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雙槍皇帝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7-11-19 22:29: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36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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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雷霆戰隊】





    劉大葫蘆事件之後,新附軍降卒無不悚懼,徹底安分。經過十餘日甄別,共有二百五十七人通過核驗,一併編入破虜營。如此,趙獵便有五百戰兵。其餘近千降卒,一半為輔兵,一半役夫,盡數充入龍雀軍。按這時代的兵力計算,趙獵便有了一千五百多兵馬。

    一千二百餘人,最終通過的不過零頭,甄別之審慎,核驗之嚴格,可想而知。

    佔據萬安軍,殲滅馬撫機之後,龍雀軍隨時會面臨元軍大舉進攻報復。趙獵眼下當務之急一是築城,一是練兵,一是製造武器。

    製造武器有一眾名匠主理,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趙獵大可放手。

    築城主要由輔兵、役夫及徵召當時土人修建。軍城總面積不過十三畝,相當於後世一個標準足球場大小,城寬一丈三尺,高一丈五尺。海灘有砂石,萬安軍周邊山嶺有黏土、石灰,取用運輸方便。總監理郭承貴預計兩月可成。

    如此只剩下最後一樣需要趙獵親力親為的,便是練兵了。

    練兵需有章程。以前趙獵手下兵不過百,近半還是手下幾位投靠的將領自帶,加上時間倉促、環境限制等原因,多是簡單訓練。主要是熟悉槍械、基本掌握裝填彈藥及發射,達到臨戰目的即可。

    眼下趙獵麾下光是戰兵就超過五百,輔兵也不下三百,這些士兵都要納入訓練計劃,這就需要章程,需要有詳細的練兵條例、獎罰機制及升降制度。只有這樣,才是一支向上的正規軍而不是草頭軍。

    大宋軍隊有非常詳細的選兵、練兵、排兵及兵種配製方案,將門子弟出身的江風烈一一為趙獵解說。

    “選兵一道,本朝(北宋)初禁軍最嚴。時軍中作戰,以弓弩為先,步兵需開一石五斗弓(相當於122公斤),弩須開七石,方得入選,此為挽強。”

    “又以射藝分為上中末三等。少量的戰馬配備給上等士兵,下等禁軍甚至有負責雜務的。六十步射長垛,六箭三中者為上等,料錢千,配戰馬,為騎士。六箭二中者為次等,料錢七百,為步甲。六箭一中者為末等,料錢三百,為役兵。半年後復試,再射不中,騎士降級為步甲,役兵除為廂軍。而表現優異者則可獲得提升……”

    “南渡初(南宋),廣募勇敢之士,以使臣、效用充任。效用亦分三等:“第一等步射弓一石一斗,馬射九鬥,料錢千;第二等步射弓一石,馬射八斗,料錢七百;第三等步射弓九鬥,馬射七鬥,料錢五百。其料錢額相當於上禁軍和中禁軍的軍士。”

    趙獵聽得直咋舌,乖乖,開一百多公斤弓,射八、九十米,命中率百分之五十。夠強!

    不過江風烈隨後又做了解釋,以上所載多是選拔專用的練習弓,人皆唯恐挽弓不強,爭相用重弓,已屬弓力上限。而真正戰鬥時,其實並不用這麼重的弓。大概會在此基礎上降二至三鬥。

    趙獵想想也是,比賽只射六箭,而且射的是草靶,沒有臨戰的心理壓力,正常發揮甚至超常發揮亦屬常態。真上了戰場,射三四十是常事。拿把體力上限的強弓,一場戰鬥下來手不廢才怪。

    聽完江風烈的講述,趙獵驚訝不已,想不到宋朝已經有這麼先進的選拔和激勵機制了,甚至還有後世企業常用的末位淘汰制。既然如此,也不用費心琢磨太多,有現成的就拿來用吧。當然,得加點自己的特色。

    於是經趙獵提議,諸將討論通過,同樣定龍雀軍為上中下三等。

    以火槍兵為例,按訓 成績分三等:六十步半身靶,十發七中為上等,佩上等兵圓形銅章一枚,料錢五百;十發五中為中等,佩二等兵鐵章一枚,料錢三百;十發三中為下等,無佩章,料錢百。

    由於火槍射速較慢的原因,守城還好,可以倚牆防禦,要是野外遇敵,就需要冷兵器兵種保護。大宋此時近戰步兵以槍牌手為主,一手持長槍,一手持步兵旁牌(上寬下尖的梯形長盾)。與敵接戰時,或用短槍作支架,撐在旁牌後以抵禦敵兵衝擊砍刺,雙手持槍刺殺敵兵,或單手執槍以牌格擋,以槍刺敵。類似斯巴達人的槍盾合擊術。

    趙獵觀後也覺得不錯,決定每隊設一半火槍兵,一半槍牌手。這樣的“槍盾合擊術”,在這時代,可算野戰無敵了吧。

    槍牌手的考核也跟火槍兵差不多,以二十步外衝刺,刺中敵兵的要害次數多寡定等級,十刺七中為上等,十刺五中為中等,十刺三中為下等。佩章待遇如火槍兵。

    各等級兵並非一成不變,每隔兩月考核一次,不合格者補考一次,仍不合格降級,直降至輔兵,成績上升者晉級。出類拔粹者,可申請或上級推薦加入特種戰隊“雷霆戰隊”。經嚴格考格(文化、忠誠、政審)通過者,方獲入隊資格。由此形成良性的競爭機制。至於軍官的考核升遷,目前還不到時候,慢慢完善吧。

    雷霆戰隊是趙獵新組建的一支全後膛槍部隊。經過郭大匠及眾工匠日夜攻關,繼雙管獵槍之後,左輪槍也已經有了樣品,等進一步完善後,量產指日可待。有這批大宋頂尖工匠努力,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三連發獵槍、五四手槍,都將一一出現。

    元虜猖獗,宋勢日蹙,絕地反擊,時不我待。趙獵不可能單單指望一群還未長成的少年,他必須再組建一支全後膛槍部隊。這支部隊,必須是全軍的精英。由於受原材料限制,這支部隊的規模不可能太大,頂多不過幾百人,所以必須優中選優,寧缺毋濫。

    第一批雷霆戰隊成員已經到位,人數比少年戰隊還少,只有區區十二人,其中就包括覺遠、楊正等當初隨陳繼周抗元的二十三義士兄弟中的五位,他們都來自忠順隊——白衣衛是江風烈的親衛隊,但忠順軍卻不是,他們只是應募而來的勇士,並不效忠於那一位主將。當然,要加入雷霆戰隊,就必須宣誓效忠趙獵,這是硬性規定,沒有商量餘地。

    而破虜營幾百人,只有區區五人入選。新附軍降卒尚無申請資格。

    趙獵也不著急,反正他的槍械還沒全部研發出來,邊研發邊考核,慢慢來。

    對於趙獵的練兵新章程,施揚大部分贊同,只是對其中一項存疑:“為何料錢如此之少?上等軍士尚不及效用第二等?如此怕招不到好漢啊!”

    趙獵反問:“元虜有發新附軍月餉嗎?”

    施揚搖頭。

    “我朝發料錢月餉,為何官兵對上元軍屢戰屢敗?而投降元虜後,新附軍卻一改綿羊面目,顯現虎狼本性?”

    施揚不加思索:“自然是因為戰賞豐厚……”

    “對!死工資怎及得上多勞多得?”趙獵脫口而出說出一句在場諸將完全懵逼的後世真理,騰地站起,擲地有聲,“所以,我軍也要實行戰賞軍功制。是好漢還是孬漢,想吃肉還是喝湯,戰場上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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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演習(上)】





    訓練評級及功賞之議傳達全軍之後,受到將士一致歡迎。新降兵卒就不用說了,他們本就被元軍的功賞激發戰鬥欲*望,如果龍雀軍還回到以往那種發餉吃糧的老路子,很難令他們保持那種虎狼之性。

    而原龍雀軍士兵同樣也為之歡欣鼓舞。人心不足,這世上沒人願意拿著一成不變的酬勞,軍隊尤其如此。有軍功才能升賞,有戰賞才能富足,而這一切就需要戰鬥,不斷的戰鬥,不斷的勝利。

    龍雀軍成軍至今,海戰、陸戰、夜襲戰,戰戰皆勝;鄉兵、蒙兵、新附兵,兵兵皆輸。迄今仍保持完胜記錄,尤其最近一場大戰,更是以少勝多,殺將覆軍,行朝上下為之震驚,傳旨犒賞全軍。先後解來千石米糧及牛羊肉食(向番商購買),全軍將士皆升一級。許多將士都無比遺憾這功賞之議沒早出台,否則以這樣戰績,不知得賞多少,怕人人都是小財主了。

    可以說,眼下軍心士氣極為高熾,訓練熱情空前高漲,個個暗憋一口氣,只等兩月之後評級考核。到時奪得個上等軍士,佩亮閃閃的銅章,拿料錢,受同袍尊崇,好不快哉。不要說普通軍士,就是白衣隊、忠順隊這些本身就是使臣、效用之身的敢戰士,也為之心動。

    時間緊任務重,為了提高效率,趙獵把龍雀軍的訓練分三塊:施揚負責火槍兵訓練,歐陽冠侯負責槍牌手訓練,江風烈負責槍盾合擊戰術戰陣。趙獵總抓,同時負責少年戰隊與雷霆戰隊的升級訓練。

    經過香山赤坎海灘之戰,以及萬寧海灘之役,趙獵已經基本確定,無論是蒙古軍還是新附軍,都頂不住火槍的排射打擊。而手槍和獵槍因為射程原因,在正面戰場上只能綿上添花,無法最大限度發揮這時代絕無僅的後膛槍的威力。

    正如當初趙獵對少年戰隊的定位一樣,後膛槍應當且必須用於特種作戰,方能盡展其長。儘管趙獵對特種作戰也只是一知半解,談不上精通,但放眼天下,能擔當此任者,除了他也沒誰了。

    趙獵的升級訓練,就是如何利用瓊州特殊地形如礁石、樹木、屋頂、轉角與弓弩手對戰。

    能夠威脅到遠程武器的只有遠程兵器,大宋弓弩射程比槍械遠,但也只有這個優勢,其餘如命中、速射、有效防護方面都遠遠不如。只要拉近距離,雙方對射,槍械應當能壓制弓弩。

    然而理論終究只是理論,趙獵需要一場實戰,或者說是演習,來證明這一點。

    於是趙獵動腦,工匠動手,用厚紙殼加泥丸製成了一批練習彈。所謂練習彈,就是不裝霰彈,改裝一種用石灰、魚膠、黏土揉成的小球,外表刷漆,打在人身上會爆開,留下白點。

    這種練習彈只能使用雙管獵槍發射,因為獵槍是滑膛槍,沒有膛線。若是手槍,這種易碎“子彈”在膛線里高速旋轉,還沒出槍膛就磨成碴了。而三連發獵槍還沒研製出來,所以雙管獵槍是最合適的練習槍。雖然練習彈較真彈輕上一些,但演習不要求傷害值,講究的是射程而非有效射程,所以射擊距離並未縮短,依然在二十步左右,與真彈差不多。

    一切準備就緒,七月末,趙獵以“總教演”身份,帶領江風烈、施揚、歐陽冠侯等一眾將官,一同來到校場東北方一處搭建著簡易土屋、矮牆、沙堆、樹木等模擬巷戰場景的演習場,觀看對抗濱習。

    紅方:少年戰隊十人、雷霆戰隊九人,共十九人。隊將(押隊官):龍飛翼。

    藍方:破虜營新兵三十人,隊將:萬鍾(老萬)。

    龍飛翼與歐陽冠侯、楊正等同屬二十三義士之一,身手過人,曾是黑鴉暗爪一員。在收集情報、暗殺、喬裝方面非常出色,是歐陽冠侯的得力臂膀。後從黑鴉轉入龍雀軍,眼下是雷霆戰隊的隊將。

    老萬那一組全是原新附軍弓弩手,現在他們手上各持弓十五張、弩十五具,箭矢每人三十支。

    由於事關軍事機密,演習場周圍設下警戒哨,屏蔽無關人等靠近。

    看著場上紅藍雙方各自進入戰場位置,施揚笑著對歐陽冠侯道:“歐陽,要不要賭一下。”

    歐陽冠侯饒有興味道:“怎麼賭?”

    “一炷香,紅方勝。”

    歐陽冠侯笑道:“我賭半炷香,紅方勝。”

    施揚哈哈大笑:“行,賭了。”

    二人打賭的當口,那邊號令手在趙獵示意下舉起手銃,準備發令,突然傳來一聲:“等一等。”

    趙獵等人訝然回首,卻見丁小伊背著一把雙管獵槍,一路小跑過來,大聲道:“雷霆隊員丁小伊報導!”

    雷霆戰隊成立之初,丁小伊就再三要求加入。趙獵考慮到她是女性,戰場上多有不便,沒有同意。眼下不比厓山起事之初,當時人手奇缺,有一個算一個,別說女人,連王平安那樣的殘疾之人也都要了。現在大軍初成,丁小伊已不適合在軍中,趙獵正琢磨著讓丁小伊退出呢,怎會同意她加入特種戰隊?

    然而丁小伊卻不服,發揮出窮追死纏的手段,趙獵有一段時間見了她都得繞道。但夜路走多了,終會遇到……妹子。最後還是被堵住,丁小伊直盯著趙獵眼睛,說了一句:“你以前說過,特種作戰有時要潛入敵軍城池,根據需要扮演各種人物角色,包括男女老幼,所以才有了少年戰隊——我問你,你敢說女子沒有用武之地嗎?”

    以趙獵如今的身份,能夠當面直呼,你來你去的,也只有丁小伊一人了。

    趙獵這次沒躲,打發護衛離開之後,抱著胳膊靠著牆,摩著下巴好半晌,才自失一笑:“是我過於拘泥了。好,破個例,讓你加入——不過話先說明,戰賞有份,軍功無緣。”

    丁小伊對此早有覺悟,很痛快道:“戰賞、軍功,我統統不要。”

    趙獵拍拍額頭:“對哦,我差點忘了,小伊可是女富豪,你還有一大筆嫁妝在我那呢……”

    丁小伊丟了個白眼,轉身像小鹿一樣去了。

    丁小伊就這樣成為雷霆戰隊、或者說是龍雀軍唯一女戰士。

    然而今日演習,紅方本應到場二十人,因丁小伊缺席,只得十九人。缺席原因只要趙獵一人知曉,由於事出倉促,龍飛翼未能及時補人,便以十九人出戰。

    趙獵看著遲到的丁小伊,非但不生氣,反而和顏悅色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在營裡好好休息,何必……”

    丁小伊大聲道:“報告總教演,雷霆隊員丁小伊無事,可以出戰!”

    江風烈等人紛紛看過來,搞不懂二人話裡的玄虛。

    趙獵不好再多說,神色一整,肅容道:“雷霆隊員丁小伊,准許入列!”

    “是!”丁小伊舉拳在胸,行了個軍禮,快步跑進隊伍。

    龍飛翼皺皺眉,但總教演發了話,他也不好說什麼。

    少年戰隊那邊,丁小么斜了一眼阿姊,暗暗鬆了口氣,心下納罕。臨演遲到,可是犯了軍規的,趙大哥居然沒動怒?怪哉。

    驀然砰地一響,丁小么神情一振,演習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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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演習(中)】





    一堵半人高略殘破的矮牆後後,張君寶、蚱蜢、黑丸緊靠貼著牆。

    三人都是同樣裝束:藤笠帽、全身甲、木旁牌、鋼腰刀,手裡一水雙管獵槍。

    全身甲、木旁牌與鋼腰刀都是宋軍精銳標配,唯一特別的就是藤笠帽了。

    藤笠帽是龍雀軍的新裝備,式樣與宋軍的范陽笠差不多,只是略小一些。范陽笠是布製,外緣用篾片撐圓,用來遮陽不錯,差不多可以當傘用,弓手拋射時,也可以起到遮光作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防護功能。而藤笠帽不一樣,是取黎峒深山老藤,削成長片,經多次蒸曬泡桐油等工序後編織而成。其質輕而堅硬,類比藤牌,可擋箭矢。

    藤笠帽是趙獵看到黎兵們的藤帽藤牌而得到的靈感。黎人缺鐵,少量的鐵都用來製造兵器了,防護用具只能用別的材料代替。藤這種古老而實用的材料自然是首選。加入新附軍時,他們都不願戴范陽笠,而是入山砍下老藤,用黎人世代相傳的秘法泡製藤條,編成藤帽。黎人的藤帽比較小,但防護力相當不錯,擋箭矢不在話下。

    趙獵畫出形狀,標出尺寸,讓洪四娘編了一批藤笠帽。經測試,箭矢射來基本都被彈開,甚至手刀都劈不開,只有鐵斧、長矛、大棒及近距離標槍才會造成破壞。當然,更擋不住子彈。只不過在以上武器面前,連鐵甲都擋不住,藤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眼下趙獵鐵料不足,連造槍都不夠,只能先這樣了,以後條件許可,再造鐵盔吧。

    藤笠帽製做也不容易,耗時費工,大半個月下來,也只得幾十具,這次演習就先用上了。紅藍雙方的衣甲式樣及藤笠都一樣,只在於各人前胸後背都貼著紅、藍兩色圓形硬紙板以示區別。

    張君寶、蚱蜢、黑丸戴著藤笠帽,披全身甲,背負旁牌、鋼刀,腰間四寸寬皮帶上別著二十發訓練彈。全身裝備總重量接近五十斤,體力不足還真吃不消。以三人在少年戰隊體力名例前茅,一陣疾奔後都得喘大氣。

    開路三人組合作久了,彼此默契,號令槍聲一起,二十人小隊很快分為五組,每四人一組,但眼前他們卻只得三人。

    黑丸正喘著粗氣低聲對張君寶道:“阿仔、他……沒跟上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張君寶回首張望一會,深深吐納幾下,道:“這小子耳力不濟,估計聽不明白跑錯隊了,別理會他,咱們三人照樣……呼!照樣幹翻那幫'新兵'。”

    不知打何時起,龍雀軍士兵都把新加入的原新附軍士稱為“新兵”,一語雙關。張君寶口裡的“阿仔”,是少年隊裡唯一的黎兵。也就是當初在雙龍大船上,那個用弩射羅甸老七沒射中,在隨後夜襲吉陽軍城時充當嚮導的少年阿仔。

    自從那晚目睹槍械之威後,阿仔死活都要加入少年戰隊,甚至以祖靈起誓,又要用刀子刺臂以示決心。其心之誠,連丁小么、張君寶、蚱蜢等都為之感動,不斷在趙獵面前為他求情。

    趙獵考慮到龍雀軍破虜營裡已經有一部分黎兵,像少年戰隊這樣的核心部隊,也可以適當吸收幾個可靠黎人少年,這樣能更好的團結黎人,畢竟瓊州還是黎人多啊。

    於是阿仔便加入了少年隊,成為第三十三個少年兵。只是阿仔的宋語聽、說能力都不行,聽不明白跑錯隊也不奇怪。

    張君寶和黑丸分別探頭向矮牆兩頭觀察,蚱蜢則從牆上悄悄探出半個腦袋觀察。他不時抬頭看一眼演習場地正中豎起高高望斗上的觀察員及裁判。這望鬥高達八丈,可居高臨下清楚觀察到雙方“戰損”情況,及時敲鑼擊鼓通傳結果。

    除了風聲及天空飛鳥叫聲,沒有任何異響。

    “再明確一下。”張君寶把兩人叫過來,三人聚攏成團,“目標是全滅三十個藍隊士兵或奪隊旗,我方被'殺'一人,響鼓一聲;敵方被'殺'一人,響鑼一聲。若一方超過二十響或隊旗被奪,就被判輸。咱們得爭取完胜。”

    “就是。”黑丸一振手裡獵槍,一臉自豪,“獨州山上,咱們不但攻克堅堡,還不損一人,全滅一隊新附軍。這次可不能差。”

    三人互看一眼,一齊伸出拳頭互相抵住,異口同聲:“奪旗!”

    話音剛落,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叱喝,隨即嘭嘭之聲大作,間或夾雜著箭矢呼嘯聲,隨後鑼聲鼓聲都響了起來。

    接戰了!三人眼神一亮。

    黑丸跳起來,扒著一間土屋牆隙,黑猴一樣爬上屋頂,伏身悄悄探頭循槍聲望去。但見隔了一條巷子及四五間土屋處,騰起一道道淡淡白色粉沫。不時可見有藍隊弓弩手探身射出箭矢,但卻沒見到紅隊槍械兵。

    隨著嘭嘭之聲,黑丸親眼見到兩個探身欲射的弓弩手胸前騰起白煙……

    “打中了!”黑丸興奮握拳。

    張君寶倚著牆默數:“一、二、三……鑼五響,鼓三響。咱們有一隊快被滅了。”

    “誰那麼慘?”蚱蜢驚訝不已,“不會是咱們少年戰隊吧?”

    此刻,一條巷子之隔,蚱蜢嘴裡“那麼慘”的人緊鎖濃眉,死死盯住對面的屋子。

    龍飛翼。

    龍飛翼的作戰計劃是分五組,從五個不同方向摸進街巷,找出藍隊旗幟。任何一隊有所發現,立即發射煙火信號,其餘各隊一齊朝該處猛攻。

    龍飛翼這組走的是西南,當他們摸進一條巷子的時候,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藍隊背運,竟讓他們發現對方隊旗所在。龍飛翼正要發射煙火信號,沒想到周圍突然冒出一群藍隊弓弩手,一陣狂射,當場放翻他的兩個正警戒的隊員。這下可好,連信號都不用發了。

    龍飛翼與最後一個隊員立刻伏在牆角、斷牆等建築物後反擊。敵方最少有十餘人,亂箭如蝗,只靠兩把獵槍,完全被壓制。儘管如此,由於開槍只需探出半個腦袋,目標極小,很難被射中。而敵方射箭得露出半身,目標過大,加上獵槍射擊可比弓弩精準多了。一番對射下來,除了剛開始被襲擊放到而被判“死亡”退場的兩名隊員,龍飛翼與最後一個隊員都沒事,反倒“擊殺”三個弓弩手,算是報了一箭之仇,還多賺了一個。

    龍飛翼還聽到不遠處傳來槍聲及箭矢破空聲,也聽到有鑼鼓敲響,顯然是其他組員過來支援並與對手交鋒了。

    這時對面突然傳來老萬的聲音:“龍隊將,對不住了!你五路來,我一路去。看是你兩把獵槍猛,還是我二十張弓弩強!圍上!”

    龍飛翼此時已發現周圍人影有急劇晃動,雖驚卻不亂,急對隊員道:“進屋,守住門窗,固守待援。”扭頭朝老萬的方向狠狠道,“老萬,夠狠!那就試試看是你包餃子,還是我中心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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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演習(下)】





    趙獵等一眾將官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觀戰。台子雖不及望鬥高,但基本也可看清“演習場”里紅藍雙方的一舉一動,頗有看解說戰略遊戲的感覺。

    江風烈邊看邊點頭:“這萬鍾不錯,知道弓弩難擋槍械,居然把全隊凝聚成拳,各個擊破,倒不失為扭轉武器劣勢的一個法子。”

    趙獵凝神看了一會,道: “老萬吃過少年戰隊火力集射的大虧,差點喪了命,對槍械算是有所了解。他這個思路是對的,但顯然對槍械了解還不足。獵槍不是燧發槍,只要尋找到合適的掩體,就算只有兩個人兩把槍,他也很難突破。”

    施揚也道:“都統說得沒錯……看,又有一藍隊弓手被擊中有效部位退場。依俺看,老萬想攻進屋子,只有一個法子。”

    歐陽冠侯正為老友處境捏一把汗,忙問:“什麼法子?”

    “把龍隊將兩人的彈藥耗盡。”施揚曾在與蒙元千戶撒里蠻作戰時飽受彈藥缺乏之苦,還差點沒命,對此印象深刻。

    諸人聞言一齊點頭。

    趙獵突然向西北一指:“那邊有突破了,只怕老萬如意算盤要落空……不錯,很聰明,合併兩組,八槍齊發,老萬佈置在外圍的兵力完全被壓制,突破在即。”

    施揚也嘖嘖有聲,摩著下巴短髭:“丁小娘子真是個天生戰將,打仗不輸男子,指揮也頗有力。可惜了……”

    觀演台上看得清楚,丁小伊等幾個雷霆戰隊隊員在經過一條巷子時,與丁小么率領的一組少年相遇。兩組立即合一,由丁小伊任組長,互相掩護,不斷朝槍聲響起處突入。在接近戰場中心時,遭到藍隊外圍七八個弓弩手從兩側屋頂居高臨下箭矢猛擊。丁小伊等立即將旁牌兩兩疊架起,高度超過一個人,很好地防護從高處射來的箭矢。人隱於旁牌之後,一邊慢慢推近,一邊把槍管從上下兩具旁牌之間的缺口伸出。槍聲連響,短短一分鐘,藍隊弓弩手連續被判出局三人。

    按這進度,不出意外,很快就能突入龍飛翼二人被困的小屋。丁小伊指揮得法,無怪乎施揚既贊又可惜。

    突然,觀演台上江風烈、歐陽冠侯、施揚齊聲道:“糟糕!”

    遠遠看去,丁小伊身體似乎歪了一下,半邊身子暴露在旁牌之外。藍隊隊將老萬正好率幾個弩手過來支援,眼疾手快,一箭射出,正中丁小伊。

    然而,出局的鼓聲並未響起。只見丁小伊舉臂示意了一下。

    歐陽冠侯微笑:“只中手臂,並非有效部位。”

    施揚卻皺眉:“不應該啊!丁小娘怎會如此失誤?”

    趙獵一聲不響,心下暗暗嘆息,在場只有他才明白,為什麼丁小伊會犯這低級錯誤,差點被出局。

    丁小伊今日遲到,並不止是恰逢生理期那麼簡單,她還有特殊情況,那就是——痛經!

    此事在場只有趙獵一人知曉。

    丁小伊在厓山六人組裡待了那麼久,同食同住同行,這種情況是瞞不過人的。只是施揚粗枝大葉,對女子之事不敏感;丁小么還是個半大小子,雖然也知阿姊每月時不時腹痛,但腦子裡從沒那根弦。其餘如馬南淳憐香惜玉、王平安是過來人,都知道,只是這兩人都不在場。

    趙獵算是這時代少有的了解女性生理情況的人了,看過一次丁小伊腹痛後,他大概就明白原因,並大概能推算出丁小伊之後的生理日期。所以今日丁小伊一遲到,趙獵屈指一算,什麼都明白了。所以才會如此和氣。不以軍法治之。軍法治的是明知故犯及可改正的錯誤,這種生理情況你怎麼治?

    丁小伊的痛經只在行經期第一天,次日就能緩和,看情形今日正是發作期,她能咬牙出戰,這份堅持著實不易。

    濱習場裡,丁小伊真的在咬牙,臉色發白,獵槍柄緊緊頂住小腹,只有正好在她身後的阿仔看到。

    “小伊姊,你怎麼了?沒事吧?”阿仔這幾句常用問候語居然說得不錯,咬字還算清楚。

    丁小伊搖頭,順手從牆邊捋了幾根雜草咬在嘴裡,苦澀的口感令她一振,慢慢把獵槍從缺口伸出,對準老萬剛才出現的位置。在這樣的短距離,她有把握,只要老萬一露出,就把他踢出局。

    突然聽到屋頂的韓鐵虎粗嘎的叫聲:“他們退了!退了!”

    丁小伊小組立即撤下旁牌,快速前進,到前頭街角轉彎處時,聽到韓鐵虎示警,又飛快疊上牌陣。然而剛想推進,卻聽韓鐵虎大叫:“停!停!”然後整個人便從屋頂滾下來,與此同時,還有幾支箭從屋頂上空掠過。

    什麼情況?

    韓鐵虎方方正正的臉膛一派驚怒:“這幫混蛋新兵,居然用毛竹設了撞桿……”

    丁小么正貼牆,剛探頭猛縮回,幾乎同時一箭擦額飛過。眾皆冒汗。雖然練習箭都是去了箭鏃,包裹沾粉末的絨毛球,射人不傷,但箭矢疾勁,打在頭臉還是很疼的。

    丁小么惱火不已:“看都沒法看清。”

    連看都沒法看,怎麼瞄準?怎麼開槍?

    丁小伊咬咬牙,向弟弟示意讓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圓形銅鏡,彎下腰,從牆根探出。

    眾人再冒汗,這樣也行!

    通過鏡面反射,丁小伊看清了,果如韓鐵虎所言,藍隊大概拆了某處竹棚,用竹桿紮成一排,豎直頂在港子裡,牌陣推不過去了。而藍隊弓弩手足有十餘人,皆一字排開在牌陣後,一露頭就會遭到箭雨伺候。而在藍隊後面的屋頂上,那代表勝負的旗幟正獵獵飄揚。

    嗖地一箭射來,丁小伊在鏡裡覷見,迅速收回銅鏡,將情況與組員說了。大夥低聲商議一陣,都沒能想出法子。

    丁小伊用刀子在地上把巷子裡的竹排、弓弩陣畫了個簡單示易圖,托腮反复看了一陣,驀地雙手一拍:“有了!他們扎竹排,咱們扎槍排。”

    老萬信心滿滿排出這個陣,果然阻住紅隊進攻的腳步。他正準備率幾人回到土屋,想法耗盡龍飛翼的彈藥,將之活捉。卻聽到手下叫道:“那是什麼?”

    在老萬與手下驚訝的目光中,但見轉角處橫向伸出兩根竹桿,竹桿上一字橫排六把獵槍,槍口全對準這裡。然而,沒人!沒人!

    這是搞什麼?

    老萬正驚疑不定,眼前一道亮光射來,下意識閉眼,暗罵:“又玩鏡子……”

    突然嘭嘭嘭嘭嘭嘭連響,身邊手下不斷大叫:“該死,我中彈了! ”

    “我被粉迷住眼了!”

    “那槍怎麼會響?”

    是啊,那槍怎麼會響?老萬猛睜眼,然而入目的不是他想看清的六把槍,而是一枚白色泥丸……

    噗!泥丸在印堂炸開,出局。

    耳邊不斷響起的鑼聲,宣告他這十幾個隊員折了一半,堪稱損失慘重。

    退出局的老萬冒著違規的風險,忍不住跑到丁小伊這邊,想問清楚怎麼回事。但剛走近便啞然失笑,知道不必問了——原來所有的板擊上都係著一根細繩。

    一根細繩就破了他的精心佈置,老萬感慨搖搖頭。

    對面丁小么哈哈笑道:“我們贏了。”

    老萬再搖頭,往後一指:“我還有一半人,旗幟還在,還有機會……”

    丁小伊捂腹笑指:“你沒機會了。”

    老萬回頭,呆住——不知何時,混亂一片的自家據點屋頂上出現三個少年,獵槍猛擊,換彈奇快,打得手下抬不起頭來。

    一個微胖的少年一腳橫掃,將拇指粗旗桿踢斷,劈手抓過高高舉起:“奪——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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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反彈戰術】





    與趙獵預期一樣,演習以紅方優勢獲勝。獵槍近距離壓制非常明顯,而且紅方的武器還受到各種限制,比如沒有手槍,連發壓制還有所欠缺;獵槍也沒能發揮出霰彈的優勢,必須瞄準才能擊中,而獵槍最大的優勢是搶先手,無需瞄準的漫射。

    通過這次演習,趙獵相信,在實戰中,武器裝備齊全的兩支戰隊,可以用極微小的代價甚至零傷亡,全殲三十個如藍隊一樣的弓弩手。但若碰上蒙古兵呢?

    趙獵曾與撒里蠻的蒙古兵交過手,不過當時是突擊戰,而且彼時蒙古人顯然被前所未見的火器打懵了,傷亡慘重之下很快潰退。所以事實上龍雀軍還沒有跟蒙元軍真正來一場正面較量。如果真到了這一天,注定兵力弱勢的龍雀軍能否打贏強大的蒙元軍呢?

    趙獵正思緒放飛,耳邊傳來演習判官的戰果報告:“此次演練,前後用時兩炷香,紅方奪旗斬將,優勢獲勝,出局六人……藍方出局十六人。但濱練時出了一點意外……”

    諸將官正頻頻點頭微笑,聞言無不一怔。

    施揚嘴快:“什麼意外?”

    “有一雷霆戰隊隊員檢查不徹底,誤填了一發真彈。演習校檢也是首次操作,一時疏忽,未能檢出……”

    趙獵臉色嚴峻:“這枚真彈射擊了嗎?”

    演習判官垂首:“射擊了。”

    “可有傷人?”

    “傷了兩名藍隊隊員,一人擦傷手臂,並無大礙;一人傷及臉部及耳廓,經過醫士緊急處理,鉛子已挖出,也無大礙。只是,該隊員破了相……”

    江風烈肅然道:“雖是過失,亦不可不懲。”

    演習判官道:“是,按演練條例,該員以檢器不周,過失傷人論處,須責以軍棍……”

    趙獵擺手止住,嘆道:“既有條例,按例執行即可,不必多言。”

    演習判官頓首:“諾。”本待退下,欲言又止。

    趙獵皺眉:“還有何事?又出了什麼妖蛾子?”

    演習判官忙道:“無事……呃,不是,是沒出什麼亂子。只是此次過失,實屬意外。”

    施揚咧咧嘴:“這本就是意外,還用你說。吳判官,求情也得換個說法吧。”

    演習判官大搖其頭:“非是下官求情,實在是……下官聞所未聞這般意外。”

    趙獵聽出話中有話,揚揚下巴示意:“說來聽聽。”

    “是這樣,據犯事隊員及在場目睹的雙方隊員證實,當時該隊員正背倚土牆轉角,看到巷子及屋頂皆有敵方弓弩手。於是抬手朝屋頂開了一槍,本意是射擊屋頂弓弩手,但未擊中,霰彈打在屋簷下的土牆上,該處正好砌著一塊石頭。結果彈丸四濺,巷子裡守衛的兩個藍隊隊員被其中三粒彈丸所傷……”

    施揚聽得連連拍案稱奇:“果然是意外,這樣也行?”

    江風烈曾多次實彈射擊及殺敵,對槍械子彈性能也頗為清楚 ,神情略為緩和:“原來是跳彈……不過此事的關竅不在於是否傷人及如何傷人,而在於該員檢查失誤,責罰不當減。都統之意如何?”

    江風烈與演習判官目光轉向趙獵,卻發現他們的都統大人正凝神注視某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江風烈輕咳一聲:“都統……”

    趙獵突然砰地拍案,把諸人嚇一跳:“反彈射擊!我怎麼沒想到?”

    趙獵記起以前在警校時曾看過關於警用槍械的應用教學視頻,裡面有提到美國警察有項必修的射擊技術,就是用霰彈槍對車底區域射擊,利用跳彈命中躲在輪胎或者發動機後的歹徒。

    這種反彈射擊技術用霰彈槍比較容易實施,小口徑步槍或手槍初速過高,彈頭在近距離命中硬物的時候會粉碎,所以並不能實施這種射擊技術。而霰彈槍初速較低,對硬地面、陶瓷牆面打側射擊可以利用跳彈射中一些不能直接射擊的地方。而且彈丸成束射出,也有效提高了命中率。這項技術用好了,在巷戰或山地戰中能收穫出人意料的戰果。

    經趙獵說明,諸將皆恍悟,無不稱妙,性急的施揚立馬操起獵槍就要現場測試。演習判官也是驚喜,居然還有這種變壞事為好事的操作?

    趙獵當即下令:“給該員記三等獲功,但功是功,過是過,軍棍照打不誤,一棍不能少。”

    ……

    八月初,洪四娘的偵察隊傳來消息,瓊州宣撫司及萬戶府已獲悉馬撫機兵敗身死的訊息,原本準備派遣船隻從海上登陸與萬安新附軍合兵的計劃流產。所有兵馬都被召回,瓊管城全城戒備,刁斗森嚴。缺了馬撫機這一支重要人馬,又喪失萬安軍城這個強力據點,以瓊州萬戶府不足三千的兵力,自保尚且勉強,出擊就別想了。

    得知這個消息,趙獵等人都鬆了口氣,瓊州元軍已無力進攻,而雷州蒙元大軍正在徵召船隻集結中,等這支大軍來到瓊州還得休整一段時間。這樣算來,至少兩個月內萬安無戰事,等到九月中下旬,萬安軍城應當建成了。軍城一成,方能守禦。

    八月初五,趙獵巡視軍城施工進度,這是眼下全軍頭等大事。

    萬安軍城是個略呈長方的四邊形城寨,東北面靠山,可以省下一段城牆修築。山下有河流過,名金仙水,南面也有長河名陵水(原為“某陵水”,但首字過於生僻,打不出來,便以後世河名稱之)。這兩條河環繞軍城,形成天然屏障。當初馬撫機要不是複仇心切,加上過於輕敵,分兵進襲,而是據守營寨,趙獵想攻破萬安軍絕不會那麼順利。

    趙獵一行來到軍城時,工匠、俘虜、輔役及徵召的土人都揮汗如雨,熱火朝天地干著。對於工匠輔役而言,城池周全關乎自家性命,沒人敢懈怠。對俘虜而言,不賣力就得吃苦頭,而且想早日擺脫俘虜身份,就得早日把城建好。都統大人已發話,軍城建成之日,便是他們重獲自由之時。誰不想早日獲自由之身?至於當地土人,吃飯幹活,天經地義,偷懶會被辭退,到時飯沒得吃還丟人,誰也不干那等傻事。

    趙獵看到軍城已建到了六尺高,達到了預計高度的三分之一,相信兩個月後,當蒙元大軍兵臨城下時,一定會為眼前平地拔起的龐大建築而驚掉下巴。

    眾人邊看邊指指點點,正欣然間,一個工匠匆匆跑來:“禀報都統,郭少監請都統前往'鐵屋'一趟。”

    趙獵一怔,繼而大喜。“鐵屋”是軍工基地的代號,一般兵器甲胄的生產不在此秘密基地。一旦鐵屋有訊,且不是郭承貴這位少監拜見他,反而請他前往,必是在武器研發上取得突破,為了保密而不得不為之。

    那麼,這次會是什麼突破?左輪量產?三連發獵槍仿製成功?抑或是五四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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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好槍】





    事關機密,趙獵下城之後,只帶覺遠一人,隨工匠而去。

    萬安軍城不大,北區是公廨,公廨兩旁是官員住宅區,中間一條丈餘寬的巷子。對面是南區,南區只有兩個建築:軍營與老小營。城外有校場、民戶,及一些分散的熟黎村落,整個軍城結構非常簡單。萬安軍此前駐軍從沒超過兩百,這個面積其實足夠了。現在一下暴漲到一千五六百人,過段時日軍士及工匠的家眷也會陸續到來,屆時人口可能會超二千,這彈丸之地怕是難以容納。

    當然,此時天下任何一個州(縣)城都不可能完全容納所有居民,絕大多數還是散落居於城外,只在有敵入侵時才撤入城中。所以趙獵只要把軍城修好,對付即將到來的難關就好,其餘雜務暫不在考慮範疇中。

    在老小營旁側,有七八間土棚子,是全城溫度最高的地方。原因無他,那是工匠坊,鐵爐子晝夜不熄,即便時時在棚頂灑水,溫度之高也令人難熬。

    不過那工匠並沒有帶趙獵往城東南的工匠坊而去,而是拐向東北。趙獵面色如常,落後兩步的覺遠神情微變,腳步一緊,正待喝問,卻被趙獵抬手止住。

    覺遠雖納悶,卻沒再有舉動,只是默默跟隨。雖有疑卻絕不多問,一切唯將主馬首是贍,這也是趙獵欣賞並以之為護衛的原因。

    城東北就是一座起伏山巒,像一座座天然屏障,護衛著軍城北面。山腳之下,有幾處大小不等的洞穴,大者可容千人,小者勉強容身,而那最大的洞穴,就是鐵屋。

    趙獵在這里安排了整整一隊軍士輪流看守,白天是忠順隊一火(十人),晚上則是雷霆戰隊隊員,安全級別不可謂不高。

    覺遠跟在趙獵身後,一直往山道走,不時感覺有人窺視,舉目轉首間卻無所見,只覺這幽深小徑處處潛藏殺機,令人背脊發涼。

    反觀趙獵與工匠,卻是泰然自若,從容而行。趙獵是心裡有底,工匠是茫然無知,而像殺機這樣玄妙的感觸,只有身手高明者方能體察。

    一直到洞口前,才出現幾個荷槍實彈的明哨。看到這些人手里烏沉沉的火槍,工匠多少有些緊張,覺遠反倒泰然了。

    哨兵見到趙獵,齊行軍禮,趙獵出示了代表身份的金牌,獲許進入——這是趙獵的規定,任何人,包括自己,要進入鐵屋都需要出示銘牌。除他自己之外,其餘人等還需持他親筆簽署的手令,說明原因,否則無法進入。此外包括工匠在內,出入都要搜身,連一顆螺絲、一張紙片都不得帶出。其防衛之嚴密,可見一斑。

    趙獵示意覺遠在洞口等著,自行隨工匠而入。

    一進山洞,一股濃濃的混合著鋼材與機油特有的味道沖鼻而來。在山洞一角,有木板搭成的長長台子,台子上有油布覆蓋一堆疊得高高的物體。趙獵不用掀開油布,也知道那是什麼。這裡所有材料和機器的佈置,都是他親力親為。油布下面的東西,就是這個時代絕無僅有的無縫鋼管——準確的說是純鋼通心棒(中間有小圓孔便於拉鏜線)。共有三種型號,可用於製造手槍、左輪及獵槍。只要拉出鏜線,就是現成的槍管。若是製造獵槍,甚至不用拉鏜線,只需按尺寸截取合適長度的鋼棒,就是妥妥的槍管。

    正因有了現成的材料與完備的工具,才能如此快速的批量生產雙管獵槍,使趙獵擴充戰隊包括演習成為可能。

    山洞左邊油布覆蓋著用於製造獵槍的純鋼通心棒五十多根(長度六米),用於製造手槍的細鋼棍(長兩米)二十根。右邊油布覆蓋著的則是用於製造槍機構件的鋁合金及鋼板材,重量都超過一噸。

    趙獵計算過,如果把所有這些材料用於製造槍械,造單管、雙管獵槍約三百支,手槍二百把。加上已裝備到兩支戰隊中的原有存貨,共計五百四十八支。另外還備有長短槍管二百根做為更換。

    也就是說,他的兩支戰隊兵力上限最多不過五百餘人。

    五百條槍夠不夠跟蒙元乾一場?

    趙獵覺得,夠了。

    “都統大人,到了。郭少監在石室裡等著。”工匠說完躬身而退。

    趙獵推開石室門,機油味更濃幾分。入目便是他最寶貴的秘藏——機床。

    製造子彈的手動、腳踏兩用沖床;裁截槍管、沖壓槍機、鑽出準星等多功能圓盤式手動沖床;以及那台電動、手動銑、鑽(深孔鑽床)兩用沖床。拉鏜線及造彈簧等精密工作,就指望這台機器設備了。只是到目前為止,雖然有兩大桶柴油,卻還沒人會電動操作。其本上都是手動,儘管耗時費力,但一小時鑽出一根合格槍管的速度,也足以令郭大匠等名匠瞠目結舌,驚呼“鬼斧神功,端非人力所為”了。

    繞過幾台高大的機器設備,趙獵看到泛著油光、堆滿各種工具的工具台前,郭承貴佝僂著並不高大的身子,滿是皺紋的老臉如同綻開的黑菊,佈滿老繭的粗糙大手捧著一把鋥亮的手槍,手槍握把上的五角星分外醒目。

    黑星?仿五四成功了?!

    趙獵三步並做兩步,差點碰倒一個裝滿膛線拉刀、螺旋拉刀、鍵槽拉刀等大量拉刀的工具箱。

    郭承貴像捧著什麼珍寶一般,小心奉上,眼裡滿是自豪與興奮,嘴唇微顫:“都統,成了!成了!”

    趙獵原本伸出一隻手,旋即改用兩隻手鄭重接過。槍一入手,那沉甸甸的感覺令人油然而生可靠安全之感。趙獵嫻熟地板擊鎚、拉套筒,扣動擊發機。空槍擊發數次後,再把手槍一一分解。手法之熟,動作之快,令郭承貴咋舌不下。

    其實五四手槍的構造還是比較簡單的,否則也不會成為後世國內黑槍作坊被仿製最多的武器。只是在這個時代的工匠眼裡,它的構造反倒是最複雜的,便是郭承貴這樣的內廷頂尖大匠,也研製多日,耗盡心力,方有所成。

    眼看趙獵變戲法一樣把手槍組裝好,郭承貴小心翼翼遞過三發黃澄澄的子彈。

    趙獵把子彈壓進彈匣,板開擊鎚,來到接連石室的測試室。戴上軟布耳罩、水晶防風鏡,一手握槍,另一手掌心托固,對準二十步外的厚木靶連開三槍,三槍皆中紅心。

    門洞外,郭承貴讚歎不已:“都統好槍法!老朽慚愧,多次試射,十不中一。若在軍中,怕是連輔役都不夠格吧。”

    “先有好槍,才有好槍法。”趙獵摘下耳罩、眼鏡,轉身朝郭承貴鄭重一揖,“我願用一支破虜營換取大匠。”

    郭承貴眼裡泫然,雙袖合攏,深深揖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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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敵沖不近】





    祥興二年八月底,萬安軍城各段城牆基本竣工,只餘譙樓、角樓及各種城防設施正加緊修建中,整個工期比趙獵預計提前半個月完成。之所以建得那麼急,並不是因為元軍要來了,而是張世傑要來了。

    早在七月中,張世傑得知龍雀軍僅用一日就攻下萬安軍,當時就想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丞相兼樞密使文天祥以趙獵戰績為榜樣,不斷催促張世傑出兵昌化軍。從戰略上說,萬安軍已入手,只要奪取昌化軍,則崖城的安全係數最少提高一倍,同時對瓊州元軍形成箝制之勢。

    軍情緊急,張世傑只好按捺驚奇,令統制張霸率八百人馬,戰船、糧船各四艘,北上攻取昌化軍。

    相對於萬安軍而言,昌化軍的戰略意義小得多。萬安軍好歹還有座城池(雖然廢棄了),昌化軍卻只有一片刺棘圈成的軍營,公廨都是茅草屋,寥寥十餘軍戶,與其說是駐軍,不如說是個崗哨。

    當初阿里海牙佔領瓊州全境,真正發生戰爭的只有瓊管。在攻破瓊管,車裂瓊管帥趙與珞後,挾大勝之勢,酷刑之威,傳檄三軍(吉陽軍、萬安軍、昌化軍),三軍皆望幟而降。

    由於昌化軍瘴氣太盛,瓊州總管龍文貌甚至都沒派出官員,而是讓當地原宋朝官員改旗易幟,搖身變為元朝官員,朝樣納捐歲賦即可。

    只是在得知窮途末路的行朝居然攻取吉陽軍,以之為駐蹕之地,昌化軍的地理位置才重要起來。但限於兵力不足,萬戶府只能派出一員百戶,率一隊人馬,之後在當地招募土人黎獠,最終得二百餘人以據守。

    在張世傑、張霸眼裡,除了那隊元兵,其餘未經訓練的土人不過烏合之眾,以三百戰兵即可拔之。

    果然不出所料,張霸率軍登陸後,一戰海灘,殺敵數十;二戰昌化,斬殺百戶,隨後儘降殘敵。短短三日,攻占昌化軍。這樣的戰績,放到以往,也算大捷,然而有趙獵萬安之役珠玉在前,這場胜利完全被比下去,顯得黯淡無光。

    張霸攻戰昌化軍後,同樣也築城以拒元兵。昌化軍沒有老城留下的根基,又缺人手錢糧,只得一邊向行朝請援,一邊先臨時建木柵軍營以自守。

    張世傑在八月初便帶三船錢穀及丁口支援昌化軍,並帶來對張霸及全軍的升賞,同時巡視昌化軍營。至八月底,代表行朝,巡視萬安軍。

    為了迎接張世傑此次巡視,同時也為了安定行朝後、臣之心,趙獵只得加快修城進度,甚至暫停龍雀軍合兵演練,全軍加入到修城大業中來。這才得以趕在八月底張世傑到來之前基本竣工。

    九月初一大清早,頂著烈日,趙獵、江風烈、歐陽冠侯、施揚、郭承貴等一眾將官,出迎十餘里,於赤隴山下的簡易碼頭前,迎接即將到來的大宋太傅、樞密副使、越國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世傑,以及知萬寧縣趙若和。

    郭承貴立於趙獵身後,見都統望來,上前兩步,低聲道:“已安排妥當。”

    趙獵微微點頭。

    辰時二刻,海面上出現五艘大船,其前方是趙獵派出的兩條引導刀魚船。

    張世傑,來了。

    ……

    “諸君不必多禮,請起。”張世傑親自扶起趙獵,對眼前這位年輕英武的宗室,他只有一個感覺“長江後浪推前浪”。

    張世傑目光橫掃,突然停在棧橋兩側的護衛軍兵身上,抬手一指:“那些軍士身上所背的,是否趙都統制勝利器'火槍'?”

    趙獵含笑而應:“正是。 ”

    “可否取來一觀?”

    趙獵回首向其中一軍士一指:“槍來。”

    沉甸甸的燧發槍拿在手上,張世傑左看右看,新奇不已。在他左右,新任知萬寧縣趙若和,以及他的家將張用,都是圍觀,嘖嘖稱奇。

    自萬安一戰,槍械逞威之後,龍雀軍武器的秘密終究還是漸漸為人所知。張世傑也終於搞明白為何趙獵能在短短一日滅殺強敵,攻克萬安軍。由於龍雀軍武器管控很嚴,每把槍械都有編號,張世傑始終沒能看到實物。

    直到這時方能得見,張世傑興致勃勃:“可否試射一觀?”

    趙獵躬身行禮:“願為使相演示。”

    一個時辰後,眾人來到校場,早已接到命令的破虜營甲隊三十火槍兵列陣以待。由於只是展示火槍威力,所以並未排出正式的槍盾組合“槍牌陣”。只以三十火槍兵排成三列,對面五十步外陳列著十個圓木裹草的靶子。

    張世傑凝神觀看一會後,微微點頭。

    趙獵舉臂示意,現場指揮施揚手執紅色三角令旗,高高揚起:“填彈!”

    士兵們霍地平端火槍,打開火門蓋,一手從腰間彈壺裡取出定裝彈藥包,咬破紙包,倒引藥入火門,關閉火門蓋;豎起火槍,把紙包裡發射藥及鉛子一齊塞進槍管,再把一塊雞蛋大小的鞣製牛皮塞進槍眼,最後用通條反复幾次壓實。如此完成整個裝填動作。

    在士兵們裝填彈藥時,趙獵在觀濱台上,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為張世傑講解。張世傑頻頻捋鬚,心下默算這些士兵的裝填動作,大約用時幾許。

    家將張用問道:“為何要塞塊牛皮?”

    趙獵答道:“防止洩氣,可使彈丸打得更遠。”

    一旁趙若和顯然也在計算,並開口問道:“如此裝填,敵若從五十步外衝近至眼前,可發幾矢……呃,幾彈?”

    趙獵淡淡道:“敵沖不近。”

    張世傑皺眉,趙若和微哂。

    那邊廂,施揚的紅旗已猛力劈下:“開火!”

    砰砰砰砰砰砰砰!

    火舌齊吐,白煙噴湧,聲震校場。五十步外,標靶劇震,草屑碎木紛飛。

    張世傑手抖,拔下幾根鬍鬚。趙若和眼睛瞪如雞蛋。張用張大嘴巴。其餘跟隨而來的將官表情不比這幾位好到那裡去。

    前排十人打完,立刻收槍退到最後一排,緊張而序地再次裝填彈藥。中間十人上前三步,端槍瞄準。

    “開火!”

    砰砰砰砰砰砰砰!

    五十步外,又激起一片碎木草屑。有的標靶已出現缺牙般的豁口,有的標靶更是被削掉半邊。

    中間十人再退到最後,最後一排變成最前,再上前五步,舉槍。

    第三輪,砰砰砰砰砰!

    火力持續不斷,聲震四野,白煙瀰漫,隨風飄到觀演台上。

    趙若和直揉眼,不可置信。

    張用正看得直吸氣,猝不及防,被嗆得眼淚直流。

    張世傑手裡兀自攥著自家幾根鬍鬚而不覺,腦海裡只反复翻騰著四個字:敵沖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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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偽兵工廠】





    濱練結束,張世傑劈頭第一句話就是:“這些火槍如何打製?”

    趙獵做了個請的動作:“使相請隨末將前往一觀便知。”

    眾人無不紛紛跟隨,就算趙若和這分管縣政的文官,也不肯落下。

    趙獵先帶眾人來到城東北的工匠坊,這裡除了打製常規的刀劍矛斧及盔甲外,還有一個獨立的銃管作。

    張世傑看著工匠用鐵鎚在銃槽上一下下敲擊,將一塊精鐵一點點卷敲成型,之後再裹上一層精鐵,再反复敲打,直到槍管細密堅實,才將鐵棒從中抽出,一根管狀槍管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張用喜道:“這就成了?倒跟打製一把刀劍差不多……”

    趙獵搖頭:“槍管表面細密光滑,管內卻粗糙,還需以錐鑽光滑,如此方成。”

    趙若和問:“打造一支這樣的火槍,需時多久?”

    趙獵食指交叉:“十日。”

    張用揪著大鬍子,想想也覺得可以接受。畢竟要打造一把手刀也得三五日,造一具弩得一個月,而造一張弓得半年甚至一年,所謂“年弓月箭”是也。十日造一支槍,算很快了。

    張世傑走到一個粗陋的鐵桶前,桶內整齊插著一堆已打製好的槍管,伸手取過一根,掂了掂分量,又對準管眼瞄了瞄,忽道:“這槍管為何呈八角形,而你軍中的火槍管卻是圓形?”

    趙獵從容答道:“槍管最後一步是將八角形磨圓,一為減輕重量,二為便於執握。”

    張世傑、趙若和、張用等連連點頭,不疑有他。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龍雀軍所用的燧發槍管全是機器壓槽沖壓而成,外形自然是圓形,而手工敲打的槍管,以棱形最便於敲擊,故多為八角形。倒不是這幾位好哄,要知這些人中,有文有武,有將有帥,都有是大有見識的人物。只是在這從沒未見過的新武器面前,他們既往見識統統歸零,與村夫無異。

    爾後,趙獵再帶領眾人前往後山,觀看鑽膛工坊。

    同樣是在軍城後山,但並不是山洞,而是一條瀑布下。瀑布兩岸是樹林,中間是一條溪流。溪流岸邊,架著一台高大的龍骨水車,旁邊是一條長長的石槽,石槽下是一具巨大的石磨,連接石磨的,則是一間鑽膛工坊。

    利用瀑布的水力,驅動龍骨水車,水車上二十餘個碩大竹筒不斷將水注入石槽,水流湧下,帶動石磨轉動。通過一套不算複雜的聯合工具,將石磨的動能傳到工房錐鑽台,日夜不停鑽槍管……

    趙獵指著鑽管工坊道:“此水力鑽管裝置乃新近方制成,現尚在試運行,待確認使用穩定後,還可以藉用此水力用於鍛造槍管,提高產量。”

    張世傑原本雖讚賞卻也沒太過驚奇,這種機巧之物在他眼裡不過匠技之流罷了,聽到趙獵這番話,頻頻點頭,這才稍微重視起來,興致勃勃觀看。

    趙獵展示給張世傑等等朝廷將官的製造工序,完全符合這時代的生產力,也符合他們的認知,誰又能想到,這世上還有機械製造這種事?別說他們這些對機械、技術一無所知的廟堂人物,就算是郭承貴這樣術業有專攻的大匠師,初見沖床、機床及琳瑯滿目的工具時,也直呼不可思議。

    這件事趙獵已籌劃很久,拋出這個“偽兵工廠”,既能武裝宋朝軍隊,又保護了自己的核心機密,可謂一舉兩得。

    張世傑一番視察下來,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龍雀軍從來不要弓弩,有此等利器,還要弓弩何用?

    “這火槍乃何人所造?本相要上奏朝廷,為其請功。”張世傑打定主意,如此人才,一定要調回崖城,豈可為龍雀一軍所用?然而趙獵的回答令他目瞪口呆。

    “謝使相。軍國重器,自當獻與朝廷,末將不敢居功。”

    趙若和也呆住,半晌才道:“這、這火槍竟是將軍所研製?”

    趙獵笑則不語,引眾人來到裝配工坊。

    看到那一支支裝配好的散發出油脂味的火槍,張世傑忍不住讓趙獵取來一支,親自操作一番。裝填好彈藥後,對準二十餘步外一棵大樹砰地打了一槍。

    木屑炸裂中,眾人紛紛喝彩。

    張世傑撫槍自得,愛不釋手。只開一槍,他就喜愛上這種遠射的爽感。男人莫不喜打槍,古今皆然啊。

    趙獵上前一步,拱手道:“工坊有新出火槍三十五支,末將願贈與使相。”

    張世傑還沒說話,家將張用已喜得叫出聲來:“當真?”

    “末將一點心意,請使相勿卻。”

    張用喜翻了心,當下向張世傑躬身為賀:“有此利器,千軍辟易,瓊州收復在望。末將為使相賀。”

    趙若和等一干朝臣皆揖禮:“為使相賀。”

    張世傑撫須而笑,對趙獵頷首示意,這個年輕的秀王之後,難得,很是難得。

    趙獵趁機道:“造槍所耗鐵料甚多,末將庫中所存餘料已不多……”

    張世傑得到這批火槍,喜不自勝,當下痛快道:“立厓儘管放心,本相北上之時,恰有三船向外番購買的鐵料到港,其中更有半船為'鑌鐵'。本相便上奏太后,督促兵部撥付一半予你如何?”

    張世傑眼下兼管兵部諸事,各種武器、輜重、兵馬之事,多由其一言而決,他說能撥一半,就決不會少於二分之一。

    趙獵大喜過望,連聲稱謝。用五十把燧發槍就換來了一船半鐵料,這筆生意做得過。其中更有鑌鐵這樣的花紋鋼,這筆交易著實太划算了。

    這時代的鐵料多半是生鐵,熟鐵都不多,價格也貴。生鐵買回還須自家煉造,按一定的配方及材料,將生、熟鐵滲合成鋼,人工和材料的投入都相當大。能有現成的鋼材誰不要?更何況還是彼時最好的鋼材,時稱鑌鐵的印度鋼(烏茲鋼)。有這批好鋼,用來鍛造盔甲再好不過。

    見趙獵歡喜,張世傑瞇著眼,再提要求:“這火槍工坊中技藝嫻熟的匠人,能否分本相一二?”

    上司如此痛快,趙獵豈能不爽快,當即道:“諸匠皆為內廷匠人,去留皆聽使相吩咐,末將絕無二話。”

    張世傑撫須大笑,心下甚慰,他要的就是趙獵這個態度。誠如趙獵所言,他是有權力把所有工匠都調走為己用,但這技術是人家研製出來的,君子尚不奪人所好,更何況奪人成果?他要這麼幹,不怕被朝里文臣噴死。退一萬步說,他也不會做這等不留餘地之事。他盤算著調走大半制槍工匠,只給趙獵留下十個八個足矣。反正龍雀軍中已有大量火槍,而他的大軍卻只有三十桿火槍,誰更需要,一目了然,諒趙獵也不好多說什麼。

    趙獵當然不會多說什麼,因為這些所謂的製槍工匠統統都是“臨時工”。這些工匠幾乎都是工匠營的學徒,都沒接觸到他的軍工基地核心機密,剛剛被郭承貴集中培訓了幾天,就開始練習土法造槍。雖然是學徒,但在打鐵、鍛造方面都不是生手,而在鑽槍膛這方面,老師傅與學徒都同樣沒經驗,學徒還佔了年輕有勁眼神好的便宜。等這些學徒級制槍工匠把經驗熬出來了,個個都不差。只是再好的製槍匠,又怎比得上一台機床?

    對趙獵而言,只要有機器在,頂多再加個郭大匠,其餘皆是浮雲。你張世傑想要就拿去好了,看你敲敲打打一年到頭能造出多少支槍來?當然,同為友軍,如有需要,也可以支援一把,要求不高,就比照今日所言,再來幾船鐵料好了……

    將帥二人,各得其所哉,一撫須一摩頜,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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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敵訊】





    三日之後,張世傑帶著數十支新式武器、趙獵派遣的三名教練官,以及十餘制槍工匠,心滿意足離開萬安軍。他在寫給朝廷的奏報裡,有這樣一句:“萬安軍城窄仄簡陋,本絕難擋元虜大軍一擊,然有此利器,拒敵百步之外,軍城'萬安'矣……”

    目送載著張世傑等一眾護衛、將官的數艘戰船張帆遠去,郭承貴懸了幾天的心終於落定,長長鬆了口氣。

    趙獵看在眼裡,不禁笑道:“老郭啊,這些天難為你了。放心,這事張使相絕不會知曉,退一步說,就算知道了,也只會怪在本將頭上,絕不會降罪於你。”

    郭承貴苦笑著擦汗:“但願如此……張使相生平最痛恨欺瞞,若被他察覺,老朽怕是要被拆成零碎。”

    趙獵哈哈大笑,看不出整天埋頭苦幹的老匠也會講笑話。

    不料一旁的江風烈卻道:“郭少監所言非虛,張使相一旦動怒,手段之暴烈,當年卞彪可為前鑑。”

    趙獵忙問緣故。

    江風烈遂說起德佑二年(1276年)之事。當時元軍兵迫臨安,到達皋亭山時,張世傑領兵進入定海。元將石國英派宋降將、都統卞彪勸說張世傑投降。卞彪入營時,張世傑以為他是來隨從自己一起南下的,於是椎牛置酒與其共飲。酒吃到一半,卞彪藉著酒酣耳熱道明來意。張世傑大怒,直接用切牛肉的刀子割斷他的舌頭,隨後在巾子山把他裂屍。

    當時在位的端宗趙昰曾以此為忠義之舉,曉喻天下,聞者足戒。

    趙獵聽了卻道:“此事本質不是欺瞞,而是大是大非。當此國破家亡之際,漢奸人人得而誅之。張公這樣的手段,用來對付漢奸,怎麼做都不過份。但想必不會對自己人下此辣手,諸君勿需多慮。”

    郭承貴只得唯唯:“但願如此。”

    趙獵其實還有句話大逆不道的話沒說出口:“就算張世傑日後知道真相又怎樣?軍工基地是我趙獵的逆鱗,別說你張世傑,就算太后伸手,也一巴掌打回去。”

    海面上,張世傑的船隊剛剛消失在南面,北邊驀然出現一條小船。原本眾人只當是普通漁船,都沒在意,但小船隨浪潮衝上岸,一人跳入齊膝深淺灘,舉手迎風一抖,一面四角流星旗入目。

    棧橋上眾人皆一震,流星旗——相當於陸地四百里急報。

    軍報!來自北邊的軍報!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準備將以上軍官全部集齊於萬安軍城軍議廳。

    計有:龍雀軍都統制趙獵、副都統制江風烈、統制歐陽冠侯、統領施揚、正將馬廣德、雷霆戰隊隊將龍飛翼、少年戰隊隊將丁小么等,丁小伊、洪四娘也列席其中。由於大宋無女將先例,趙獵便以洪四娘的黎兵做為一支獨立營,名“赤蛟營”,洪四娘的職務相當於正將,裝備訓練皆由龍雀軍提供,但不入龍雀軍序列。至於丁小伊,趙獵還不知該怎麼安排,但憑丁小伊既往戰功及能力,足以列席。

    由於眼下龍雀軍兵力不多,將領多是高配。像歐陽冠侯、施揚等皆因萬安大捷而獲提升,一個升統制,一個升統領。這兩個軍職相當於後世的師長、團長,只是兩人指揮的兵力卻不過兩個營。龍飛翼與丁小么則相反,屬低配。二人雖然只是隊將,但這兩支戰隊是趙獵親軍,更是全軍精銳,隊官的等級比普通部隊高一級,與準備將相當,故此可列席軍議。

    此外,新任知萬寧縣趙若和也在座。戰事一起,民政方面的事務就得由他來組織,自然需要參與旁聽。不過他只有旁聽資格,軍務方面沒有插嘴餘地。

    此時,軍議廳上空,飄蕩著趙獵鏗鏘之聲:“方才接到諜報,元荊湖行省右丞阿里海牙,左丞李恆之子、中萬戶李世安,率四萬聯軍,各型船隻二百餘艘,分別從雷州、廣州正式渡海。三日前阿里海牙的先鋒船隊約萬餘人已登陸瓊州府,後續船隊預計於半月內抵達。”

    趙獵環顧諸將一圈,面容嚴峻,語調平靜:“諸君,我等等待已久的目標,就要來了。”

    在場一片吸氣聲,四萬!阿里海牙還真是傾巢而出啊。

    趙獵彷彿沒聽到一般,繼續道:“據報,阿里海牙、李世安(散木?)聯軍號稱四萬,其實只有三萬五千左右,就算加上瓊州萬戶府三千兵,也不過三萬八。二百多艘船,有大船如戰船、倉船及徵召來的商船,也有小船如刀魚船,按平均每船需船工二十人計算,共需船工五千人。各軍不入火人(雜役、工匠、醫護、牧人)約佔一半,算他一萬人好了。輔兵又佔一半,也是一萬——阿里海牙這三萬八千人,真正的戰兵只有一萬三千左右。瓊州府最少需留一千戰兵,昌化軍那邊也得派一千人船看守。這樣一算,我們真正面對的敵軍不會超過三萬,其中真正能進攻作戰的,不過萬餘。”

    阿里海牙四萬大軍,被趙獵逐一分析抽剝,最後只剩一萬多。

    江風烈、歐陽冠侯都是屢經陣仗的將領,聽到趙獵的分析都是點頭,表示認可。但施揚等人還是一陣牙疼般地吸氣聲——就算是一萬多,也是十倍之敵啊!這可不比當初打馬撫機時的十倍之敵,二百對二千跟一千五對一萬五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元虜勢大,我等需向朝廷求援。”馬廣德急道,“張使相剛離開不久,此時派快船追上還來得及。”這馬廣德是馬氏族老馬永吉之子,也是馬南寶、馬南淳兄弟的族弟。能力一般,只是老破虜營多半來自香山,其中馬家莊義勇莊丁甚多,必須任命一位來自馬氏的軍將以平衡。

    趙獵沉聲道:“已派快船通報張使相去了,但能求得多少援兵,就不好說了,我們還需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趙若和也道:“若和剛從崖府來,行朝情形略知一二。雖經擴軍,有所增長,但目下崖府軍兵總計不過二千餘,防禦猶嫌不足,增援之事,只怕……”

    江風烈亦道:“元虜兵船為我萬安守軍數十倍,自不會盡數頓兵於此。他們的目標,當在崖府。極可能分出一部兵馬圍堵我軍,其餘大部進擊崖府。故此,崖府非但不會有援兵,甚至有可能召我部分軍兵入衛。”

    眾皆點頭,這種可能性還真有。

    馬廣德大汗,光顧自家沒顧及行朝,萬一被奏上一本……偷望趙若和一眼,見後者一臉沉重,顯然心思全在當前戰事上,心下略松。

    趙獵振奮精神:“元軍大舉進襲,我軍要如何防守,甚至反擊,大夥議一議。”

    軍議廳一下熱鬧起來,有人提議在赤隴山放一支軍兵,牽制元軍,反正上回馬撫機所立砦寨還在,正好利用上。有人提議可在獨州山設一隊軍兵,襲擾元軍船隻。當然更多的是就萬安軍城如何防守,各部隊怎麼佈置提出各種建議。

    驀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何不在夾子山設伏?”

    軍議廳為之一靜,夾子山?那處完全沒有設伏的價值啊,誰提出這主意的?眾將官皆望向聲源處。

    軍議廳角落裡,一個少女挺拔健美的身姿——丁小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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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叢林戰構想】





    夾子山說是山,其實不過幾十米高的土嶺,山勢雖不高,但林木幽深,覆蓋方圓十多里。這座山嶺橫亙在萬寧海灘到萬安軍城的必經之道上,距離萬安軍城不過七八里,如果這山嶺再高一些,險峻一些,就很符合這時代將領的設伏要求了。但就因為此嶺處處可登,無險可守,雖然地勢很好,當初馬撫機依然沒有選擇在此設砦,以阻趙獵之軍,而是選擇了赤隴山。

    江風烈委婉道:“丁小娘子,該山山深林密,追擊不易,派一小隊騷擾尚可,固守阻敵怕不行。且敵軍勢大,騷擾人數少很容易被吃掉,人多又會分薄守城人馬。是否設伏,還須細加斟酌。”

    丁小伊雖是女子,卻是最早跟在趙獵身邊的人,而且對趙獵還有救命之恩,江風烈多少得給點面子,即使反對,措詞也盡量委婉。若是換作別的下屬,早喝斥過去。

    面對諸將投來的目光,丁小伊毫不膽怯,掠了一下鬢邊髮絲道:“我們不固守,我們可以仿效黎兵,借山林地利,襲擾敵軍。我們可以讓本地黎人當嚮導,如果元兵追擊,我們就把敵軍一小股一小股引入叢林,利用我們的武器優勢,一點點把敵兵吃掉。”

    諸將聽聞,有的面面相覷,有的看著丁小伊,有的則把目光投向洪四娘。

    趙獵心頭一動——叢林戰!對啊。

    距此五百里外,隔海相望,有一個地理環境與瓊州非常相似的國度。在後世,曾經以簡陋的武器、落後的國力,卻用叢林戰生生把一個超級大國拖進泥沼,苦不堪言,最後不得不承認失敗,影響了整個世界格局。

    其實不提後世那麼遠,就算在這個時代,不久之後,同樣地點,同樣有一場很近似的叢林戰。對陣雙方是元朝與占城,一方是奄有廣袤國土、武力世界第一的龐然大物;一方不過是被滅國的南宋的附屬國、地狹貧瘠、煙瘴之地的彈丸小邦。不論從哪方面看,都是巨人打矮子,大象踩老鼠。

    然而戰爭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巨人被矮子絆倒,大像被老鼠鑽鼻。占城非但沒滅國,反而接連殺死了元軍多名大將,其中就有滅亡南宋的急先鋒、元朝名將唆都、李恆等。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主將級將領,都是被毒箭所傷,然後毒發身亡。

    可以設想,如果在平野之地,兩軍列陣而戰,大纛之下,將帥之旁,護衛甲兵如雲。別說箭傷主將,就是想傷個千戶、萬戶都是千難萬難。而叢林之中,處處陷阱,千軍如線,魚貫而行,一支不知何處飛來的毒矢,就能取一上將性命……

    由於叢林的獨特環境,兩支軍隊常常近在咫尺才會互相發覺,交戰時因樹木影響又不便於使用弓弩,所以最常用的戰斗方式就是冷兵器互毆。而論近距離作戰,天下還有什麼武器比得上槍械?

    經過幾次戰鬥,趙獵早注意到一點,他的手槍和獵槍在守城戰、野戰等正規戰場上的表現並不比燧發亮眼多少。但在叢林這種地形,近距離遭遇戰中,手槍,尤其是獵槍的優勢獨一無二——抬手就打,不需瞄準,一掃一片。哪怕在後世,各種高精尖武器滿天飛的時代,獵槍(霰彈槍)依然是叢林戰的不二選擇。

    趙獵拍拍額頭,自己近段時間夜讀兵書,日向江風烈請教,滿腦子都是各種排兵布陣與城池防守方略,慢慢融入這時代將帥的角色,卻幾乎忘記了自己原有的優勢,倒不如丁小伊思考得簡單直接。當下朝丁小伊頷首而笑:“丁小娘子這個提議不錯。”

    丁小伊呡嘴一笑,心中喜樂:就知道趙大哥是明白人。

    趙獵轉向洪四娘:“四娘子,你營中可有對夾子山地形熟悉且精於叢林設陷獵殺的好漢?”

    洪四娘離座施禮:“回都統的話,我營中洪老五、果牙及歸附的十餘黎兵,都熟悉此地形,黎家兒郞,個個好漢。”

    趙獵道:“很好,四娘子可令這些好漢明日到校場集合,我會為他們裝備火槍,然後隨同龍飛翼、丁小么一起,到夾子山勘察地形。”

    洪四娘大喜,她的營頭眼下裝備還是以刀劍弓弩等冷兵器為主。雖然趙獵承諾會一視同仁,為她的營頭全部換裝火槍,但限於鐵料不足,火槍產量有限,只能優先供應龍雀軍新軍,赤蛟營得排到後面去。洪峒寨黎兵們等得脖子長,平日也沒少向洪四娘抱怨,當然沒人敢向趙獵說道。且不說龍雀軍槍械之威對他們造成的震撼,就是趙獵先後擒殺馬成旺、馬撫機父子,也是為他們洪峒黎人報了大仇的。如此恩威並施,瓊州八蕃至少洪蕃是全完臣服趙獵了,焉敢有怨言?

    現在趙獵同意裝備這部黎兵,而且是隨精銳親軍行動,洪四娘怎不喜翻了心?

    江風烈等將領沒想到趙獵不但同意丁小伊的設想,甚至還打算把最精銳的槍械部隊投放設伏,既不解又擔心。因為大宋正規軍從沒打過叢林戰,也沒這方面的意識。江風烈等都是講究堂堂之陣,就算使用奇兵,也得視敵情而定。敵軍勢大,只派幾十精銳,實在是太過冒險。正想規勸。

    趙獵卻先開口:“以諸君之見,我槍械部隊與熟悉地形的黎兵聯合組成一隊奇兵,就算襲擊未能得手,全身而退的機率有多大?”

    江風烈想想,這還真不好說,只道:“精銳難得,就怕折損,還有槍械利器,萬一落入敵手……”

    “精銳是打出來的,不是有精良的武器就是精銳。至於擔心利器落入敵手… …”趙獵拔出五四手槍,卸下彈匣,將空槍拋給江風烈,“你願要這把槍,還是你腰間的寶劍?”

    江風烈自失搖頭而笑,離座而起,雙手捧著五四手槍,呈交趙獵:“末將明白了,謹尊都統將令。”

    趙獵接過手槍,卡地壓上彈匣,慢慢舉起,殺意凜然:“瓊州大部是叢林,我等既據此地,就不應只把中原那套築城而守的戰法原樣照搬過來,更應藉助這裡獨特的地理氣候,把元兵拖進泥沼,拖垮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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