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秦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8:56: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1 3741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1
第三卷第十八章以氣馭鞭


  紀空手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停下了腳步,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便聽到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不像是在趕路,而像是行軍打仗,腳步有力卻不快,讓老夫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響起,差點讓紀空手嚇了一跳,但幸好他一直都有心理準備,所以從外表上看他還是顯得鎮定自如,只不過他的手心緊了一緊,握住了腰間的飛刀。

  然後他便看到從暗黑的樹影中走出一個人來,踱步而出,不疾不徐,風度絕佳。

  他只走了數步,每一步溢出的殺氣使得林間的壓力陡然增強,空氣變得沉悶之極,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紀空手看不到來人的五官,也看不到來人的衣著,但是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感到來人往自己的身前一站,就像是一道偉岸的山梁,氣勢之強,讓人有種無法攀越之感。

  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心濕漉,滲出了絲絲冷汗。面對來人,他有一種似曾相熟的感覺,但他可以肯定與來人從未謀面。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來人的氣勢霸烈無匹,與項羽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不害怕,而且無畏,他也喜歡高手的挑戰,甚至追尋生死懸於一線間的刺激。但面對此人,他的心中卻泛起一絲莫名的寒意。

  “不過,你還是來了,這說明你很有勇氣,而且你能從項文、項武與步雲設下的圈套中脫身而出,證明你很富心計,文武雙全,大智大勇,的確值得老夫為你出手。”來人依然是冷傲的聲音,不過又多了一絲欣賞之意,顯然他知道項氏兄弟與步雲共同設下的殺局。在他認為,這個殺局很有水平,少有人可以逃出生天,所以他才會讓這三人去自行安排。

  “你是什麼人?說來聽聽,看看你是不是也值得我為你出手!”紀空手看不慣對方如此倚老賣老,索性頂撞一句,儘管他也知道,眼前之人將是他在這裡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

  “哈哈哈……”來人狂笑三聲,笑中自有三分怒意:“你小子夠狂,很合老夫的脾胃。告訴你吧,老夫乃流雲齋凌丁,希望你不要弄錯,免得日後你的鬼魂尋仇尋錯了人。”

  紀空手心頭極為震撼,這才知道自己面對的竟然是江湖上有數的幾十個奔雷級高手之一——凌丁。他與紅顏相處之時,曾經聽過紅顏點評天下高手,說到凌丁時,紅顏評道:“此人擅長追殺,為人兇惡,冷血無情,執畫天鞭,乃奔雷級高手中最不要臉之人!”

  紅顏的點評,當然是來自於其父五音先生,憑五音先生的見識,自然不會有錯評誤評,說到“最不要臉”,是指凌丁殺人不擇手段,只求目的,不管其餘的處事作風。也正是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人物。

  “原來是你,項羽連你都派了出來,可見他是必殺我才甘心。”紀空手收攝心神,冷靜以對。誰遇上凌丁這樣的敵人,都必須小心翼翼。

  “你現在才知,只怕太遲了。需知情場如戰場,情敵便是生死大敵!你之所以不幸,是因為你愛上了一個你不該愛的女子,而你最大的不幸,卻是我們少主也正好愛上了這個女子。”凌丁眼露不屑之色,有些同情紀空手。在他看來,天下的女人千千萬萬,又何必只戀一根草?雖然這是一根靈芝草,但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這是我的事情,幸與不幸,只有我自己才知。我想知道的是,紅顏現在怎麼樣了?”紀空手掩飾不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不由關切地問道。

  “她很好,離開樊陰時,還為你的不辭而別而傷心,但這在我們少主看來,更加堅定了必殺你的決心,所以才讓老夫出手!”凌丁極為自負地道。

  紀空手聞言心神一盪,思及紅顏不見自己時的那種傷心失態,心中不由生疼生憐,“最難消受美人恩”,他此時正是這種心態。

  “多謝!”紀空手拱手謝道。

  “多謝老夫親手殺你嗎?”凌丁不知其意,還以為他是為了能死在自己的手上而感到無比榮幸。的確,他凌丁的那雙手,從來就不殺無名之人。

  “你錯了。我之所以謝你,是因為你告訴了我有一個女人在為我傷心,為了不讓這個女人再次為我傷心,所以我決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紀空手精神驀然一振,生機勃發,戰意熊熊,整個人彷如一頭俯瞰大地的蒼狼,充滿了無限動力與殺意。

  凌丁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料到紀空手的氣勢亦同樣咄咄逼人。他不敢大意,緩緩地取出了他最拿手的殺人武器——畫天鞭。

  畫天鞭出,從無失手,這一直是他保持的記錄,亦是他一向引為自豪的記錄,他希望這一次也不例外。

  然後他便看到了紀空手的飛刀,一把只有七寸長的飛刀。他想笑,但是當飛刀懸凝空中不動時,他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那是一把沉穩有力的飛刀,就好像它天生便橫亙在那裡,經歷千百年而紋絲不動。不動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刀雖不動,卻封鎖了自己每一條攻擊的路線,自己一旦攻擊,就會遭到這把飛刀的無情封殺。

  “有趣,真的有趣!”凌丁喃喃自語道,同時鞭鋒一揚,終於出手了。

  他不進反退,竟然沿著三棵大樹繞了一圈,才悍然攻出。這一手甫出,頓令紀空手臉上失色。

  原來在兩人對話時,紀空手就已經從兩人相峙的空間中看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只要自己從這裡出刀,進可攻,退可守,進退自如,佔據主動。但凌丁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換位移形,從另一角度殺出,頓時破去了紀空手精心設置的防禦。

  “轟……”紀空手惟有撤刀閃避,幸而這里大樹不少,他一個錯步,已閃至大樹之後,凌丁的畫天鞭擊在樹身上,頓時枝葉盡落,樹幹頻搖,聲勢端的驚人。

  紀空手為之駭然,不過他早有準備,一計不成,另施一計,藉著此地樹林密布的特點,從容穿行閃避。對於高手來說,一寸短,一寸險,兵器的長短有時候能取到決定性的因素,但在空間狹窄之處,長兵器反不如短兵器更能發揮作用。由於受到空間的限制,凌丁的畫天鞭雖然威勢驚人,但施展的空間不大,致使精妙之著難以盡情發揮,倒是紀空手的七寸飛刀如魚得水,游刃有餘。

  兩人一前一後,繞樹而行,紀空手身形狼狽,卻不失為對付凌丁的最佳對策。

  “轟轟……”之聲不斷,凌丁的鞭法威猛剛勁,全被紀空手以見空步閃躲開來,鞭擊樹幹,發出驚天悶響,樹動枝搖,猶如裂岸驚濤。

  紀空手的每一步踏出,似乎都占到了先機,這才能躲過凌丁這一連串的攻擊。否則的話,以凌丁的速度與力量,已臻一流,即使兩人同時啟動,紀空手也要略慢半拍。

  他之所以只守不攻,並非膽怯,而是採取了“避其鋒而擊其鈍”的戰略戰術,根本不與凌丁強大的氣勢正面抗衡,所謂“兩強相遇勇者勝”,這固然是一句至理名言,但是沒有智慧,不用頭腦,那就是愚夫之勇,不足以構成威脅。

  凌丁似乎看穿了紀空手的心思,所以並非一味強攻,而是突然收勢,凝立不動。他用改變節奏的方式企圖打亂紀空手的步法,從而形成有效的攻擊,可是紀空手絕非他想像中的弱手,同樣在感悟到他的氣機的同時,剎住了身形。

  兩人相對而立,相距最多一丈,卻根本不能見到對方,只能從對方的氣機中來感受各自的動靜。因為在他們之間,正好有一棵盤根粗大的古樹隔亙中間。

  “你很聰明,但是卻失去了年輕人應有的勇氣,這令老夫很失望!”凌丁經過了這一番強攻,依然氣不喘色不變,顯示著他的內力悠長,異常雄渾。

  “那你就只有失望了,匹夫之勇,恕我不為。”紀空手淡淡一笑,他無賴的心性根本不受這套激將法。

  “如果你認為自己這樣只守不攻的策略可以對付老夫的話,那你就錯了。”凌丁冷冷地道。

  “也許我是錯了,但卻是我惟一的選擇。遇上你這樣的高手,我必須慎之又慎!”紀空手笑道:“本來你是可以把握整個戰局的,但是卻犯了一個高手通常愛犯的毛病,就是過於自負,如果現在項氏兄弟與步雲在側,自然可以對我構成威脅,但你是凌丁,是流雲齋長老級的人物,當然不屑於與人聯手來對付我這麼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

  “即使沒有他們,老夫依然把握了整個戰局,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凌丁輕哼一聲,自是被紀空手說中了心事。

  “你拿我毫無辦法,這似乎也是事實!”紀空手嘻嘻一笑道。

  “是麼?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鞭法!”凌丁話音一落,鞭勢一改,畫天鞭如同一道遊蛇般驀然繞過古樹,向紀空手奔襲而至。

  紀空手沒想到凌丁的應變能力如此之強,說變就變,竟然以氣馭鞭,平空旋來,他心中的驚駭確實無與倫比。對他來說,以氣馭劍、飛花傷人只是神奇的傳說,從未親見,所以認為這是被人誇大的事實,但凌丁演繹出的以氣馭鞭,卻是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的事實,這由不得他不信。

  “當……”紀空手不得不出刀,面對畫天鞭在空中飄忽不定、詭異非常的攻擊,他幾乎不能躲閃。刀鞭相擊,爆出轟然聲響,紀空手身形微微一晃,卻見那鞭悠然直退,一碰樹幹,竟借反彈之力彈射回來,速度更快更猛。

  紀空手的心神反而鎮定了不少。

  雖然凌丁的以氣馭鞭詭異精妙,速度奇快,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其弊,它在攻擊的力量上和氣勢上定會有所削弱。畢竟真氣流竄空中,遇阻力而消耗,加之既是以氣馭鞭,必須用一部分真氣來控制鞭的方向走位,如此一折一扣,威力自是大減,所以反讓紀空手鬆了一口氣。

  “呼……”刀鞭再迎,殺氣標瀉,這一次紀空手人雖退了一步,卻一刀將畫天鞭撞上了半空。

  樹後傳來凌丁的一聲冷哼,紀空手驀感不妙,抬頭一看,卻見畫天鞭由上自下俯衝而來,竟然幻化千萬道鞭影,如一張大網般撲罩下來。

  畫天鞭竟能藉勢生力,這一著令紀空手大出意料之外,暗叫一聲:“好!”整個人倒竄出去,企圖閃過這鋪天蓋地的一擊。

  他身形閃的極快,畫天鞭的反應亦是不慢,竟似長了眼睛的幽靈一般,陡然折射追來,紀空手聽得身後殺氣迫近,心中大駭,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如此神奇的武功,會有如此靈異的兵器。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隨心所想,臨時而動,下一步的動作連他自己也未必可知。但畫天鞭卻似通靈一般,總是料定自己的下一著棋,陰魂不散地緊迫不放,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鬼?紀空手從來不相信鬼神一說,所以他認定事情雖然詭異,但必有其因。

  他揮刀擋擊,與畫天鞭交擊了十幾招,雖然被動,卻並未完全落於下風。在他的心裡,對任何事情都從來沒有絕望過,遇強越強,更能激發他的鬥志與自信,這似乎也暗合補天石異力的秉性。惟有強大的壓力,才能將潛能自由地、盡情地、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

  他的心隨之而靜,對畫天鞭的每一個動作與變化都留意觀察,同時將飛刀插入畫天鞭的每一個破入點,其刀法看似隨心所欲,毫無章法,但每每出擊,卻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呼……”畫天鞭繞樹擊來,眼看快到紀空手面門處時,陡然一滯,紀空手迎刀架了個空,詫異之下,突然啞然失笑。

  面臨生死之境,他竟然笑得出來,這的確有些稀奇。

  但是他不能不笑,因為他發現了凌丁所謂的以氣馭鞭的秘密。

  他自從在洞殿徹悟武學玄境之後,就已經認定了以氣馭劍這種至高無上的氣馭術實際上是不存於世的,在想像中的氣馭術,必定需要有強大雄渾的真氣來操縱兵刃,達到收發自如、隨心所欲之境。但如果一個人若是真的擁有了這般強大的真氣,他的一個舉手、一個投足都能給人莫大的威脅,又何必去簡從繁,以氣馭劍?這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真正的高手,永遠是去繁從簡,返璞歸真,絕不會因為好看花巧而步入詭道。凌丁是個高手,他又怎會不知道這種簡單的道理呢?他當然不會去練所謂的氣馭術,其畫天鞭之所以凌空而御,攻守有術,其實是在他的手與畫天鞭之間,係了一根肉眼難察的冰血蠶絲,以線馭鞭,然後用手操縱蠶絲,看上去就好像是傳說中的氣馭術。

  紀空手能夠發現這個秘密,自然是迎刀架空之後,看到蠶絲受樹乾一繞,長度不夠,致使畫天鞭一出即回。但饒是如此,凌丁能夠憑藉一根蠶絲將畫天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確是一個不可小視的人物。

  紀空手識破玄機之後,靈機一動,迅即繞樹穿行,在樹與樹之間疾步飛掠騰挪。凌丁一見,哪裡還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當下回手收鞭,整個人提氣上縱,躍上樹頂。

  他人一上高處,紀空手頓時無處藏跡,也不敢奔逃,只能腳步一錯,原地靜候。凌丁借地勢之利,隨時可以乘勢追擊,所以紀空手不動無疑是明智之舉。

  但即使不動,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低處,兩人相峙,紀空手在氣勢上已是有虧無贏,換作別人,只怕惟有俯首認命。

  但紀空手就是紀空手,他之所以能與狼兄為伍,固然有補天石異力的原因,更在於他自小生存的環境惡劣,懂得物競天擇、適才生存的自然法則,這一點他與狼兄有共通之處,所以在狼兄的眼中,簡直把他當作了同類。

  越是有巨大的壓力,就愈能激發他心中的戰意,面對凌丁居高臨下的強壓,他昂頭以對,絲毫不懼。

  凌丁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對他的剽悍與野性不得不刮目相看,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深刻地認識到這個年輕人鬥志旺盛,絕不簡單。也許他可以一千次一萬次地將紀空手擊倒在地,但只要紀空手還有一息尚存,就會一千次一萬次地重新站到他的面前,對於這一點,凌丁勿庸置疑,這也正是他認為紀空手最可怕的地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2
第三卷第十九章神農先生


  靜,可怕的靜,整個森林都寂然無聲,甚至沒有一絲活的氣息。

  凌丁的手緊了緊畫天鞭,幾次都欲躍下攻擊,但最終都還是放棄了。他必須等,等到紀空手在自己氣勢強壓下露出破綻,那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時機。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

  倏然間,一道耀眼的閃電裂空而過,霎時將暗黑的世界照得一片通明,亮光劃過紀空手的臉,那是一張剛毅剽悍的臉,臉上露出不屈的神情。

  凌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晃兩個時辰過去,紀空手竟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站姿,彷如雕像般一動不動,這份毅力與從容的氣度,實在讓凌丁感到心驚。

  他這才感到這是一個無趣的等待,他不想再耗下去,準備出手。

  閃電過後,轟轟雷聲由遠及近,突然在森林的上空炸響。

  “啪啦……”突然一聲暴喝,就在雷聲炸響的剎那,凌丁終於出手了。

  他的身形之快,猶如電芒掠動,整個空間生起一種強烈的呼嘯聲,帶動著無數氣旋席捲向紀空手。

  這無疑是近乎完美的攻擊。

  他借樹冠的高勢,借雷霆之威,將自己全身的潛能在瞬間爆發,全系在這一鞭之上。

  天沉、地陷、林動、風狂……

  天象驟變,一切俱在毀滅。

  凌丁出手的剎那,甚至帶有一絲惋惜,惋惜一個生命最終被自己毀滅。

  “啪啦……”又一道閃電裂空劈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紀空手縱身躍起,竟達數丈,七寸飛刀漫向虛空,吸引著一道電火纏繞其身,高壓耀眼的電流,將整把飛刀閃擊得光芒四射,接著這光芒向四周擴散,將紀空手籠罩其中。

  在暗黑的夜空,這一幕猶如電神忽至,便是凌丁亦是目瞪口呆,心悸之中,刀鞭在瞬間交擊了十三下。

  “轟轟轟轟……”十三記悶響,帶出了十三道無匹的勁浪,炸出了十三個數丈方圓的大坑,掀翻了十三棵大樹,這毀滅性的十三擊,真可謂地動山搖,驚天動地。

  誰敢相信這一切竟是人力所為?“哇……呀……”兩人同時驚呼,一觸即分,同時向後跌飛,血箭如注,狂噴一氣。就在紀空手墜地的剎那,暗黑中一對藍光飛奔而至,伏地一抄,竟將紀空手馱在身上悄然隱去。

  凌丁身受重創,勉力站起,只覺握鞭的手臂一陣發麻,口舌中亦滿是血腥味。他心生悸意,回想剛才那驚人的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紀空手絕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我必須找到他,然後由我來結束他的生命!”他強提一口真氣,搖晃幾步,踏過亂石斷枝。

  電弧又起,劃過長空。

  藉著這剎那間的光線,凌丁大吃一驚,因為他一眼望去,哪裡還有紀空手的踪影?與此同時,紀空手此刻正伏在狼兄的身上,越過這片森林,向上庸城的方向前進。

  他的內傷雖重,但憑藉著自身玄陽之氣的自療功效,很快扼制了傷勢的加重,漸漸恢復紊亂不堪的氣血向正規運行,從而誘發生機,癒合傷處。

  數日之後,他的身體已無大礙,帶著狼兄翻過一道山嶺,終於發現了一條官道。一路上遇到一撥數十人結伴同行的商旅,問明正是通往上庸的去路,不由大喜。

  為免驚世駭俗,他尋到有人家的市集時,租了一輛馬車,一人一狼坐將進去,隨著車身的晃動,人狼相對,紀空手伸手抱過巨狼,說道:“狼兄,前方人口密集,為了你我的安全,我們就在此分手,將來若有機會,我定回狹谷找你。”兩雙眼睛霎時彼此凝望對方片刻,隨著一聲悲嗥,一道影子自車中射出,消失於陽光之下。

  黃昏時分,紀空手終於到了上庸城。

  繳納了入城關稅後,尋得路人相問,才知“藥香居”並非自己想像中的出名,問及神農先生,也是無人得知,不由得令紀空手暗暗叫奇。

  “樊大哥既讓我來上庸,絕非無的放矢,說明這神農先生對療治心脈之傷肯定有獨特的手段,我倒要用心找找。”他知心急無用,當下尋了家客棧住下。

  其實自洞殿出來之後,紀空手的心脈之傷便再也沒有復發,即使是與凌丁一戰,也絲毫不損,想來已康復痊癒。但他不懂醫理,不明心脈之傷究竟是否得到大治,是以心中依舊惶惶,想到三月之限,時日無多,惟有盡快找到神農先生解除心惑,方才放心。

  誰想一連數日,都是一無所獲。紀空手幾乎尋遍上庸城各家藥店藥舖,都說自家神農氏的牌位肯定供了,只是“神農先生”卻聞所未聞。他心灰意冷之下,坐到一條小巷口的酒店裡,叫了數碟冷盤,一壺溫酒,自斟自飲起來。

  這家小酒店鋪面極小,也就三五張桌面,雖然過了吃飯時間,但鋪子裡還是人滿為患。紀空手剛一坐下,一個鼠頭鼠腦的中年漢子便擠來坐下道:“借光一坐。”

  紀空手一看此人模樣,便知他是一個老資格的混混兒了。他出身市井,見到這一類人多了,心中自然親近幾分。

  這中年漢子大呼小叫地點起菜來,紀空手看他一眼,知道此人大有古怪,倒也不去理他。果然不出所料,這漢子菜一點完,站起身來道:“老子先上一趟茅房。”

  紀空手大手一拍,將他按在座上,嘻嘻一笑道:“茅房不上也罷,還是先坐下來喝杯酒再說。”

  那人剛想叫喊,紀空手伸手一亮,原來被對方偷去的錢袋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你的手法不錯,只是比起老子來,還是差了一點。”

  那人見得紀空手露出這一手,立時被鎮住,陪著笑臉道:“原來閣下也是同道中人,請恕馬五有眼無珠,饒恕則個。”

  “我不僅可以饒了你,還請你喝酒,不過有言在先,你必須回答我幾個問題。”紀空手靈機一動,想到盜行中人識人無數,或許知道神農先生的消息亦未為可知。

  馬五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當下大馬金刀地坐下,在自己點好的酒菜一齊上桌後,這才動筷。

  誰知紀空手的竹筷伸出,夾住他的筷子不動,問道:“你可識得藥香居?”

  “不識。”馬五回答得非常乾脆,急著抽筷,卻半天不動分毫。

  “你可識得神農先生?”紀空手又問道。

  “也不認識。”馬五急得汗都出來了。

  紀空手心中驀生惆悵,想到像馬五這等人都不知神農先生的下落,自己一個外鄉人自然更難尋覓,微微一嘆,也不為難馬五,問了一個他並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那麼你是否知道這家店舖的生意何以會這麼好嗎?”

  馬五暗鬆了一口氣,道:“這我倒知道,這家店鋪名為胡記老店,三年前請來一個大廚,做得一手好菜,就是架子大了點,言明每月只逢初一、十五兩天開工做菜,而且一日只做一餐,今日正逢十五,所以食客聞風趕來,生怕錯過了這頓口福。”

  紀空手不由奇道:“做廚子做到這份上,倒也稀奇,只是他手藝這麼好,何以不尋一家大酒樓,卻要在這小巷陋店中謀生?”

  “這就叫藝高人膽大,廚子的手藝,大多是因店揚名,店大招牌硬,食客自然多,但真正的廚中高手卻不屑為之,非得是店鋪因他揚名,這才顯示出他的真本事。”馬五喝了口酒,整個人渾身來勁,唾沫橫飛道:“這位大廚所做的每一道菜,據說都是家常風味,從來不用山珍海味,名貴佐料,所用主料配料都是街頭小巷常見的東西。可是經他的手這麼一弄,其味鮮美,據說連那些吃過京城大菜的人也贊不絕口。”

  馬五的這一番話頓時勾起了紀空手的心思:“難得遇見這等美味,總要大塊朵頤一番才甘心,否則三月大限一到,自己到了陰間地府也得後悔。”他拿定主意,有心想見識一下這位大廚的手藝。

  “怎麼不見這位大廚的人影呢?”紀空手環顧四周,只見幾張桌上擠滿了食客,大多衣著華麗,一看便知是豪富人家。而店鋪鋪面與後堂相連,以一道門簾相隔,除了跑堂的伙計進出之外,門簾上寫著四個大字:“閒人免入。”

  馬五邊吃邊談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他老人家的手藝既是一絕,那譜擺得可就大了。先不說其它,單是那廚房,豪華得簡直讓你想都想不到。”

  紀空手看了看這破爛門面,臉上不信的神色頓時讓馬五看了出來,壓低嗓門道:“你別看這外面,那廚房至少比這堂口大了兩倍有餘,據說他老人家站灶炒菜,替他打雜的下手少說也有十幾位,那排場,嘖嘖……”

  “你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紀空手看看“閒人免入”四個大字,努了努嘴道。

  “我是乾哪一行的?”馬五笑道。

  紀空手啞然失笑,想來這馬五肚子餓時,也曾到這廚房去過,只是非應主人之請,乃是不請自入而已。

  兩人又閒談半晌,酒菜盡光,眼看到了晚飯時間,才聽到一名跑堂伙計出來道:“大先生來了,各位客官若要點菜,盡請趕早。”

  馬五站起身來道:“紀公子慢慢享用,我就不打擾了,改日有緣再見,我們就算是朋友了。”

  紀空手正要留他,卻見他拍拍自己的襤褸衣衫,又指指周圍的人,意指自己不適合呆在此地,紀空手只得任其去了。

  他隨手在菜譜上點了幾道小菜,看到眾人眼中詫異,指指點點,也不在意,倒是一心一意地等著跑堂伙計上菜,以求嚐嚐大廚手藝。

  菜餚上齊,果然是“色、香、味”樣樣上佳,雖未入口,卻香氣撲鼻,勾起肚腹中饞虫無數。紀空手緩緩地下筷一嚐,品味良久,只覺通體透爽,無酒亦醉,方知吃飯也是一門精深博大的藝術。

  幾盤菜下肚,他緩緩站起,這才留意到其它桌前七八人圍坐一席,只擺一盤菜餚,細嚼慢品,滿臉知足。他心中暗道:“看來此地人崇尚節儉,儘管只是幾盤素菜,看來我倒顯得大手大腳了。”

  一個伙計迎上來道:“客官吃好了,敝店自開張以來,客官算得上是頭一位大主顧了。難得有人像你這般捨得吃,不愧是吃食中的行家。”他滿臉堆笑,一番話說得紀空手心驚肉跳,暗自尋思道:“我口袋裡銀錢不多,若是菜價太貴,只怕我出得了此門,進不了客棧門了。”

  不過他想此菜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兩銀子罷了,而自己口袋中少說也有幾十兩銀子,絕不會現場出醜,當即揮揮手道:“結賬吧!”

  伙計正等他這句話,忙道:“好嘞!客官,賬已算好,一共是一百八十三兩白銀,您老是大主顧,老闆發話,三兩免收,請您老付一百八十兩銀子吧!”

  紀空手大驚道:“我沒聽錯吧?幾個小菜要我一百八十兩銀子?殺豬呀!”

  那伙計冷笑一聲道:“本店明碼標價,世人皆知,收你一百八十兩銀子,絕對公道。你知這一盤炒豆芽的用料嗎?若是沒有十五隻陳年母雞,三十六隻初鳴雛鵝休想做出,算上十幾個人工,大先生的心血,收你五十七兩銀子不算貴吧?”

  紀空手這才知道這些人為何一桌只有一個菜,並非是他們節儉,而是自己過於奢侈了。想起自己點菜時遭人指點議論,自然是因為自己出手過於大方了。

  事已至此,紀空手無話可說,只能將自己的錢袋一併奉上,苦笑道:“在下乃異鄉人,實在是不知貴店行情,所帶銀錢全在這裡,一併奉上,所欠數目只有等到日後再還。”

  那伙計掂掂銀兩,不敢做主,叫來老闆,這胡老闆哪里肯依?拉拉扯扯,罵罵咧咧,突然從紀空手懷中滾出一件物事來。

  紀空手一看,正是樊噲交給自己的竹質令牌,此物乃是自己面見神農先生的信物,豈能有失?當下俯身來拾。

  誰知胡老闆以為是什麼寶物,一腳踏上道:“銀錢不夠,以此物作抵。”

  紀空手空有一身本事,卻不願與這些市井中人計較,恃強凌弱,是他所不為之事。只有輕嘆一聲,任胡老闆將令牌拾在手中。

  “什麼破爛玩意?”胡老闆把玩半天,不由呸了一聲,作勢欲扔。

  “且慢,將那東西讓我看看!”一個聲音從門簾之後傳來,低沉有力,胡老闆一聞之下,立時滿臉堆笑,快跑幾步遞了過去。

  簾中之人接過一看,半晌才道:“有請這位公子進來一敘。”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大吃一驚。須知這門簾之後,除了店中伙計進出之外,還從來沒有客人踏入過一步,而且聽這聲音,似乎正是大廚自己發出的邀請,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胡老闆的殷勤招呼下,紀空手掀簾而入,走過一條不長的甬道,眼前一亮,便見一座精美的房舍赫然入目,裡面鍋響勺翻,忙碌一片,正是馬五口中的豪華廚房了。

  誰知胡老闆並未停步,再往裡走了十餘步,到了一扇庭院門口,這才止步道:“公子請入。”

  紀空手踏進門去,迎面撲鼻而來的是一片花香,林木掩映中,數座雅緻精巧的小樓房舍時隱時現,假山瀑布,飛濺而下,奇花異草,花浪輕翻,猶如一幅山水畫卷。

  紀空手看得油然神往之下,始知這小巷陋店中,亦是別有洞天。

  一名清秀淡雅的美婢盈盈而來,施禮作揖道:“公子請隨我來,先生在藥香居恭候公子大駕。”

  “什麼?”紀空手心中一陣狂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藥香居”三字並非是藥舖的一個招牌,竟然是庭院之中一所建築的名稱而已,這的確讓他有喜出望外的感覺。

  美婢有些詫異地瞟了他一眼,紀空手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當下緊隨其後,穿過一道迴廊,便見一座古亭隱現於花海之中,亭上有匾,匾題“藥香居”。

  一個清瘦矍鑠的老者一襲白衣,雙手背負,手上拿的正是那塊亮黝黝的竹質令牌,他彷彿渾然不覺紀空手的到來,抬頭觀天上星辰,似乎沉浸在悠悠往事之中。

  紀空手站在他的身後,不敢相擾,只是默然而立,良久才聽得此老輕嘆一聲道:“你終於來了。”

  紀空手應聲道:“是,淮陰紀空手拜見神農先生!”

  神農先生微微一震道:“神農之名,已有十年未聽人再叫起過,今日一聽,又勾起我往日的諸般回憶。”

  他驀然回首,雙目精芒一閃,正與紀空手的目光相對,紀空手心中暗驚:“此人功力非凡,眼芒逼人,深不可測,便是凌丁也未必及得上他。看來樊大哥所言不假,醫治心脈之傷,非他莫屬。”當下上前行禮,說明來意。

  神農先生微微一笑道:“我已接到了飛鴿傳書,你持令牌而來,我必當盡力,還請不必客氣。”

  他示座之後,眼芒緊盯紀空手的臉色,半晌才道:“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心中就好生奇怪,你的傷既然是心脈之傷,算算時辰,此刻已臨病危之期,臉色絕不會這般紅潤。但此刻的你絲毫不見病發之兆,莫非另有奇遇?”

  他一語道中,頓讓紀空手心生佩服之感,當下將自己這一路所遇之事一一告之,聽得神農先生搖頭晃腦,嘖嘖稱奇。

  神農先生把脈之後,拱手笑道:“恭喜公子,你的心脈之傷已然痊癒,用不著我獻醜了。”

  “怎麼會這樣呢?”紀空手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下,只是心中仍是大惑不解。

  神農先生思慮良久方道:“你在洞殿中所見的紅色石質,我雖未親見,但是據我推斷,應該是取自大漠火焰山中的赤日寒鐵。它雖出自赤炎之地,卻本身性寒,鐵質中的寒氣不僅能助增功力,亦有續接經脈之效。”

  紀空手這才明白過來,想到此間事了,心系韓信安危,便要立時告辭。

  神農先生道:“公子不必性急,你心脈之傷雖然痊癒,但是你此去咸陽,凶險異常,我受令牌主人之託,已經為你打點一切,你只須隨我習得一門手藝,自然可以出入相府,參與龍虎會。”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2
第三卷第二十章旁門雜藝


  紀空手正愁咸陽之大,侯門之深,自己如何才能混入相府,此刻聽得神農先生這般說話,心中自是大喜。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紀空手肅立行禮道。

  神農先生扶著他道:“公子不必多禮,我曾經欠得令牌主人一份情,十年以來,一直耿耿於懷,不能了卻心願,今日總算是可以報效了。”

  紀空手不由大奇:“這令牌乃是劉大哥與樊大哥送我之物,他們當是令牌主人才對,可是神農先生說到十年前,他們也僅是十來歲的少年,怎會對神農先生有恩呢?”他心中不解,見到神農先生不提及此事,倒也不好相問。

  兩人閒聊幾句,紀空手一時好奇,不由問道:“神農先生乃用藥高手,醫林奇才,怎會藏身於市井陋巷,下灶當廚呢?”

  神農先生笑道:“我對醫道一行,只是愛好而已。只因我複姓神農,又在這亭上題有'藥香居'三字,所以世人以訛傳訛,將我歸於這醫道一行。其實我祖上九代為廚,到了我這一代,已是第十代了。對於廚藝之道,不敢說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是世間少有,你吃得我幾道小菜,不妨點評一番。”

  “點評倒不敢當,不過一嚐之下,的確是人間美味。”紀空手思及此處,齒上依然留香,不由得由衷讚道。

  神農先生聽他語出真誠,大是高興道:“其實廚藝與武道,都有共通之處。首先一項,便是選材,只有用上等絕品的材料,才能做出一流鮮美的菜餚;其次便是火候,火候的掌握等於對內力的控制,達到隨心所欲,收發自如,方能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其三……”

  紀空手聽來意興橫生,大有收穫,對武道玄理的領悟又更進一層。神農先生最後說道:“我之所以留你,無非也是讓你學習廚藝之道,因為我已接到趙高送來的帖子,他的五十壽宴將由我一力承辦,你將作為我的門徒一同入府幫灶。”

  紀空手微微一驚,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安的感覺,就像自己正步入到一個精心佈置的計劃之中,一步一步地邁向漩渦的中心。他相信樊噲,不會出賣自己,但自己是不是又被劉邦所利用呢?“也許是我多慮了。”他在心裡暗暗地安慰著自己。

  △△△△△△△△△

  “這一道菜叫炒豬肝。”神農先生站在灶前,開始了廚藝的第一課。

  “豬肝一物,市井中常見的菜餚,但是要將它炒成極品,卻是難上加難。首先選料,必是二三月間,或是八九月間才出膛的豬肝,入手猶溫,不沾膽汁,方可入菜;其次是刀工切片,片片均勻,薄如蟬翼,裝盤備用……”神農先生人在灶前,盡顯大師風範,指點評談,笑指利弊,什麼油鹽醬醋,什麼蔥蒜薑糖,猶如自己手下的百萬雄師。廚房如戰場,更是運籌帷幄,決胜千裡,一切盡在手中掌握,聽得紀空手如痴如醉,不能自已,沉迷其道而不能自拔。

  “火候一到,下鍋翻炒,順炒十下,反炒七下,不多不少,即可起鍋,多一下則老,少一下則生,經驗所在,必須遵循……”神農先生說話之間,一盤炒豬肝已經下灶完成。紀空手聞得其香,再嘗其味,只覺龍肝鳳膽亦不過如此。

  對於紀空手來說,廚藝一道雖然繁瑣複雜,講究循序漸進,但他天資聰慧,又有對武道的領悟,學起來倒也得心應手。做大廚者最關鍵的一步是擁有非常靈敏的味覺,紀空手運氣於舌,屢練不至,終有小成。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在名師盡心相授下,紀空手漸漸步入廚藝一道中,比及神農先生當然不如,但與一些酒樓廚師相較,卻也不遑多讓。

  這一日他人在院中的一座精巧小灶上操練廚藝,有狼兄相伴,倒也不嫌寂寞。眼看一盤拿手好菜即將出鍋,卻見神農先生從院外走來,行色匆匆,臉色略顯陰霾。

  “大事不妙,凌丁等人已經追到上庸,正在四處打聽公子的下落。”神農先生眼神之中暗藏不安,緩緩說道。

  紀空手一怔之下,始知凌丁等人受命於項羽,必殺自己才肯罷休。他原以為凌丁遭創之後,療傷時間絕不會短,等到傷愈追來,自己或許已離上庸而去。想不到他復原得如此之快,陰魂不散,終於又纏上了自己。

  “我們應該怎麼辦?”紀空手人在藥香居內,不好擅自作主,只能將目光投在神農先生的臉上。

  “此時距七月初二時間無多,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亂子,必定會傳到趙高耳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惟一的辦法,就只有快刀斬亂麻,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啟程上京!”神農先生眼芒一閃,殺氣頓生,顯然已有了應對之策。

  紀空手想了想,覺得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如果讓凌丁他們緊追不放,到了咸陽之後,必成心腹大患。與其如此,倒不如在上庸便先行下手,將之全殲。

  問題是凌丁的實力強大,憑自己與神農先生的能力,能否將他們一網打盡?神農先生看到了紀空手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想好了行動的方案,而且放出風聲,將你的行踪暴露給了他們。”

  紀空手道:“你是準備在藥香居中動手?”

  神農先生對紀空手有如此反應表示欣賞,道:“只有這樣,才能殺人於無形,不至於使風聲走漏出去。何況我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有必勝的把握。”

  “但是我們即使事先早有準備,又怎能把握到他們行動的時間呢?”紀空手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他們殺你心切,自然等待不及,而且凌丁此人,太過自負,即使明知有詐,也會不屑一顧,所以我可以料定,他們今晚必至!”神農先生果斷地預測道。

  紀空手只覺胸中一熱,戰意橫生道:“那我們有必要好好計劃一番,讓他們有來無回。”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都被對方的豪氣所感染,心中湧出必勝的自信。

  與此同時,距藥香居不遠的一座高樓上,凌丁攜項氏兄弟、步雲以及手下一幫武士登樓遠眺,觀察著藥香居的整個地形地貌。

  他自林中一戰後,已不像先前那般輕敵,而是重新估量起紀空手的實力。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與紀空手交擊引發的內傷,差點讓他九死一生,若非有流雲齋的獨門聖藥,他豈能像現在這般神采奕奕地站在此地?他的傷勢略有好轉,立刻帶人趕往上庸。對於紀空手,他是勢在必得,否則他很難向項羽交差,畢竟霸王帖出,例無活命,他不想讓這個規矩壞在自己的手裡。

  所幸搜尋數日,終於得到了紀空手確切的消息,這使他鬆了一口大氣。只要目標仍在,他就不愁沒有下手的機會,身為流雲齋有數的幾大高手之一,他當然有這個自信。

  “你可打聽到,紀空手此刻藏身之地是屬於何人的產業?他與房屋的主人又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凌丁的目光望向步雲,後者精於隱身暗殺,打探消息亦是一絕,他們一入上庸,所得消息十有八九來源於他,是以凌丁有此一問。

  “步雲已探聽明白,此屋的主人乃胡記老舖的一個大廚,身分雖低,排場卻大,住到上庸已有十年,只在這幾年才拋頭露面,世人皆不知他的來歷底細。據步雲推算,想必此人亦是江湖中人,當年與紀空手的師門長輩有些淵源,歸隱之後,礙於情面,才暫時將紀空手收容藏身。”步雲面對凌丁咄咄逼人的眼光,心中雖怯,但還是條理清晰地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講述出來。

  凌丁陷入沉思之中,細算十年前歸隱山林的江湖好手,沒有三十之數,亦有十餘人之多,一時之間,哪裡去理頭緒?不由輕哼一聲道:“此人莫非連姓名也沒有嗎?”

  步雲打個寒噤道:“我聽到別人都是稱呼其'大先生',想來不是真名,所以不敢禀告。”

  “大先生?”凌丁的眉頭緊皺一處,沉聲道:“老夫記得十年前江湖上的確有過一個大先生,此人復姓神農,驍勇善戰,劍術一流,與問天樓的衛三公子交情不錯,如果這房屋的主人是他,那麼這將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流雲齋一向與問天樓誓不兩立,存世百年,雖沒有太大的衝突,但小的磨擦始終不斷。凌丁身為流雲齋長老,對問天樓的情況十分關注,所以立時想到在紀空手的背後,或許有問天樓的支持。

  他沒有料到事情會弄得這麼複雜,當初接到項羽的邀請,他就以為這是項羽小題大做,區區一個江湖小兒,何必要勞動長老大駕?但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一切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簡單,如果對方真的是神農先生,那就意味著問天樓將對流雲齋開始宣戰。

  “為了慎重起見,我們是否靜觀其變,等待援手?”項文的心思非常縝密,意識到形勢有些嚴峻,不由出言提醒道。

  凌丁眼芒一寒,冷冷地盯住項文的臉道:“你認為有這個必要嗎?”他一向自負,在森林中未能擊殺紀空手,已被他視作這一生的奇恥大辱,此時再向項羽求援,豈非自摑耳光,顏面何存?項文不敢作聲,肅然而立。

  凌丁遙望遠方的藥香居,臉色數變,喃喃自語道:“由此樓而去,相距藥香居不過百米,而且此樓明顯高過於它,但是由外而視,卻不能看到其內部動靜,這就說明其主人家深諳建築之道,借山石樹林,相映掩護,使其內部自成洞天,外人難探虛實。由此可見,此人即使不是神農先生,想必亦非尋常之人。”

  步雲諂笑道:“凌長老眼光獨到,自然一目了然,能從一幢建築上看出破綻,真令步雲心生佩服。”

  凌丁微微一笑,一擺手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久走江湖,閱歷自然多了。不過這建築雖然頗多古怪,但要阻擋老夫的腳步,卻又差了一點,所以為防夜長夢多,我想今夜子時,應該是我們出手的時候!”

  項文忍不住勸道:“此刻我們未明對方虛實,貿然動手,未必穩當,何不多等兩日,等到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再動手亦不算遲。”

  凌丁搖頭道:“我們雖然不知對方的虛實,但對方又何嘗知道我們的底細?以有心算無心,我們的勝算極大,豈能為求穩妥而殆誤戰機呢?所謂兵貴神速,這才是用兵詭道。”

  項文知他心意已決,勸說無用,只得退一步而求其次道:“長老說得也是,既然主意已定,如何出手,還請示下。”

  凌丁淡淡一笑道:“老夫心中早有打算,吃過晚飯後,再容老夫一一安排。只是今晚一戰,務必人人爭先,將紀空手徹底斬殺,否則的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他在心中對紀空手已是恨極,話音雖淡,殺氣卻濃烈無比,眾人無不感到心驚。

  他卻不知,今夜一戰,究竟是哪一方有心,哪一方無心,而且他更是連做夢也沒有料到,其一切計劃早已在神農先生的妙算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3
第四卷第一章自然刀意


  藥香居,園心亭。

  神農先生與紀空手相對而坐,只是亭中石几上,多出了一把刀匣。

  刀匣古樸,靜臥几上,紀空手的目光停留其上,半晌才帶著一絲疑惑望向神農先生。

  “此乃紀公子故人之物,我受朋友所託,將之轉贈於你,希望你能喜歡。”神農先生微笑道,手一伸,將刀匣推至紀空手的面前。

  紀空手出戰江湖以來,從來都是以七寸飛刀對敵。飛刀雖然靈活多變,但若棋逢對手,卻又不能盡興,是以心中早已渴望有一件稱手的兵器,此時聽得神農先生這般說話,頓時大喜,道了聲謝,雙手輕輕按在了刀匣之上。

  他入手下去,渾身微微一震,只覺得從刀匣中傳來一絲淡淡的寒氣,正與自己掌心之中的血脈相對。寒氣入脈,似有若無,卻使自己在剎那之間殺氣飆升,向四方空中漫湧而去。

  他心中一凜:“此刀如此靈異,雖隔一層刀匣,卻猶能與我心生感應,莫非注定了我就是它的主人嗎?”

  他臉色頓時凝重,肅然站起,雙手捧住刀匣,恭恭敬敬地低頭俯視,良久方道:“我雖暫時還不識你的廬山真面目,卻知你乃世間罕有的神兵,若是你不嫌紀空手愚鈍無知,從此刻起,你我便相依為命。”

  他話音一落,悠然開匣,但見匣中一道白光亮出,耀眼無比,刀身不動,刀鋒卻微顫不已,發出一陣激昂悠長的龍吟之聲,懾人之極。

  “離別刀?!”紀空手入目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心中自是喜不可言。

  他第一次看到離別刀時,就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衝動,總覺得它必然會與自己構成不解之緣。

  雖然後來他們之間失去了聯繫,但在他的心中,總是有一股難以割捨的情愫,久久不能忘懷。

  想不到自己竟能在斯時斯地,再見寶刀,那種感覺,恰如熱戀中的情人相逢一處。

  他伸手一握,抓刀在手,輕嘯一聲,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喜悅。

  這當然是劉邦與樊噲託人相贈自己的,雖然他不知道神農先生與劉邦究竟是什麼關係,但他真誠地感謝他們,因為正是他們,才使自己已獲得了這把寶刀。

  神農先生拍手叫道:“所謂寶刀贈英雄,當真是一點不假。有此刀在手,紀公子果真俠氣驚人,豪情勃發。”

  紀空手微微一笑,突然長嘯一聲,縱身而起。他的勁力聚集掌心,刀鋒閃處,盡是殺氣。在見空步精妙的步法配合下,離別刀忽似輕巧,淡若無聲,刀跡詭異,宛如天馬行空,不著痕跡;忽而沉重,勁力飛瀉,化作渾雄的呼嘯,猶似裂岸的驚濤,盡顯懾人膽寒的威勢。

  刀舞之中,紀空手心中更生靈異之力,貫注刀身,人與刀渾如一體。心靜則刀如止水,心動則刀如狂風,心念意念合乎刀意,心刀如一,終合武道禪意。

  一段刀舞下來,紀空手縱回亭中,微微一笑間,一陣清風吹來,滿園殘花飛舞。原來就在剛才,刀氣漫空,已在不經意間從每朵花莖下一一劃過,不見一絲痕跡。清風雖然無力,卻只須輕輕一拂,殘花自然離枝飛舞。

  “心刀合一,揮灑自如,不僅刀好,而且人亦絕佳,堪稱一段絕配,真正羨煞我了。”神農先生情不自禁地讚道。

  “空手一時按捺不住,致使這園中百花遭了大罪,實在是不好意思。”紀空手收刀回鞘,恭聲謝罪。

  “這些花兒算得了什麼,能讓我見到如此精妙的刀法,你就是將這諸般花兒連根鏟盡,亦是千值萬值!”神農先生笑呵呵地道。

  “如此說來,我便再也做不成護花使者了。”紀空手被神農先生的情緒所感染,說起笑來。

  神農先生豪氣迸發道:“這護花使者不做也罷,要做,今夜你就做個殺手!”

  △△△△△△△△△

  今夜有星,有月,只是淡星孤月,使得天地間愈髮變得朦朧不清。

  靜寂的子夜,寂然無聲,在星光月芒的俯瞰下,憑添一份淒寒。

  一道清風掠過,一條人影首先出現在牆頭之上,如鬼魅般探頭探腦地張望一番,然後發出了一聲蟈蟈叫聲。

  隨著這“蟈蟈”叫聲的響起,院子之內四呼五應,這堵高牆上頓時出現了十數條人影,玄衣短靠,暗光閃閃,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濃烈的殺氣。

  凌丁算得上是一個刺殺的老手,在他的江湖生涯中,至少經歷過四次重大的刺殺行動,而且全部成功,無一失手,這也是五音先生評他“最不要臉”的原因之一。因為在五音先生這等超一流高手的眼中,武道是正大光明的決戰,任何違背了這一原則的遊戲,都是危險的、無理的,也是君子所不為的。

  幸好凌丁不是君子,所以他才能憑著一連串精彩的刺殺而名揚江湖。他之所以決定在今晚行動,是因為他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認為今晚的夜色正是刺殺的最佳時刻,被攻擊的目標人往往會因為這朦朧不清的月光而在感覺反應上處於比較遲鈍的狀態。

  刺殺最關鍵的一步,是要準確無誤地找到目標,否則一切免談。凌丁正在算計著怎樣才能找到紀空手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在這座庭院的中央,竟然有燭光在暗黑的夜裡不住地搖曳。

  “時至子夜,怎麼這院中還有人不曾入睡?”凌丁心中一凜,感覺到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升起。對他來說,任何反常的東西都值得他去研究,因為殺機往往就隱藏在反常的現像中。

  他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心中驀然生出一股驚喜。自那一夜森林之戰後,他對紀空手的背影已是刻骨銘心,當然不會看錯。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亭中那獨坐的人影就是紀空手,也正是他此次刺殺的目標!目標既然出現,就應該考慮在對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如何接近他。凌丁想都沒想,就帶了項氏兄弟與步雲潛下高牆,自四個不同的方向朝紀空手包抄過去。

  從高牆到藥香居,無論從哪個方向逼近,都必須經過一片剪接有度的花草林木。為了不引起花枝林葉的聲響,凌丁等人都是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向中央進逼。

  當他們幾乎就快要接近古亭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凌丁的心中突然產生出一絲莫名的悸動。

  “這是怎麼回事?”凌丁眉心一跳,冷汗頓出,似乎預感到一絲凶兆,同時他的腳步立時停下,屏住呼吸,向四周觀望。

  靜,靜得讓人毛骨悚然。凌丁看到整個庭院中除了慢慢移動的那三條黑影之外,壓根兒就見不到還有動態的物體。

  “難道這是自己的錯覺?”凌丁暗鬆了一口氣,似乎為自己草木皆兵般的神經質感到好笑。

  當他正要繼續前行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驚呼,以及十幾聲肉體倒地的悶響,在這寧靜的夜裡,此種情況顯得詭異之極。

  悶響來自於身後的高牆上,如此整齊劃一,任何人都會明白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聲驚呼卻來自凌丁的左側,在那個位置上,正是步雲前進的路線。

  “上當了!”凌丁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如此,驚怒之下,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用心。

  敵人顯然是利用了自己殺人心切的心理,以紀空手為餌,將自己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紀空手一人的身上,然後展開了各個擊破的戰術。這種戰略也許並不高明,但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卻非常簡單有效。

  不過受到最大驚嚇的人,還是步雲。如果他不是遇上了讓他感到非常恐怖的事情,就是藉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叫出聲來,因為此次行動若因他而失敗,那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事實上自他跳下高牆之後,就一直非常小心地拖在後面,他領教過紀空手的厲害,當然不想再領教一次,是以他的每一步都比凌丁及項氏兄弟慢半拍,漸漸地落在後面。

  這點小聰明讓他感到了一絲得意,他甚至想躲在一座假山的後面,伺機而動,所以就向距自己最多數米遠的假山靠去。

  他走得很慢,也十分小心,總是要等一隻腳踩實之後才去移動另一隻腳。當踏到第三步時,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拽住了。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整個人頓時就像掉入到一個冰窖中,寒意徹骨,因為他看到了一隻手,一隻沉穩而有力的大手。

  “呀……”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麼可怕的事情,這隻手從地下伸出,來得如此突然,就像是來自於陰間地府無常的勾魂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只想逃,可是又逃不動,倉促之間,他想到了手中的劍,拼盡全力向地面刺去!可是他的劍芒剛亮,忽然感到了一道寒氣從自己的肛門處插入,直透心臟。

  他只有倒下,睜大雙眼倒在地上。這位伏擊高手連對手是誰都沒有看到,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實在有些死不瞑目。

  但是這一系列的驚變並沒有讓凌丁改變攻擊的決心,他暴喝一聲,鞭影擊出,人如大鵬般直撲亭中。

  與此同時,他看到項文、項武也揮刀躍進,只要三人的動作夠快,他們仍然有擊殺紀空手的機會。

  但是無論是項文,還是項武,他們人在半途,就已經被人截住。凌丁吃驚之餘,為這些人的突然出現似乎感到不可思議,他明明注意到整個庭院中除了紀空手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可是為何一到自己動手的時候,這些人便及時出現呢?難道他們是從地裡冒出來的不成?他沒有猜錯,這些人的確是從地底跳出來的。

  神農先生知道以凌丁的耳目,要想在他的眼皮底下隱匿身形,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他既然決定要向凌丁動手,當然會考慮到這些困難,所以他派出自己七名弟子,埋伏土裡,以期做到反偷襲之效。

  這種辦法絕對有效,凌丁雖然老奸巨滑,卻也不會想到在自己的腳底還另有玄虛。

  凌丁沒有想到,項文當然也沒想到,只是在聽到步雲的驚叫後,他忽然感到有一道驚人的殺氣隨著一團花影迫來,花散、劍出,生出強大無匹的氣勢,籠罩著項文所有可退之路。

  來劍突然而兇猛,便連項文也心生寒意,他的陰刀在手,惟有全力抗擊。

  “當……”刀劍相擊,兩人身形各退一步,項文這才看到對手是個肥胖大漢,體重如山,卻輕盈靈動,雙目炯炯有神,顯示著其人有不凡的內氣修為。

  “你是誰?”項文出於本能地問了一句。

  “在下後生無,忝為神農先生座下七弟子之一,恭候項兄多時了。”後生無冷冷一笑,手下絲毫不停,劍風再起,如旋風般刺出。

  項文一怔,只覺得“後生無”三字實在陌生得很,但卻證明了對手的確是神農先生的人,心驚之下,刀鋒一閃,斜劈後生無的劍身。

  兩人的出手都是極快,以步法的靈動來彌補氣勢上的不足,眨眼間已是相互攻守了數十招。

  項文明知對手有備而來,而己方偷襲不成,反遭圍殺,在心態上已落下風,只想尋找機會,與項武會合。

  他們所習刀法,講究二者合璧,優勢互補,合攻合守,自有意想不到的奇效。但是後生無顯然從紀空手口中知道了項氏兄弟的這點秘密,反而攻勢更烈,逼得項文與項武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項文惟有一味悶守,寄希望於項武能突破重圍,來與自己合併。

  可是項武的形勢更顯嚴峻,他面對的竟是兩個強手。這兩人一個舞鍋,一個舞鏟,而它們又是以精鋼打製,有矛盾之功效。招法怪異,殺勢懾人,未出幾招,已讓項武有手忙腳亂的感覺。

  這兩人也是兄弟,亦是神農先生的弟子,終日為廚,從廚房中悟出一套攻防兼備的武功,經神農先生改良之後,便成拿手絕技。這舞鍋之人姓公名不一,生性穩重,心思縝密;而使鏟者為公不二,天生神力,極富攻擊性。兩人合在一起,比之項氏兄弟的雙刀合璧,似乎也不遑多讓。

  項武此時落單,自非公家兄弟的對手,不過他的陽刀擅攻不擅守,拼命之下,也能發揮出幾成攻勢。

  公不一叫道:“兄弟,這鯉魚兒下了油鍋還活蹦亂跳,你得多用力拍打他幾下才行。”

  “哥兒,沒事的,魚兒下了鍋,還怕炸不死他嗎?”公不二大鏟猛揮,尚有餘力應答。

  在這兄弟二人眼中,項武的確猶如一條下了油鍋的魚兒,跳躍不定,拼命閃躲。只是這魚兒也太能蹦了,稍不注意,還有可能讓他跳出“鍋”來,所以公家兄弟不敢大意,嘴上說笑,下手卻毫不留情。

  “砰……”項武刀走偏鋒,一個旋身,剛剛避過公不二的一記飛鏟,驀覺胸口一悶,當胸遭到公不一的鍋底重重一擊,他連退數步,氣血翻湧,五臟欲裂,始知這看似全守的鋼鍋也能發出有效的攻擊。

  “叮……”他強提一口真氣,勉力格擋住公不二的數道鏟鋒,每一擊之後,都覺自己的嗓子發熱發腥,終忍不住張嘴一噴,一道血箭如電標出。

  “好兄弟,再加把勁,一盤紅燒乾煸清蒸大鯉魚就算出鍋了。”公不一大聲叫道。

  “哥兒啊,到底是紅燒,還是乾煸,你要說清楚點,否則就成一鍋燴了。”公不二嘴上說笑,鋼鏟由上而下劈出,如旋風般直進,招招彷若雷霆一擊。

  “管他紅燒乾煸,只要他沒了氣,裝入盤中,你我兄弟就該收工打烊了。”公不一嘻嘻笑道,突然鍋兒離手,如一團暗雲般朝項武罩去。

  項武一手揮刀擋住公不二的攻勢,見得鋼鍋旋動而來,氣勢猛烈,惟有橫臂格擋。他自信自己的內力不錯,充鼓肌肉,絕對可以擋住這破鍋的襲擊。

  但是這個世上是沒有絕對的事情的,待他橫臂一出,這才叫糟,因為他臂膊上的肌肉跳動不已,感到了一股凜凜的寒氣。

  “呀……”他慘呼一聲,斷臂飛出,血肉飛濺,痛得整個人立時變形。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鍋兒雖然無鋒,但它的鍋邊卻如刀鋒般鋒利無比,旋動之下,正好絞斷了他的一隻手臂。

  公不二一見之下,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絕佳的機會,全身勁力驀然在掌心爆發,飛剷出手,其勢無匹,鏟鋒如箭矢般搗入了項武的心窩。

  慘呼短促,卻懾人心魂,更讓項文心生悲憤,所謂兄弟情深,他的潛能突然提聚,陰刀“刷刷……”數響,逼退後生無,人如電芒般向公家兄弟縱去。

  “又來一個,兄弟,看來我們還得再忙乎一陣了。”公不一持鍋在手,與公不二的飛鏟構成一個夾角,以靜制動,絲毫不懼。

  後生無並不追擊,他緩緩收劍,明白項文此去,只會死得更快。他只是將自己的眼芒望向了藥香居內的一戰,在他看來,這才是驚心動魄的一戰,但凡武者,不容錯過。

  △△△△△△△△△

  凌丁躍出的同時,就發現自己的每一路人馬都在這一瞬間遭到了敵人的攻擊。他心驚之下,卻絲毫不懼,以飛電之勢向藥香居撲去。

  他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一絲對同伴的憐憫。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必殺紀空手,即使只剩他一人,亦要完成這個使命。

  人在飛縱之時,他已完成了自己全部內力的提聚。就在相距紀空手只有兩丈的距離時,他盯住紀空手凝然不動的身形,忽然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兆,突然穩身落地。

  他必須落地,不能冒進,因為他感到了一種完全滲透虛空中的殺氣似有若無地飄渺其間,看似淡若無形,卻能在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刀劍迸擊之聲時起時落,響徹在這飄渺無定的虛空。凌丁的心境卻在這一刻靜若死水,充耳不聞,只是感受著空氣中殺氣的流動。

  庭中有風,徐徐吹來,枝葉輕搖,花香盈空,沙沙的枝葉搖擺聲清晰可聞,更使得這藥香居異常沉寂。

  這是一個乍暖還寒的季節,這也是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月夜,花樹爛漫,鳥語呢喃,孕育著戀愛的故事,洋溢著動人的情懷。但在這一刻,凌丁感受不到這些,只因為這寧靜的月夜裡,居然潛伏著致命的殺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4
第四卷第二章大秦廚王


  胡亥微微一笑道:“當然惟有五大豪閥,方有資格一爭高低。若是如外面擂台上的那班角色,只怕給這天下第一高手提鞋也不配。”

  “哈哈哈……”趙高陡然間大笑三聲,臉色一沉道:“大王無非是想讓臣與五音先生較量一場,兩虎相爭,豈有不傷之理?而大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

  他臉現嘲弄之色,剛才的那番表情顯然是戲弄胡亥而來,胡亥勃然大怒,正要拍案而起,忽然似想到了什麼,強行壓下怒火,冷哼一聲道:“趙相莫非認為本王所言有什麼不妥嗎?”

  趙高已存魚死網破之心,當下再不掩飾自己的狂態,投以冷笑道:“大王太過聰明了,所以總是看低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你也不仔細想想,若是臣與五音先生真的信了你的話,又怎能名列五大豪閥,可笑!真是可笑!”

  胡亥臉色未變,反而息氣屏聲道: “這麼說來,趙相是想藉武林豪閥 之名,欲與本王較量一番囉?”

  大廳中頓時寂然無聲,全場的目光都投向了趙高,似乎皆在等待著他的回答,空氣緊張得彷彿在這一刻間凝固。

  目光聚集的中心,是趙高那一張瘦削嶙峋的臉,沒有一絲的表情,就像是挺立於懸崖之上的孤石,夷然無懼地等待著一場暴風驟雨的來臨。

  只有那冷如寒芒的眼光,一點一點地在大廳的虛空中移動,眸子如深海無底,深邃而廣闊,讓人無法捉摸。

  動靜之間,肅然生出一股獵獵殺氣,使得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震撼,就連呼吸都在這一刻中停止。

  “呼……”就在這時,一陣如雷般的掌聲與叫好聲從大廳之外轟然響起,頓時轉移了眾人的目光。五音先生抬頭一看,原來是扶滄海已經勝了一場。

  他心中暗道:“龍虎會總算接近尾聲了,而登高廳中的決戰卻剛剛開始!”

  △△△△△△△△△

  扶滄海是倒數第三個走上擂台的,在他的身後,一個是雪域劍客阿方卓,另一個才是韓信。

  對於阿方卓此人,扶滄海只聞其名,從未謀面,是以當一個冷如餓狼的少年站到他的面前時,他頗顯幾分詫異。

  狼是自然界中一種兇猛的獸類,生性好鬥,善於忍耐,冷血無情。一個人如果被人認為是一頭狼的話,通常不是說他的相貌,而是暗指他的氣質,是以阿方卓的出場讓扶滄海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而更讓扶滄海心驚的是阿方卓那小小的眼睛,小得瞇成了一條縫似的,卻在這縫中暴閃出一道冷冷的寒芒,就像是來自地獄的無常,夜半三更站到你的床前死盯著你一般,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但是扶滄海絕對沒有想到,阿方卓對他剛才一戰表現出來的戰鬥力更是心驚。當他站到扶滄海面前兩丈之距時,他必須收攝心神,全神貫注,才不至於被扶滄海的氣勢所乘。

  誰擁有了扶滄海這樣的敵人,想必都不會覺得輕鬆,至少阿方卓是這樣認為的。

  是以他緊了緊手中的劍,緩緩地道:“南海長槍世家在武林中一向大大有名,滄海十七式更是槍中一絕,我早有心見識,只恨路途太遠,今日幸會,還望不吝賜教。”

  他很少一次開口說這麼多話,據說他與人對話,能用三個字表達意思的,從來不用第四個字,但是此刻卻不然,他始終覺得,有時候面對值得尊敬的對手或是比較可怕的對手,說話也是一種調節心理的方式。

  “希望我不會令你失望。”扶滄海微微一笑,他的話不多,卻愛笑。越是遭遇強敵,他越是笑的開心,因為他也需要以笑來放鬆自己的神經。

  這絕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戰,雖然槍劍未動,但兩者相峙的空間已然湧出太重的殺氣,令人有一種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你太客氣了,希望不會讓人失望的應該是我。我原以為自己的劍法已經很不錯了,所以一聽到這龍虎會的消息,便從關外不遠千里趕來,一心想奪得魁首大出一番風頭,孰料竟然遇到了你,我就知道今日只怕難遂心願。”阿方卓依然冷冷地道。

  “彼此彼此吧,對我來說,有你這樣的對手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扶滄海還是在笑,但他的心裡卻毫不輕鬆。

  四周酒席上的賓客中不知是誰叫罵了一句,顯是等得不耐煩了。扶滄海目若冷電,轉頭而望,就在這時,他驀地感到了身後的空氣正急劇地流動……

  殺氣,只有真正的殺氣才能打破這僵持之局。扶滄海心驚之下,這才知道阿方卓的人不僅冷,而且其手中的劍更冷,用近乎偷襲的方式企圖搶得先機。

  扶滄海轉念之間,不由為阿方卓出劍的速度感到震撼。他明明看到阿方卓的劍鋒還在鞘內,只偏個頭的功夫,其劍不僅已經出鞘,而且劍鋒劃過兩丈虛空,竟然危及自己的肋部。

  全場一陣驚呼,扶滄海卻心靜如水,冷漠得可怕,用周身的感官去觸及劍鋒在空氣中運行的軌跡。

  這才是高手的風範,臨危不懼,不亂陣腳,許多人說起容易,但要做到這等境界,談何容易?而扶滄海卻做到了。

  阿方卓心中一凜,望著扶滄海不動如山的身形,他不由得為扶滄海的鎮定功夫感到驚服,同時也正是因為扶滄海的不動,使得他驀生一種恐懼的感覺。

  高手相爭,只爭一線,這一線往往是指氣勢的先機。扶滄海人既不動,當然無跡可尋,阿方卓面對的是一個毫無破綻的背影。

  “呼……”他陡然加力,勁氣從劍鋒中逼出,標射出一道尺許長的青芒,吞吐跳躍,力罩四方。他既已出手,便無退路,惟有毫不猶豫地全力出擊。

  眼見劍芒逼至扶滄海身體的三尺處,扶滄海這才動了,身形未動長槍先動,槍鋒閃躍,驀地跳向虛空,如惡龍般籠罩劍芒。

  “轟……”一聲爆炸性的巨響,震徹全場,強大的氣勁向四方飛瀉,空氣為之一窒。

  扶滄海的身子借力倒射,落在七尺之外,由於他處於守勢,在氣勢上並不凶狠,是以在阿方卓的全力一擊下,只能順勢而退,但是阿方卓人如餓狼,手中的劍鋒更如餓狼的利牙,凶狠無比,招招進逼。

  “呼……”扶滄海來不及細想,讓過劍鋒,槍身一橫,改槍為棍,勢如千軍萬馬般橫掃一片,阿方卓惟有退卻,一跳已在丈外。

  “你的應變能力果真不差!”阿方卓由衷地讚了一句,絲毫不為自己偷襲的行為感到羞恥。

  在他看來,戰就是搏命,只要打倒對方,可以不擇手段,若是非要講究出手光明正大,就是迂腐之談,雖然這是武道中人所不恥的行為,但他卻認為這是愚蠢,至少可笑。

  扶滄海笑了笑道:“若是差了一點,只怕我已無法站在這裡與你說話了。”並未指責對方的暗襲。在他看來,能夠制敵的手段,才是有用的手段,有時候暗襲也是一種好方法,就像紀空手的飛刀一般。

  阿方卓詫異地看了扶滄海一眼,為他的毫不動氣而感到一絲驚懼。他原以為對手遭受了自己的暗襲後必然心生怒意,伺機反攻,但扶滄海依然不動,神情悠閒得彷如閑庭信步。

  “你這般自信,是否已有了必勝的把握?”阿方卓本想問上一句,但最終卻沒有開口,他忽然覺得這種問話太幼稚了些,與其相問,倒不如一試,是以他劍身一橫,重新出手。

  劍已出手,橫亙虛空,看似不動,其實卻是以常人不易察覺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劃向虛空。他的劍式雖然緩慢,就像是天邊緩緩蠕動的烏雲,但每向虛空伸出一寸,劍鋒溢出的壓力便增強一分,氣勢如虹。

  扶滄海臉色一變,終於在心中感到了一絲可怕的壓力。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有這麼可怕的劍法,在動靜對比之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事實上阿方卓的劍身一出,他就感到了一股懾人的寒意,很冷很冷,冷的就像是面對一座龐大兀立的雪峰。他彷彿聽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有些像雪崩之前的裂動,當他用自己的氣機去感受這種心兆時,甚至有一種人在雪峰之前的感覺。

  這就是阿方卓劍式中的“大雪崩定式”,也是他劍式中的精華所在。他生於雪域,目睹過無數氣勢恢宏的雪崩奇景,用之於劍,已有了這種自然界奇觀的神韻。

  當劍鋒完全延伸至虛空的極限時,隨著劍身而繞的氣旋突然急劇地轉動,先是發出嗡嗡之聲,如採花的蜂蟲,不過半晌功夫,竟然發出了隆隆聲音,彷若雨前的隱雷。

  滿場之人無不訝異,便是登高廳中的一幫人物,也為這一劍之威而吸引,渾然忘卻了緊張的形勢。

  紀空手心下一沉,與韓信對視一眼,臉上隱現擔憂之色,情不自禁地向台前邁了一步。

  惟有扶滄海,依然如故,手握丈二長槍,一動不動。

  他無法先行啟動,面對對方如此強悍的氣勢,他彷彿陷入到了一個無底的漩渦,身不由己,只能以靜制動,這是他此刻惟一可做的事情。

  然後他的目光聲速地將這勢如雪崩的劍鋒籠罩,追尋著劍勢將要爆發的瞬間。他無法抵擋阿方卓這驚人的一劍,是以也就根本沒有要擋的動機。他忽然記起了人在雪崩之下猶能逃生的技巧,不由心下一動。

  在不可抗拒的大雪崩前,人惟一能夠生存下去的辦法,不是去努力掙扎,亦不是去拼命對抗,而是毫不猶豫地逃跑,有多遠逃多遠,有多快逃多快,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出現一線生機。

  扶滄海不准備逃,卻要閃避,閃避那如大雪崩般的氣勢鋒端,這無疑是可行之策。

  就在這一刻間,阿方卓的劍勢突然無聲,如暴風雨之前的死寂,就在眾人都為這靜態所迷惑時,“轟……”地一響,劍鋒一振,幻化萬千劍影,如雪塊冰凌般飛奔而來。

  劍如崩潰的流雪,劍如急卷的狂風……

  但在扶滄海的眼中,劍依然是劍,一把殺氣飛瀉的有芒之劍。

  有芒就有氣勢的鋒端,而扶滄海要避的,就是這鋒端處的劍芒。是以他不得不動,他只覺得自己此刻有些無奈的心態,但正是這種無奈的心態,卻激發了他胸中奔湧不息的豪情,使得他的神經與戰意迅速繃至極限。

  他人在動,心卻靜如止水,將感官的機能盡數逼發出來,去感受這股如洪襲捲的劍勢。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恰到好處,身形起落,總是穿越於劍勢的空隙,虛空中的任何異動,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夜空無星,亦無月,卻有緩緩漂移的暗雲,還有那緩緩流過的清風,動與靜結合一處,其實都在扶滄海的心中。

  終於等到對方稍緩的一刻,雖然短暫,卻已足夠,扶滄海沒有放過,手腕一振,長槍標射而出。

  他似乎已經完全不能駕馭自己的槍鋒,一切都是跟著靈異的感覺在走。他槍一出,連他自己都無法想像這是一招如何具有爆炸力的槍鋒,抑或這根本不是槍,而是火,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釋放出巨大的能量,足可將冰山熔化。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槍的速度,就像沒有人可以形容阿方卓的那一劍一樣,兩件兵器都在這蒼茫虛空中進入了速度的極限,然後便聽到一聲驚天巨響,劍與槍終於交擊在一處。

  “轟……”勁風飛揚,吹得眾人無不皺眉,更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扶滄海卻笑了,如釋重負般地笑了,他幾乎是在生死懸於一線間尋到了“大雪崩定式”的破綻,奮力一搏,竟然一錘定音。

  他沒有想到,阿方卓的“大雪崩定式”只有一招,並無後招,所以他贏了;阿方卓卻沒有想到扶滄海竟然破去了自己引為自傲的絕招,是以,他輸了,而且是黯然退場。

  望著傲立於場上的扶滄海,紀空手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相信扶滄海的實力,所以讓扶滄海與韓信在最終的決戰中會師,這在他的預料之中。只要這兩人再經歷一場精心動魄的表演賽,那麼他們三人同時登上登高廳便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思及此處,他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韓信,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他自以為自己已經非常了解韓信這個人了,無論是個性,還是行事作風,都無一不知,但在此刻韓信的臉上,他卻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也許他是太緊張了!”紀空手心中想道,輕輕地拍了一下韓信的肩,笑道:“該輪到你出場了。”

  韓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並沒有看紀空手一眼,而是大步向前,朝擂台走去。

  觀看了扶滄海與阿方卓驚人的一戰,韓信不由得對扶滄海又多了一層認識。不知為什麼,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需要決出勝負的話,在我和他之間,究竟誰會更勝一籌?”

  想到這裡,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念頭。

  △△△△△△△△△

  趙高終於說話了。

  “臣不敢,想來是大王誤會了臣的意思,是以才會有此發問。”他沉吟半晌,見韓信還未出場,覺得還是應該按計劃行事,只得鬆一口氣,選擇了暫時退讓。

  他此言一出,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散一空,便是胡亥也在心中鬆了一口大氣。他也不想與趙高太早翻臉,因為他也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決定今夜勝負之人。

  他能利用趙高從兄長扶蘇手中奪得皇位,就已經證明了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能在趙高的餘威之下坐穩王位,等到今日,這就更能說明他的城府之深,已非常人能及。是以,他聞言微微一笑,佯裝糊塗道:“本王為想出這個主意,費了不少心血,想不到趙相竟然持反對意見,這可出乎本王意料,不過既是趙相反對,本王就不再堅持了,此事從此作罷吧!”

  趙高心中有些詫異,在他的印像中,胡亥縱然退避,其口氣也絕不會如此軟弱。何況他們之間決戰在即,氣勢為先,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影響到雙方的士氣,胡亥絕對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

  合理的解釋就是胡亥一定還有非同小可的殺手鐧,這才會顯得如此自信。只有有所倚憑,他才可以擁有這般閒適自若的風度。

  這讓趙高感到了一絲驚懼,一種渡河之人未知河水深淺的那種恐懼。他千算萬算,深謀遠慮,自認為自己的每一個計劃都已是算無遺漏,那麼胡亥的自信又會從何而來?目前敵我力量的對比,至少是以三搏一,而且以趙高的目力,已經看出了胡亥所攜的高手並非太多,除了跟隨他身後的幾位侍衛有放手一搏的實力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微不足道,不是他手下這班訓練有素的入世閣弟子的對手。

  即使這樣,為了防患於未然,趙高甚至還嚴令在登高廳十丈之外嚴禁閒人出入,除了送菜的廚子之外,便是如格里這般親信,未經宣召,亦是不敢妄入,是以趙高才會對胡亥表現出來的自信感到一種莫名的困惑。

  想到這裡,趙高的心中一動,掃視了一眼站在廳門處的那名廚子,那名廚子正是神農門下後生無。他雙手肅立,在幾名入世閣弟子的看護下,正在品嚐一道入席的菜餚。

  趙高為了防范胡亥派人在酒菜中做手腳,是以藉保護皇上安全之名,特意要膳房中的每一個廚子都跟菜上廳,持銀筷以試毒性。後生無上的這道大菜名為“八仙過海”,乃是取八種海鮮精心烹製的一道湯菜,湯未至而香氣淡淡襲來,使廳中的每一個人都口中生津,大起食慾,可見廚藝之精,頗具功底。

  “臣聽聞大王要光臨舍下,特意從上庸請來名廚神農,專門烹調今夜的膳食。這還是微臣數次與大王聊天之時聽大王談及,謹記於心,藉今日微臣壽宴一償心願。”趙高笑了笑道,為了讓胡亥光臨相府,他的確是煞費苦心,只是此舉不是為了表白自己的忠心,更像是圈套中的誘餌。

  胡亥道:“趙相如此有心,可見是本王少有的忠直之臣,難得有今日這般大喜的日子,本王要好生獎賞於你。”

  “微臣不敢。為大王盡忠竭力,乃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本分,只要大王大開尊口,吃得盡興,便是對微臣最大的賞賜。”趙高之所以這般說話,是因為胡亥自開席以來,尚未動筷開食,雖然每道菜餚都有神農弟子親口試菜,可是仍不足以盡去趙高的疑心。

  “好,本王便依趙相所言。各位賓客,請端起酒杯,讓我們共賀趙相一杯!”他心中暗自一笑,毫不猶豫地端杯便飲,眾人紛紛仿效,大廳之上頓時一片熱鬧。

  趙高這才放寬心來,看了看張盈與席後的幾名隨從,見他們淺嚐即止,更是一笑。當下下得席來,接受賓客的道賀。

  五音先生見得君臣之間化干戈為玉帛,稍稍放下心來。他也知道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假象,真正的決戰遲早會在這種平靜之後徹底爆發。可是紀空手遲遲還未出現,這讓他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對於紀空手來說,盜圖的機會只有一個,那就是在決戰爆發的那一刻!只有在那個時候,趙高的心神才會完全受戰事的干擾,而不在登龍圖上;也只有在紀空手得手之後,他才能尋機名正言順地率眾離去,跳出這場君臣相爭的是非圈中。

  紅顏悄然貼近五音先生的席間,低聲問道:“爹,你看紀大哥這時候還不現身,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她心系情郎的安危,是以眉間見愁,始終不展。

  “我想不會,以紀空手的功夫和見識,都是一流的境界,你應該相信他,完全用不著為他擔心。”五音先生心中雖然也有一絲疑惑,卻不動聲色,好言勸慰道。

  “可是他雖然身手不錯,畢竟身在相府這等龍潭虎穴般的險地,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女兒只怕也不想活了。”她語帶幽怨,話出雖不經意,卻透露了她對紀空手的一番真情,等到覺得不妥時,可惜已是遲了。一抹紅暈飛上俏臉,女兒羞態,煞是好看。

  五音先生豈有不知女兒的心思之理?思及此事的確風險太大,不免有了幾分後悔。但是要讓他一點不顧大秦王朝的安危,甩袖而去,他又不能做到。而盜取登龍圖一事,除了紀空手之外,再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這不免讓他為難得很。

  “你大可放心,爹閱人無數,如果連這一點也看不清楚,豈不是白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我相信紀空手遲遲不出,自然有他的道理。”五音先生斜眼看了看擂台上的扶滄海,此刻扶滄海正與阿方卓戰得激烈。他既已現身,那麼紀空手必然就在左近,這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是以五音先生不再煩心。

  “但願如此。”紅顏輕嘆一聲,坐回原地,只是心兒早已不在登高廳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5
第四卷 第三章 五味拳道


  在司徒森的府上玩耍了有幾日,陪著慕容姐妹把小鎮上的各種名勝都以逛遍,風景秀麗的地方都以游完。原來慕容姐妹來這個鎮上是為了找司徒森打聽畫像上的人,那畫像上的人不用說就是我了,既然已經找到我了,那何必還打擾別人呢。

  這幾天的相處讓我和司徒森有總相見恨晚的感覺,原來司徒森本是一個城市的城守,因為看不管朝廷的腐敗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傢伙而辭去了城守一職。這個蒙納國的制度和中國漢朝時期的制度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現在蒙納國還處於奴隸時期。而且軍權多半控制在那些貴族的手裡,雖然表面上看蒙納是個泱泱大國,但實際上內部極度空虛,很多有權利的大臣各自為勢,先顧自己的利益然後才想國家。後來因為我的一番話語,知道我有雄心壯志,奉我為主,為我幕後勢力之一。

  話說前幾天,司徒森正在客廳喝著悶酒,不知道為了什麼事而發愁。我和慕容焉雙雙踏步走進了客廳,慕容妮因為習慣了睡午覺,所以沒跟來。然後我坐在司徒森邊上倒上酒慢悠悠的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念完後就一口把酒杯裡的酒喝光。

  司徒森聽到這詩的時候,虎軀輕輕一震,接著有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喝著悶酒。

  不過這輕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我的火眼睛睛,看來司徒森明顯的有人事情,而且看樣子還和自己的前途有關。想到此處,又倒滿一杯長嘆道:“棄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煩愁;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此詩一出,客廳裡除了慕容妮不明白我在念什麼外,無不動容。而司徒森更是虎軀猛震,嘴裡更是不停地喃喃念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邊念著眼睛裡還散髮出十分複雜的神色,接著抬手仰頭又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樣我完全的看的出來,眼前這位半老的大漢司徒森是一位空有一身抱負,而懷才不遇的人。前人的這首詩更是直指要害,雖然是被我盜用而難免掉落幾句,但也無傷大雅。

  就這樣,又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兩人已不知覺中喝上五六杯。慕容焉見了,怕我的酒量不行,乾脆叫廚房弄了點菜,把菜搬到桌上,然後在我的耳邊用關心的語氣輕聲的說道:“夫君,你就不要在喝了,這樣會傷身體的。”

  我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慕容焉別管。然後繼續說道:“司徒兄,酒逢知己千杯少,來,乾。”慕容焉乖乖的看著,不時的用哀怨的眼光看著我,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這個表情讓我知道現在這個國家男尊女卑的習俗很重。

  終於,司徒森的眼裡頭一次閃出讚譽的眼光。緩緩開口道:“好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然後拿起杯沉聲有力道:“乾。”兩人酒杯相碰,酒香四溢,抬手仰頭一飲而盡。同時大笑,心中涌起惺惺相惜之意。

  過了一會,我已經醉的迷糊了,把我以前的風流本色盡顯出來。不過司徒森她們也不會當成回事,這個男尊女卑的國家就這樣。我抱住慕容焉,邊享受身邊愛人的體香,邊大聲的說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如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司徒森不顧吵了眾人仰天大笑,似乎要笑盡心中的悶氣一樣。他說道:“張傑兄弟說的對,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好詩,好詩啊。兄弟你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讓人佩服,佩服的緊。”

  我一邊喝著酒,一邊饒有興趣對司徒森道:“司徒兄啊,我知道你現在在這個君主手下不得其志,說實在的現在這個君主也不是什麼好主人,你在他那裡會埋沒你的人材的。”既然我已經有稱霸的雄心壯志,那麼為何不把司徒歸為我所用呢?

  司徒森先是一震,然後神色黯然。

  我打鐵乘熱,接著道:“司徒兄,不知你有何打算?”

  司徒森苦笑道:“本來我還是準備在當今君主手下當個差,不過經過前天的事,我想差事也當不成了。原來前天,諸葛奇與諸葛貝是現今君主的愛將,並不是他們有什麼過人的本事,而是馬屁的功夫實在一流,他們前天因為在路上欺壓百姓,結果卻被好漢打壓受傷,那日受傷之事,諸葛二人回去必在現今君主去面前訴苦,而當時我就在邊上不去相助,他們本來就和我有些過節,想來一定會這事情上大做文章,在下定難逃脫關係,假如他告發君主,那裡還能有我等容身之地啊。”

  我淡淡一笑,然後不在談這話題道:”我和慕容姐妹準備在過兩天就離開這裡,我們已打擾司徒兄有一些時日了,不能在呆下去了,那司徒兄,有什麼打算啊?“司徒森望著我笑了笑道:“本來沒什麼打算的,不過聽張傑兄弟今日一些話語,忽然想清一些事情,我決定棄官而去,或者浪蕩天涯或者隱居在家鄉,打報不平,除惡揚善。”

  我心中一驚,這怎麼成,好不容易自己遇見當今蒙納士者,如果讓你隱居家鄉,那不是埋沒了人才了嗎?我在心中刮骨搜腸,腦筋急轉道:”司徒兄此言差亦,以你之才幹,如若學浪子浪蕩天涯或者隱居家鄉,此空負一身本領,雖打報不平,然所做之事仍冰山一角,不足掛齒,唯有橫刀立馬,縱橫沙場,除天下之大害,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

  司徒森心頭一震,大呼道:“張兄弟高見,森幾乎誤事。不錯,張兄雄心壯志,實乃一人才也。”接著我正準備說出我雄心的打算時,突然司徒森右腳跪地,雙手抱拳開口道:“主公,我司徒森今生願為主公旗下,聽候主公調遣。”

  我一聽他這麼說,連忙扶他起來,可是怎麼也沒有辦法,只好道:“司徒大哥,我怎麼能做你主公呢?我沒權沒勢的,這叫我……”司徒森打斷我,以堅定的話語說道:“主公有才識,有雄心壯志,希望主公能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主。”頓了下,接著說道:“當今天下,君主無能,宦官擾民,弄的民不聊生,戰火四起。我知道這樣的昏君遲早要被誅殺的,但早一天由明君做主,那樣才能救天下的百姓於水火,主公把天下之勢分析的如此透析,而且主公也是文武雙全,以主公只才能,一定能深得民心,除此暴君。”

  看到跪倒在地上的司徒森,我的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種豪壯的感覺,同時又有一絲野心慢慢的爬上了心頭。以前心中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心裡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的不安,可是現在……這樣我不得不放開了司徒森,然後移步到了客廳主椅上坐下,將背往椅子上靠了靠,接著嚴肅地說道:“司徒森,你現在要慎重的想清楚了,我張傑現在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想要成功……你應該明白,想要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跟我著很可能造成你身敗名裂,背上判國的罪名,你可想清楚了。”

  司徒森堅定有力的聲音迴盪在四周:“司徒森無怨無悔,司徒森早先對主公的文才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而今又有主公的雄心壯志和主公的仁慈之心,主公又以拯救蒼生為己任,正是司徒森所尋之明主。昨日主公為了百姓生活之艱苦而嘆氣,又以身上的錢財施捨給那些百姓,種種表現,正是司徒森所要尋找的。此等明主森何處去尋,請主公答應森的要求。”說完又狠狠的埋下了頭。

  我長長的噓了口氣,暗想終於把他給說服了,口中說道:“那好,從今天以後你就為我帳下所用,我答應你了。”司徒森大喜,對著我叩了三個響頭,望著我臉現奮色。

  慕容焉在旁邊聽著我和司徒森的對話,驚呆了。確實,在他看來,蒙納國依然保持著‘繁榮昌盛’的景象。對隱藏在內部的戰禍一無所知,但我兩的對話給了她一定的打擊。不過她對司徒森的信任還是很大的,因為司徒森三十歲時就開始在朝廷打滾,依照他剛剛訴說的內容來看,戰亂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所以慕容焉並沒有說要阻止我們,相反還對我們說:“夫君,大哥。焉兒不懂什麼天下大勢,不過焉兒絕對會支持你們的,我相信夫君,大哥剛剛分析的內容。就算是你們說的是假的,我也會無償的支持你們,因為一個是我夫君,一個是我大哥。”

  我和司徒森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我笑是因為我得到了一個好妻子,司徒森笑是因為得到了一個好小妹和一個明主。

  司徒森給我說了天下大勢,朝廷的腐敗份子,然後我依照自己的分析,確定出蒙納國國師海因是有最大的叛變的可能。因為照司徒森所說,海因在出任國師第三年時,就和軍部有聯繫,而且國都城防軍的將領都是海因的人,而且經常越權管理其他大臣所管之事,又自己操練兵馬。也就是說,海因在最近一段時間內將可能叛變。

  為什麼司徒森會知道這些呢?以一個軍部將軍來說,肯定為把他例入收納的目標,但因為司徒森本是個正直的人,又因為看著海因勢力日漸龐大,對這個現任帝王沒有任何的信心。所以選擇歸隱家鄉,不在過問世事。卻又因我的一番話,與其讓殘暴的海因占的其位,不如另選一德君,至少有那麼一絲的機會吧。

  司徒森說完一陣爽朗大笑,然後又面現憂色,示意僕人把門關上後又說道:“主公不知今後有何打算?”

  我昂首正色道:“現下奸臣當道,王室昏庸,以致弄得民不聊生,我輩中人自是應當義起反抗,死而後已,兄弟今後自還是義無反顧的走自己想走的路。”

  司徒森眼中閃過驚異之色,讚許道:“主公此等豪言壯語,果是大快人心也,那主公可對當今之勢又有何看法呢?”

  我頓了頓道:“蒙納自成國以來,便不斷地推行暴政,一方面他的政策措施不但沒有發揮其有益的效應,相反激發了他們政權內部的矛盾和他們同人民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蒙納成國後,滅其三國的各國王室後代都不甘心就此罷休,他們肯定私下培植勢力,等待時機,欲謀變動恢復國土,而外憂內患,在不久的將來蒙納王朝必將被滅。”

  司徒森聽得臉上放光,對我的解析大是嘆服,當下接著道:“那主公認為奪天下者將為何方人物?比如:主公您?”

  我想也沒想的接口道:“我輩中人也!”

  司徒森見他說得如此語氣肯定,驚奇的問道:“主公,你為何如此肯定?”

  我當下想了一想,說道:“今天下之勢,農民百姓是受蒙壓迫最慘重的階層,沉重的賦稅徭役,殘酷的刑罰都使得百姓處在流血痛苦的呻吟生活當中,他們渴望安定,嚮往和平,現在他們對蒙納失去了任何的幻想,因此我輩中人,只要有人仰臂登高一呼,響應之人定當如流水洪潮,蒙納滅亡之日也就不遠了。”

  司徒森只聽得敬佩不己,目放光彩的看著張傑,對他那大膽的推想簡直是佩服得五腹投地,暗想自己真是得了個明主也,他日定當能叱詫風雲,可得好好的輔佐才是,以助主公他日成就大事,當下一陣哈哈大笑道:“主公果然明主也,請在受森三拜。”旋既跪下三拜。

  我當之阻止,因我雖以成其主公,但早日的生活環境令我很不習慣見人就跪,郎聲道:“森不必如此,心裡有我足亦。”

  司徒森不以為然,道:“主公,禮不可廢。”

  無奈之下,只由的他了,心下欣然。一想,司徒森以前是個將軍,那麼對為將之道肯定有其特別看法,不如考他一考,這樣心裡才有個底,當下道:“為將之道,首先是要治兵。所謂紀律不嚴,如何能勝?非練習擁熟,何以能暇?若非既整且暇,如何能萬戰萬勝而無敵於天下乎?

  我聽得司徒森這份見解,覺得確是如此,如果兵紀不嚴,那麼如何能打勝仗,當下又問道:“那麼用兵之道呢?”

  司徒森談興更甚,滔滔不絕說道:“兵貴精而不在多。用兵之上計策乃是用謀取略戰勝敵人。所以善於用兵之人只是使敵人屈服而不是靠交戰,攻占敵人的城池不是靠強攻,毀滅敵人的國家不是靠久戰,這些都是靠周全的戰略方針,和戰略計策來定奪其成功否。

  我聽得更是大為嘆止,折服不已,想不到司徒森擁有的用兵、將之道如此熟練,如我不是擁有中華五千年戰爭知識,那麼我也必定不如司徒森了。二人有相見恨晚之想,一直談到太陽下山,家僕來叫二人就餐時,才言猶未盡的結束談話,連我嬌妻慕容焉是何時離去也是不知道。

  就這樣,我和司徒森以‘戰’為主題,聊了至少有二天時間,各自把自己對天下之勢說明了一先,然後取其正補自誤。

  這天,突然聽到蒙納出兵侵略其餘六國,號稱百萬雄兵的蒙納國分兵出擊六國。因兵力分散,上百萬雄兵被六國全殲,逃回國都人數只得數千。而後六國統一聯盟,共同出兵討伐蒙納。蒙納國王因己兵被殲,以無在戰之力,而國師海因叛變,蒙納皇位移主,蒙納再次陷入兵荒馬亂,農民百姓人人自危。

  而後幾天,海因讓出蒙納半壁江山,以消六國怒氣,暫時讓其六國停戰。但內部卻更加混亂不堪,比之以前更為沉重的賦稅徭役,使的平錦縣一個小兵仔荊帶領百姓造反,史稱‘平錦縣起義’。”

  話說張傑……

  天下風雲變換之時,張傑他們並沒有收到消息,而司徒森正在家中設宴招待其主張傑。原來兩天前,紅花樓裡的聯繫人發現其樓主幾日沒回樓裡主持大局,心下恐其出事,所以連夜調派二十名殺手前往張傑所在小鎮—軋蓮鎮,結果發現其樓主因為尋的二十年未見之夫君,當場驚的目瞪口呆。讓他們吃驚的,是因為她們知道其樓主冷酷無情,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一絲的笑臉,溫柔之情更不會現於眾人眼前。可是當其樓主的夫君張傑出現在其樓主面前時,一臉的溫柔之情讓人覺得不可思意。

  他們來這裡的原因,一是擔心其主子的安危;二就是來告訴慕容姐妹蒙納移主,天下風雲變換。

  司徒森他們知道了平錦縣起義後,問我道:“主公,你對仔荊的起義有何看法。”

  我當時正在沉思之中,聽的司徒森問道,不由脫口而出:“大好時機也。”

  司徒森完全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不由的問道:“那我們現在又應當如何做呢?”

  我仔細的想了想道:“茲養生息,養兵蓄銳,等待時機,先投奔明主,等待時機,然後在自立。”

  司徒森也是個智慧聰明之人,頓時明白過來。然後對我說道:“主公,森恐國師暗害,暗中培訓了不少忠心不二的武士和在江湖中網羅了不少游俠豪傑,失意人土等,這些人士可協助主公……”後面的話司徒森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張傑會明白的。

  果然,張傑用讚許的眼光望瞭望司徒森,點了點頭。

  “主公,你看現下森該如何?”司徒森當然知道現在該幹什麼?但還是想從一些事上證明些東西,但至於是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

  “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籌集行動時所需物資錢財…對了,還有多網羅點冶煉好手和馬匹等物資。特別是錢財…森,你知道眼下最來錢的是什麼嗎?”我想了一下,然後問司徒森。

  “糧食,雖然現在還沒有爆發大戰亂。不過等戰亂一爆發,那麼糧食的價格就會漲價,那時候的糧食商家就賺錢。還有藥草,戰亂一爆發,各種病痛如:瘟疫、天花等這些病痛就會傳播到百姓身上或則就軍隊的身上,那時候藥草的價格就會直線而上,有時候甚至比戰亂時的糧食還高出三倍到五倍。”司徒森把自己所知道的物價詳細的說了一下。

  “嗯…”我低下頭苦思了一會,道:“森,在過一月就是秋收時節了,而依我看大的戰亂還沒有開始,糧草等還沒有開始上漲,到時候就收集糧草,然後囤積兩個月左右在以高價賣給那些起義人士。不過千萬別賣給海因等人,因為我不想陷入不義之地,到時候大家群起而攻之,失了民心,那就得不償失了。”

  “森明白,主公請放心,森一定會把這些事情給辦妥當的。”

  “那就好……對了,現在我們好像還沒有情報組織。蒙納移主都七天了,我們才得到消息,而且還是紅花樓的傳來的,並不是自己的情報組織,我想你應該明白該怎麼做吧。”我把剛剛所需要的不足之處補充了一下。

  “確實,主公。我們現在可以說是什麼都不缺少,但缺少的就是可信之人…不過主公請放心,這事森定會親自督辦的。”司徒森以堅定的語氣道。

  “那最好不過了,除了你別人還真叫人不放心,哈哈哈…不過人選方面一定要認真仔細,可不能出半點偏差,不然後果我想你是知道的…那可是…”我說著用手在脖子前舞了一下,我想司徒森應該明白。

  “這個森明白,森一定會小心謹慎的……”

  “那好,今天就談到這裡吧。我明天就和焉兒她們回哪個什麼紅花樓去看一下,我想明天你就不用來送我了。”我說道。

  “好的,主公。您今天就早點休息吧,我先去叫靼武幫忙把糧食收集的事情弄了吧…確實,如果把這些事一起做的話,的確是太忙了。”司徒森說道。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慕容姐妹起程去紅花樓的所在地—山平縣,司徒森本來是想來送我們的,可是因為事情太忙了,所以只好叫司徒林代他送我們了。

  “張傑大哥,你就不能留下來多玩幾天嗎?”司徒森雖然和我結識為主僕關係,可是因為司徒林天生無拘無束,而且我與他的年齡看起來相仿,但又因司徒森的關係,所以在背後司徒林才叫我大哥。

  我還沒說話,慕容妮這個小妮子就開口道:“小林呀,你張傑大哥現在要跟我們回家了,我們以後在來看你,好不好?”

  “不嘛,張傑大哥多玩幾天在回家好嗎?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容焉打斷:“好了,小林…乖,姐姐和大哥以後在來看你,你張大哥還有事情要辦。”

  我接著道:“是呀,小林。我和姐姐以後在來看你啊。聽話,你現在也已經不小了,現在也該學著管理點事情了,不要總讓你父親替你操心,知道嗎?好了,你就送到這裡,回去吧…”

  “是,我知道了。張傑大哥,你路上走好,記住常來看我啊。”司徒林知道我就要走了,眼眶還紅紅的。

  “嗯,我會的。你回去吧…”雖然司徒林還是個小孩,但是經過十幾天的相處,讓我還是心有不捨。

  “那…我就回去了。再見,張傑大哥,慕容姐姐。”說完就掉轉了馬頭,走幾步就回頭看一下,直到看不見了為止。

  “這孩子…”我搖了搖了,想著司徒林的童真,不由的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撐過來的。

  “夫君,咱們走吧……”慕容焉看我出神,提醒我道。

  我轉過頭,看了看慕容焉微微發紅的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我也沒問,只是道:“走吧…駕…”然後率先的向著未知的前程奔去。

  只聽兩聲嬌呼:“夫君,你等等我們啊,怎麼說走就走呀……駕…”我聽到兩嬌妻如此嬌呼:“哈哈哈哈……我們來賽馬,看誰先出鎮…”

  只聽慕容妮叫喚道:“來就來,難道我還怕你呀…駕…”說著手中的馬鞭揮舞的更勤了。

  就這樣我與慕容姐妹你追我趕,相互嬉戲,好不暇意,心裡有一種感覺,感覺這樣的生活沒有多少了。所以我現在盡量的玩,盡量的陪著她們姐妹,我的嬌妻。跟在我們後面的那些紅花樓的殺手可就倒霉咯。

  夕陽西下,和遠方的故鄉一樣的時間。太陽也一樣,月亮也是一樣,都是太陽下月亮升,不一樣的也許只有那顆不甘寂寞,不甘平凡的心吧。

  前方究竟還有什麼在等著我呢?也許危機從從,也許暇意生活,也許…也許有很多個也許,但總之我會勇敢的去迎接它,不管是好還是壞。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7
第四卷第四章不歸之路


  第二天趕早去學堂,才知道王夫子今兒個有事外出,所以放假三天,能名正言順的不上學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興奮地去找梁修,結果卻發現這小子正被他父親禁足,原來是這兩天逃課的事情被發現了,這可慘了!在梁老爹那森冷的目光下我灰溜溜地跑出他家。

  東窗事發,梁修被罰,“同氣連枝”的我家也肯定知道這個消息了,看來是妥不過了,要讓我知道哪個混蛋告的密,非宰了他不可。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的回家挨訓吧!有吳媽幫忙會好過一點也說不定。

  果然,一回家就被叫到母親的房間,在長達兩個時辰的親情說教解脫出來後,我懷著萬分激動虔誠的心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如果不抄寫兩遍<<歸去來辭>>恐怕今晚晚飯都沒得吃!

  對於我來說,讀書習字的樂趣遠遠不如舞刀弄槍來的大,從小就休息武功的我現在雖然算不上是一流高手,不過方元幾百里也怕是無人能敵了吧!我師父,乃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瘋劍客喬尚木,我還有一個師兄,名列江南三大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冷幕白。關於這個師兄阿,我不得不多說兩句,本來吧,做徒弟的有義務將師父的技藝發揚光大,可他倒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自己捨棄寶劍,那一把破扇子當作武器,還自以為英俊瀟灑,殊不知寒冬臘月還扇這把扇子,要多彆扭有多彆扭,一個武人愛學人家咬文嚼字也就算了,竟然還整天出入青樓妓院學人家甚麼以文會友。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師父特別討厭詩詞文章一類的東西,而且將希望都寄託在我的身上,誰想到我那尚書父親臨去前留下遺願,一定讓我參加科舉,在母親的眼淚攻勢下,我只有無奈的拿起書本。

  我那苦命的師父自然心灰意冷,這兩年來更是音訊全無,可惜他那“狂風劍”的最後兩招我還沒學呢!

  “唉!”嘆口氣,接著抄寫。還好,我娘不識字,也只知道這一篇文章,每次受罰自然也就是這一個,現在已經駕輕就熟了。

  很快的,兩邊抄完,我並不想現在去交差,為什麼?這文章是很短地如果我不作出拼命的樣子來,那下次罰抄的課就不是這個了!

  伸了一個懶腰,決定趴在桌子上睡一覺,誰知這時候敲門聲響起,讓我下了一跳。

  飛快的拿起筆,端正姿勢深吸口氣;“請進!”

  門被打開,一個綠衣少女將一個木盤放在書桌上:“少爺,吳媽讓奴婢給您送來的茶點!”

  “哦!”我鬆了一口氣,又叫住那要離開的少女:“嫣玉,坐下陪我一會兒吧!”

  “是!”嫣玉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吳媽安排你做什麼工作了?”這麼閒聊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奴婢什麼也不會,所以暫時只能照顧少爺!”嫣玉低下頭小聲說道。

  “嗯!”我點頭:“你剛來,不會是難免的,對了,你多大了?”

  “少爺?”嫣玉詫異的抬頭,我這才想起她患了“失魂症!”我其實一直想多知道點什麼,對他的身份來里也非常好奇,可惜暫時是問不出什麼了。

  “那是我畫的,怎麼樣?”我看她的眼睛一直盯著牆上的大江圖。心裡有些得意的說道。

  “很好看!特別是題詞,與畫中的意境相當匹配!”嫣玉靦腆地笑了笑。

  “你識字?”我吃驚道,這時候很少有女子識字,而且看她的鑑賞能力相當的強,這絕不是認識幾個字就能做到的,她到底什麼來歷?

  “是啊!”嫣玉皺眉道:“奴婢認識這些字,卻怎麼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來!”

  “來,寫幾個字看看!”我將筆遞給她。

  嫣玉依言寫了幾個字,雖然速度慢,不過張弛有度,字體清秀,筆劃纖細柔和。我搖搖頭,看來我撿了一個才女回來,有道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以後夠我頭疼的了。必須讓她收斂點:“我不管你是什麼出身何種來歷!在朱家,必須給我注意一些,輕易不要讓人知道你識字,知道嗎?”語氣到最後轉為嚴厲。

  “是!奴婢知道!”嫣玉奇怪的看著我,許久才點頭答應道。

  “我是為了你好!”我嘆口氣:“這才試探一下,你就如此讓我吃驚,若是讓人知道你的才華,以你的容貌,一定會引來無窮的麻煩!”揮了揮手,讓她下去了。

  第二天,我終於不用被罰,正想著去看看梁修,那小子卻先一步到了我家。來到書房坐定,卻見那梁修正色咪咪的盯著收拾屋子的嫣玉:“你可撿到寶貝了!沒想到小妞這麼漂亮!”

  看了眼滿面通紅的嫣玉,我沒好奇的揣了梁修一下:“你她媽說的什麼話?真給兄弟丟人,出去別說認識我!”

  “不好意思!”梁修察覺自己失態,尷尬的摸了摸頭,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看,我差點忘了!”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咱們今天能去大干一場了!”打開一看,是一堆銀子,起碼有五六十兩。

  我連忙用手遮住,示意嫣玉先退下去:“你不要命了?在這裡說這檔子事兒,我娘要是知道”

  “我太高興了!”梁修緊張的四處張望,她也害怕我娘!

  “你哪來這麼多錢?”她父親是知府,家境雖然富裕,但他的花銷一想控制得很嚴格,沒有一下子給這麼多零用錢的道理。

  “我祖母來了!”他的眉毛都展開了:“這些是她給的!”

  “我說你怎麼這麼快被放出來了!原來給你撐腰的老太君來了阿!”我恍然大悟道!

  “嘿嘿!那咱們就”我們相視一笑,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

  “你知道嗎?最近城外出現了妖怪!”出了大門,梁修說道。

  “妖怪?”我詫異道,因為她父親的緣故,對於妖鬼一類的事情他一向是敬而遠之,沒想到今天會說這種事情。

  “太奇怪了!”梁修看了我一眼,神秘的說:“城外柳員外前幾天在京城買了一個玉佩,據說能在夜晚發光,初三的晚上他宴請賓客,將玉佩展示給眾人看,誰想到一陣天搖地動,冒出一個奇怪的女子,渾身冒著綠光,又突然消失不見了,當場嚇傻了一幫人。”又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聽說那女妖可是依著暴露,你不覺得和你撿來的那個丫環很像嗎?”

  “別胡說!”我撇了撇嘴:“她要是妖怪,能被一幫小乞丐欺負嗎? ”心頭卻打個突。

  “你還是小心一點好,前天晚上柳員外全家連帶參加宴會的賓客死個精光,只有幾個僕人僥倖逃脫,玉佩也不見了!1百多條人命啊!”梁修的這些話使得周圍的空氣凝聚起來,原本熾烈的陽光也似乎黯淡下來,顯得陰沉沉的。

  “別胡說了!”我緊了緊衣領:“咱們要去贏錢,你說這些幹什麼?掃興!”看來回去真得好好觀察一下,但願那嫣玉沒有什麼古怪,要不然麻煩就大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7
第四卷第五章意守滄海


  全場靜若落針可聞,呼吸俱無,只有長槍破空之聲如風雷般隱隱傳來,氣勢之強,足可讓人窒息。

  扶滄海的槍一出手,已是義無反顧,他相信自己的槍法,是以槍既出手,從不回頭,但是這一次,他顯然有些自信過頭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張盈竟會以靜制動,而且冷靜的就像一座不動的冰山,給人以壓迫之感。

  等到槍鋒擠入張盈布下的氣勁中時,他的心一下子揪得好緊好緊,緊得如緊繃的弓弦,已經達到了伸縮的極限。

  他的長槍出手,從來例無虛發,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槍鋒已經逼入了張盈的衣裳與肌膚,卻萬萬沒有想到,槍鋒盡處,竟是一片虛無。

  足以奪命的一槍落空,這讓扶滄海不敢相信,卻又無法不相信,因為這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張盈就是張盈,她的目力驚人,是以將扶滄海長槍的軌跡掌握得十分清楚,同時也看到了惟一可以利用的一處空隙。當槍鋒擠入時,她以曼妙絕倫的步法微微一錯,讓槍鋒從自己的腋下穿過。

  惟有如此,她才可以製約住長槍的威力,同時發揮出短扇的攻擊力。她的步法極快,手上更是不慢,短扇一合,柄點扶滄海的手腕要穴。

  扶滄海的長槍擊空,心中一凜,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道透過虛空逼射而來,他已無法變招,甚至於無法再握長槍。無論是誰面對張盈的這驚人一擊,似乎都只有棄槍一途。

  “呼……”扶滄海也不例外,惟有棄槍,不過他的反應極快,手上一沉一抬,竟是先棄後取,就在短扇擊來的剎那,讓過短扇,卻又重新接過槍身,雙手互旋,反向短扇急壓而去。

  “嘩啦啦……”張盈沒有想到扶滄海還有如此一招,腳步一錯,已然退開,同時短扇一開,如孔雀展翅般劃下幾道氣勁,企圖緩阻長槍的跟進。

  這依然是不勝不敗之局,兩人相隔一丈,再度相峙,但在雙方的心中,都不由得重新估量起自己的對手。

  趙高看在眼中,心裡不免詫異。在他看來,張盈既然出馬,扶滄海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根本不足為慮,但到了此刻,他卻為張盈擔起心來,甚至有了讓張盈罷手的衝動。

  他一生未娶,孤獨一人數十年,行事之怪引起世人無數猜度,甚至是親如張盈者,也對他絲毫不能理解。但他卻知道,無論張盈是多麼地淫蕩,在他的心中,她還是那位純情的小師妹,還是他一生中惟一的至愛,他之所以不敢娶她,只因為他有難言的苦衷。

  這似乎是一種變態的心理,卻是趙高心中的真實寫照。他相信張盈也是深愛著他的,只是因為得不到他的愛,才產生了一種報復的心理,成為人盡可夫的蕩婦。

  這是一個愛情悲劇,一個可笑的悲劇,相愛的人兒不能結合一起,又何必當初相識相愛?看來人生的苦難的確是無法預料的。

  但趙高並沒有讓張盈罷手,也不能讓她放棄這場決戰。在此時此刻,任何一種退縮都是不允許的,這既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就不允許有任何仁慈的表現存在。

  靜,實在是靜,全場之內一片沉寂,但如風起雲湧般的壓力充斥著整個登高廳,大廳內每一寸空間彷彿都透散著死亡的氣息。

  無論是胡亥、五音先生、趙高這等武學名家,還是紀空手、韓信這等江湖新人,都感心中十分沉重,似乎皆預測到了一種可怕的先兆。在他們的眼中,這種平靜並非是一種平和,而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徵兆。平靜過後,必將是驚天動地的爆發。

  美人扇依舊輕搖,長槍卻彷彿懸凝空中,動與不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是殺人的凶器,不僅戾氣重重,而且氣機張揚,甚至於張盈的長袖無風自動,不斷鼓湧。

  扶滄海的眼中有一絲詫異,似乎為張盈這無匹的勁氣而心驚,但他卻夷然不懼。對他來說,張盈也許是一個神話,一旦將這個神話打破,她也就不再是一個傳奇。

  他靜立如孤崖之上的蒼松,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肅殺之氣,目光如炬,寒芒籠罩四方,使得它的本身就如同是懸凝空中的長槍,樸實無華,卻有著懾人心魄的鋒銳。

  張盈感到扶滄海的目光終於迎向了自己的眼芒,心驚之下,已然懂得“香銷紅唇”魅力不再,根本不能在戰意昂揚的扶滄海身上起到任何作用。她無奈之下,收起了自己這套媚術,而是一心貫注於自己本身的修為,真正地憑實力去抗衡扶滄海即將出手的這驚天一槍。

  她收起了小視之心,也就收起了必勝的自信,臉上依然笑靨如花,一副悠然閒散的慵懶,但她的心中卻如弓弦緊繃,勁氣貫注,耳目充盈,感受著空氣中如雲湧般的氣勢鋒端。

  “真是後生可畏!十年不入江湖,便已不知江湖是非,老了,真的老了!”張盈似乎有些傷感,又似乎是在嘆息,彷彿在這一刻間,她真的老了十歲。

  “你未曾敗,何必嘆息?”扶滄海淡然一笑,話語中多了一份同情。

  “想當年小女子孤身一人,面對呂相門下五大高手合圍,扇舞輕搖,談笑殺人,是何等的瀟灑?何等的威風?想不到今日卻奈何不了你這樣一個江湖後輩,真是不知是老我了,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太厲害了些。”張盈笑得極為苦澀,再不復先前的那般嫵媚。

  “我不知道,也許是張軍師體恤晚輩,是以不忍下手,手下留情吧。”扶滄海勸慰道,他心中很是詫異,不明白張盈的態度何以會轉變得如此之快,這讓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是麼?”張盈輕嘆一聲,低下頭去。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場決戰無法進行下去之時,驀地機括一響,數枚鋼針陡然從扇柄處標射而出,帶著凌厲的呼嘯,襲殺向丈外的扶滄海。

  這才是張盈真正的殺招,而且是非常有效的一招!這一招不僅突然有力,而且更充分顯示了張盈的心計以及她對人性深刻的理解。是以在如此短暫的距離之內,扶滄海似乎是難以活命了。

  在別人的眼中,張盈除了“香銷紅唇”,就只有“逍遙八式”,誰也沒有想到在美人扇的扇柄處還設有發射暗器的機關。但饒是如此,倘若是與高手對敵,她的這一手未必就能偷襲得手,是以她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故意示弱,顯出女兒家軟弱的一面,不僅博得扶滄海的同情,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趁其不備之下,驟然發難。

  “呀……”場上眾人無一不驚,甚至有人驚叫起來,紀空手更是上前一步,正要出手救援。

  “呼……”就在這緊要關頭,張盈的目光突然被一道槍影所籠罩。

  這是一道似乎充滿異力的槍影,只是一道槍影,卻沒有人可以形容它的速度,就像是穿越蒼穹的流星,看到了它在虛空中飛行的軌跡,卻不知道它的刀鋒最終將落向何處。

  張盈心驚,更生一種莫名的恐懼。她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扶滄海竟是槍中套槍。

  雙影槍出,帶出一道巨大的吸力和“滋滋”直響的電流,突然橫向虛空,鋼針去勢更快,卻無一不失去準頭,向磁杆槍身飛撲而去。

  張盈眼見不妙,惟有向後飛退。她的反應不謂不快,但扶滄海將磁槍射出的同時早已將手中的長槍與其接上,直向張盈逼去。

  “呀……”一聲慘呼,沒有嫵媚,只有驚懼,卻如一把利刃,割入了趙高的心窩。他第一時間向外射出,看著張盈如斷線風箏般向後跌飛的嬌軀,他的心已碎,雙手一攬,已將張盈摟入懷中。

  “小師妹。”趙高大吼一聲,聲音淒厲而悲涼,彷如一隻受傷的野狼在嗥叫,任何人都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惶恐與關切,更聽出了他對張盈發自內心的那番情意。

  一個是人盡可夫的蕩婦,一個是武林大派的豪閥,在他們的身上,難道竟會有一段纏綿緋惻的故事?誰也不知道這個答案,但每一個人都清晰地看見在趙高那枯瘦的臉上竟有一滴淚水緩緩流下。

  張盈的俏臉已是蒼白無力,一縷赫然醒目的血絲滲出,彷若雪中的梅花,在這一刻間,她的臉上好生純情,就像是山谷中的蘭花。一雙無力的眼神痴痴地望著趙高終於激動的臉,喃喃道:“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你……你……這麼叫……叫我了。”

  “只要你願意聽,我以後一直都這樣叫你,小師妹。”趙高的眼中濕潤如潮,聲音卻輕柔之極,就像是安慰著漸入夢鄉的女孩,誰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趙高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本是武學大行家,一眼就看出張盈傷在心脈,這是一處無可救治的傷痛,是以他才會如此悲痛欲絕。

  “我……我……好歡喜,好歡喜,只要……能死在……你……你的懷中,我……也……也可以……瞑目了。”張盈努力地說著心中的每一句話,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似兩人相對的情話,趙高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牙齒緊咬嘴唇,血絲滲出,可見其忍受了何等巨大的悲痛。

  “你……你……不怪……怪我任性吧?我……本……不……想……如……此,可是……我…

  …恨你……你的……無……情……”張盈喘了一口大氣,突然掙扎了一下,大聲吼道:“我…

  …好……恨!”

  “你應該恨我的,但是我絕非無情,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小師妹,我最可愛的小師妹!”趙高淒然一笑,笑中似有幾分無奈。

  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在……安……慰……我,不……過……我……

  還……是……很……喜……歡……”她的頭突然一低,張嘴咬住了趙高的手指。

  眾人大驚之下,卻見趙高絲毫不動,任由張盈咬得“喀喀”直響,他的眉頭都未皺一下,因為他的心已麻木,整個人已麻木,看著張盈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的心直的好沉好痛。

  張盈終於氣喘咻咻地鬆開了嘴,道:“我……恨……你!”說完這句話,她的臉上終於流出了兩行熱淚。

  趙高一直未動,良久才俯下頭,貼住張盈的耳朵說了一句話,張盈陡然一驚,抓住趙高的手道:“是、是、是……真……的……嗎?!”

  “不錯!”趙高毫無表情地點點頭道。

  他懷中的張盈聞言回頭望向扶滄海,露出淒慘的笑臉道:“你是如何破去我的天顏術的?”

  扶滄海目無表情地望著張盈道:“也許,張小姐的天顏術對天下所有男兒都具有無比的誘惑力,但惟獨對我南海世家的'滄海心法'毫無作用。當年,家祖為創一招守式——'意守滄海',盡將家族中的心法加以篡改,故此我南海世家的子弟只要將'滄海心法'練到五成,便可達到像一代聖僧般古井不波的無上禪境。”

  扶滄海語音剛落,大廳之上驀然傳出張盈的一陣大笑,這笑中既有悲憤,亦有安慰,帶著十分複雜的心緒,感染了場中的每一個人,只是這笑聲漸去漸遠,終至無聲。突然間張盈的頭往下一沉,一代妖媚,就此辭世。

  看著趙高如山岩不動的背影,無論是五音先生、韓信,還是紀空手、扶滄海,他們都感到了一種可怕的預兆,相信悲憤之下的趙高一旦出手,必定瘋狂,便是強悍如扶滄海者,都禁不住後退了一大步,以防趙高暴怒之下的突襲。

  就在趙高接住張盈的剎那,胡亥有過出手的衝動,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趙高的背影,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衝動的人,所以他也不想冒險,更何況他對今夜的一戰已有必勝的信心,是以他不在乎讓趙高多活上一個時辰。

  他同時認為,趙高既然能夠名列五大豪閥,其身手自然不弱,雖然他對自己的“龍禦斬”頗有信心,但面對趙高這等強手,實是沒有多大把握。

  大廳中頓時肅然,在趙高席後的入世閣弟子已是緊握劍柄,隨時準備出擊,一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籠罩全場,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趙高抱著張盈的屍體終於緩緩站起,毫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扶滄海,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贏了這場賭局。”然後緩緩地回到了自己的席間。

  眾人無不驚詫於趙高的冷靜,經歷了這種莫大的悲痛之後,竟然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常態,可見趙高的心理素質穩定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就連胡亥也在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趁機下手,否則鹿死誰手,真的尚是未知之數。

  “高手相爭,難免有意外發生,還望趙相能夠節哀順變。”五音先生沒有料到趙高對張盈的情感如斯深厚,想到自己亡故的愛妻,心中一痛,不免勸慰了一句。

  “多謝先生關心,我沒事。”趙高笑了笑,雖然掩飾不了他眉間的悲痛,但眼芒如電,冷峻無比:“張盈雖然輸了一局,但我與大王之間的賭約似乎還沒有結束,便請先生宣布下一場賭戰的開始吧!”

  在他原有的計劃中,他是希望由張盈與韓信雙雙出馬,大獲全場,這樣一來,既打擊了對手的士氣,也鼓舞了自己的軍心,可以說未戰已佔據了主動。但張盈的死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同時他更希望以下一場胜利來掩飾自己的悲痛之情。

  他絕對是一個很有大局觀的人,理智對待每一件事情,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感情的衝動而誤了大計,這一點從他扳倒權相呂不韋的事件中就可見一斑。

  當時的呂不韋,比之今日的趙高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威風八面,聲勢一時無兩,可謂是大秦王朝中最著名的一代權相。趙高雖是入世閣豪閥,但毫無政治地位,更無權勢,只是受始皇嬴政之託,忍辱負重,苦心經營,歷時九年才終將呂不韋扳倒。單從這一點來看,他確實有超乎常人的驚人忍耐力。

  擁有如此驚人忍耐力的梟雄,當然不會因為至愛的失去而引起他方寸大亂,否則他就不是趙高了。他只會將自己的傷感全部深埋心底,然後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今夜這場關鍵之戰上。

  也許在他的心裡,他甚至並非如外人想像的那麼悲傷。有時候他在想,或許張盈的死,也是一種解脫,更是他們之間至真感情的一種昇華。只要她活著,他與她之間都只有飽受這份毫無結果的感情煎熬,彼此痛苦,與其如此,倒不如人鬼兩世,殊途同歸,這至少也是一種淒美的結局。

  胡亥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趙高,然後回頭指了指立在身後的一名劍手。這名劍手名為陽子峰,乃是胡亥近來搜羅的精英,其劍術之高,已可列入大家一流。胡亥今次之所以帶他前來,就是想在廳上比武時滅滅群雄的威風。

  陽子峰年已三十五六,成名較早,極為自負,早有爭霸江湖之心,只因勢單力薄,不能遂願,這才投入胡亥門下,希望有所作為。這時見胡亥點名要自己出戰,當下大踏幾步,如山岳般穩立廳中。

  陽子峰已經長時間地註視著韓信這個對手。打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將與此人對決,是以關注著這位對手的一舉一動。不可否認,當韓信出現在他的眼中時,面對這個整整小了自己一代的年輕人,他絲毫不敢有任何小視之心。

  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韓信的冷靜,對於一個老江湖來說,多年的飄泊生涯讓他結識了太多的人流,其中不乏有少年老成者,但要找出像韓信這般冷靜的人物,實在是鳳毛麟角,更是一種奢望。

  韓信的冷靜,就像是一潭沉積千年的深淵,不直一絲波瀾,又像是一窖寒冰,冷得讓人心寒。他的身形配合著他的表情,不動一絲聲色,根本就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動會是什麼。

  這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對手,陽子峰的直覺就是如此,但這僅僅只是開始,事實上當韓信與他面對面相峙時,他才真正領略到韓信的厲害之處。

  無風的大廳上,突然起風,風來自於韓信的身上。他的人往前一站,殺氣溢出,頓時打破了虛空的平靜,漸成了風。

  風冷,漸疾,韓信只緩緩地向前移動了一步,陽子峰便感到了一股如山壓力迫來,使得呼吸都幾乎不暢,心也為之繃緊,他的臉色不由有了幾分難看。顯然,他的氣勢無法與韓信抗衡,初時不顯敗績,時間一長,他根本沒有勝機。

  他只有起動步伐,利用移動來增強自己的氣勢。這雖然在明眼人的眼中他似輸了一籌,但總比一敗塗地被人擊潰要好受得多。

  這是一種恥辱,一種深重卻無奈的恥辱,但陽子峰不得不強行忍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8
第四卷第六章刀創輝煌


  陽子峰久歷江湖,深知暫時的受挫並不可怕,關鍵是在最後的一擊中占到上風。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勝者;也只有這樣,才能一雪別人強加給你的恥辱。

  是以他的步伐連續移動,在移動中將手近在了自己的劍柄上。要想突破對方如此冷寒的氣勢,他惟有搶先出手,在運動中尋找對方的破綻。

  他無疑是用劍的高手,腳步一滑之下,劍勢已迅速充盈至極限,“鏘……”他以最快捷的方式拔劍,劍出虛空,就像是初一的上弦之月,光芒四射,隱帶弧跡。

  韓信的臉部表情堅毅而剛烈,眼神深邃而堅決,對方劍出的剎那,他的眼中寒芒一閃,就像是那遙不可及的星空。

  陽子峰沒有想到韓信在自己拔劍之後猶能從容自如,看著對方悠然而不變的表情,他的心禁不住為之震撼、感動,甚至多了一絲恐怖,因為他還讀懂了韓信眼中湧動著膨脹的殺氣與肅殺無限的生機。

  韓信依然屹立著,靜靜地站在陽子峰的面前,像是一座橫亙於天地之間的大山,有著連綿不絕、不可逾越的氣勢,真正做到了“不動如山”的武道玄境。

  每一個人都清晰地感應到了這一點,都在渴望看到韓信驚人的出手。沒有人會不相信,韓信的出手不是驚天動地的一擊。

  此季已是夏天,一個盛夏的夜晚,放在往日,雖然有風,卻掩不去熱浪的肆虐,但在今夜的登高廳中,沒有一絲炎熱,只有那無盡的寒涼。

  韓信的一枝梅終於出手了,就在陽子峰出劍的剎那出手了,他的劍路簡單而平凡,但若非身在局中,誰又能知道這一劍真正的精妙之處?陽子峰此刻就在劍鋒之下,他當然看到了對方這一劍的威力所在。韓信的這一劍本就是化繁為簡,勁力擴張,以一種扇形的平面來控制著他們相對的空間。

  沒有人可以感受到這種怪異的感覺,而陽子峰卻體會深刻。他自問自己的劍一向不慢,劍鋒一出,他的人迅速跟進,可是他卻感到虛空中多了數十層阻力極大的氣牆,正一點一點地消蝕著他的劍速。

  他驚駭之下,陡然發力,劍鋒再進數寸,便聽得“叮……”地一聲,韓信的一枝梅從一個玄奧莫測的角度而來,從平面處的裂縫中標出,正好對上了他的劍鋒。

  風起若狂,氣勁飛瀉,場中的人頓有窒息之感。雙劍竟然在萬分之一的機率下一觸即分,如電光石火般撞出絢爛的火花。

  陽子峰只覺手臂一麻,倒退了數步,韓信並沒有低估對手,一分之下,攻勢滯住片刻,迅即重組,流星劍式如驚濤駭浪般重重掩殺而出。

  他絕不想給陽子峰任何喘息的機會,不為趙高,只為自己。他已經深刻地認識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待敵人,就要如冬日冰雪般的肅殺無情。

  胡亥絲毫不為陽子峰的險境而擔心,他始終認為,技不如人,就該死!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倒是對韓信生出濃厚的興趣,因為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看到韓信的臉上出現過任何表情。

  即使是在陽子峰發出驚人的反擊之後,面對洶湧如潮的攻勢,韓信依然不畏不懼,反而更顯從容自若地揮灑劍意,彷如拈花般優雅,劍意盎然,讓人心醉。

  陽子峰心中的驚駭已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終於發現,韓信的劍法之所以可怕,不在於快,亦不在於猛、烈,而是控制對方的劍勢:他總是能夠在間不容緩之際擠入自己劍勢的縫隙之中,使得自己本是如行雲流水般的攻勢變得斷斷續續。

  這就好比是一個彈琴的高手,興致所至,本是如痴如醉,偏偏遇上一個搗蛋的小孩,總在身邊亂打亂敲,引得琴音也跟著跑調。陽子峰此刻的心境,並不比這位琴道高手好得了多少,一股壓抑之情無法宣洩,難受之極,無法言表。

  就在此刻,韓信的一枝梅又在萬分之一的機率中尋準了陽子峰的劍芒中心,一觸即分,兩人相互錯位。

  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高手相爭中,靈活的步伐也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在步伐的頻繁移動中,身位的互換亦是再平常不過,但陽子峰卻覺得有些詫異,不為別的,只因為韓信的這一次移形換位並非純出自然,而似刻意為之。

  有意與無意之間,是很難區分的,這更多的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判斷,也許韓信要的就是陽子峰去判斷這種感覺的真偽,只有這樣,他才會心神略分。

  是以就在兩人身形錯位的剎那,刀風便已將陽子峰的整個身形籠罩。

  韓信本用劍,怎會有刀?可是他若無刀,那麼他的手上拿著的又是什麼?他的手上當然多了一把刀,一把長七寸,寬如指的飛刀,這種飛刀來自於樊噲。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他們都從樊噲的手中學得了這套飛刀絕技,是以在他們的身上都有這種飛刀。

  韓信的這一刀出現得極為突然,不僅如此,更是決定生死的一刀,是以他不遺餘力,勁力提聚,陡然之間手腕一振,飛刀以最快之速飆射而出!陽子峰吃了一驚,卻已不能用劍做任何形式的格擋。原來,當他身形一錯間,握劍的右手已在身體的另一側,而飛刀射來的方向卻是左側,他左手空空如也,除非以空手格擋,或是空手奪白刃,否則他很難逃過韓信這一刀的襲殺。

  “叮……”但陽子峰並不慌亂,反而屈指一彈,正對刀鋒的去處。他的指力確實驚人,不僅破去了這要命的一刀,同時身形借勢一縱,去勢更快。

  “呼……”韓信絕對不會讓陽子峰就此逃逸,他飛刀不中,身體順勢一旋,一枝梅竟幻化為萬千劍影,緊緊地鎖住陽子峰的身形。

  韓信的這一連串攻擊,如行雲流水般順暢,每一個動作都充滿爆炸性的力道,顯示了非常高超的水平,看得全場眾人無不心旌神搖。但陽子峰並非弱手,雖然處於下風,可是談到勝負,只怕還早。

  陽子峰退開之後,“刷刷刷……”三聲劍嘯,在自己身後連布三道氣牆,緩解了對方咄咄逼人的如潮壓力,然後他轉過身來,劈出了竭盡全力的一劍。

  劍如刀劈,這的確是有違武學常理,但經陽子峰施展而出,不僅有劍的靈巧,亦有刀的沉穩有力,更有刀那夜戰八方的豪氣。

  韓信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詫異之色,他不得不為陽子峰獨特的劍法而感到驚懼。一招之中,有攻有守,這已是很難得的事了,竟然用劍刺改為刀劈,這就更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韓信幾乎清晰地感覺到這一劍中那一往無回、霸烈之極的氣勢,雙劍終於撞擊一處。

  “轟……”強烈的勁氣撞擊交融,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向四方擴散,兩條人影乍合又分,手腕振動,數丈之內盡是森森寒芒。

  陽子峰的劍快,便連趙高、五音先生這等江湖豪閥也非常欣賞這種不失刀道的快劍。俗語有云:欲速則不達。但這用在陽子峰的劍上,卻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的劍一旦攻勢形成,即如狂風驟雨,從四面八方向韓信掩殺而至。

  “嘶……”韓信的劍勢一頓,勁力爆發,以快制快,面對陽子峰如山洪般迸發的攻擊,他沒有選擇退避,也沒有全力防守,而是針鋒相對。

  他之所以採用這樣的戰術,乃是源自他對流星劍式的自信,更是對自己體內雄渾無匹的玄陰之氣的一種肯定。他相信自己已經具備了一流高手的實力,是以逾越每一道橫亙於眼前的障礙,已經成為了他步入頂尖高手行列之前的必修課,他需要這種與高手實戰的經驗。

  “叮叮叮……”陽子峰這才真正領略到韓信劍術的可怕,雖然每一次他都能以極快的速度擋開韓信的劍,但是他的氣血都因每一次的格擋而翻湧,更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緩緩地包圍著自己,控制著自己的行動範圍。

  胡亥的眉頭微皺,似乎預見到了未來。他的心裡不由自主地湧出一股沉悶之感,並不是為了陽子峰,而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竟然尋不到韓信劍法中的一些規律。

  趙高亦有同感。他們都看出韓信的劍術來自於流星劍式,但它的內涵卻因此而延伸,不僅突破了流星劍式原有的套路,而且有所超越,加入了韓信本身對武道的領悟。這種突破與超越,難能可貴,縱然在趙高、胡亥這等武學大家的眼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韓信的每一劍劃出,都帶有一定的隨意性與不可預見性,似乎是任意揮灑,猶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但他的劍鋒每每會出現在最具威脅性的角度,給人予最強烈的震撼,這使得他的每一劍都帶有超強的侵略性,更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

  紀空手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又驚又喜。韓信的武功的確大有精進,對武道的領悟也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層次,給人以脫胎換骨的感覺。他不僅擁有天下無雙的補天石異力,更有名傳江湖的流星劍式在手,使得他體內的潛能本身就有渾厚的底蘊,一旦爆發,縱是如紀空手者也看出了韓信的潛力無限。

  “接我這一劍試試!”韓信雖然占到上風,但要想在頃刻之間奠定勝局,殊為不易。是以輕叱一聲,劍鋒一變,猶如一條在雨泥中奮起的靈蛇,標射而出,更在虛空中扭曲變化成一種怪異的幻痕。

  “叮叮……噹噹……”陽子峰大驚之下,一連用了數劍方才擋開韓信這玄奧精妙的一擊,同時整個人後退了三步。

  “嗤……”韓信的劍尖一彈,震出嗡嗡之音,顫出千百道劍鋒,沿著陽子峰的劍身滑下,刺向其握劍的手腕。

  陽子峰驚駭之下,面臨著兩種選擇:一種是棄劍,然後退回認輸。這種方式雖然狼狽,卻不失為活命的方法;另外一種就是再行險著,利用自己雄渾的指力再度彈開劍鋒。這種方式不僅需要自信,更需要勇氣,畢竟空手奪白刃的功夫不是人人都十分精通,況且對手還是一個用劍的高手。

  對陽子峰來說,其實答案早在心中。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行險一搏!一個劍客的聲名與榮譽,遠比他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韓信進,陽子峰退,一進一退,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同時完成。

  當韓信的劍然如電芒閃至時,陽子峰只感到一股極大的威力從劍身上傳來,彷如電流穿越般震得手臂發麻。他的心中卻不驚不懼,而是將全身勁力運聚於另外一隻手的指尖,伺機而發,並用自己鋒銳般的目光緊緊地鎖住韓信的劍鋒,洞察著它在虛空中隨時可能出現的破綻。

  “呀……”韓信對陽子峰如此冷靜的表現感到了一絲驚訝,低吼一聲,劍鋒滑下之時,竟發出風雷之聲。劍身與劍身磨擦發出的怪音,更讓全場眾人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一枝梅強行滑下,速度之快,令人心寒!陽子峰眼看著劍鋒就要觸及自己的手腕,握劍的手陡然回縮,同時指力彈出,迎向劍鋒。

  勿庸置疑,陽子峰的目力與判斷力的確有其驚人之處,單是這運指一彈的時機,便拿捏得恰到好處,早一分則劍鋒未至,指劍不能相觸;遲一分則有斷腕之虞。關鍵之處在於他陡然回收勁力,強壓於己劍之上的一枝梅縱然收勢及時,亦會隨著慣性作必然的緩衝,以至於出現一個瞬息間的失控,而這個時機,就是陽子峰克敵制勝的最佳機會。

  他的指力一出,空氣竟似乎在這剎那間如炸開的山石般四分五裂,氣流亂湧,向四周擴散…

  …彷彿這天地間湧動的不是使萬物復甦的生機,而是足以毀天滅地的肅殺之氣。

  韓信驚駭,卻並沒慌亂,他或許沒有想到陽子峰會有如此反敗為勝的一招,或許也沒有想到陽子峰會有這般厲害,當其手指劃破虛空帶出的萬千勁流如針芒衝擊著自己的肌膚時,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已成強弩之末的陽子峰所為。雖然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他並不慌亂,因為他手上除了有劍之外,還有刀,那一把例無虛發的飛刀!“呼……”飛刀絕不是用來握在手上的,既是飛刀,當然會飛,而且是快如電芒般地脫手而出,無比準確地對準了那暴湧勁力的手指。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刀的速度,就像沒有人可以真正說出流星的來去行踪一般。

  但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這一刀飛行虛空的輝煌,一種令人心生悸動的輝煌,包括陽子峰。

  陽子峰看到這一刀的時候,他沒有想,也不敢想,完全是出於本能地收指疾退。他不敢不退,卻沒有想到在這一刀的攻擊之下,任何退避只是一種徒勞的行為。他只感到手指一寒,然後便聞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最後才感到自己的心中一陣冰涼。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飛刀一出的時候,韓信的一枝梅竟然藉著慣性俯衝,配合著飛刀攻出了一記絕殺。飛刀削斷了他的手指,一枝梅的劍芒卻透入了他的心窩,刀與劍之間,似乎都充滿著無處不在的殺機。

  “你的表現實在不錯,可惜,你遇上的對手是我。”韓信的人緩緩移到了三尺之外,刀已不在,劍已入鞘,他的整個人又回復了先前的冰冷。

  陽子峰苦澀地笑了笑,已是無話可說,也再也無法開口,他只覺得心中的痛已漸漸遠去,思維中的故事也漸漸消沒。當他最初踏入江湖之時,在每次搏殺之後,總在心中問著自己:“我將會以何種方式死去?”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答案,那就是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其實這量個很簡單的答案,人在江湖之上,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物竟天擇,適者生存,惟有強者,最終才能引領風騷。

  陽子峰用生命來得到這個答案,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這依然是一個未分勝負的賭局。”趙高看了一眼胡亥,冷然一笑道。

  “是的,對你我來說,的確如此。”胡亥沒有因為陽子峰的死而感到一絲不快,而是以非常欣賞的目光凝視著已經退下的韓信與扶滄海,笑瞇瞇地道:“但對他們來說,卻是這場賭局的勝者,他們完全可以得到屬於他們的一切。”

  趙高的眼芒一寒,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端起了席上的酒杯……

  他的動作非常悠然雅緻,有一種淡淡的閒適之意,可是站在他身後的幾名入世閣弟子以及韓信,他們的心都同時一緊。

  他們之所以感到緊張,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趙高此舉並非是無意識做出的一個飲酒的姿勢,而是一個信號,一個動手的信號。

  也許趙高還想再等下去,但是張盈的死顯然激發了他心中的戰意,令他的殺機大漲,達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張盈的意外之死雖然是因扶滄海而造成的,但趙高卻將這一切歸罪於胡亥的頭上,他必須要讓胡亥付出應有的代價。

  當他端起酒杯的剎那,任何人都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懾人殺氣,大廳中的氣氛頓時冷到了極點,有一種暴風雨將至的前兆。

  “哈哈哈……”一陣不合時宜的輕笑響起,打破了這廳中的沉寂。胡亥看了看桌間的菜餚,突然發問:“神農廚藝,天下一絕,不知趙相這是第幾次嘗試高人的手藝?”

  趙高微微一怔,他想不到胡亥會在這個時候說起這麼一個無聊的話題,淡淡一笑道:“微臣對廚藝一道並不十分喜好,神農其人,亦是聽大王說起,這才慕名相請,是以對他的廚藝尚是頭一遭品嚐。”

  “怪不得,怪不得。”胡亥故作恍然大悟狀,道:“本王是說今夜的席間似乎少了一道名菜,何況今夜既有龍虎會,此菜更是少不得!想必這壓軸大菜還未端上來,趙相何不派人催上一催?”

  趙高緩緩地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正要派人去請,驀地廳外有人沉聲答道:“小人神農已恭候多時,未蒙宣召,不敢進來。”

  他的話一響起,廳中眾人無不吃驚,趙高更是駭然。廳外重兵防範,神農借上菜之名靠近登高廳,似還不算太難,但廳中高手如雲,竟然沒有一人感覺到他的存在,這至少說明這神農本身就已是大師級高手了。

  這不得不讓趙高心生疑竇,甚至相信胡亥的話並非無心,而是有意。他緩緩地看了身後的入世閣弟子一眼,示意他們小心提防,同時暗暗提氣,準備一搏。

  就在這時,更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趙高微一提氣,卻發現自己的內力竟然空空如也,整個人竟在這一刻間渾然無力。

  一絲冷汗頓時從趙高的鼻翼兩側滲出,他千算萬算,終於還是沒有算到胡亥竟會處心積慮地利用神農在酒菜中下毒。

  他的頭腦迅速轉動,很快便明白了胡亥的整個用心所在。

  ——神農是胡亥手中一顆重要的棋子。胡亥相信以自己的實力,絕不可能在趙高的對抗中占到上風,是以他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用武力來扳倒趙高,而是採取下毒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

  ——這雖然是上上之策,但要讓趙高相信一個外人,實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於是胡亥總是在趙高面前不經意地提起神農。趙高為了在自己的壽宴之上誘來胡亥,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將神農請來作整個壽宴的主廚。

  ——但是要想在不知不覺中讓在座的高手們中毒後不能立時發現,就必須採用一種毒性極慢且具有實效的毒藥,而這種毒藥又不會馬上發作,是以胡亥一直故意拖延時間,甚至用幾場精彩的決鬥來分散眾人的注意力。

  這個計劃實在精彩,它的精彩之處就在於趙高想到了這一點,卻最終還是落入了圈套之中。

  他不僅安排了每一道菜上席之前必須試菜這道工序,而且一直注意到胡亥是否品嚐酒菜這個環節,現在想來,神農手下的那些弟子並不知情,所以就成了神農下毒的替死鬼。相比之下,若能兵不見血刃地擊殺一大勁敵,死掉幾個手下又算得了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5 13:28
第四卷第七章神風一黨


  靜,是一種表現,亦是一種方式,四方動亂惟我靜,這更是一種境界。以靜制動,合乎於天地自然,心至靜極,同樣是武道玄理。此刻紀空手給人的感覺,彷如在這一瞬間超脫了生命的範疇,人世的定義。

  這是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怪異得讓申子龍感到了一絲恐懼,不過他相信桂永波能夠完成致命的一擊。

  三條匪夷所思的攻擊路線,對準了相同的一個目標,只憑不斷瘋漲的氣勢,就足以摧毀人的意志,更何況他們所用的都是神兵利器?但驚變就發生在這一瞬!首先感到這種異動的是桂雲,當他的人一彈而起時,其長矛已然出手!這一躍之勢,猶如箭勢,快得似一隻鷹隼,但他忽然發現自己卻像一隻斷翅的鷹隼,竟然飛不起來。

  這實在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他只感到從地底中陡然伸出兩隻大手,正好牢牢地箍住了自己的腳踝,不僅讓他絲毫動彈不得,而且還拉著他的身體用力向地裡陷去。

  “啪……”他的整個人如一塊鋼板般硬生生地倒下,摔得頭腦發暈,眼冒金星,手中的長矛堪堪抵至紀空手的身前,便如枯樹跌落,根本沒有半絲威脅。

  “呀……”等到桂雲發現這一切都是人為,而並非鬼魅幽靈作祟之時,他突然感覺心口一痛,一把利刃破土而出,寒氣襲人,頓時讓他一命歸西。

  這一切都是土行所為,身為神農門下,神風一黨子弟,土行擅長遁土鑽地之術,臥伏泥土之中,三日三夜可以不出頭換氣,打洞築坑,更是本行。當日藥香居一戰,紀空手便是採納了他的主意,出其不意,盡殲凌丁一行。

  但是讓桂永波心驚的不是土行的手,而是水星的魚叉。桂永波跳入沔水之後,一直就潛伏在岸邊的水草中,當他看到申子龍發出動手的信號時,長矛破水而出,揚起重重水霧,向岸上縱躍而去。

  他已存必殺之心,想到桂風的慘死,他的臉上盡是悲憤,恨不得一矛將紀空手刺個對穿而過,以報這滅子之仇。

  長矛如惡龍般刺破虛空,水滴、泥珠如同著了魔般飛舞、旋動,然後形成一道強猛的氣流,向紀空手的背部衝擊而去。

  江水湍急,濤聲陣陣,夾雜在這乍起的狂風中,構成懾人的聲勢。

  可是紀空手還是不動,因為他相信水星,更相信水星的魚叉。

  就在桂永波破水而出的同時,一重迎頭巨浪“嘩啦……”卷來,在這湍急的河段上,波浪此起彼伏,極為平常。但這重巨浪形狀怪異,竟似一頭對月狂嗥的野狼,向桂永波的身體夾裹而去。

  桂永波心中絲毫不懼,更沒有因此而放慢身形。不要說這只是形如野狼般的巨浪,就是真的野狼襲來,也休想阻止他前進的腳步。

  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如狼狀的浪峰竟然真的會咬人,而且咬在心上,痛徹心脾。他的身形陡然墜落,血霧噴灑間,終於看清了在浪峰的中心,有一把亮晃晃、寒凜凜的魚叉。

  這一刻,他忽然間感覺到自己就像是一條大魚,只不過,是一條將死的大魚。

  在臨死的剎那,他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還是在他小的時候,他曾經和一個漁夫打賭,說是只要這漁夫能潛在水下一個時辰不動,他就投河自盡,結果漁夫輸了,他贏了這場賭局,因為他不相信一個人能在水中長久生存。

  不過到了現在,他才知道,這場賭局錯的是他,而且錯得很厲害,這一錯竟然真的要了他的命。

  水星是個很平常的人,這一句話僅限於陸地。到了水中,那裡就是他的天下,桂永波敢在水中與之玩命,那就惟有是玩命——把自己的小命玩完。

  直到這時,申子龍才發覺紀空手何以會如此冷靜,這就像是一盤象棋棋局中的殺局,自己精心布下的一個陷阱,最終卻讓自己陷入進去,這讓申子龍感到了羞憤之情。

  不過,他已別無選擇,無為戟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再也不會後退。

  紀空手依舊冷冷地註視著申子龍的來勢,腳下不丁不八,如山岳般靜立,彷彿土行與水星的出現毫不關己。他的人站在江岸,衣衫舞動,獵獵作響,在這無風的空間裡,盡顯他內在無窮的氣勢。

  戟近五尺,勁風直迫肌膚,紀空手劍眉一揚,終於動了。

  刀微揚,斜指虛空,引天邊夕陽斜照,勾勒出一片雲霞。

  此時無風,此地無風,但刀橫空中,恰如秋天田野上的那道清風,風過處,一片肅殺。

  刀氣森寒,如深潭之水,如古窖玄冰,那種自刀鋒湧射出來的寒氣,猶如無形的潮水般一浪緊接一浪地漫過每一寸虛空。

  申子龍為之心驚,更為自己以切磋之名來迷惑對方的行為感到羞愧。他根本就沒有揣透到紀空手真正的實力,只有在這一刻,他才領略到了這位年輕人的可怕。

  “殺……”紀空手雙眼一瞪,驀然大喝,聲音如龍吟虎嘯,盡顯霸殺之氣。而他的刀似匹練般漫空而出,覆蓋著整個大地,將申子龍盡噬其中。

  那無可匹禦的刀氣帶著驚天動地的氣勢舒展開來,滲透虛空,每一寸空間彷彿都被刀氣絞碎,吸納著氣流中的任何形狀的物質,甚至將申子龍的無為戟也包容起來。

  “轟……”土石炸裂四散,枯草敗葉化為無形。

  “蹬蹬蹬……”申子龍本不想退,卻不得不退,一股巨力如山岳壓來,逼得他連退三步,嘴角處滲出一縷血絲。

  紀空手同樣也退了三步,眼中不由多出了一絲詫異。他不得不承認,申子龍的確是他迄今以來遇到的最強對手,除了項羽之外,他還沒有碰到過這樣凶悍的敵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住體內翻湧的氣血。與申子龍的這一擊,的確是毫無花巧的硬抗,若非他這段時間幾逢奇遇,領悟武道玄理,使得玄陽之氣成倍劇增,只怕此刻他已受到了滅頂之災。不過,當他看到申子龍嘴角的血跡時,他已明白,今日一戰,他將必勝。

  “流雲齋能夠位列江湖五大豪門,果然有些實力,我何曾有幸,竟然得兩大長老賜教,足見項少主待人至誠之情,大恩大德,無以言謝,惟有以刀相贈!”紀空手冷然笑道,邁前一步,殺氣又起。

  “你見過凌丁?”申子龍聞言一驚道。

  “何止見過?”紀空手淡淡一笑道:“我與他兩次交手,所幸贏得一招半式,這才能夠留得命來領教申長老的高招。”

  申子龍心中一寒,已知凌丁性命不保,不過他此刻雖然身處絕境,卻依然不失高手風範,昂頭喝道:“申某心智不如公子,落得如此下場,倒也認命,不過你要取我項上人頭,只怕未必容易,閒話少說,這便動手吧!”

  “且慢!”紀空手微微一笑道:“要送命又何必急在一時?我有一事相詢,你願答便答,不知可否?”

  申子龍眼見自己身邊只剩四五個隨從,說到武功,都絕非力挽狂瀾之輩,而對方只是一個紀空手便已如此了得,再加上一個神農,自己斷無生還之理,不由輕嘆一聲道:“以公子的心計身手,日後成名天下,只是早晚之事,申某這條老命能送在公子手上,總好過送在無名之輩的手上,唉……你有話儘管問吧。”

  “我 問的第一件事是,不知申長老識得沛縣劉邦嗎?”紀空手此言一出,神農微微點頭,這說明紀空手已經開始不相信劉邦了,他更希望通過別人的看法來了解這位昔日的朋友。

  “劉邦此人,貪酒好色,不足以成就大事,公子提他作啥?”申子龍語帶不屑地道。在他看來,像劉邦這等好色之徒,提一提也似有污自己的口舌。

  “難道你們項少主也是這樣認為的?”紀空手緊問一句道。

  “項少主之所以器重劉邦,正是因為他胸無大志,不足以爭霸天下,否則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而且劉邦此人雖然貪酒好色,但帶兵打仗確有一套,手下能人賢士頗多,更有七幫為基礎,追隨少主之後,已是屢立奇功,被楚懷王封為武安侯,統率碭郡人馬。只不過申某一向不喜這種人物,是以與他並無交情。”申子龍淡淡笑道,顯然並不看好劉邦。

  紀空手聞言之後,不知心中是喜是憂。以劉邦現在的這等聲勢,韜光養晦,不爭人先的處事策略確見奇效,假以時日,必然脫離項羽控制,形成分庭抗禮之勢,成為爭霸天下的一支生力軍。也正是因為如此,說明劉邦為人城府極深,深謀遠慮,胸怀大志,這樣的人必定無情,自己此次咸陽之行,十有八九是又遭劉邦利用了。

  思及此處,他的心情確實是心灰意冷。想到自己一腔真情待人,卻落得如此報應,真正是難受至極。

  他輕嘆一聲,頓覺自己此番入京,並無太大意義,若非是牽掛韓信安危,真想一走了之,西行入蜀,與紅顏隱居山林。可是轉念一想:“此事只是我暗中揣度,並未證實,倘若冤枉了劉大哥,我豈非辜負了朋友之誼?”

  “公子若無話相詢,便請動手吧!”申子龍將無為戟振出空中,頓時發出嗡嗡之音。

  紀空手經過了這一番生死決戰,心中已無殺意,淡淡一笑道:“申長老此時只有一人之力,何必要拼個你死我活呢?我敬重你是一條漢子,不如上船酌酒三杯,化去這段恩怨如何?”

  申子龍沒有想到紀空手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怔之下,搖搖頭道:“申某領情了,卻斷然不敢相忘這段恩怨。這些死者都是跟隨了我多年的兄弟,卻因我而死,我又怎能不為他們報仇血恨?”

  紀空手眼芒一亮,心中頓起惺惺相惜之感,只是申子龍所言既是事實,若不一戰,絕難了斷,當下不由沉默無言。

  “我敬重公子的人品武功,也佩服公子的心智謀略,假若我們早一日相逢,或許能成為忘年之交的朋友,可惜的是我受命於少主,不得不追殺於你,即使技不如人,也惟有一死而已,卻不敢苟且偷生,否則江湖上人人會罵我申子龍是不忠不義之徒。”申子龍慷慨激昂地道,言語中自有一股豪情奔湧。

  “如此說來,惟有一戰。”紀空手肅然道。

  “生死之間,不容相讓。”申子龍正色道。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笑聲中既有知己般的喜悅,亦有一種無奈。他們深知,尊重對手惟一的方式,就是戰胜對方,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決戰。

  “請!”紀空手雙手一合,刀鋒斜指半空。

  “好!”申子龍緩緩地抬起了無為戟,將它劃向那虛空的深處……

  兩人屹立不動,如山岳相峙,雖然相距兩丈,但從他們身上奔湧而出的氣勢,如雲湧,如風動,充斥了這段靜默的虛空。

  空氣為之一窒,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那種如山梁壓伏的壓力,更看出了這兩大高手都已傾盡全力,絕無半點保留。

  神農坐觀局外,心中怦然而動,整個人緊張得雙手緊抓舷欄,木欄盡碎成粉,自己猶自不覺。

  因為他已看出,此戰不動則已,一動必分生死。空間的殺氣濃烈得緊纏一起,根本沒有化解的餘地。

  他幾乎有一種後悔的感覺,後悔自己沒有及時攔阻紀空手,但心中又隱隱覺得,一個真正的英雄,本來就只有在苦難中成長,在烈焰中煅造,在無數次高手搏殺中求生,惟有如此,他才配擁有這“英雄”二字的榮譽。

  這是一道關卡,也許紀空手就應該無畏面對,而不是逃避。也許只有當他翻越了這道關卡,他才會真正進入到武道高手的行列。

  紀空手還是站在那裡,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隨隨便便地一站,就彷佛興之所致,但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樣子卻給人以無比充實的感覺。他就像是寧靜的深海,深邃而廣闊,讓人無法揣度;他更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任何人若欲透視他,都會產生高山仰上的感覺。

  申子龍的手依然握住無為戟,冷汗滲出,竟然良久不動,就像是以這種形式定格空中。雖然他的氣勢達到了自身的極限,但面對紀空手,他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虛弱,似是面對一盤永無勝算的棋局,又似是面對即將爆發的火山,根本就讓他看不到一點取勝的希望。他甚至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道即將決堤的大壩,只要裂開一道縫隙,自己就隨時有被洪水吞沒的危險。

  所以,他不敢動,也不能動,靜立如一尊屹立千年的石雕,任由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而去。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就在這時,神農終於放下心來,臉上竟然多出了一絲微笑。

  他應該笑,因為他看到了申子龍握戟的大手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雖只一下,而且一閃即逝,但對神農來說,已經足夠。

  這就證明了申子龍已經沒有繼續支撐下去的信心,只要他一動,必露破綻,等待他的,就將是致命一擊!神農沒有看錯,所以等到這種顫抖的跡象第三次出現時,他聽到了一聲充滿悲情的長嘆。

  “罷了,罷了,能敗在公子的手下,申某無憾!”申子龍低嘯一聲,突然回戟一刺,正中自己的心口。

  誰也沒有料到申子龍竟會回戟自殺,如此剛烈之舉,引得眾人無不驚呼,更為申子龍的英雄行徑大為折服,以一死成全自己忠義之名的,從古至今,又有幾人?紀空手飛身過去,扶住他道:“申長老何苦如此?”雙掌運力,便要護住他的心脈。

  申子龍淡淡一笑道:“這……這是我……我必走之路,命當……如……此。”他整個人癱軟一團,倒在紀空手的懷中,眼睛微閉片刻,掙扎著繼續道:“以……你……之……能,足……

  以……爭……霸……天……下,可……惜……的……是……我……卻……看……不……到……

  那……一……天……了……”說完這句話,頭顱垂下,再無氣息。

  紀空手緩緩地將他放下,一字一句地道:“就為了你這一句話,我紀空手絕不輕言放棄!”

  他的臉如花崗石般堅定,眼神中更流露出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氣。他從來未想過自己要去征服別人,要去爭霸天下,但是申子龍的這一句話,卻勾起了他心中的萬丈豪情,更激起了他永生不滅的熊熊戰意。

  不為別的,只為這一句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所以才更有分量,更有一種悲情之美!

  △△△△△△△△△

  六月二十日,大秦都城咸陽。

  咸陽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商業發達,旅運頻繁,市面熱鬧繁華,彷如盛世一般,渾不似正值亂世,隱呈偏安一時之局。

  從寧秦入京,最多三日路程,韓信一行因有格里、格瓦兄弟相陪,一路上省去了不少麻煩,沿途所見所聞,俱是大秦暴政之下百姓民不聊生的景象,京城重地尚且如此,也就怪不得天下各地豪傑並起,揭竿而反了。

  “大秦不亡,天理難容!”韓信心中暗道,這也更堅定了他此行的決心。他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上天玄理的昭示,一心想為“劉”姓義軍效命,以博一世榮華富貴,是以對登龍圖有勢在必得之心。

  與格里兄弟相處多日,韓信幾番打聽,終於得悉當世義軍之中,劉邦一系雖然名歸楚軍,但已漸成氣候,屢次抗秦成功,成為各路義軍中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思及鳳五當日所言,雖然其言語隱晦,但韓信由此揣度,以劉邦這數月時間的上升趨勢,問天樓襄助之人,十有八九便是他了。

  在如此亂世,如果沒有像問天樓這等武林豪門的鼎立支持,即使像劉邦這等擁有大智大勇的人物,要想爭得一席立足之地,亦是千難萬難,怪不得韓信會有如此認定。

  他惟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如果事實真的如他所想,何以劉邦以卑微的亭長身分,能夠得到衛三公子的賞識?這豈非是一個令人難解之症?他決定不去想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而是將一門心思重新放在了登龍圖上。

  登龍圖事關百萬兵器與巨大財富的收藏之地,誰若得之,便等於擁有了爭霸天下的本錢。但凡有心問鼎天下者,誰不覬覦?這就難怪衛三公子會窮十年之力,精心佈局,耗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了。如果自己獲得此圖,必將受世人矚目,日後問天樓藉此問鼎天下,自己豈非立下奇功一件?從此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榮華富貴,更是唾手可得。

  不過此圖既然事關重大,想必所藏之地機密異常,絕非是輕易可得之物。否則以衛三公子、趙高這等人物,尚且苦費心血,不見圖影,自己此行,未必就能馬到成功。

  思及此處,韓信心中凜然,隱隱覺得咸陽之行絕不簡單,其中凶險之處,絕非是自己可以想像的。

  穿過長街,終於到了格里在京中的宅院,這裡雖不及皇宮侯府氣派,但其規模之大,設施之豪華,依然足夠讓韓信瞠目結舌。它位於趙高相府左側的區域,隱然是相府建築的附屬,但是單門獨戶,自成格局,可見格里在趙高心目中的地位。

  進了院中,方知院內別有天地,原來這裡全是按著草原風情而建構,既有湖水綠草,亦有馬厩營帳,佔地千畝以上,猶如大城之中的一片草原,格里的“突厥暗殺團”便駐紮於此。趙高的入世閣發跡於突厥境內,是以一直崇尚突厥武風,特許格里如此建構,以作訓練精銳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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