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雙槍皇帝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7-11-19 22:29: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36005
mk2258 發表於 2018-2-17 11:00
雙槍皇帝 第九十章 【趙獵制造】

崖城北岸的新地港東北,有一處大宅,本是原吉陽軍城一名元軍副千戶的宅產。宋軍攻城時,副千戶戰死,這處宅院便充了公,用以獎賞有功之臣。

六月初五,一支宋軍護送整整三船物資,運進大宅,上百人來來回回搬運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完事。此后,左鄰右舍就被各種敲敲打打及放爆竹一樣的聲響攪得不得安生。

左右詢問方知,這是大宋龍雀軍的兵器作坊。

兵器作坊不放進城里,反而擺在城外,這是什么道理?眾人雖不解,卻也沒膽去問,只能捏著鼻子忍受。

這些鄰里們并不知道,這個問題,施揚、王平安、覺遠、丁家姐弟都問過趙獵,趙獵只是笑笑:“你們看,江師毅跟馬仲平就沒問過我這樣的問題。為什么呢?”

為什么呢?諸人面面相覷,一時想不明白。

趙獵只笑道:“等著吧,不久你們就會知道了。”

六月十八一大早,趙獵便親自押運一批好不容易弄來的鐵錠及回爐的鐵料,前往兵器作坊。

行朝能得以立足崖城,趙獵居功至偉,楊太后歡喜之下,召見趙獵,詢問他想要什么封賞。本以為這位宗室才俊不是要金銀財帛,就是要厚爵美姬。不料趙獵卻提出一個令楊太后瞠目的要求——只要鐵錠,多多益善。

楊太后半天才回過神,都不知該說什么了,最后只道:“孟備啊孟備,你可真是……好罷,定如卿所愿。”

行朝倉促南逃,本就沒攜帶多少煉造材料,上回給了趙獵上千斤鐵錠,已去了庫藏的十分之一。此番為賞趙獵大功,再賜鐵錠二千斤,已是極限,畢竟不只是你趙獵一支龍雀軍需要鋼鐵。此次攻打吉陽軍城,前后耗時一個多月,多次強攻血戰,各軍士卒折損不說,兵器損耗亦需補充,擴軍也要打造新的兵器。且行朝初立,百廢待興,行宮、朝堂、節堂、署衙等等……要用鐵料的地方多著呢。

趙獵不得已,只得四下收集戰后損壞嚴重需回爐重鍛的刀劍槍尖等物,甚至連箭鏃都不放過。又軟磨硬泡,從兼任軍器監的陳植那里,弄到了吉陽軍城原有庫藏的幾百斤鐵錠。好不容易湊足千斤鐵料,再送到基地——也就是對外宣外的兵器作坊。

其實趙獵并不缺鋼材,他的軍工基地的鋼材堆積如山,而且是這個世界最好的現代高強度鋼。但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不可濫用。軍工鋼材,只能用于制造后膛槍。而眼下軍工基地所能生產的,仍然是前膛燧發槍。

經過三道嚴格的門禁,趙獵帶著少年護衛隊進入基地宅院。一進后宅,各種機器扎扎之聲及金屬打磨聲充斥耳膜。

看到趙獵進門,一個手持剛制造好的燧發槍的中年匠人歡喜迎來:“趙都統來了。又送來了鐵料?好極好極,咱這工坊都快沒米下鍋了。全靠機械之力,要是手工打造,那得到啥時候去……這槍剛造好,趙都統要不要驗看?”

趙獵微笑接過嶄新锃亮的燧發管,先看了一眼槍托尾端的編號“二百八十三”,說明這是基地生產的第二百八十三支槍。之后再細細端詳。

燧發槍基本按后世的鳥槍仿制,槍管細長,槍機結機簡單緊湊,以燧石發火,使用鉛子二錢,定裝彈藥四錢,有效射程可達八十步。

鳥槍的制作,明代就有詳細工藝流程,時稱鳥銃。先是打造銃管,將造銃管的熟鐵燒紅后,敲擊在一根鋼芯上,卷成鐵管,冷卻后再裹數層,敲擊細密,達到一定厚度后,抽出鋼芯,一段銃管才完成。連做幾段銃管后,就將它們一節節焊合起來,這里是關鍵,焊接不好便容易炸鏜。初步的銃管做好后,便要用鋼錐鉆出銃鏜,挫出準心,這個步驟耗時最久,如果純手工打造,有時可長達一個月。之后是用鋼條將鏜內刮光刮凈,一條合格的銃管才算完成。

然而,對于一把燧發槍而言,合格的槍管不過是基礎,真正的難點在于精巧的槍機以及一樣看似簡單卻最為關鍵的零件——彈簧。

如果是用鑄造方式造出槍機,再手工細磨精較,耗時比打造槍管還久。而且前提是還得有這方面專長的熟練工,這樣熟練工的培養,至少也得兩三年。

如果說槍管花時間、有耐心,再加上一定的工藝還可以敲打出來;槍機有模范、有參照,再加上心靈手巧的大匠,花上更多的時間也能打造出來,那么彈簧就是讓一把耗時無數的燧發槍最終功虧一簣、難以突破的難關。

因為一根彈簧是否合格,并不取決于工藝或匠人水平,而是取決于材料。工藝方面,中國早在漢代就有拉絲工藝,金縷玉衣上的金縷拉得那叫一個均勻。匠人水平更不消說,宋代兵器匠制造的神臂弓,堪稱弩弓中的“戰斗機”,是迄今最強的單兵弩。然而鋼材卻是彼時兵器的短板。宋代產鐵(鋼)率雖然遠邁漢唐,但因為大量使用煤炭鍛造,鋼質性脆,所造刀劍不說無法與當時世界著名的兵器如烏滋刀、日本劍相較,就算與同時代的西夏大劍相比,也頗有不如。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靠這樣的鋼材當然拉不出合格的鋼絲彈簧。至于用鋼材拉出直徑均勻細密的鋼絲并圈壓成彈簧,這又是一項難度不小的工藝。但連作為前提條件的可靠鋼材都沒有,這一項自然休提。

因此,趙獵軍工出品的燧發槍,幾乎所有部件都使用這時代的鋼鐵,唯獨只有彈簧,用的是軍工基地所提供的鋼絲彈簧。

趙獵軍工出品的燧發槍當然不是手工打造,否則這才兩個月不到,別說二百八十三支槍,就算二十支槍也造不出來。所有的燧發槍,從槍管制造,到槍機沖壓成型,全部都是使用圓盤(方向盤)式手動沖床以及電動、手動銑、鉆(深孔鉆床)兩用床。效率之高,百倍于手工。而沖壓、折彎、沖孔、鉚合、剪切、彎曲、斷裂、縮口、拉伸、矯平等強大功能,更非這個時代任何工具與名匠所能為。

軍工基地的燧發槍制造流程,是直接將熟鐵沖壓成一根完整槍管,省略所有敲敲打打及槍管焊接等所有耗時費力的步驟,一次成形。然后在深孔鉆床鉆出槍鏜。古代工匠手工鉆一月,而使用深孔鉆床則不到半個時辰,一根槍管就造好了——這還是沒有電動,純手動使用沖床及鉆床的結果。

槍機制造本是最復雜的一步,然而使用了現代工具,卻成了最簡單的步驟:只需把一塊鋼錠(是鋼不是熟鐵)往沖臺模具上一放,然后拉下沖機,轉動轉盤,再拉起沖機,一件合格槍機就成型了。

之后再車出槍托,最后手工裝配便大功告成。最后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鋼模在槍托后部壓出一個鈴印,上有編號。

從一塊熟鐵到成槍,整個過程不到兩個時辰。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只要有足夠的原材料,基地全體工匠開足馬力,可以以每天二十支的速度生產槍支。

如果那伙早已化灰的黑槍團伙看到趙獵用這些現代機床大量制造“老古董”燧發槍,怕是要吐血。

可以說,這里出品的每一把燧發槍都打上了趙獵軍工基地的印跡,堪稱“趙獵印造”。

趙獵滿意地點點頭,把燧發槍交還給中年匠人試槍。這些槍雖然堪稱超時代武器,但趙獵真正想要的,卻是劃時代武器。今日,他正是為此而來。

趙獵環顧周圍,沒看到他要找的人,開口問道:“郭大匠呢?”

中年匠人往后院看了看,神情有些擔心,道:“師傅在后院小屋里,已經三天三夜沒出門了,也不許人打擾,著實令人擔憂……”

“我去看看。”趙獵抬腳便往后院走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2-17 11:06
雙槍皇帝 第九十一章 【后膛槍問世】

“篤篤篤。”

一匠人學徒剛叩響門扉,屋里便傳來粗暴地吼聲:“要老夫說幾遍?不要吵吵不要吵吵!再吵嘣了你!”

年輕的學徒面如土色,惶恐回顧。

趙獵啞然失笑,這個“嘣”很有玄機啊,看來是有所突破了。示意學徒讓開,屈指重叩數下:“郭大匠,且讓我看看你那嘣人的東西如何?”

屋里驀然靜了一下,房門突然砰地打開,露出一張蓬頭垢面、須發灰白的驚喜面孔:“趙都統,你來了!太好了,來來來。”這人不由分說,扯住趙獵衣袖就往屋里走。

趙獵回首示意丁小幺帶少年護衛隊在屋外候著,隨老者走進屋去。

這看似普通的老匠人,便是總領斬馬刀局、鞍子所、御前工作所及軍器制造處等內廷工匠的軍器少監郭承貴,諸匠人皆稱“大匠”而不名。能以一介工匠之身擠身從六品官階,技藝精湛自不待言。

北宋神宗時設軍器監,管理京師諸州軍器生產,集合各地最優秀的工匠改良兵器。南宋時加以延續發揚,除東作坊、萬全作坊外,又新增器甲所、御前軍器所、制造軍器所及都作院等。京師兵器作坊服務對象分內廷(御前)和外廷(朝廷)。其中斬馬刀局、鞍子所、御前工作所及南宋隸屬于御前應奉所的“軍器制造處”都屬于內廷,因此內廷工匠技藝遠較外廷工匠精湛。

郭大匠以技術總領內廷百工,是這時代最頂尖的大匠。然而此刻這位大匠卻像小學生一樣,拿起一本書湊到趙獵面前請教。

按理說,趙獵這個蹩腳工匠是沒資格指導好似郭大匠這樣的頂尖名匠,但唯獨這件事除外。因為郭大匠拿來的書,就是黑槍團伙留下的那本造槍制彈工藝流程筆記本。

郭大匠識字,但認不得本子上的字。別說他了,就算是當朝狀元出身的文天祥,同樣識不得。

因為本子上記錄的是簡體字。

趙獵含笑接過本子一看,居然是造五四手槍的內容,而上次郭大匠讓他“翻譯”的是制造獵槍的內容。莫非……

郭大匠看到趙獵臉上神色,得意地哈哈一笑,轉身進里屋,不一會,手捧一把雙管獵槍走出來。

不同于燧發槍,趙獵的后膛槍非常稀缺,他的少年護衛隊三十多人,至今只有十人裝備槍械,等于三人共用一把槍。趙獵對每一把槍的使用情況非常了解,甚至知道眼下有幾把雙管獵槍,分別在哪幾個人手里。他百分百確定,誰都不會把手里的雙管獵槍交給郭大匠。而上回給郭大匠做參照的雙管獵槍早收了回去。所以,郭大匠手里這把雙管獵槍,只能是……

郭大匠向趙獵伸手:“彈藥。”

郭大匠能造槍但尚未能造子彈,原因是還沒學到那一章內容……

趙獵按捺激動,讓蚱蜢拿來兩發霰彈,交給郭大匠。

郭大匠折下槍管,咔咔填進霰彈,板正槍管,直接把槍口對準門扉。

一聲巨響,門扉劇顫,十余道細細光線穿透進屋,為昏暗的屋子增加幾分亮色。

門外一陣騷亂,隨后砰地一聲,門被踹開,張君寶當先沖入,雙手持一把五四手槍,左右照瞄,旋即把槍口對準郭大匠。身后黑丸、蚱蜢、韓鐵虎等爭相闖入,后面丁小幺使勁擠都擠不進來。

趙獵急忙擋在郭大匠身前,作出禁止的手勢,厲聲喝道:“張君寶,把槍放下!”

張君寶急忙抬高槍口,手指從板機上松開。

趙獵連連揮手:“無事無事,郭大匠在試槍罷了。”

試槍?!

少年隊員都聽出了這句話的信息,再看看郭大匠手里烏亮的雙管獵槍,哪里還不明白,一個個歡天喜地告退而出。

郭大匠連聲告罪,趙獵渾不在意,接過雙管獵槍,仔細端詳。從外形看,這把在古代條件下首次制造的后膛槍,無論尺寸、口徑、重量、型制,都與黑槍團伙制造的仿品一般無二。把獵槍分解驗看各部零件,也都完全符合標準。除了槍管與槍機組件使用基地鋼管與鋼材之外,其余部分俱使用硬木。

趙獵注意到在槍托尾部印著一個圓形編號:一。

這個“一”字,代表著這是第一把后膛槍。雖然同樣采用數字編號,但燧發槍的鈐印是橢圓形,而后膛槍的鈐印則是圓形,以示區別。

郭大匠搓著手,解說道:“都統提供的四種樣槍中,數這雙管獵槍結構最簡易,便先從這款槍著手。雖說如此,此器之精巧繁復,亦為老漢制器多年所未見。幸好有前番制造前膛槍的經驗,慢慢琢磨,多番試驗,總算不負都統所托……只是之前試驗產生了好幾支廢品,更耗費幾錠精鋼——這可是比鑌鐵更精良的金鋼啊。可惜、可惜……”

郭大匠說到最后,已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也難怪他這樣,他在軍器監大半輩子,何曾見過如此極品的鋼鐵。在宋人心目中,最好的鋼鐵就數鑌鐵了。郭大匠試驗了這么久,對基地鋼管鋼材性能再了解不過,大宋宮廷庫藏最好的鑌鐵,與之相比在韌度與硬度上也頗為不如。尤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渾然天成、天衣無縫的鋼管,究竟是怎樣煉造而成的?

郭大匠也曾問過趙獵,結果趙獵一句話就令他噤如寒蟬,再不敢多問。

“此乃天賜,非人力所能為也。”趙獵如是說。

嗯,他是實話實說,只是聽在郭大匠耳里比較神棍罷了。

“大匠就是大匠。”趙獵驗收完畢,滿意地把獵槍一背。

郭大匠忙阻止道:“趙都統先別忙帶槍走,我得留下此槍做范本,讓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一起協作。趙都統盡管放心,今日你看到的是一支槍,假以時日,你可看到十支甚至百支槍。”

趙獵搖頭失笑,自己也太心急了,把獵槍交還郭大匠:“我還需要手槍……”

“正要向都統請教,這手槍制造難度更甚獵槍。”郭大匠輕輕摩挲著雙管獵槍,神情如同自家孩子一般,想想再道,“還有,需手槍實物參照。”

“好,咱們一起研究。”趙獵拔出左輪手槍,退出子彈,遞給郭大匠,“左輪槍槍機結構比五四手槍簡單,就先從它研究起吧。大匠能造出雙管獵槍,只要稍加研究,這左輪手槍必不在話下。”

看著老匠人認真而專注研究著桌上手槍的每個零件,那種熱情與投入的狀態,趙獵感慨不已。當真不能小看古代工匠,他們缺的只是見識與工具,只要把他們缺的這一塊補上,就算是一雙七百多年前的粗糙雙手,同樣能制造出劃時代的近代武器。就這點而言,比他這個現代人都強。專業的事,果然只能交給專業人才來做。

感慨之后,更是興奮,既然已經造出雙管獵槍樣品,接下來就可以批量生產,至少他的少年護衛隊武器有著落了。

雙管獵槍有了,手槍還會遠嗎?假以時日,軍工基地里所有庫藏的鋼材、銅錠、材料都轉化為武器彈藥,列裝部隊,這將是一支何等可怖的軍隊。

從發現軍工基地那一天起,趙獵就一直構想著麾下有這樣一支裝備劃時代武器的大軍。

這一天,終于要到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20
雙槍皇帝 第九十二章 【山雨欲來】

趙獵與郭大匠這一番研究直到黃昏,才被一名持銅牌信符的傳令小校打斷。

“文相公、張使相有令,諸軍統制以上將官,立刻前往節堂議事。”

趙獵接令后不敢待慢,立刻動身返回崖城,直奔節堂。

崖城的節堂就是原吉陽軍城的軍議廳。行朝立足方穩,百廢待興,諸事一切從簡,暫時以軍議廳議事。

趙獵留下護衛隊,向守衛交驗腰牌之后,方得以進入節堂。

此時堂上諸將及部分相關官員多已聚齊,大宋右相文天祥赫然坐在上首。丞相坐節堂并不奇怪,因為文天祥此時除了右相之外還兼任樞密使,既是文臣第一,更兼領諸將,是實打實的百官之首。

宋朝樞密使向以文官出任,而樞密副使則由宿將擔任。以文制武,以武輔文之意十分明確。

宋代因宋太祖“陳橋兵變”而黃袍加身,加之切身感受五代時期驕兵悍將造成兵禍連結,動亂多年。于是痛下決心,終結武人擅權亂國的局面。遂有“懷酒釋兵權”之舉,并定下崇文抑武的國策。

不可否認,趙匡的舉措在國朝之初是有積極意義的。然而治國之道,講究文武平衡,所謂文武之道,一張一馳。武盛文弱則易形成軍人干政,造成國家動亂。而過度崇文抑武又會使軍人地位低下,國防力量薄弱。很明顯,趙家后世子孫沒把握好這個度,不但沒能把文昌武弱的局面改觀,反而在文官集團的推助下變本加厲,愈演愈烈。猜忌武將(如狄青)、以文制武,以文官領軍或監軍,最后演變到極致,就是兩個極端——一邊是“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兒郞”;一邊則是當兵須黥面刺字,以防逃役。

到南宋中后期,軍人地位有所好轉,軍中大量使用效用、使臣(自愿投軍,無須刺字),大將也得到格外倚重。身為武將的張世杰坐鎮中樞,而文官之首、樞密院使文天祥卻領軍在外,多次請求入朝而不得,就是最突出的例子。然而積重難返,一切為時已晚。

更要命的是,宋朝國策嚴重分化文武兩極,使文官集團與將門集團水火不容,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兩大集團無法兼容。以張世杰為代表的武將集團一朝得勢就極力壓制文臣集團,首當其沖的就是文天祥、陳宜中這二位左右丞相。彼此之間矛盾重重,哪怕行朝一路南逃仍斗個不停。若非厓山慘敗,行朝已到生死存亡之際,張世杰未必同意把文天祥召回朝廷,給自己添堵。

眼下行朝難得的文武相得的和諧局面,全靠有強大的外力壓迫——前有孤注一擲攻取吉陽軍城,后有元軍即將重兵圍城。

是的,元軍大舉報復就要來了。

“據報元軍馬撫機部,本已行軍至吉陽,聞崖城落入我天朝手中,不敢薄城,遂退去。馬賊雖退,然賊心不死,所部并未退回瓊管,而是頓兵于萬安軍,狼顧之意,不言自明。瓊管亦有消息稱元軍四處征召船只,攻崖意圖極為明顯。又報今日有海商北來,言及雷州港口千帆盡舉,大軍云集,港內外所有商、民船只皆不得入。當此之際,元賊興師舉帆,兵鋒所指,昭然若揭。”

文天祥止住宣贊官,親自宣讀情報,末了,目光迥迥環顧諸將,一字一頓,“諸君,元賊,要來了!”

節堂文臣武將不下二三十人,此刻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盡管都有心理準備,但真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心情都是格外沉重壓抑。

此前對于馬撫機的援兵,諸將均持樂觀態度,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只要有這座堅城,以宋軍擅長的守城防御,馬撫機二千兵馬不足懼,瓊管萬戶府一千北庭軍也不足畏,然而若是阿里海牙親提上萬甚至數萬大軍越海攻城,剛剛看到一線生機的行朝就將面臨滅頂之災。

誰都可以沉默,而身為實際總領軍務的張世杰卻不能不發聲。

張世杰一開腔,就是一貫的激昂氣勢:“為今之計,絕不可龜縮挨打,唯有主動出擊!”

這話提氣,堂上諸將臣聞言,俱為之一振。

張世杰令侍從取來一副形如桌布的大地圖,懸掛于背牌上。

趙獵還是第一次看到古代地圖,只看輪廓就認出正是瓊州地形圖,這副地圖顯然是新近讓丹青妙手按照宮藏圖冊繪制的放大版。按說是放大版,又是宮廷所藏,不求什么等高線、比例尺,至少山川河流,道路海灘,群礁島嶼都標注得十分清晰才對。但趙獵看這副地圖,除了頗得中國山水畫意境的一片山巒云霧、幾條代表山川走勢的線條及各軍州縣鎮位置之外,愣是沒能看出更多別的內容來。

這也叫地圖?還是軍用地圖?

趙獵無語。

張世杰從侍從手里接過玉杖,分別在海島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邊緣劃了個圈:“這是瓊州元軍大本營瓊管城,北面是昌化軍,南面是萬安軍。這里,西南最邊角,就是崖城。諸君看出什么沒有?”

看出什么沒有?簡直不要太明顯。

張霸霍然出列,恭謹行禮,粗聲大氣道:“不管是從雷州還是瓊管出發攻我崖城,往北必經昌化軍,往南必經萬安軍。只須往這兩處各放上一支勁旅,在未攻拔此二軍之前,元軍船只必不敢繼續南下。”

堂上無論文官武將俱點頭稱善,那怕是再沒兵法常識的,也都能看出,昌化、萬安兩軍,確實是兩個橋頭堡,卡住元軍南下之路。倘若元軍繞過任何一處,繼續南下攻崖城,就有被抄后路背擊的危險。除非元軍有把握一戰而下崖城,速戰速決,否則決不敢犯這樣的兵家大忌。然而面對崖城這樣的堅城,誰敢言一戰而下?

那么,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昌化軍、萬安軍眼下都還在元軍手里,非但不能夠成為扼制元軍南下的關卡,反而是元軍進攻的跳板。要保障崖城的安全,必須斬斷這兩只元軍利爪,讓它重新生長為重擊元軍的大宋鐵拳。

昌化軍還好,那里只有一支不足百人的新附軍弱旅,只須派出一營精兵,再遣一上將直趨城下(或者說土圍子下),必可傳檄而定。真正難啃的是萬安軍,那里可是駐扎著一支二千人馬的元軍重兵,領軍的又是剛剛喪父殞弟而絕不可能投降的元軍悍將馬撫機。

誰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21
雙槍皇帝 第九十三章 【末將愿往】

這一次,打破寂靜的是蘇劉義,緩緩道:“某倒是愿領軍與那馬撫機一戰……”

話音未落就被張世杰打斷:“復漢(蘇劉義字)另有重任,即日渡海返回故梓,招募軍士,景瞻率水軍隨行護衛,務必保證汝父安全。討逆之事,便交給諸軍將吧……”

行朝眼下除了金銀財帛,什么都缺:缺鐵料、缺兵器、缺糧草、缺畜力、缺人力、缺兵員……其中兵糧這兩項又是重中之重。

行朝原有軍兵二千五百人左右,攻吉陽軍城時,死傷五百余人。待奪取軍城后,收降新附軍、漢軍約五百人,正好補足損失兵員。按宋軍兵制,二千五百人正好是一軍的兵額。眼下行朝計有五軍,空有番號而無兵員,當務之急就是補充兵力。沒有足夠的兵力,如何應對接下來源源不斷的元軍大軍圍剿?

瓊州得臺風之天時,海峽之地利,使元軍重兵集結大費周章,縱然早早知曉行朝行蹤,卻遲遲不能集結兵力渡海而擊。若是在大陸,早被圍成鐵桶一般了。然而瓊州卻缺一樣:人和。

瓊州宋人太少,兵員匱乏。黎獠雖多,慢說難以征召,就算能招募也難以成軍。黎人固驍勇敢戰,但性子散漫,難以訓練。用少量來當奇兵還行,結陣作戰根本不行。所以招募軍兵,還得是宋人,而要招宋人,只能從大陸招。

那么誰最能勝任這項工作呢?

蘇劉義曾有一綽號“蘇十萬”,并不是說他腰纏十萬貫之意,而是當年他在家鄉募兵勤王,一呼百應,短短時日就聚兵數萬,時號稱十萬,故有“蘇十萬”之稱。蘇劉義募兵能力之強,家資之豐厚可見一斑。這項重任舍此君復有誰人可擔當?

廣募兵員,為宋軍輸入新鮮血液,其重大意義絲毫不比攻取萬安軍差甚至有過之。想通此節就能明白,蘇氏父子此行任務是何等緊迫而重要。

糧食這塊,倒是暫時無憂。作為一個擁有三大港口、客戶過千、商貿興盛的商埠口岸,崖城糧庫的存糧還是比較充足的,至少支撐幾千人的用度問題不大。再者城中主戶、客戶、商鋪存糧都不少,但有所需,盡可大量購入。

張世杰慨然道:“昌化軍不足慮,真正棘手的是萬安軍……此役非全力以赴不可。便由本相總制兵馬,與馬賊決戰于萬安!”

萬安軍城與吉陽軍城完全沒有可比性,其城早已崩壞,失去防御功能,所以此戰不是攻城戰,而是野戰。即便如此,二千余元兵也不可小覷,宋軍這邊至少也得有對等的兵力才有一戰之力。眼下堂堂行朝全部兵馬也就只余二千多,能指揮這全部兵馬的,也只有張世杰了——不是說別人沒能力指揮,而是張世杰絕不會把全部兵馬交給別人指揮。

諸將轟然應喏,氣氛烘托得足足的。然而張世杰開口一句話,就把這剛剛燃起的氣氛一下拍散了。

張世杰說的是:“誰人愿充先鋒,探敵虛實?”

除了趙獵所屬的龍雀軍一系將領之外,其他各軍將領無不訴苦,都抱怨沒有足夠軍械。

軍械這塊,當屬工部及軍器監共管。新任工部侍郞馬南寶,現在他已去了前面那個“權”字(權即臨時之意),正式就任朝官,馬南寶只是叫苦沒足夠鐵料。

南宋時期,由于失去河北各鋼鐵產地,每歲鐵課大幅縮減,金屬材料相當吃緊。而到了行朝末期,由于一路南逃,逃一路丟一路,只有損失沒補充,情況更嚴重到了國庫幾無存鐵的地步。

由于庫藏匱乏,無力解決兵器材料問題。眼下各軍只能自力更生,各顯手段,買也好借也好賒也好,從海商客戶那里弄來鐵料,自行補充。原本按宋朝兵制,兵器制作都是由都作院統一制造。各軍但有所需,需逐級申報,最后樞密院轉批,兵部核實后頒發。下面諸軍是無權鑄造兵器的,擅自制兵可是大罪。只是行朝沒落至此,什么規矩都得放一邊,只要能盡快恢復各軍戰斗力,怎么合適怎么來。這也是趙獵能堂而皇之自行鑄造兵器的原因。

趙獵的龍雀軍也缺鐵料,但缺的只是軍械蓄備,戰斗所需武器倒是不缺。

這又體現出了燧發槍的另一個大優勢:鐵料損耗小。

一把燧發槍全重八斤,刨去槍托等木料部分,余重六斤,槍管熟鐵部分約四斤半,槍機鋼材部分一斤多。而宋制一把制式手刀也要耗熟鐵三斤,刀刃部分還要夾鋼。也就是說,一把燧發槍耗鐵料只相當于兩把手刀。而兩把手刀上了戰場,可能一場戰斗下來,就會布滿缺口要重新打磨,甚至折斷損毀丟棄戰場也是常事。而燧發槍呢,只發射鉛子,遠程打擊敵人,既不會損毀更不會遺失,只有常規磨損。只要定時清理維護,一根沖壓熟鐵槍管的使用壽命大約是兩百發左右。即使槍管報廢,只要再送回基地,重新沖壓成鐵板,再放到機床管槽里一沖,又是一根嶄新的槍管。循環利用率之高,幾無損耗之虞。

這樣一對比,性價比之高,判若云泥。至于殺敵效果,那就更不用說了。

說到鐵料,趙獵印象里海南有個全國最優良的鐵礦藏,似乎叫“石碌鐵礦”,但在何處以及這時代是不是有這個地名不清楚,在沒有摸清詳情前自然不好多說,只能暗暗留意,希望以后有機會勘探并開采吧。

然而趙獵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在他腳下這塊地方,就有一個后世算中型,放到宋代則是大型的鐵礦場——儲藏量達五百萬噸的田獨鐵礦。這是海南僅有的兩個鐵礦之一,只是并不如石碌鐵礦知名,所以趙獵壓根不知道。

事實上有宋一朝始終沒能發現這條鐵礦脈,所謂捧著金碗找飯吃,大概就是這樣了。

鐵料缺倒也罷了,反正宋軍主要以弓弩等遠程打擊為主,然而軍器監陳植亦叫苦缺乏制弓用料及弓、弦磨損率過高。制弓所需材料如皮筋角、翎毛、箭桿等原料吃緊。倒是弩矢稍好些,矢一般使用木、竹為翎,主要是恐敵“得矢者尚堪再射”,而南方一向不缺竹木。但到了嶺南之地,氣候卻又成了弓弩弦的一大殺手。

自從來到瓊州之后,無論宋軍還是元軍,都飽受弓弩受潮難以保養之苦,而弓弩又是兩軍最為依重的兵器。宋軍這邊自不待言,弓弩兵一向占宋軍四、五成之多。而元軍除了蒙古軍與探馬赤軍(色目軍),其余漢軍、新附軍的戰斗方式與宋軍一般無二,也是以弓弩為先。彼時元軍分布在南方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漢軍及新附軍,對弓弩的依賴絲毫不在宋軍之下。

抱怨也罷,吵嚷也罷,就算拆了工部及軍器監,也變不出鐵料弓弩來。實際上諸軍將這么做,只為傳遞一個信息——要我打先鋒可以,先把兵器給我補足了。兵器不足還要當前鋒,那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張世杰面沉如水,目光一一從諸將面上掃過。他目光掃到哪里,哪里的聲浪就漸漸小下去。最后,目光停留在幾個一直表現得很平靜的將領身上。

不獨張世杰,文天祥、蘇劉義等都注意到趙獵及其部屬都不吵不鬧,很是安靜。

張世杰朝文天祥看了一眼,后者明了其意,想了想,問道:“立厓軍械打造得如何?”

趙獵與江風烈、馬南淳等交換了一下眼色,昂然出列,一施軍禮:“文相公、張使相,末將愿為先鋒!”

原本還時有聲浪起伏的節堂,瞬時安靜下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22
雙槍皇帝 第九十四章 【未雨綢繆】

與大宋所有城池布局一樣,崖城的城北是官署區,占地約十畝,相當于后世一個標準足球場的面積。這官署區自然算不上大,行朝各部衙門往里一放就顯得緊巴巴。然而只要想想這可是天涯海角,化外之地,有這樣的軍城與官署,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由于官署區窄仄,辦公唯恐不足,實難再住人,只能舍棄前衙后院的格局,各官員將領或購置或租賃城區民居,做為宅第。

趙獵就在城南租下了一座好幾百平米三進宅院。他之所以不買房而是租房,倒不是舍不得銀錢,好歹也是腰纏幾十萬貫的人,只是他心里很清楚,崖城非久留之地。

崖城雖然商貿活躍、物流便利,只是眼下已是行朝駐蹕之所,趙獵在這里的一舉一動都在楊太后、張世杰、文天祥、楊亮節及一眾文武官員眼里。他心里很清楚,一旦龍雀軍與元軍正式對上,展現出了火器威力,必定會引起行朝上下高度關注,屆時無數雙手會伸出向他要武器。

武器,趙獵可以給,原本他就想用火槍來武裝大宋各支軍隊。只要提供足夠的鐵料,要多少他給多少。但只限于燧發槍,后膛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且原材料有限,就算是龍雀軍尚且裝備不足,怎可能撥給他人?如此一來,難免就會與諸軍將發生摩擦,甚至與樞密院發生矛盾,屆時上頭或強令或通過楊太后一紙詔令下來把他的軍工基地沒收了去,那他除了發動兵變就沒第二條路可走了。

為避免出現這種極端情況,必須未雨綢繆,在火器尚未引起軍方足夠重視前,離開崖城,遠離朝臣視線,獨立發展。

萬安軍,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就是趙獵自請為先鋒的真實原因,也是他始終不把軍工基地遷入城的真正緣故。

要獨立發展,未雨綢繆的事遠不止這些。

離開節堂返回宅院的趙獵,立即招來王平安。

隨著一陣篤篤作響的拐杖點地聲,王平安蹣跚入室,佝僂著背向趙獵行禮。經過這段時間調養,身體狀況逐漸好轉,當然,不免落下一身病根。

趙獵盯著王平安,面露不忍之色,久久不語。

王平安惴惴不安,實在忍不住問道:“都統召小的……召末將來啥事?盡管交待,我老王這身子骨還行,還能為都統辦差。”

趙獵以王平安擊斃蒙元百戶之功,奏請其為正將,爵武義大夫。昔日船工,今披綠袍(七品)。王平安接到告身的那晚一宿沒睡,輾轉到天明。第二天,他買了香燭紙錢柱著拐杖出城而去。有人見到他將先祖牌位立于高坡,望北而拜。

趙獵沉吟良久,終于還是道:“龍雀軍需要火藥,大量的火藥。沒有現成的,我們就要自己配制。所以,需要大量原料。唯今之計,只能出海到占城采買。”

龍雀軍作為一支以彈丸為遠程火力輸出的純火器軍隊,對火藥的依賴自不待言。

樞密院向各軍分發原吉陽軍庫藏時,諸將都爭相搶要弓弩箭矢,其次是盔甲護具,再次是旁牌長刀,最后才是制式素木槍。而趙獵卻把分配到手的弓弩箭矢從各軍那里換取火藥。吉陽軍備里沒有震天雷這樣火藥武器,所蓄存的火藥多為引火之用,各軍都瞧不上眼,想不到居然還能換取弓弩箭矢,哪有不大換特之理?

結果趙獵只用了二十張弓、十二具弩、加千余箭矢,就把吉陽軍城庫藏的五千八百多斤火藥全弄到手。只是這些火藥摻雜的雜質太多,提煉也不得法,真的只能用來引火。要轉化為發射藥,還需篩去雜質,重新提純,有多達十余道工序,最后大概可得二千多斤發射藥,勉強夠龍雀軍二百火槍隊一次中等烈度的戰斗基數。

這當然不夠。燧發槍因射速慢,消耗火藥不多,而后膛槍的高射速對彈藥的需求遠遠超過燧發槍。雖然眼下趙獵手里的后膛槍不多,裝備后膛槍的隊員也不多,但軍火這東西,必須大量儲備。否則到時槍生產出來了,兵力擴充了,卻沒有足夠的彈藥,那就傻缺了。

趙獵不可能總是指望有現成的火藥在等著他,他必須要有自己的火藥生產基地。

人才方面他不缺,都作院本就有火藥局這個部門,郭大匠的手下里就有十幾個火藥局的匠人。身為內廷匠人,他們在這方面的技藝堪稱一流。趙獵只須把配方一交,提煉器材一送,火藥局的匠人們很快就拿出成品。品質之好,損耗之少,遠勝趙獵自己搗騰的發射藥。試射的結果,無論燧發槍還是后膛槍,有效射程都比原來遠了五分之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誠不我欺。

配制黑火藥三樣主要原料中,用量最大的木炭最好解決,瓊州別的不多,就是滿目原始森林最多。硫磺也好解決,瓊州是什么所在?海島啊,瓊管到文昌那一段,有大量火山遺存,伴生的硫磺不但表淺易開采,而且純度相當高。稍微難一點的就是火硝了,火硝最常見于干旱的堿性土壤中,西北地區最多見。瓊州這樣的海島自然不會有干旱之虞,堿土也少,好在溶洞不少,歷來溶洞也是火硝采提區域之一。瓊州由于隔海,運輸不便,火藥制備一向都是就地取材,很早就在巖洞火硝的收集與提取方面形成系列工序了。

然而縱然瓊州到處是寶,眼下卻還是只能望卻吃不到嘴里。目前要獲取大量火藥,還是只能靠購買,而且還是出國購買。趙獵之所以派人采買而不是向海商訂購,還有一重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希望借此機會建立一條海上貿易線。王平安就是探路人。

趙獵之所以選王平安也是不得已,此事他必須尋一個信得過的老兄弟來辦,而他身邊信得過的老兄弟屈指可數。攻略萬安軍在即,施揚是脫不得身了,而馬南淳也有要任在身,丁家姐弟年紀尚輕,難委重任。不找王平安找誰?

王平安一拍瘦棱棱的胸脯:“末將這副身體打熬慣了,雖行不得久,但坐船倒是無妨。只是末將從沒去過占城,不通當地習俗俚語,買賣之事也是兩眼一抹黑,只怕會誤了都統之事。”

趙獵微微一笑:“這點老王你無須擔心,我給你請了一人與你同行。陳公子,請進。”

門簾一動,一人掀簾而入,向趙獵拱手為禮:“陳秉煊見過趙都統。”

趙獵微笑還禮,向一臉懵懂的王平安道:“老王,我來為你引見一人——陳相公的侄子陳秉煊。”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22
雙槍皇帝 第九十五章 【廟小鬼多】

一間裝飾簡雅的斗室里,銅爐子里烘烤著一片片價值萬錢的龍誕香,滿室郁香,令人沉醉。銅爐子邊是一張光滑油亮的檀香榻,榻上橫臥一人,一手持白玉瓷杯,一手握書卷,邊看邊點頭,似發出低低的哦吟聲。

榻前一個身量頎長、面色微黑,年約二十六、七的青年垂手恭立,正是剛從趙獵府上歸來的陳秉煊。他的眼皮子不時微撩起,從他的角度,只看到榻上之人一雙保養極好的握書卷的手。

直到榻上人將茶杯往案上輕輕一頓,哦吟聲停止,陳秉煊才上前一步,合袖一揖:“仲父,事情辦妥了。”

榻上人握書卷的手放下,現出真容——正是大宋左相陳宜中。

陳宜中兄弟三人,他行二,故陳秉煊稱為仲父。

陳宜中放下手中書卷,意態悠閑,眼皮子微抬,旋又垂下:“秉煊似有未盡之言吶。”

陳秉煊聞言再欠身:“仲父明察秋毫。小侄只是覺得那趙立厓醉翁之意不在酒。”

陳宜中慢慢從榻上坐起,盤膝拂袖,淡淡道:“說說。”

“一則那趙立厓此行所采買之物不外乎赤硝硫磺,此乃制做火藥之用,他軍中何需如此多引火之物?若是用以制造震天雷,他一軍不過三四百人,又何需備制如此之多?二則他派往占城之主事人,不過是一舟子出身的半殘鄙夫,難登大雅之堂。由此可推知趙立厓此行不過以采買為晃子,實為借我陳氏之力,尋辟商路。”

陳秉煊并非口出大言。陳宜中曾策劃行朝南狩至占城,自然不會毫無準備。他一早就派遣侄子陳秉煊先期到占城買地建莊,了解占城人情風物,并與當地官員搭上線,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正因有此緣故,趙獵才讓王平安隨行。

陳宜中慢慢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還有嗎?”

陳秉煊百思不解:“好生奇怪,他為何不要弓弩箭矢,反而對火藥如此青睞?”

陳宜中一向敏于察人觀事,唯獨對趙獵這般作為看不透,沉吟一會,也不得要領,只道:“據聞他的龍雀軍多以江氏忠順軍為底子,忠順軍白衣衛我曾在道齋(江鉦)身邊見過,頗為精銳驍勇。想必自持武勇,敢于與敵近戰吧。”

陳秉煊也由衷贊道:“唯此驍勇之輩,方有夜襲吉陽、生擒馬賊之能吧。”

白衣衛們若是聽陳秉煊這樣說,怕是要慚愧得無地自容——那晚夜襲壓根沒他們的份,而是一群少年。由于趙獵對夜襲的具體細節含糊其辭,許多人連夜襲的參與者是什么人都不清楚,而龍雀軍中最精銳最有名氣的就是白衣衛,在上一代忠順軍首領江鉦時代,白衣衛就頗有勇名,因此大家都想當然認為必是白衣衛出戰。

“唯其驍勇,愈發可惜。”陳宜中微微一嘆,“道齋留下的底子,怕是要折光嘍!”

陳秉煊訝道:“仲父何出此言?”

“節堂軍議已畢,折子已送到丞相署。”陳宜中又呷了口茶,道,“原本軍議之事,不該說與你聽,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這小小崖城,也包不住什么機密,過不幾日你也會知曉——張公弼決意親征萬安軍,趙立厓已自請為先鋒官。”

陳秉煊瞪大眼睛,萬安軍可有二千余元兵啊,龍雀軍才多少?三百多號吧。兵力如此懸殊,就算白衣衛再驍勇,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這先鋒官簡直就是催命官啊,不是催自己的命就是催下屬的命。

這趙立厓可是諸臣都看好的宗室啊,接這么一趟搏命差事,固然彰顯其忠勇,只是畢竟太過行險,宮中就沒什么說法?

陳秉煊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問:“皇太后哪里……”

陳宜中微嘆:“皇太后已不問朝政,每日只焚香祈禱,周遭但凡寺廟皆拜,便是那番人的佛堂寺(禮拜堂)也都去了。中事但憑楊氏兄弟通傳。楊亮節一向擅專,前曾有與嗣秀王爭端,使之北上迎敵,遂有秀王一門之難。趙立厓此番歸來,楊亮節豈會不防?想必會在皇太后面前輕描淡寫一帶而過……若我所料不差,趙立厓此次為先鋒,亦有楊亮節之暗推之力……”

陳秉煊微微張嘴,失神一會,神情有些復雜,欲言又止。

陳宜中何等人物,立時猜到侄兒想說什么,微微搖頭示意不必多言。

陳秉煊立即閉緊嘴巴,歷代帝后無不忌諱臣下妄言皇儲事,即便是叔侄閉戶閑談,也需慎之又慎。

這一刻,叔侄二人不約而同想到,若是這趙立厓只是個笤齡童子,事情就簡單了。可惜啊可惜……

“恭祝仲平兄,榮任提舉崖州(城)市舶司新地港判官。”

還是在那片宅子里,之前王平安的位置已被馬南淳取代。趙獵正滿面春風向馬南淳道賀,而對馬南淳另一項更高的職務升遷——樞密都承旨,反倒不提。

原因很簡單,樞密都承旨相當于國防部秘書長,若是十余載前,這個能接觸到中樞軍事機密的職位還是相當炙手可熱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就這么個麻雀大的小城,一個飄搖不定的小行朝,哪還有什么軍國機密可言,徒有其位罷了。

而提舉崖州市舶司新地港判官,則完全不一樣,這可是一個肥缺。趙獵并非要瓜分這美味的蛋糕,而是要想便利地獲得各種補給,非得掌控崖城三港之一不可。

市舶司正職稱市舶使,副職稱判官。就這新地港判官,也是趙獵費盡心思,甚至主動承攬最艱險的任務——以先鋒出擊萬安軍為條件換來的。

陳宜中猜得沒錯,瓜分這塊蛋糕的人不少,想從朝廷權貴嘴里奪食,非付出點代價不可。眼下行朝勢力分三派:外戚派,以楊亮節父子為代表;將門系,以張世杰、蘇劉義為代表;權臣派,以文天祥、陳宜中、曾淵子為代表。這三派系正好瓜分三個港口,市舶使一職,輪不到別人。下面的二、三級勢力,只能爭判官之職。

趙獵得到權臣派的支持,將門系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有外戚派楊氏父子態度曖昧,模棱兩可。最后趙獵以先鋒出擊萬安軍為條件,換來楊亮節默許。

馬南淳面有慚色:“要讓立厓冒險了。”

趙獵一臉無所謂的擺手:“無妨,反正我也不想呆在這里。”

馬南淳深以為然:“也對,懷壁其罪,當走而避之,另尋根基。萬安軍不失為一可堪立足之地。”

接下來二人只談港務,對此次出征提都沒提。趙獵沒提是成竹在胸,而馬南淳沒提,則是得知第一批后膛槍雙管獵槍已投入批量生產。這個扼制龍雀軍武力的瓶頸一旦突破,馬南淳不認為有什么力量能擋得住趙獵全力一擊——至少這個島上沒有。

mk2258 發表於 2018-2-25 12:23
雙槍皇帝 第九十六章 【人心惟危】

“……著信安縣侯、云麾將軍、殿前都指揮使司都虞侯、廣州都督、龍雀軍都統制趙孟備為先鋒正印官,討伐不義,誅除逆賊,以為天下貳臣者誡云云……”

六月末,南海之南,天涯海角,晴空萬里,碧波萬頃。新地港前,三艘高大的戰船、兩艘運輸船舉帆待發。

一隊隊身著大宋赤色軍服、頭頂范陽帽的士兵,以及趕著騾馬的役夫、背著行囊的工匠,正在各隊押隊官、旗頭的指揮下,魚貫登上各船。

沿岸站滿了送行的老小營軍屬及崖城百姓,其中不乏金發碧眼的色目人及黑瘦矮小的占城人。看著眼前這支近半數著甲,刀盾齊備、矛斧俱全的大宋軍兵,稱贊之余又總覺得缺少點什么……是了,缺少弓弩箭矢!

沒有弓弩箭矢,這支先鋒軍打什么仗啊?

崖城百姓看得暗暗搖頭,這時有消息活絡的人互相轉告,這就是那支夜襲軍城,生擒馬氏父子的龍雀軍。眾皆恍然大悟,難怪如此精銳。也有人想,弓弩箭矢該不是都放在船上了?定是如此,再不懂打仗的普通百姓也都知道,兩軍對戰,箭矢先發的道理。龍雀軍如此精銳,又是先鋒軍,船上遠程攻擊武器怕不堆積如山?

只有知情的大宋官們才知道,這支軍隊是真沒有弓弩箭矢,與其說是先鋒軍,不如說是敢死隊。

敢死隊長……呃,龍雀軍最高長官趙獵又升官了。嗯,作為攻克吉陽軍城的首功,升官自然在情理之中。爵倒沒變,還是信安縣侯,環衛官從正四品定遠大將軍升為從三品云麾將軍,軍職則從殿前都指揮使司司馬升為殿前司都虞侯。職位升了,軍階變了,唯一不變的同樣都是虛職,真正有用的還是差遣——龍雀軍都統制。

理論上大宋的都統制相當于方面軍司令,可控制若干個軍,按每軍2500至5000人計算,趙獵這個都統制可統領上萬甚至幾萬人馬。不過理論終究只是理論,現實是他只掌控一軍,麾下只有區區二百多戰兵,即使按宋軍制不入火人(役夫、醫士、匠人)也計算在內,也不過三百多人,尚不足一營。差距之大,令人無語。

這不奇怪,王朝末期,動亂之局,官大得嚇人,兵少得可憐,亦屬常態。

這一次出戰,趙獵把他的龍雀軍大部分軍將、士兵及所有家當全部帶走,還請調了軍器少監郭承貴及百工隨行,五艘船塞得滿滿當當。

此刻,趙獵率一干手下軍將,與前來送行的文臣兼外戚代表楊亮節父子、武官代表蘇劉義父子及馬南淳話別。

馬南淳出任提舉崖城市舶司判官,同時還兼任龍雀軍司馬,身肩龍雀軍與行朝諸將臣溝通要任,必須駐留崖城,無法隨軍。

蘇劉義一再叮囑趙獵要小心行事,不可輕易涉險。若敵有隙可試探攻取,事若不諧,萬不可逞強,只需收集萬安敵情,派信船傳送回朝就好。并再三保證,最遲不過十日,待大軍整束完畢,必北上合兵,共擊元虜。

趙獵心中自有計較,表面只是唯唯致謝。

楊亮節則帶來皇太后之敦敦寄語:“孟備此去,當以惜身為第一要任。秀王之嗣,系君一身,勿再效吉陽軍城之事。切切。”

趙獵感激地向崖城草宮所在遙拜。

楊亮節更是執趙獵之手,滿面熱忱,說了一番客套而不失熱情的送行辭。

辰時三刻,所有軍兵、物資、牲口皆裝船完畢,五船一齊吹響離港號角。趙獵拱手與諸人作別,率一干麾下最后登上戰船。

楊亮節撫須瞇眼,望著趙獵遠去的身影,嘴角噙著一絲莫測笑意。

長子秘書少監楊啟智亦低笑道:“這趙立厓當真有勇無智,阿翁略施小計,便將其支出崖城。待我大軍北上擊馬逆,此戰若勝,則令其駐防萬安,無旨不得返;若敗,龍雀軍必損兵折將,縱然回返,亦不復強橫。阿翁當真妙計啊,嘿嘿。”

少子楊行勇卻道:“若趙立厓行至萬安,卻按兵不動,只等合兵,卻又如何是好?”

楊亮節淡淡道:“張公弼此人的脾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想偷生避戰,虛應差事,一旦事后查知……呵呵,張公弼與江道齋多有齟齬,厓山之敗更是因其不納江道齋之言所致。如今見到那江師毅更是無顏,早想將之外放,若給他抓住把柄,豈會輕饒?借此由頭將趙、江二人削官去職,奪其兵符。其結果與兵敗有何異?”

楊行勇撫掌大贊:“阿翁好手段,趙立厓此番登船,怕再難回返了。”

楊啟智聞言似乎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阿翁是想借馬撫機之手……”

楊亮節搖搖頭:“非也。趙孟備屢建戰功,全憑有江氏鼎力相助,此番為先鋒,對上元兵,敵眾我寡,必遭重創。如此,其勢削弱,方不至于尾大難掉。當然,若是他命歹……嘿嘿,那也說不得了。”

楊啟智看著趙獵立在船艏,滿面笑容,遙遙拱手致意的身影,嘆道:“算起來行朝能有今日,也有這趙立厓之功,只可惜……”這一刻,楊啟智想到的跟陳宜中叔侄一般無二——趙立厓若只是個笤齡童子,事情就好辦了。

楊行勇不引為然:“這是他趙氏江山,盡力戮力乃本分。若籍此居功自傲,更覬覦大寶……”

楊亮節一拂袖:“憑他也想入主垂拱殿!哼,待蘇復漢尋那宗室子趙旦歸來,且看他還能笑得出來否?”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此時行朝君位虛懸已近四個月,這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可思議之事。若非此前行朝這條小船一直飄搖不定,隨時傾覆,委實顧不上這一茬,大宋將臣們早吵翻天了。而今方脫大難,立足剛穩,立儲之事就成為當務之急。

任何一位實權太后及外戚,都不會立一個難以掌控的皇儲。什么樣的皇儲最好掌控?當然是兒皇帝啦!這閩廣一帶,原是南渡宗室的大本營,各個年齡段的宗室子弟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老趙家犯了一個致命錯誤,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里——幾乎所有宗室都集中在泉州。偏偏鎮守泉州的實力人物中,又出了一個宋末出了名的奸佞之輩——泉州提舉市舶使蒲壽庚。

正是此獠,以泉州所有宗室的首級,向蒙元納了個投名狀。致使原本人丁興旺的南渡趙宋諸王各系分支,盡數絕嗣。眼下要從這一帶找一個適齡的宗室子,比大熊貓還難。當蘇劉義、馬南寶報稱尚有一宗室小兒趙旦符合條件后,立即引起內外朝高度關注。諸大臣商議之后,上奏楊太后,請太后俯允蘇劉義回鄉招募豪杰,之后秘密將此子帶回詳加考察,再加以定奪。

事關社稷國運,楊太后還能說什么?只能悲泣默許。

趙獵終究還沒完全溶入這個時代,腦海里壓根沒這根弦。如果知曉楊亮節居然把他看做巨大威脅,為即將登基的皇儲掃平障礙,恐怕目瞪口呆之余,只能來句:“有句MMB,不知當說不當說。”

當五艘船在沿岸軍民的歡送聲中駛離港口之后,趙獵返身帶領一群干將下到底艙,來到一堆蓋著厚厚油布的貨物前,彎腰捏住油布一角,猛力一掀——一捆捆五支一扎的烏黑油亮、散發著油脂味與木質獨有味道的燧發槍呈現眼前。

趙獵拍去手上的灰垢,笑道:“好,戲演完了。現在,把武器分發給所有戰兵。”


mk2258 發表於 2018-3-1 19:16
雙槍皇帝 第九十七章 【獵槍戰隊】

         


    祥興二年六月二十八,龍雀軍都統制趙獵、副都統制江風烈、統領歐陽冠侯、正將施揚、隊將覺遠、丁小⼳等一眾麾下。率三艘戰船,兩艘補給船,全軍三百八十二人,浩浩蕩蕩向萬安進軍。

    船隊剛駛出新地港數里,一艘沒懸掛任何旗幟的海船迎面駛來。

    了望手迅速打出“有警”的旗語。

    船剛離港就有敵來犯,而且還是一艘船,看船形還不是戰船,這不是送上門的肥肉嗎?

    一時間各船旗令聲不斷,士兵奔走進入作戰位置。

    趙獵站在船艏,用瞄準鏡看了一會,倏地一笑,制止要操家伙的下屬︰“稍安勿躁,自己人。傳令,保持警戒,放船靠近。”

    命令通過旗語層層傳遞,很快通傳到其余四船。前鋒戰船指揮官、統領歐陽冠侯這才令士兵收槍,讓開通道。

    確實是自己人,當海船靠近後,一個柱著拐杖蹣跚而出船艙的身影,令熟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倒不是說三艘千石戰船會怕了一艘幾百石的海船,而是剛剛駛離海港,若是迎頭遇敵,實在晦氣。而歷來行船最講究的就是好兆頭,這一點古今皆然。

    丁小⼳、張君寶等少年紛紛向那人行禮︰“王叔,你不好生在家將養,卻坐這大船到哪去啊?”

    能被這些少年敬稱為“王叔”的只有一個——王平安。

    王平安恭敬躬身向趙獵行禮︰“都統,俺來要俺的船員來了。”

    趙獵笑指王平安︰“老王你就是性急好!海上戰隊,出列!”

    二十名皮膚黝黑、卷起褲腿光著腳的戰兵排成兩列,正是由當初死里逃生的畢家船工、家丁組成的那支海上戰隊。原本只有十二人,現擴編為二十人,均是熟識水性,經過大風大浪的海上老客。

    看著腰里別著短斧、短刀的海上戰隊隊員,王平安瞠目道︰“都統,火槍都不給配一把麼?”

    趙獵搖頭︰“他們不使火槍。”

    王平安急道︰“那陳秉 言道,此去佔城,海上可不太平。只靠這些短刃,怕是”

    趙獵手一揮︰“把箱子抬上來。”

    幾個軍士扛著兩個長形沉重木箱走上甲板,吭地往地上一放。

    趙獵再道︰“打開。”

    兩根鐵扦插入蓋板,猛力一撬,蓋板 嚓裂開,露出一捆捆長形草捆。

    趙獵拔刀削斷捆索,彎腰雙手撥開禾草,探手取出一物——烏黑發亮的雙鐵管、弧形流暢的線條,透出一股犀利霸氣,可不正是雙管獵槍。

    王平安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這、這可是我船員的武器?”

    趙獵笑著把雙管獵槍往距他最近的一海上戰隊隊員懷里一塞︰“這第一批雙管獵槍,就歸你的隊員了。”

    王平安猛地一扔手里拐杖,搖晃著身子,重重抱拳頓首︰“有此獵槍戰隊,俺要不能把都統交待的事辦好,自個跳海干淨!”

    另兩艘戰船上的江風烈、歐陽冠侯眼楮發亮,俱想“若當真人備一槍,有這樣一支獵槍大軍,萬安敵軍再多十倍又如何?”

    “好!好極!終于把宋軍引出來了,哈哈哈!龍雀先鋒,嘿嘿,只有我軍兩成兵力,竟然也敢來討野火,真是不知死活,哼,龍雀軍——看我把他們打成‘蛇鼠軍’!”

    當趙獵率領一支跨時代火器軍隊揚帆北伐之時,三百里外,他的目的地,萬安軍城那破舊的公廨(衙門)正堂上,一個年約三旬、方面黑髯、頭戴方巾、一襲青衫,看似一師爺模樣的人,正就著茅屋頂破洞瀉下的陽光,看著手里的諜報。只是他說話的腔調,可沒有半點師爺的溫文,反而透著濃濃的殺氣。

    青衫人看完諜報,皺眉道︰“怎地沒說是何人領軍?”

    堂下呈報的親衛憤憤道︰“那傳送消息的番商道言,此諜報價值五十貫,領軍之人價值百貫。”

    青衫人一怔,濃眉慢慢豎起,一股隱隱威壓釋出,再無半分師爺模樣。如果不是這販賣諜報的番商死活不肯上岸,他怕是早下令讓親衛將其推出斬了。

    青衫人怒氣稍平,再問︰“那番商有說為何領軍之人價值百貫?”

    “他不肯說。”

    青衫人略加沉吟,果斷道︰“好,給他一百五十貫。”

    一刻時後,親衛再呈上一諜報。青衫人打開一看,先是一愕,再瞪大眼,然後眼楮眯起,嘴巴咧開,放聲狂笑︰“趙孟備!原來是趙孟備親自領軍!當真是地獄無門闖進來。天可憐見,使仇人送到眼前趙孟備!今次定叫你來得去不得!”旋又大哭,“阿翁!麟弟!定是你們顯靈,叫仇人送上門來。撫機在此立誓,定割下那趙孟備首級祭奠,否則便如此案!”

    言罷,拔出腰間長劍,奮力向公案斬下,嘩啦一聲,本已破舊的公案被一斬兩斷,塵土飛揚。

    這師爺模樣的人,居然是二千多元兵的主將——下萬戶馬撫機。

    行朝大軍出擊萬安軍,大張旗鼓,萬眾矚目,很難保密,于是有北上經商的番商借機販賣情報賺上一筆。趙獵夜襲吉陽,一戰生擒馬氏父子,此事早已傳遍崖城,那販賣情報的番商哪有不趁機敲上一筆的道理?

    隨著這份情報的出現,駐守萬安軍的元兵接到將令,開始伐木造砦、鹿角、掘壕,更大量制造守城器具。

    底下的元兵議論紛紛,不是說要攻打吉陽軍城麼,怎麼擺出一付挨打的架式?

    然而接下來的命令更令元兵惴惴不安。

    七月初二,一營元兵被派駐萬安軍城東南萬寧縣的赤隴山。此山雖不高,不過二百多米,但山勢陡峻,易守難攻,乃控扼萬寧及萬安軍的必經之道。在此立砦結寨,沿海十余里所有停靠船只盡收眼底,難以藏匿,而任何欲登陸攻取萬安的軍隊,都將首先面臨砦寨駐軍的打擊。

    同日,一隊元兵奉命乘舟前往距萬安軍城東南約數海里之外的獨州山,設置警戒哨。獨州山雖名山,其實是一海島,島不大,面積不過十余畝,島上有兩座山峰,歷來往來南海的海客及南洋貢使皆視此山為表,是天然的海上信標。在此設哨,崖城宋軍若北犯,必難掩其蹤,可提前預警。

    安排好一切的馬撫機並未著急召集諸將議事,而是在公廨堂下拔劍起舞。

    劍光閃閃,寒氣凜然,公廨諸房役吏無不悚懼。

    舞到急處,身形一頓,劍脫手而出,奪地釘在大門照壁之上,本已朽蝕的石刻“大宋萬寧軍公廨”的“宋”字應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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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3-1 19:17
雙槍皇帝 第九十八章 【少年戰隊,出擊】

         


    七月初四,天氣燠熱潮濕,獨州山峰頂烽燧上,幾個輪值的新附軍士兵一個比一個黑,俱光著膀子,不時用濕布擦汗,沒口子抱怨。

    “這天氣,是不讓人活了。”一個被曬成黑炭,渾身上下只有眼白是白色的黑瘦士兵叫苦不迭,“昨晚流了一夜的汗,壓根沒法睡啊!”

    “就是就是。”另一個黑壯的士兵抬臂向同伙展示一道蒼白的傷口,“本來流汗就粘,加上粘乎乎的海風一吹,簡直跟躺在鹽水里一樣。俺這手臂前幾日砍樹時被硬枝劃傷,被汗水一浸,俺的娘親哎……”

    “這烽燧沒樹蔭沒蔓藤,光禿禿被日頭一天曬到晚,悶得像蒸籠,那有不熱死人的。”第三個抱著素木槍的士兵使勁用範陽笠扇著,指望扇出點涼風,可惜吹來的全是熱風。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抱怨,最後看向領頭的旗頭。

    旗頭是個黑瘦漢子,顴骨突出,下巴一圈胡碴子,人雖瘦,手臂、指關節卻粗大。此時他正調試手里一張步弓,隨著他不斷絞弦,原本“c”形的弓臂,慢慢反曲彎成“b”形。當弓剛彎到一個恰當弧度時,黑瘦漢子嘴角也彎成一個弧度——啪!弓弦突然斷裂,弓臂彈起繃直,嗡嗡顫動不已。

    黑瘦漢子笑容凝固,突然站起把弓往地上狠狠一砸︰“操他娘的鬼地方!老子弓開膠不說,三根弦全斷了!沒有弓箭玩他娘的蛋!全他娘完蛋!”

    幾個值守軍士慌忙勸道︰“旗頭,俺的弓也是一樣,壓根沒法使。”

    “對啊旗頭,咱沒法使弓,那宋兵同樣也沒法使,大伙拼刀槍罷,誰怕誰啊。”

    旗頭瞪著手下幾個軍士,吼道︰“老子是弓弩手!操練了十幾年的弓弩手!不使弓使刀,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黑瘦士兵道︰“听上頭說宋軍先鋒軍只有二三百人,咱十個打他一個,砍不死他。”

    旗頭氣哼哼道︰“信上頭的,怕是怎麼死都不知……”

    那抱素木槍的軍士突然指著海面,眼楮凸出︰“看,那、那是什麼?”

    幾個軍士俱是一震,紛紛扭頭南顧。

    遠處海面上,五艘帆船映入眼簾。這南海之上,番船、商船、漁船眾多,往來不絕,毫不稀奇。只是,這五艘帆船桅尖上,獵獵飄揚的不是蒙元頒發用于市舶的白色榷旗,也不是南洋貢使色旗,而是底色赤金、邊瓖朱色雷雲紋旗幟及四爪青龍與騰焰朱雀的黃綾大旗。

    “宋、宋軍旗號!”黑瘦士兵尖聲大叫。

    “還有龍雀軍幡旗,那話兒來了。”旗頭黑臉一沉,深吸一口氣,吐氣開聲,“開窨蓋,燃烽火!”

    ……

    十字鏡頭里,狼煙筆直,一柱沖天,方圓數十里皆可見。更遠處萬寧的赤隴山上,同樣是煙柱沖天,

    趙獵不斷轉動鏡頭,嘴里嘖嘖有聲︰“不錯嘛,居然還有狼糞這種高級貨。”

    黑丸的那大舌頭聲音從桅頂傳來︰“都統,江副都統與歐陽統領都發來訊息,願率隊攻佔此島。準否?”

    趙獵想了想,搖搖頭︰“不行,他們的兵都是老卒,都練得差不多了,我的兵還沒機會練——丁小⼳、張君寶。”

    “在!”兩個少年異口同聲,從侍將行列中站出來。

    趙獵把一份從番商手里弄來的獨州山的簡略圖交給二人︰“島上大約有三十多元兵,都是新附軍,裝備齊全,不過弓矢不堪用。把你們全隊拉上去,一對一,要花多長時間拿下此島?”

    番商要的是利益,可不獨向任何一方效力。馬撫機能從這些人手里搞到情報,趙獵同樣也能。

    丁小⼳與張君寶低頭細看了一會獨州山的簡略圖,互望一眼,彼此點頭,轉頭齊聲道︰“從登島算起,一炷香。”

    “好!軍無戲言,記住你們說的話。”趙獵把玩瞄準鏡,一字一頓,“一炷香拿下,記全隊次功;拿不下或超時,無功有罪。明白嗎?”

    “喏!”

    少年戰隊,共三十二人,八人裝備手槍,二十四人裝備獵槍,其中二十人裝備剛出產的雙管獵槍,每人配十二發子彈。這樣一支全列裝近代武器的軍隊,對上一支中古時代的冷兵器部隊,會是什麼結果呢?

    得知是少年隊出戰,再看到全軍唯一一支全後裝槍戰隊在船艏甲板上排列整齊的三排,腰間左輪、黑星銀光閃閃,肩背獵槍烏沉黑亮……江風烈與歐陽冠侯只能暗嘆這些少年真是好運,裝備這樣的武器,哪有不所向披靡的道理?立功獲級直如反掌觀紋罷。

    郭大匠與他的弟子及匠人們費盡心力造出的首批四十支雙管獵槍,一半配給海上戰隊,一半裝備少年戰隊,剛出廠就告罄了。其余部隊想裝備,只能耐心等待,還未必能輪到。

    少年戰隊分批跳上兩條舢板,在四名船工嘿呦搖櫓聲中,駛向獨州山島。

    這支少年隊中,有過戰陣經驗的只有十二人,其余二十人都是香山之役後才入隊,算起來訓練了近兩個月,實戰卻還是第一次。

    擁隊官張君寶從船頭走到船尾,挨個拍擊肩膀︰“沒事,按平日訓練時做就好,就當那些新附軍士是訓練時的草人靶子。只要你們能發揮訓練成績的一半,甚或三成,這仗就穩贏,而且誰都不會有事……”

    也許是艱苦訓練或漂泊軍旅生涯所致,昔日小胖墩張君寶,不但個子躥高一截,人也瘦了下來,唇邊茸毛也變黑了,舉止沉穩不少,只有兩眼靈活如故。他腰里掖著把**,即便走在高高低低且晃蕩的船板間,步履依舊穩穩,顯然這段時日的苦練,身手更上一個台階。

    另一條舢板上的押隊官丁小⼳可沒那麼婆婆,晃著手里的左輪,一個個點過去︰“你,別縮著,挺直腰!你,臉那麼白,暈船啊?還有你,陸七,別以為你年紀最小就可以抹眼淚,元兵刀子砍過來,可不管你滿沒滿十二歲!”

    在兩位正副隊官風格各異的打氣鼓勁下,少年們士氣值稍稍提了一些。

      兩聲,舢板先後撞上岸礁。

    蚱蜢第一個跳上礁石,單手握住三連發獵槍槍機一振,卡地一響,霰彈上膛。剛奔出幾步,驀然頓住回首,對兩船少年道︰“記住都統曾對我們說的那句話——我們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槍械戰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用金屬風暴撕裂一切前路阻礙。你們每個人都要對得住手里的那桿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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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4-11 22:42
第九十九章 【開路三人組】


當當當當當!

厚鐵刀背又急又快敲擊一塊生銹鐵牌,發出刺耳的金屬鳴響。一個披半身皮甲、連甲裙都沒有的新附軍牌子頭一腳踏在坍塌半邊的烽燧臺上,盯著一個個衣衫不整、抹汗忙亂奔跑上燧臺的手下。

等人差不多聚齊了,牌子頭把銹鐵牌朝身旁的旗號手一扔,厚背刀尖重重往地上一頓,扯著嗓子吼道:“宋軍來了,只有兩條舢板,最多不過四十人,跟咱們人數差不多。爺敢說,他們不來便罷,來就死個定定!”

牌子頭拔刀向燧臺下方那道巨石閘門一指:“這臺子是破舊了點,但只有一條窄陡通道,只要閘門一落,別說三四十人,就算三四百人也沖不上來。萬戶大人說了,只要守住烽燧,人人算斬獲一級,除升遷之外,賞錢十貫、布一匹、肉五斤、酒三杓。若當真獲首一級,比照前賞,加三倍。大伙兒說,這閘落不落?”

新附軍眾軍士聽得眼熱,有心動的大叫不落,放宋兵入通道再一個個殺了。有心怯的認為只要守住烽燧無過便是有功。

最后是那黑瘦旗頭冷冷說了一句:“放十人進來,再落閘,誰殺了算誰的。”

牌子頭眼睛一亮,哈哈大笑拍著旗頭的肩膀:“好,不錯!老萬這個點子好,大伙怎么看?”

無論有膽還是沒膽的新附軍稀稀拉拉應和:“就這么辦。”

這些守卒到底是新附軍,蒙元軍兵序列里最墊底的一級,平日里裝備是沒有的,待遇是最差的,激勵這些原本是宋軍的降卒反戈一擊且由羊變狼的只有一樣——戰賞豐厚。

亂世之中,最值錢的是物資,最不值錢的是人命,拿最不值錢的去拼最值錢的,就是亂世法則。

舢板沖上礁島,宋兵一個接一個跳上礁石,在押隊官的喝令下,毫不遲疑向山頂烽燧臺奔來。

黑瘦旗頭老萬借了根弓弦,總算是接上堪用了。他使的是一石強弓,放在宋軍算是一等,足可列效用、使臣一級。身為精銳弓手,老萬的目力較尋常軍士更銳利,看著山下這些宋兵,老萬眉頭越皺越緊。

抱素木槍的軍士低聲道:“旗頭,有啥不對勁?”

老萬張了張嘴,想想還是搖頭:“也沒啥,就是這些宋兵背的兵器全是哨棒、短刃和旁牌,連鄉兵都不如,有點奇怪……還有就是年輕了些,有好些還是娃娃……”

這話正好被牌子頭聽到,獰笑道:“那不正好,殺起來不費勁。”

隨著宋兵越來越近,不少埋伏在垛口、女墻、敵樓處的新附軍士卒也看清了對方面目,暗暗納罕,這些登島突擊的宋兵怎地全是娃娃?一個長胡子的都沒有……

牌子頭的狂笑聲傳來:“看,宋軍都募不到人了,連娃娃都征發。這些稚兒,爺一個能打十個!哈哈哈哈!”笑畢,旋即更改命令,“放二十人、不,放三十人再落閘。爺發個慈悲,留幾人性命回去報喪。哈哈哈哈哈!”

烽燧建于紹定年間,通往烽燧的山道以磨光的礁石鋪就,踩上去挺穩,但山道坡度超過35度,只能兩人并行,狹窄而陡峭,直如一線,委實易守難攻。更令人頭大的是,燧門處設有一千斤巨石閘門,絞盤轉軸操控,此閘一落,縱有千軍也只能望而興嘆。

這樣的守御,正規軍除了強攻別無他法。而少年戰隊平日訓練的就是特種作戰,他們當然不會死磕燧門。經過丁小幺、張君寶、蚱蜢、韓鐵虎等幾個頭目商量,準備從后山攀爬,攻入烽燧。

從后山攀爬,很容易受到烽燧守軍自上而下攻擊,只能干挨打而無法還手,沒有哪支軍隊大白天這樣找虐,除非夜間偷襲。但少年戰隊的裝備與這時代任何一支軍隊都不一樣,他們完全能夠還擊,而且是猛烈還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少年戰隊登島時,居然發現新附軍沒有落閘。那還有啥可說的?有現成的路誰還爬山啊,上吶!至于是不是陷阱……那就看看究竟是你的陷坑深還是咱腿長。

張君寶第一個沖進燧門,眼前是一段向上延伸的階梯,階梯轉角處露出敵樓一角。張君寶立即貼墻,雙手持仿五四斜指上方,槍口左右照指,眼睛與準星保持一致。沒有發現敵情,稍頃,高呼一聲:“安全。”

丁小幺、蚱蜢、黑丸相繼奪門而入,左輪、連發獵槍、雙管短獵槍分別指向不同方向。

“安全!”

“安全!”

“全隊突入!”

最后這一聲,是丁小幺下達的命令。

腳步噠噠噠急遽響起,少年戰隊隊員一個接一個沖過燧門。每一個沖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抬頭瞧一眼那道千斤閘。一個、兩個、三個……直到十個、二十個,閘依然沒落下,仿佛這是個廢棄的烽燧。

當第一個隊員沖過燧門時,丁小幺分別點向張君寶、蚱蜢、黑丸三人,然后向敵樓一指。

三人會意,立即背靠背組成一個“人”字陣,手里武器分別指向梯口、閘口、邊墻等方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步步拾階而上。

這三人的武器分別是手槍、連發獵槍、雙管短獵槍,全是近戰、巷戰利器,在烽燧這樣曲折窄仄的地形最合適不過。

值得一提的是黑丸的武器雙管短獵槍,這種獵槍外形與雙管獵槍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槍管縮短三分之二,看上去既像縮小版雙管獵槍,又像加大版手槍。這是趙獵專門為黑丸量身定制的武器,因為這黑小子太適合玩狙擊了,改用獵槍浪費人才。而手槍與獵槍顯然都不合適狙擊,倒是燧發槍能遠狙目標,所以黑丸是少年戰隊里唯一還使用燧發槍的隊員。為了彌補火力差,就給他配了一把鋸短的雙管獵槍,有效射程只有十幾米,威力一點都沒減,在狹窄地形的遭遇戰時,這種短獵槍的反應比長管獵槍更快速有效。

這三個少年各具優勢:張君寶手槍速射命中率全隊第一,近身格斗全隊第一,近戰不作第二人之想;蚱蜢三連發獵槍威力強大,并且他還是全隊個頭最高、年齡最大的隊員,體能加成優勢明顯;黑丸短跑速度驚人,沖鋒敏捷如豹,短獵槍近戰兇猛,燧發槍遠狙可怖。他是最不起眼的,卻也是最致命的。

這三個少年戰隊中最拔尖的隊員組成的“開路三人組”,如同一把初礪的尖刀,挾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敢于撕碎前路一切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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