心,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一種對韓信的深深依戀,聽得韓信心中微微一盪,握著鳳影伸來的柔荑,感動地道:“我也是這般想法。”

  兩人相互體會著從手上傳來的對方體溫,心中洋溢著無限的甜蜜。鳳影悠然道:“這也許就是書上所說的緣分吧,若非我不是在那一日來地牢中看見你,也不會替你送飯,與你聊天了。

  你可知道,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許多事情,聽在我的耳裡,總是那麼新奇有趣。”

  韓信心中苦笑道:“在你眼中看上去新奇有趣的事情,在我看來卻無趣得很。像你這樣一個千金小姐,又怎能想像得到我這些年來做人的辛酸?”他的思緒飄渺,感慨萬千,想到今後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鳳影奇道:“韓大哥,你在想什麼?莫非爹爹逼你效忠問天樓,讓你感到煩心了麼?”

  “那倒沒有。”韓信微微一笑道:“師父叫我效忠問天樓,卻也古怪,難道是問天樓與我們冥雪一派還有瓜葛不成?”

  他既然拜入鳳五門下,自然是應該效忠師門才對,可是鳳五卻要他效忠問天樓,若是他一口答應,假若有一天問天樓與冥雪發生衝突,他又應該效忠於誰呢?韓信覺得這是一件值得考慮的事情。

  鳳影道:“人家都說師門恩重,但在我爹爹眼中,問天樓顯然要比師門重要得多。記得自我記事之日起,我便聽得爹爹言道:'師門於我,固然重要,但問天樓主是我鳳家世代追奉的主人,在師門與祖訓之間,我惟有選擇這一條路。'”

  韓信奇道:“我聽說問天樓創世已有百年,按這麼算來,應該是問天樓於你鳳家曾經有過莫大的恩惠,所以你爹爹才會效忠於問天樓。”

  鳳影微微點頭道:“你這麼說,倒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告訴你吧,你可知道這問天樓是何人所創?”

  韓信搖頭道:“我初涉江湖未久,怎會知道?”

  鳳影道:“我倒忘了,你連這名字都是聽說未久,又怎知道這些江湖軼聞呢?在一百多年前,當時的衛國遭大秦吞併,衛國王室宗族子弟意圖復國,便以'問天樓'三字建立了一個反秦復國的組織,企圖有朝一日,再創衛國輝煌時期。當時問天樓主便是衛國公子衛如意,他身懷滅國之恨,臥薪嘗膽,辛勞奔波,率領手下四大家臣屢次行刺秦王,雖未成功一次,但他的義舉卻感動了許多武林中人,使得江湖高手紛紛投效,因此'問天樓'便成為了當時武林'五霸'之一。”

  韓信這才知曉問天樓的由來,想到衛如意當時百折不撓、誓死相拼的大丈夫行徑,心中油然生出敬服之意。

  鳳影看他一眼,又道:“問天樓由此在武林中創下了偌大的名頭,在衛如意之下,他的四大家臣更是當時享譽武林的絕頂高手,忠心耿耿,一心護主,留下了不少傳奇百世的佳話。在他們的鼎立相助下,使得問天樓屹立江湖之上,歷經百年滄桑,至今不倒。”

  韓信心中一動,道:“我明白了,這四大家臣中,其中定有一個是'鳳'姓,那便是你們的祖先了。”

  鳳影微一點頭,見得韓信頭腦靈光,心中大悅,繼續說道:“這四大家臣各姓申、鳳、成、寧,一向與武林有著極深的淵源。他們各領一職,分佈四方,支撐起問天樓的整個骨架。”

  韓信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此事關係到他一生前程,是以他不得不問道:“那麼問天樓支持的義軍又是哪一路人馬呢?”

  他心中隱隱覺得,如果問天樓選定的人選是劉邦,那麼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因為他與劉邦亦師亦友,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卻感受到了來自劉邦身上的王者霸氣,只是此時天下大亂,群雄紛起,姓劉者又何止劉邦一人?是以他不敢確定。

  在他的心中,自從在蟻戰中悟到玄機之後,他對自己今後的命運走向有了十分清楚的認識,這也是他不能答應鳳五的原因之一。他總覺得,這是上蒼在冥冥中給自己的昭示,如果逆天而行,必將受到上蒼的懲罰。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面前,他只有珍惜,才能預見和掌握自己未來的命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鳳影搖搖頭道:“此乃問天樓的最高機密,除了我爹爹和少數幾個大人物知道外,相信不會再有人可以知道。”

  韓信感到了一絲失望,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下定了決心,決定追隨問天樓輔佐這支劉姓義軍。它也許不是劉邦統領的那支義軍,但為了自己今生的榮譽與前途,有時候犧牲一下自己的朋友,也是無奈之舉。

  鳳影從韓信堅定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心中作出了抉擇,不由擔心地問道:“你是否想告訴我你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是的。”韓信微微一笑道:“是一個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選擇。”

  鳳影聞言一震,隨即整個人投入韓信的懷中,眼中流露出無盡的喜悅。因為她知道,從此刻起,再沒有什麼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他們注定是一對情人走完這今生一世。

  △△△△△△△△△

  方銳沒有想到問天樓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劫走紀空手,惱羞成怒之下,他出動了入世閣的眾多高手及官府的力量,在九江城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所幸的是,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又重新看到了紀空手的踪影。

  但不幸的是,紀空手的身影恍若驚鴻一現,便隱沒在七島湖暗黑的水域之中。面對如此廣闊的湖面,要想在這其中搜尋一個人,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方銳知難而上,還是出動了數十艘快船搜查過來。因為他知道,若是讓趙高知曉了他得而復失的消息,他必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他終於注意到了眼前的這艘豪華大船。這並非是他有超人的第六感官,而是這艘大船實在是太特別了,無燈無聲,與湖面上穿梭往來的畫舫相比,簡直格格不入。

  他是久歷江湖之人,雖然心急如焚,卻不冒失。他看出了能乘這種豪華大船之人絕非是等閒之輩,所以指揮快船圍上之後,並未下令上船搜人,而是將自己的船隻停靠在與大船兩丈處的水面上。

  “在下入世閣方銳,有要事相擾,還請主人出來一見。”他人立船頭,拱手行禮,聲音中隱挾內勁,遙遙傳出,便是百丈之外亦可聽清。

  但是大船靜寂無聲,沒有一絲反應,就像空無一人般。連紀空手也不由在心中納悶:“聽那兩人的對話,顯然是武林中人,此刻竟然連方銳也不放在眼中,這可有些奇了。”

  方銳連呼三聲,都未有人應,心中不免有氣,放高嗓門叫道:“主人既不相見,請恕方銳無禮了!”他大手一揮,正要下令手下跳船而上,卻聽得大船上有人沉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想見我家主人!”

  話音一落,驀見大船之上燈火燃起,人影簇動,竟有數十人之多,每人手中各持火把,照得大船亮如白晝,聲勢懾人。

  紀空手心中驚道:“原來這大船上藏有這麼多人,可不要讓他們發現了我的行踪。”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往裡縮了幾寸。

  但見這群人一分為二,各列兩行,站立甲板之上。一個年近五旬的青衣老者緩緩踱步而出,步履雖慢,卻極有韻律,每一步踏出,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方銳見得此人,臉上立時色變,心中驚道:“這不是知音亭的吹笛翁嗎?素聞知音亭不問武林之事,門下少有人涉足江湖,此時此刻,他卻現身九江,難道也想意圖不軌?”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心中的驚懼,雙手抱拳道:“原來是吹笛翁在此,這可叫方銳失了禮數。此刻在下有要事在身,乞求一見你家主公,不知船中是五音先生,還是小公主?”

  他口中說的五音先生,正是知音亭首腦人物,相傳此人武功之高,已經排名天下前十之列。

  論身分地位,便是與一代權臣、入世閣主趙高相比也不遑多讓,方銳當然不敢託大。而那位小公主,則是五音先生的愛女紅顏,據說其相貌音律俱是一流,更對武道素有心得,方銳久仰芳名,也是迄今不曾見得芳容。

  吹笛翁見方銳言語恭謹,神色稍緩。他對方銳之名也有所聞,知道其人乃入世閣八大高手之一,自然不敢小覷,執回手禮道:“我家小公主一向不見生客,方先生雖然身分尊崇,只怕也要失望而歸了。”

  方銳聽之,心中暗怒,他身為入世閣高手,行走江湖,原是驕傲橫蠻慣了,若非對方是趙高一心籠絡之人,他又豈會如此禮數周到,謙恭順從?當下輕哼一聲道:“換在平日,方銳自當退避三舍,不敢打擾小公主的清思,只是此刻方銳追緝入世閣要犯,還望吹笛翁通融一二。”

  他言下之意,大有一言不合強行搜船之舉,雙方屬下更是持刀在手,怒目橫對,空氣中洋溢出一觸即發之勢。

  吹笛翁看在眼中,冷冷一笑,雙手背負,竟似不將方銳放在眼裡。他與方銳都是齊名的高手,素有聞名,只是不曾交手,倒想藉此機會一較高下。

  紀空手人在遠處,亦感受到了這兩大高手瀉溢空中的殺氣。他早知這二人的身手遠胜江天、毛禹之流,但他的心中卻不似先前那種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感覺,反而覺得這二人的功力雖高,但他們形成的氣機磁場並非不可捉摸。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體內的異力在短時間內發生了驚人的變化,補天石異力在經過了短暫的磨合期後,已經與他的先天生氣渾然融為一體,若論內力雄渾,當世之中已是少有人及。加上他在與申帥一戰中明顯找到了高手的自信,使得他已經可以窺探到高手之間對壘時對武道的理解與演澤。

  雖然方銳與吹笛翁相隔數丈,人立船頭,紋絲不動,但是紀空手卻看到了兩人都企圖利用自己強大的內力控制雙方相峙的空間,那湧動的氣流宛如黑雲壓城,在擠壓碰撞中爆閃出大戰在即的戰意。

  初春的湖風,已不似嚴冬時的酷寒,倒是多了一絲春天的清新。就在方銳眉心一跳,伸手按劍之時,他驀然聽到了一個淡如雲煙、飄渺於廣闊天地之間的簫音。

  簫音幽咽,和著悠悠的湖水蕩漾而來,宛如情人的哀訴,又似來自云天之外的一片流雲,使得聞者俱都沉浸在這悠然纏綿的意境之中。方才還是漫天瀰漫的殺氣,便在這醉人的簫音中如絲般一點點地化入空中,直至無形。

  一曲既終,餘韻猶存,紀空手彷如夢中初醒,靈智一清,已經辨明簫音的來處正是這艘大船的客艙中,想來吹簫之人必是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小公主”了。

  他心中一盪,尋思道:“能吹奏得如此絕妙好曲之人,想來必是國色天香一流的人物,我若有幸一見,也算此行不虛了。”他一心只想佳人真面,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此時正處於危局之中。

  方銳拱手道:“久聞小公主對音律的領悟已臻化境,今日所聞,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小公主不願相見方銳這等俗物,那方銳只有告辭了。”

  他和吹笛翁雖未過招,卻在相峙中掂量到了其人功力,當然不敢貿然動手。而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小公主的簫音看似溫婉平和,卻似有一種內勁貫入簫聲之中,對自己的戰意有著不可抗拒的仰製作用。他認清形勢,明白自己倘若用強,定然討不了好,倒不如忍一時之氣。更何況他也拿不定紀空手是否藏匿於船中,若是因此與知音亭發生衝突,未免得不償失。

  方銳拿定主意,揮手讓眾屬下撤離,只一時半刻,小公主所居的豪華大船附近數十丈內,再也不見半點船隻。

  吹笛翁拍一拍手,屬下手中的燈火俱滅,整個船上又恢復到了先前如死寂般的狀態。

  紀空手輕舒一口氣,知道自己暫時躲過了一劫,正要重新潛回艙中歇息,突然間他感到了自己身後有異,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暗黑的夜色中似隱似現,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

  紀空手心中一沉,忖道:“此人接近我一丈範圍內才被我發覺,可見功力之高,絕非我所能比。幸好她並無惡意,否則吾命休矣。”他的耳目已是極為靈光,自然認得來者是個少女,心中不由暗叫:“莫非她就是小公主?”

  面對來人,紀空手明知反抗無用,心中也不驚懼,微微一笑道:“在下被人追殺,慌不擇路,借貴船暫避一時,不想打擾了主人,得罪莫怪。”

  這少女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顯然沒有料到紀空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不由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就是紀空手?”

  “紀空手只是淮陰城中的一個小無賴,又非名人,誰會冒名頂替?不錯,紀空手正是區區在下。”紀空手明知抵賴不了,便一口應承,倒想看看知音亭這幫人又會怎樣對付自己。

  他從小生活在市井之中,殘酷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格,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對待萬事萬物都是毫不在乎的味道,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勢頭。

  紅顏只覺眼前一亮,似乎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與她說話。她身為五音先生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寵,又得他人的擁戴,彷若眾星捧月,在知音亭的地位極受尊崇。平時便是有人大聲對她說話亦不得見,偏偏紀空手這副無所畏懼的痞子形象讓她心生興趣。

  “你很坦白,不過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處境?”紅顏的眼中射出柔和的光線,語氣卻依舊冰冷。

  “我現在是眾人眼中的香餑餑,誰見了都想咬上一口,你難道不是這樣嗎?”紀空手嘻嘻一笑道。

  “放肆!”從紅顏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吹笛翁,他顯然不想讓紀空手胡說八道,得罪紅顏。

  紅顏小臉一紅,一擺手道:“讓他說吧,他的話粗理卻不粗,至少他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對玄鐵龜很有興趣。”

  紅顏的直言不諱讓紀空手怔了一怔,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佳人來,雖然夜色之下看不真切,但他分明感到了這張俏臉上的那一份羞澀。

  “這位小妹的簫技已是一絕,說話又如此好聽,想來相貌也差不到哪裡去,難得她如此清純,說話全不掩飾,可真是合了紀哥我的脾性。”紀空手不免胡思亂想起來,見面不過半晌時刻,他在心中一廂情願地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竟然以哥、妹暗稱起來。只是吹笛翁那犀利的目光透過夜色狠狠地掃來,才使他心中一凜。

  “我並沒有亂說一氣,事實如此嘛!先是問天樓的鳳五,接著又是入世閣的方銳,還有卓小圓、殳枝梅帶來的申長老,哪個不是對我心存勢在必得?”他看了看紅顏驚訝的臉色,忍不住又附上一句:“便是連你們也想插上一槓,我難道還不是人人欲搶的香餑餑嗎?”

  紅顏雖然料到武林中人對玄鐵龜的覬覦之心,卻沒有想到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問天樓與入世閣之間竟然為了紀空手已經明爭暗鬥起來,而更讓她吃驚的是,聽紀空手所言,他已經偷聽到了自己與吹笛翁的對話,以她二人的功力尚不能察覺,可見此人確有異於常人之處。

  “紀公子所言極是,但紅顏對你,並無惡意,只是想就玄鐵龜一事,向紀公子討教幾個問題。”紅顏擺明自己的立場,繼續說道:“此處風大,又有入世閣的人在旁監視,如果紀公子不介意的話,不妨移駕艙內,你我細談如何?”

  她的言語極為有禮,自有一股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紀空手難得聽到有人叫聲“紀公子”,心中高興,便隨在她的身後,進了一間客艙。

  這間客艙不大,卻焚香置琴,極為雅緻,兩人剛一坐定,吹笛翁已吩咐下人燃燈上茶。

  燭火在艙房中燃起,驅散了黑暗,紀空手藉著光亮望去,突然“呀……”地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位知音亭的小公主至多也不會超過十六七歲,卻絲毫不帶一絲稚氣,她的整個人長得非常貴氣,清秀典雅,宛如溫室長成的牡丹,高不可攀。她的骨肉勻稱,姿態優雅,文靜大方中不失少女應有的矜持。兩人相視一眼,目光交觸下,紅顏在心中驚道:“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呀!”竟然開啟了少女心扉的一道縫隙。

  她所見到的紀空手,無疑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紀空手,他的大膽,他的智慧,他那毫不在乎的神態,他那略帶幾分憂鬱的眼神,無不構成一個具有獨特性格的男人形象。他的年紀不大,臉上卻有著飽經世事的滄桑;他的身材並不魁梧,卻有著充滿力感之美的剽悍。在紅顏的眼中,她彷彿看到眼中的並不是紀空手,而是一頭夜行於大漠黃沙之中的蒼狼。

  相對的一望只是一瞬,但在彼此之間似乎都留下了對方美好的印象。當紅顏發現紀空手眼中閃爍著發光且令人心動的東西時,俏臉一紅,低垂螓首,沒有絲毫的不悅之色,反而在心中多了一絲暗暗的歡喜。一股少女特有的處子幽香,更是蓋過了房中淡淡的檀香,令紀空手有聞之欲醉的感覺。

  吹笛翁見得紀空手的目光如此大膽放肆,眉間怒氣頓生,輕咳一聲,紅顏這才知曉自己有些失態,不由微微一笑道:“紀公子請用茶。”

  紀空手道:“剛才聽得姑娘吹簫一曲,我便在心裡暗想,能夠吹得如此妙曲者,必是國色天香之佳人,否則斷然不能領悟到音律中至美的意境。此時見得姑娘,才證明我所想不虛。”他答非所問,卻語出真情,紅顏聽在心中,並不怪他無禮,反是樂滋滋的。

  “原來紀公子懂得音律?”紅顏有些奇道。

  “懂得倒未必,不過跟著丁老爺子的時候,聽他說過一二。”丁衡雖是神盜,但是所學頗雜,對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這些雅事固然偏好,對那些雞鳴狗盜、賭騙坑拐之類的下三濫東西亦是精通不凡,紀空手耳染目濡,加上天生聰慧,自然一學即會,一會即精,這時候權當急用,倒也應景貼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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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