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聖魔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2 18:45: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080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25
第六卷第九章撕碎虛空
  軌風傲然道:“我知道你隨時都可以殺我,但我的軍隊正在執行我的命令,若我不收回命令,他們是絕對不會停止他們的步伐的。何況,為了整個大局,犧牲這些阿斯腓亞的子民也是在所不惜。”影子道:“軌風大人果然有軍人的勇敢和魄力。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要你收回發出的命令,我也照樣可以阻止你手下這八千軍隊的行動!”說完,影子“嗖……”地從軌風眼前消失,身影直竄上高空,左手緩緩伸出,手心冰藍色的下弦月發出奇異的光芒。

  手,破空揮擊,那輪下弦月脫手而出,化作一道迅速脹大的冰藍色月牙,撕碎虛空,直上雲天。

  層層疊疊、充滿陰霾的雪空破開一道大大的口子,那清冷的月出現在了那道裂縫當中,月華透縫灑了下來。

  所有人一下子驚呆了,那不斷向阿斯腓亞子民逼進的軍隊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望著夜空,阿斯腓亞子民也忘了軌風及其軍隊帶給他們的恐懼,驚呼道:“神!他真的是神!是上天派來拯救阿斯腓亞的神!”連軌風與落日也不由得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影子所擁有的實力實在是超出他們的想像,特別是落日,體會更深。他清楚地記得當初影子與他交手時所擁有的實力,而現在,兩個多月過去,他只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影子!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月華普照之下,半空中的影子雙手交疊胸前,周身盈動著一道冰藍色的光圈,他高聲喝道:“以月的名義,封禁一切罪惡的殺念!”雙手伸開,冰藍色光芒隨著月華迅速擴展開來,將那八千軍隊完全籠罩其中。

  那八千戰士陡然感到頭頂透過一道冰藍色之光,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消失,而在意念所存在的世界裡,在一片輕揚著微風的荒漠中,一道清冷的孤月照在頭頂,四周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及這一清冷的孤月,再沒有其它。無邊的空虛與寂寞在心底不斷蔓延,向身體每一處擴展,全身每一個細胞彷彿都感到了一種無助,一種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無助,只有這清冷的月在無聲無息地陪著他。生命、慾念、權力、金錢、殺戮、死亡……都透過身體在消失,一切變得百無聊賴,沒有任何意義,生存與死亡只是變得單單的兩個詞的存在,在心中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生存,什麼是死亡。剩下的只是放棄,放棄一切,放棄自己,放棄生命,放棄……

  落日、軌風、姬雪以及阿斯腓亞子民看到八千戰士手中緊握的兵器不自覺地都掉在了地上,他們坐在了雪地裡,無神的眼睛望著虛空中的冷月,表情木訥。

  “神,他真的是神!只有神才可以做到讓八千戰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斯腓亞子民呼喚著。

  如果說,以前他們對影子尚存在一定懷疑的話,那麼此刻,他們對影子已是深信不疑,因為惟有神才可以做到這一切。

  而落日與軌風知道,影子這是在藉用月的能量,以魔咒封禁了八千戰士的殺念。只是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魔咒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居然能封禁八千戰士的殺意。他們從未聽過有如此厲害的魔法,就算是暗魔宗魔主驚天的“昏天魔法戰陣”,也只能藉用自然環境的力量迷惑人,製造幻境,將人因住而已,而不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封禁別人的意志,這比“昏天魔法戰陣”需要的力量不知要強多少倍,而且,這個魔咒是以月的名義啟動的。

  落日突然想到了傳說中的月魔一族,而他們正是自稱月的兒女,擁有月的能量。而且,他想起了,每隔一千年,有關於月魔一族的神秘詛咒就會降臨到幻魔大陸,難道影子是月魔一族之人?

  落日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無比驚訝。

  而軌風也想到了這一點。

  影子正是以他體內屬於月魔一族冰藍色的血液作為契機,借用月的力量對這八千戰士實行封禁的。但這種封禁並不能與月石擁有的強大力量相比,可以將人永遠封禁,影子的封禁只能維持半個時辰。

  影子自半空中落了下來,黑色的風衣迎風飄動,如天神下凡。

  阿斯腓亞子民連忙長身跪地道:“感謝神對阿斯腓亞子民的救護!”儼然將影子當成了將他們救離虎口的神。

  影子也不加辯白,藉機道:“你們現在相信我的話了麼?”“神所說之話,阿斯腓亞子民自然相信,阿斯腓亞子民願意接受神的吩咐!”眾人都齊聲唱道,聲音響徹整個阿斯腓亞的上空。

  影子轉身面向軌風,道:“軌風大人現在相信我的話了麼?”軌風不禁搖頭道:“你以一人之力可以封禁八千戰士的思想,能夠做到如此,我還有什麼話說?我讓眾戰士逼走這些人,卻不想反而成全了你,讓他們更相信了你,而我卻反而成了他們的敵人。”影子道:“既然如此,那軌風大人就當著阿斯腓亞子民的面將褒姒公主交出來吧。”“不!”軌風斷然道:“除非你將我殺了,否則休想帶走褒姒公主!”剛才浮上心頭的失落無奈情緒一掃而光,反而一下子充滿了無限鬥志。

  影子輕蔑地一笑,道:“軌風大人還是不要作垂死掙扎的好,你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今晚你必須給阿斯腓亞子民一個交代!”軌風大聲道: “那你就將我殺了吧!”虛空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旋風,接通天地,軌風所著那紅色戰袍亦鼓了起來。

  他已經利用意念召喚出了風,旋風在他面前飛速旋動著,席捲一切。

  落日看到軌風面前出現的旋風,他突然明白,原來軌風一直以來與自己決戰都未盡全力,只是以招式與自己進行武技的對決,而這眼前召喚出的風才是軌風所擁有的真正實力的象徵,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慚愧之意。

  影子看著眼前出現的這道旋風及軌風身上鼓起的戰袍,道:“那你就全力向我進攻吧,看你有沒有機會阻止我!畢竟,能夠召喚出大自然元素的人不是一個簡單之人!”軌風沒有再說話,面對那道旋風越旋越急,不久前,他正是以這召喚出的旋風擊敗月戰與殘空,而此刻,在面對著強大得讓他感到渺茫的對手時,他不得不再次用這召喚出的風來對敵。這是惟一讓他感到有機會的進攻,是他孤注一擲的選擇。

  他的右手抬了起來,迅速探進那道飛速旋轉的旋風當中,順勢一帶。

  眾人看到,那道被軌風捕捉到的旋風以席捲天地之勢橫著向影子狂轟而去,最前端出現了一個不斷旋大的口子。

  所過之處,地下的積雪、虛空的空氣無一不被吸納其中,大有將天地完全吞沒之勢。

  影子輕輕一笑,道:“果然沒有讓人失望。”話音一出就被那旋風吸納了進去,但影子的身子卻沒有絲毫移動,身上的黑色風衣因旋風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

  而就在那道旋風即將影子吞沒的一剎那,影子的右手亦閃電探出,伸進了那旋風當中。

  那道旋風猛地擴大一倍,旋轉的速度更加一倍。

  軌風一見,大驚失色,他已經料到影子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只見影子同是順勢一帶,那旋風卻被影子所利用,反過來以更快更猛之勢向軌風洶湧地反噬而回!方圓一里之內的積雪隨著這旋風舞動了起來,氣勢影響整個阿斯腓亞上空。

  軌風見勢,紅色戰袍猛然掀開,一柄巨大的風之刃從戰袍內竄出,朝那團旋風疾劈而去。

  本來,軌風是藉用影子在抵抗化解那團旋風之時,藉機以戰袍內化風而成的風之刃向影子發動真正的攻擊,卻不料那團旋風卻反而被影子所利用,以更凶悍之勢向自己反噬而回,不得已才將隱藏於紅色戰袍內的殺招施出。上次對付月戰與殘空兩人的進攻時,他也未將這殺招使出。

  落日從這化風而成的風之刃中徹底地認識了軌風的厲害,這種能夠捕捉到無形之風,又將風化為有形的風刃需要的修為並不是落日所能夠達到的,至少他目前感到自己尚不具備這個實力。

  風之刃斬上旋風,眼見那道旋風就要從中劈開,徹底瓦解,卻不料旋風之內又生起另一道旋風,反勢疾轉。

  風之刃頓時轉曲變形,接著就被那道旋風吞沒其中,消失無形。

  軌風大驚!

  落日驚訝!

  沒有人會想到,影子在那道旋風之內生起另一道旋風,而且以相反之勢旋轉。

  而影子似乎早已料到了軌風所潛藏著的攻擊,早已做好應對策略。

  強大的旋風迎面撲上,軌風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那旋風吞沒其中,自知在劫難逃,於是乾脆就將眼睛閉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而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驚電自虛空劈下,一下便將那道強大的旋風劈成兩半。

  勁氣失去牽引,四散狂洩,積蓄滿空激盪飛舞,咫尺之內不見人影。

  影子左手揮出,手心月光刃脫手而出,將雪霧迷漫的虛空撕下一道口子。

  冰藍色光芒映照的前面,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立於其中。

  月光刃就要擊穿那黑色的人影時,又是一道驚電自虛空中竄出,擊中了飛旋著的月光刃。

  冰藍色之光與慘白的電光四射,頓將整個虛空擊得粉碎,留下一道道或冰藍色,或慘白的軌跡飛逝而去。

  影子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身影,頭上戴著斗笠,面部被紗巾遮住。

  影子知道,他已經遇上了一個足以與他抗衡的強者,是這人在關鍵時刻救下了軌風。

  而影子所做的這一切不正是等待著這樣一個背後之人的出現麼?

  他的臉上充滿了笑意,道:“你終於出現了。”那人沉著聲音道:“褒姒不在這裡,要想救褒姒,跟我來!”說完,人也便從原地消失了。

  其速之快,簡直超越了人們可以理解的範疇。

  影子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

  影子臉上充滿了笑,智慧的笑。誠如軌風所想,他把阿斯腓亞的子民引到軍部總府,是有目的的,但他的目的並非僅僅是軌風所認為的那般,製造阿斯腓亞子民心中的神,獲得阿斯腓亞子民的心,救出褒姒,還有更重要的是讓軌風背後的人出現!

  第一次,他與漠見軌風,是為了證實牢中的褒姒,也是為了認識軌風這個人,他知道軌風其實並不是他真正要見的人,軌風的“烤乳豬”讓影子認識到,他真正所要見的人是那個曾給漠烤乳豬的人!

  所以,影子製造了這樣一次機會,他要讓這個人現身。

  影子與那人相對而立,風,吹動著那人面部的黑紗。

  此時兩人所處之地是一片雪原,遼闊的雪景無限伸展,遠處還有被積雪所覆蓋的高山,阿斯腓亞卻已不知所踪。

  雖然是在夜裡,但周圍世界的輪廓卻仍是清晰可見。

  “褒姒公主呢?你不是帶我來見褒姒公主的麼?”影子首先開口說道。

  “褒姒見不見都無關緊要,你的目的不就是在於我麼?”那人的聲音依舊低沉。

  影子道:“幹嘛把聲音弄得這麼低沉?你是怕我認出你麼?抑或因為其它的什麼原因?”那人道:“我只是不想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真切,隔著面紗或許會好些。”影子輕輕一笑,道:“這是一個智者的理由,卻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滿意的理由。”“智者是從不會要求一件事情讓自己十分滿意的,他知道在這個世上,失望的事情比滿意的要多。”“正如有些人希望一輩子中有一個人能有一次欣賞自己烤乳豬的手藝,而有些人則希望一輩子都有人欣賞自己烤乳豬的手藝,其結果只會讓自己變得很寂寞。”影子意味深長地道。

  那人緩緩地道:“但每個人又都是害怕寂寞的。”話語中含有無限感慨之意。

  影子道:“那你現在還烤乳豬肉麼?”“烤,但只是烤給自己一個人吃,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它的味道好在哪兒。”“但一個人吃多了會膩的。 ”“當一種味道吃膩了的時候,人總是喜歡烤出其它的味道,所以,味道總是在不斷變化著的。”影子道:“看來你是一個懂得生活的人。”“我更認為自己是在學會生活。”影子忽然道:“你是誰?”眼中射出逼視的利芒,彷彿要穿透那人的身體,直窺其靈魂。影子已經開始討厭這種捉迷藏的遊戲了,這種遊戲現在只會讓他感到無比的乏味。

  那人道:“你可以叫我孤獨的人。”影子冷笑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很孤獨,又何止你一個?”那人道:“我的名字是為這世上所有孤獨的人所取,人們總是害怕面對自己的孤獨,總是逃避孤獨,豈知這種逃避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孤獨。”“哈哈哈……”影子大笑,道:“你是在跟我說這些話麼?”“難道你不孤獨麼?”那人反問道:“你獨自一人走在沒有希望之路上,四周寒風,沒有光亮,沒有人可以說話,難道你感覺不到冷麼?”影子眼前出現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荒涼小路,突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心神不由一震,心中罵道:“見鬼,竟然被他攝住了心神!”影子定了一下心神,道:“看來你是他派來的一個說客,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那人道:“放下心中妄念,我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影子冷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 中所愛,還有你的自由。”影子又是一震,喃喃道:“心中所愛?自由?難道這些是自己想要的麼?如果不是,除此之外,自己想要的到底又是什麼?”影子突然感到很迷茫,百轉千迴的思緒紛沓湧上心頭,尋找著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可他越是想弄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越是發現自己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麼。

  他感到自己的頭突然間變得很痛,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知究竟為了什麼。

  人生茫茫,當一個人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目標的時候,是何等的淒苦和無奈,就像行駛於大海上的一葉小舟,發現不知哪一個才是自己的方向。

  “啊……”影子撕裂喉嚨,仰天長嘯。

  而這時,那人突然閃電出手,一掌擊在了影子身上,影子突然失去所有知覺,癱倒在雪地上。

  那人遮著面紗看著影子,冷聲道:“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將你擊倒。”“那是因為你利用了他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妄念。他還只是一個人。”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天下突然出現在那人面前。

  那人道:“每一個人都是放不下自己的,這是人的最大弱點。”話語之中讓人感到,彷彿他並不是一個人。

  天下望著影子,沒有說話。

  那人又道:“天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要讓他按照我們為他安排的路走下去,決不能讓他有邪妄的思想。”“放心。”天下的話像雪原掠過的風一般冰涼。

  △△△△△△△△△

  連綿的群山依次排開,青山蒼翠,白雲悠悠。

  湛藍高遠的天空中有幾隻翼鳥平伸著寬大的翅膀滑行著。

  “一千年過去了,這裡的景色還是這麼美。”在高高的連雲山脈的天澗峰,朝陽望著眼前無限伸展的景色,心中不禁升起感慨之情。

  在他的身後,並排站著安心與驚天。此處正是北方邊界,怒哈退守的最後一道防線。安心在朝陽身後道:“沒想到聖主會親自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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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十章親臨邊界
  朝陽望著山下那一帶青綠的草原道:“其實安心魔主早知我會來,只是沒料到我會來得這麼快而已。”安心忙躬身低頭道:“聖主聖明!”朝陽望著山下的草原,沒有說話。

  驚天忍不住道:“聖主這次親身駕臨北方邊界,有何打算?”朝陽沒有回答,卻道:“驚天魔主知道下面那一帶草原是什麼地方麼?”驚天往下看了一眼,道:“屬下當然知道,靠我們這一邊,修建了防護城牆的,是屬於怒哈鎮守的北方邊疆,而城牆之外則是屬於妖人部落聯盟的沼澤之地。”心中卻不明白朝陽為何會問這眾人皆知的常識問題。

  朝陽繼續問道:“那驚天魔主可知在妖人部落聯盟的另一邊是屬於誰的疆土?”驚天心中雖然不明白朝陽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可又不得不答道:“是屬於西羅帝國的。”朝陽道:“到達西羅帝國有兩條路徑,一條是穿越變成一片荒漠的幻城,另一條便是眼前妖人部落聯盟的沼澤之地。兩條路都充滿了死亡的威脅,大軍若想通過,簡直難如難天。這就是為何數千年以來,西羅帝國與雲霓古國之間相安無事,從無戰事的原因之一。而大軍要想通過幻城,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讓這種想法等於零,而眼前的妖人部落聯盟是我們惟一的前進之路。但妖人部落聯盟的凶悍與危險絲毫不比幻城的惡劣自然條件遜色,長期以來,妖人部落聯盟從未被任何勢力消滅過,就算千年前一統幻魔大陸,通過妖人部落聯盟,只是政治策略的成功,而並非軍事上的成功。因此 對於這次通過妖人部落聯盟的危險,兩位魔主可要有充分的認識。”驚天這才明白朝陽想說的是什麼,不敢絲毫怠慢,連忙稱“是”。

  安心這時道:“聖主所擔心的是不是樓夜雨?”朝陽望著下面妖人部落聯盟的所在地,悠然道:“樓夜雨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樓夜雨了,妖人部落聯盟也不再是千年前的妖人部落聯盟。”說完這話,朝陽記起了要見樓夜雨妹妹的承諾,眼前不由重又浮現出一個女人站在櫻花樹下等待他的身影。

  片刻,朝陽回頭望向安心,道:“現在這裡情況怎樣?”安心答道:“現在怒哈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借助著連雲山的天險死死防守,而屬下與驚天魔主一直都在等待聖主的示下,休兵養息,戰士狀態十分飽滿。”朝陽道:“我們現在的兵力有多少?”安心道:“屯積於邊界線的有三十萬,後繼等待支援的有四十萬,另外,還有云霓古國其它各地可以調動的有二十萬,一切按照戰事的發展進行調配,兵援、糧草、武器都很充足,只待聖主的示下!”“那怒哈那邊情況又如何?”“怒哈的親係部隊現在已經不足十萬,這其中包括原先秘密藏於北方邊界的四萬,及新招募的三萬,剩下的不到三萬是隨著怒哈進攻退回的殘兵。不過,這些只是怒哈的親係部隊,妖人部落聯盟對他的支援數目卻是不清,我們曾經派人暗中調查過,但派去的人卻是有去無回,因 一直等待聖主的示下,不敢有大的調查行動,而且他們在有意製造虛實的混淆,軍隊每天進進出出,難以定數。”安心答道。

  朝陽道:“那妖人部落聯盟的兵力又有多少?”“曾傳隨怒哈一起進攻雲霓古國的有八十萬,但據我們與他們交手的情況探出,真正去的只有二十萬左右,而且在多次交鋒作戰中,其整體實力沒有受多少影響,退回邊界的至少有十五萬。而妖人部落三大聯盟整體擁有的兵力不少於一百萬,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可以上戰場作戰的,長期在戰爭中成長,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決不亞於我們的族人。”安心心中不無顧忌地道。

  朝陽默然不語,他心中當然知道妖人部落聯盟的厲害。妖人部落聯盟有三大部落,分為神族部落、魔族部落、人族部落,相傳是由人、神、魔各族的叛逆者逃離到此地發展起來的,而且這裡不再有什麼人、神、魔三族之分,且三大部落互為通婚,現已分不清誰是人族,誰是神族,誰是魔族了。所以,對於幻魔大陸其它的國家,都稱他們為妖人,妖人部落聯盟也是因此而來。

  但真正對於妖人部落聯盟,沒有一個人有真正的了解,所聽到的都只是傳說。幻魔大陸每一個國家都視他們為天生的敵人,他們也拒絕與任何國家往來,其骨子裡透著的是戰性。否則,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能在幻魔大陸眾多國家的仇視中生存下來。

  朝陽知道,這百萬妖人部落聯盟的戰鬥力遠比他所擁有的九十萬大軍的戰鬥力要強得多,硬碰硬作戰絕對沒有任何便宜可揀,且妖人部落到處都是天然的沼澤,大軍若想依靠衝殺通過妖人部落,根本沒有可能,何況,打死仗從來就不是朝陽的選擇。

  朝陽看了看天色,夕陽西垂,紅霞映滿天際,他道:“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

  是夜。

  偌大的軍營一片靜謐,只有來回的巡衛不斷地在軍營之中巡視著。

  軍營連綿數里,建在連雲山下一大片空曠之地,軍營後是連雲山的峭壁,左右是一條大道,前面二里外是一個隘口,隘口的另一端是怒哈的北方邊界所在地。怒哈正是靠此隘口方保北方邊界不失。

  朝陽走出了中軍營,他望瞭望天,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卻是分外晴朗。

  軍營四處,不知名的蟲子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與寂靜的夜相映成趣。

  黑白戰袍沿著朝陽的身子筆直垂地,將他的身形襯托得神聖不可侵犯。

  來往的巡衛見到朝陽遠遠站立,肅然敬禮。

  聖魔大帝的故事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中,此刻,他們終於見到了這像神一般的人物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不禁讓他們湧起陪著他征戰天下的豪情,成就轟轟烈烈的一生。

  朝陽來到一座軍營前,他站在門外沒有說話。

  裡面傳來無語蒼老的聲音:“聖主來了就請進吧。”朝陽並沒有掀簾進去,只是道:“我想邀大師一起看星星。”無語是隨著朝陽一起來到北方邊界的,隨行來的還有以靈魂複製的法詩藺。

  ……

  朝陽與無語並排而立,望著深藍的夜幕,身後是連綿一片的白色軍營和燃起的火盆。

  朝陽望著夜空道:“有一件事情我想請教大師。”無語心平氣和地道:“既然我已經答應了聖主的事情,聖主有什麼話就不妨直說吧。”他臉上無悲無苦的神情已表明任何事情都無法引起他心靈的波瀾。

  朝陽道:“我想知道星咒神殿及占星杖的事情。”無語平靜地道:“無語早在等待聖主問這個問題。”頓了一下,無語彷彿陷入了另一種沉思,道:“星咒神殿在幻魔大陸的最東方,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總是能夠第一個感到太陽光照在我身上,那是最溫暖的一種光。當我在占星台占星,成為一名占星師離開星咒神殿之後,我再也沒有感到這麼溫暖的太陽光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著這種光,可尋遍幻魔大陸的東方,包括幻魔大陸其它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再感受到這麼溫暖的太陽光。”停了片刻,又道:“星咒神殿牆壁上刻劃著天上星象的圖案,小時候我的手曾在上面觸摸過,那些圖案是會隨著天上星象的變化而變化的,它的背景也是深藍的夜空的顏色。在外面看上去,星咒神殿是按照六芒星的形狀建造的,中間是大殿,六角是六個相襯的小殿 裡面黑乎乎的,像夜一樣,沒有什麼光,只有星像圖才有著微弱的光。”說到這裡,他又停了下來,彷彿是在將那曾經有的破碎的片刻連續起來,而大腦卻又一時反應不過來。

  無語這些語無倫次的話不是朝陽想要的東西,但朝陽並沒有打斷無語繼續說下去。他知道,無語已經老了,這是一個老人對遙遠記憶的一種幽思。只有老人常常說話停斷,他其實並不是在說話,而是在追憶,對一個願意聽他講話的人追憶曾經的往事。

  忽然,無語望向朝陽,道:“聖主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這些很可笑?”朝陽道:“一個老人總是要找個人說說話的,能夠與大師一起分享曾經的往事,我感到很榮幸。”他並不想打擊這個老人。

  無語道:“謝謝聖主聽我囉嗦,還是讓我來告訴聖主,聖主想知道的東西吧。”他的神情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接著道:“星咒神殿在幻魔大陸的最東方,卻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所在。自從離開星咒神殿之後,我一直都在尋找,卻沒有找到可以通往星咒神殿的路,因為雖然它同屬幻魔大陸,卻處於不同的空間層次,平凡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它的所在,除非有辦法破除空間結界,才能夠真正進入星咒神殿。而主持星咒神殿的人,或者說是神,所擁有的力量對星咒神殿空間的維護沒有人可以隨意破除,除非擁有比他還要強大的力量,但在我的認識中,還沒有人所擁有的力量比他更強大。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他完全可以將天上的星象改換成另一種情況,他所擁有的力量彷彿可以伸展到無限的虛空,他是占星家族至高無上的權力像徵。這是我小時候對他 認識,雖然現在我不認為他擁有完全改變天上星象的力量,但他至少可以改變一部分人的命運,這種力量遠非我所能及。”對於無語所擁有的實力,朝陽是清楚的,他並不會比自己弱多少。無語話語中的敬畏之意,讓朝陽認識到了這個人的可怕。

  朝陽道:“那大師見過他嗎?”無語搖了搖頭,道:“沒有,占星家族的人都稱他為星咒神殿的王者!”朝陽道:“你們占星家族也是生活在星咒神殿嗎?”“不,占星家族住在星咒神殿山下,只有當一個人要通過占星師資格考核時,才有機會進入到星咒神殿,在占星台上占卜星象,然後經過他的考核。”無語回憶著道。

  朝陽又道:“那占星杖呢?占星杖代表的又是什麼?”無語道:“占星杖是占星師占星時的法器,但不是每一名占星師能夠擁有的,占星師只有通過考核,進入幻魔大陸歷練,然後回到星咒神殿,再經過考核,成為星咒神殿的護法,才有資格擁有占星杖。而占星杖不但可以占星,而且可以讓占星師的力量提高十倍,預知十天以前及十天之後的事情,在靈力所及的空間範疇內,可以製造與現實一模一樣的幻境,難以分出真假。”朝陽想起了樓夜雨手中所持的占星杖,道:“那是否說明,只有星咒神殿的占星護法才有資格擁有占星杖,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占星杖?”無語點頭道:“是的,而且擁有占星杖的占星師不是很多,只有六位,只有當六位中的一位占星護法離開的時候,才有另一位占星杖更替接位。”朝陽道:“那是否說明,這些擁有占星 的星咒神殿護法們是不可隨便離開星咒神殿的?”無語道:“不錯,六位護法每人守住星咒神殿的每一小殿,是不可能輕易離開星咒神殿的。”朝陽又道:“如果說,現在幻魔大陸有一個人手持占星杖,不知大師相不相信?”“這不可能!”無語斷然道。轉而彷彿又明白了些什麼,望著朝陽道:“這才是聖主今晚找我的真正目的?”朝陽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一個人,他手中持著上面繡有六芒星的占星杖,而且他現在不會離我們很遠,說不定此刻正在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無語手指快速捻動,當他手指停下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得有些不可思議。是的,無語已經證實了朝陽所說的話,一個擁有占星杖的人正距離他們不遠處,占星杖靈力所涉的空間可以完全將他們囊括其中,也就如朝陽所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窺視之中,而無語直到現在才發覺。

  無語道:“原來聖主早已知道他的存在了。”朝陽道:“而我卻沒有辦法對付他,這一切全得依仗大師了。”無語眉宇輕鎖,道:“他所擁有的靈力遠比我強。”這是他千年來第一次鎖住眉頭。

  朝陽毫不介意地道:“大師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個敢於叛離星咒神殿的人又豈會是一個讓人失望的人?我相信大師。”無語沉吟著不語。

  朝陽續又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大師,這個手持占星杖之人是千年前我的敵人樓夜雨,大師應該認識他。”“樓夜雨?!”無語驚訝不已,道: “他怎麼會成為星咒神殿的六大護法之一?”無語感到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理清頭緒,他不明白樓夜雨怎麼會擁有占星杖。

  而這時,朝陽已經走了,留下無語一人在凝望星空,星空數以千計的流星正在飛逝……

  他的眼中浮現出了久未有過的戰意。

  △△△△△△△△△

  連雲山脈最高的落崖峰,樓夜雨站在峰頂,他的手中正持著占星杖,雙目凝視著夜空中的星象。

  夜風拂在他有些女性化的臉上,顯得異常冷毅。

  占星杖頂端的六芒星向虛空散發著隱隱的淡芒,藉著占星杖的靈力,他的思感已經延伸到朝陽所在的軍營駐紮地。

  他“看到”朝陽離開無語向中軍營走去。

  他的注意力轉往軍營的左邊,那裡是連綿一片的戰士的營房。

  靜夜無聲,所有戰士都酣然入睡,惟有一隊巡衛剛剛走過。

  樓夜雨這時口中念道:“以無盡的野火,燃燒夢幻的世界,破除一切視覺的障礙,燃燒吧!”“著火了!著火了!著火了……”三十萬大軍駐紮的軍營頓時一片火海,所有沉睡的戰士都從夢中驚醒,衝出營帳外,看到其它的營帳到處都是火光沖天,惟有自己所在之地沒有被大火燃燒。

  於是連忙衝出營帳救火,可剛到別處,卻又發現自己剛才所在的營帳燃燒了起來,同樣是火光沖天,而他們所到的地方卻又不見營帳燃燒起來的跡象,忙又往回跑,可跑回來一看,自己的營帳根本就沒有燃燒起來,相反,仍是其它的營帳在燃燒,只得又跑到另外的營帳救火,可跑來跑去,火總是燃燒在其它的營帳,雖然火光沖天,卻沒有任何燃燒的跡象,什麼物甚都沒有燃燒起來。

  三十萬大軍唏唏嚷嚷一大片,來回到處奔波救火,只跑得汗流浹背,而火總燃燒在另一個營帳。三十萬大軍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又沒有人告訴他們是為什麼,該怎麼做,慌張驚恐不已。

  連綿數里的軍營駐地,猶如煮沸了鍋的粥。

  無語見勢,知道是樓夜雨用占星杖的靈力製造軍營被火燃燒的幻覺,才使人人看到到處火海一片,卻什麼都沒有燃燒起來。

  驚天與安心從營帳裡跑了出來,亦感到了情況不對勁,可三十萬大軍的混亂局面,讓他們一時之間無計可施。

  驚天雖然聲嘶力竭地吼著,卻沒有人能夠聽見他的話,抑或聽到又根本無法執行,只是亂中添亂,無濟於事。

  只有朝陽呆在中軍帳中沒有出現。

  驚天與安心欲進見朝陽。

  驚天站在營帳外剛欲開口說話,卻傳來里面法詩藺的聲音:“聖主不在,你們不用擔心什麼,自然有人會解決。”驚天與安心不知法詩藺口中的“人”指的是誰,卻又不敢開口相問,只得悻悻然站在營帳外,望著“火光沖天”的營帳。

  無語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將這製造的幻象破除掉,而要破除這幻象,他必須依借兩人的力量——驚天與安心。只有驚天與安心兩人的力量,再加上他自己的力量,才可以與樓夜雨的強大靈力進行對抗,才有可能破除樓夜雨製造的幻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26
第六卷第十一章心靈召喚
  無語用心靈召喚驚天與安心。

  驚天與安心同時感應到了無語對他們的召喚。

  無語道:“這是有人在製造幻象,無語需要兩位魔主的幫助,才可破除這幻象。”驚天忙道:“大師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吧,只要能夠破除這幻象。”無語道: “無語要藉助兩位魔主的精神力,你們將各自的精神力匯聚我一身,無語融合三人的精神力切斷他的靈力與幻象之間的連繫,這樣便可以破除幻象。”安心與驚天同時道:“一切聽憑大師吩咐。”說完,兩人強大的精神力透過虛空,向無語傳送過去。

  兩人不斷傳送的強大精神力與無語的強大精神力相互融合,三股精神力組成的超強精神力讓無語的思想無限延伸。

  他感到了樓夜雨的所在,並且“看到”了手持占星杖的樓夜雨正以占星杖的靈力傳送著製造的幻象,神情極度專注。

  無語知道,這是他發動精神力攻擊,摧毀幻象的最好時機。

  三人合一的強大精神力化作一道有形的極光,飛速穿越虛空,似流星一般向樓夜雨瀉去。

  強大的精神力逼近,讓樓夜雨的思想空間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心中頓有所覺,連忙收攝心神。

  可三人精神力化成的極光一下子從樓夜雨的腦門穿了進去。

  樓夜雨渾身一震,身子頓時不能動彈。

  而三人精神力匯成的極光在他體內狂轟濫炸開來,意欲摧毀他的思維能力。

  這時,占星杖上的六芒星突然奇光大盛,占星杖的靈力讓樓夜雨從片刻的思維凝滯中重新醒了過來。

  他的眼中射出森寒的冷芒,充滿殺意,冷冷地道:“想與我鬥?那我就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說完,占星杖朝山下橫指,六芒星的星芒組成一個六芒星圖疾瀉而去。

  無語、驚天、安心三人精神力的匯聚還未來得及各自收回,六芒星圖便似電一般同樣印在了無語腦門。

  無語感到大腦一片空白,三人組成的精神力徹底瓦解。無語乾癟的老臉一片煞白……

  驚天與安心也感到自己的精神力被一下子擊潰了,全身冷汗直冒,沒有一點力氣。

  無語首當其衝承受了樓夜雨大部分的靈力攻擊。他原想以三人之力足夠摧毀對方的意志,不料卻反而被對方擊得潰不成軍。原先他只是聽說過占星杖所擁有的靈力之強大,現在他終於有了親身體驗。

  軍營駐地火光沖天的幻像已經消失,三十萬大軍漸復平靜,由各自將領領著回歸營帳休息。

  落崖峰上,樓夜雨冷哼一聲,道:“這次便宜了你們,先放你們一馬,下次,可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說完,手持占星杖飄然下山。

  △△△△△△△△△

  在遠離妖人部落聯盟的沼澤中心地帶,有一棵樹,是一棵高大的櫻花樹。

  樹上開滿了雪白的花朵,樹下是一層雪白的花瓣。

  這裡被三大部落稱為死亡地帶,連飛鳥落下都會被沼澤無情吞沒,誰也不想卻怎麼長出了一棵櫻花樹,而這方圓十數里地帶惟獨只這裡有一棵樹。

  可謂是一大奇蹟。

  月光映照下,在這裡埋藏著死亡的地方,櫻花樹顯得異常美麗,也異常皎潔,潔白的花朵與月光相映成輝,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月讓櫻花變得更美,還是櫻花使月變得更皎潔明亮。

  櫻花樹下有一女子,潔白的裙衫飄帶勝似櫻花,臉光潔似明月。

  月光灑在光潔至美的臉上,上面寫滿了的是千年的等待,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西邊的方向。

  身後有腳步輕踏沼澤上面青草的聲響,而她卻聽而不聞。

  終於,腳步聲在她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朝陽出現在她的背後。

  朝陽道:“你是在等我麼?”女子聽到聲音,猛地回過頭來,臉上充滿驚喜激動之情。

  是的,她終於見到了那張熟悉的等待千年的臉,可突然,她臉上驚喜激動之情很快消逝了,不!這張臉不是她所要等的,這張臉讓她感到的是陌生。一千年來每一個細節的刻劃讓這張曾經的臉不再是她所要等的臉,不再是她心中所希望見到的臉,是陌生的臉。

  同樣是一個人,難道是千年的時間已抹去了曾經的記憶?抑或是太深切的記憶讓真實變成了虛幻,使原來的人不再是要等的人?

  她黯然道:“不,你不是我所要等的人。”朝陽淡然道:“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抹去一切,既然我不是你所要等的人,看來你應該繼續等下去。”說完轉身離去。

  可朝陽尚未來得及走遠,那女子又道:“你認識他麼?”話語中充滿失落。

  朝陽回過頭來,道:“認識,一千年前他已經死了,是他讓我來看你的。”女子突然厲聲道:“不!他不會死的!我說過,我會等他回來,沒有我的允許,他是不能死的!你在騙我!”朝陽道:“可他真的死了,所以他沒有兌現他的諾言,他讓我告訴你不用再等了。” “不,你在騙我!”女子嘶吼著,全身顫抖,跪倒在地,“他是天下最強的人,他是不會死的!”說著,竟然泣不成聲。

  朝陽冷聲道:“沒有人是不會死的,越是自稱天下最強的人,死得就會越早!他對你的承諾只是一個泡影,真正的強者必須達到無我之境,超越'人',不會對任何人承諾什麼!”女子泣聲道:“可他曾經答應過我的呀,他怎麼能言而無信?他怎麼會言而無信?”朝陽冷酷地道: “因為他是一個失敗者,就是因為像你一樣的人讓他成為一個失敗者,他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他失敗了。”“可放得下就一定能夠不失敗麼?為什麼一定要放下?”女子望著朝陽,哽咽著道。

  “對!”朝陽斷然道:“只有放得下,才不會被任何人或事所牽絆,才能夠達到無我,才能夠戰勝自己,才能夠戰勝他!”“但一個人真的什麼都放得下麼?一個人真的能夠做到連自己都忘記?”“可以!”朝陽傲然道:“整個幻魔大陸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做到,整個天下只有我一個人才能夠達到無我之境,才能夠戰勝他!”“'他'是誰?你為什麼一定要戰勝'他'?”女子顯得有些驚恐地望著朝陽,朝陽身上散發著無限的戰意。櫻花樹上櫻花飛落,虛空中戰意沖天。

  女子被這瘋狂的戰意逼得抱住櫻花樹。

  “'他'是誰?”朝陽厲目逼視著女子,轉而仰天大笑道:“是的,誰能夠告訴我'他' 是誰?”女子突然感到眼前之人很熟悉,千年來心中所刻劃的形像不正是這個樣子麼?她忽地撲了過去,抱著朝陽,哭泣道:“是你麼?真的是你麼?

  我知道你不會放下我不管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朝陽身上的黑白戰袍一下子鼓了起來,將女子彈開,撞在櫻花樹上。 他狠狠地道:“我說過他已經死了。”女子的嘴角撞出了血,可她不管,朝陽的話她更是沒有聽到,又撲了過去,抱住朝陽的腳,道:“我知道是你,你可知道這一千年我等得好苦?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沒有白天黑夜,無時無刻不是在等待著你的出現,我的心裡好苦……”“他死了,不要再來煩我!”朝陽吼著,一腳將女子踢開。

  女子又撞在了櫻花樹上,樹上的櫻花悉數墜落,而她口中吐出的一口鮮血讓潔白的櫻花染成了淒豔的紅色。

  可女子不顧這一切,她又撲來抱住朝陽的腳,哭泣著道:“我知道你這一千年來與我一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所有人都背叛你,所有人都離你而去,你被最心愛的人騙了,你得不到她,卻又被自己打敗了,你的心沒有人懂,你的痛只有往肚子裡咽。你不敢來見我,因為你不想把痛苦帶給我……”朝陽望著被淚水沾濕衣衫的女子,冷笑一聲道:“你真是很懂我!”這一次,他的腳更用力地踢了出去。

  女子直飛而出,撞在了櫻花樹上。

  “咔嚓……”巨大的櫻花樹應聲而斷。

  斷掉的樹隨著女子一起向外飛去,人和樹一起落在了死亡沼澤上。

  眨眼之間,整棵櫻花樹只剩下半邊樹枝,樹乾及另一半陷入了沼澤之中,而白衣勝雪的女子身子大半已經陷入了沼澤內。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可結果只會讓她愈陷愈深。沼澤巨大的吸力讓她的功力完全無法發揮,眼睜睜看著自己就要被沼澤吞沒,她無助哀怨的眼神望著朝陽,豆大的淚珠沿著臉頰流成了兩行小溪。

  千年的等待難道就是這樣的結果麼?難道這是她所想要的?她為的就是死在所愛之人的腳下?

  朝陽冷眼看著女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什麼都放得下,又豈會憐惜這樣一個女子?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對他很重要了,她注定是在等待一場空,也許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但為什麼要想到解脫呢?是她的解脫,還是自己的解脫?”朝陽心中陡然出現了一個疑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解脫這個詞,“既然什麼都放得下,為什麼還想到解脫呢?是不是自己還有什麼放不下,只不過是自己在欺騙自己而已?”他心念電轉,頭腦出現了一片混亂。

  女子的身子已經全部陷入了沼澤,只剩下頭部。沼澤所帶來的巨大吸力和壓力,讓她的臉失去了所有血色,連眼淚都已乾涸,但她臉上沒有痛苦,有的只是哀怨與無助。

  沼澤中腐臭的水已經灌入了她的嘴巴,慢慢地繞過她的鼻子,隨後是眼睛、額頭……只剩下長長的頭髮在一寸一寸地下陷。

  朝陽忽地向女子所陷之處望去,當最後一寸頭髮被沼澤吞沒之時,他的手閃電般伸了出去,抓住了那一寸頭髮,身形飛速升空,將女子從死亡沼澤中拖了出來。

  女子睜開眼睛,虛弱地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的。”說完便昏了過去。

  朝陽望著女子,他不明白突然之間是什麼念頭讓他將她救起,難道自己真的有些什麼東西放不下?抑或是其它的什麼原因?

  在來此之前,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猜測,認為樓夜雨與她是同一個人,只是以兩種不同的面貌出現。千年前樓夜雨是他的敵人,而她幫他,他一直以為只是她玩的一個遊戲,以一個扮演著哥哥與妹妹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千年前他只是為了利用她過沼澤,並沒有進行深究,也沒有去探求事實真相。只是他知道,在他將樓夜雨殺死之後,她也不見了,所謂的等待他回來也被看成了一句空話。直到兩個月前在雲霓古國帝都與怒哈決戰的那晚,樓夜雨提起,才讓他想起這件事,他以為只是樓夜雨在故計重施,所以在樓夜雨今晚對他有所行動的時候,他來到了這裡,卻真的看到了她,推翻了他的猜測。

  難道是這個原因才讓自己救她嗎?

  朝陽不知道,他抱起了這女子,飛身而去。

  而這時,樓夜雨卻出現在了這片死亡沼澤之上,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道:“你以為你真的什麼都可以放得下麼?”

  △△△△△ △△△△

  樓夜雨回到北方邊界怒哈的將軍府。

  怒哈、顏卿及那矮小之人正在等著他。

  樓夜雨在像徵著最高地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道:“你們有什麼話要說麼?”怒哈明顯消瘦了許多,陰鷙的眼神也不再似往日那般犀利,他道:“大盟主可已有了什麼應對策略?”樓夜雨冷聲道:“大將軍很急麼?是不是被打怕了?”怒哈忙道:“小人不敢,只是擔心而已。”樓夜雨道:“你也應該被打怕了,三十萬大軍帶回的不足三萬,上次在帝都還差點命喪自己'兒子'手中,每次交鋒都是潰不成軍,不怕倒是沒有道理的。可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敗麼?”怒哈惶恐地道:“小人智慧、計策、戰術都不如他們,所以會敗。”樓夜雨道:“你倒還有一點自知之明,但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你們根本不具備與他們作戰的實力,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們必然會敗,是我讓你們敗的。”怒哈、顏卿及那矮小之人聽到此言,驚詫不已,皆抬頭望向樓 雨。

  樓夜雨道:“因為你們的實力只配為這場戰爭的開始作鋪墊,真正的戰場是在這裡。”顏卿這時卻道:“大盟主此言似乎有失偏頗,我們的實力誠然不夠,但又豈可視二十餘萬戰士的性命於不顧?”樓夜雨卻毫不在乎,道:“人總是要死的,能夠死在這場聖戰中,是每一個戰士的驕傲。”顏卿道:“大盟主似乎根本不把這些死去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難道你對三大部落聯盟的人也是這樣嗎?”樓夜雨道:“他們又豈可與三大部落聯盟的人相比擬?以他們的實力遲早都會死,只是時間的遲早問題。呆在北方邊界,只會增加物資的消耗,還不如讓他們早些轟轟烈烈地死去。”顏卿冷哼一聲,道:“你簡直視生命如兒戲!”樓夜雨冷笑一聲,道:“生命本來就是一場遊戲,只會有一個人才是這場遊戲的主宰,其他人的存在並不重要。你身為一名占星師,道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懂麼?”顏卿針鋒相對道:“我只懂得每一個生命都是值得珍惜的,任何人都不能草菅人命!”“那是因為你還把握這個世界的真諦,當你看清這個世界,你便會同意我的觀點。在這樣的一片大陸上,只有智慧、實力、殺伐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把握這三者,就等於擁有了天下。”顏卿不屑地道:“這是我聽到的最荒謬的論調,讓我為星咒神殿感到可恥!”樓夜雨道:“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占星師,而我是星咒神殿的六大護法之一,你沒有權力指責我所做的任何事,而你所要做的只是服從!”顏卿冷哼一聲,將頭偏向一邊,不再言語。

  樓夜雨望向怒哈與那矮小之人,道:“你們兩人還有什麼話要說麼?”怒哈道:“既然大盟主認為這裡才是真正的戰場,那我們該何時行動?”樓夜雨道:“我們不會有什麼行動,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怒哈與那矮小之人不解。

  樓夜雨神秘地一笑,道:“魚已經上鉤,現在應該是放線,還不是收鉤的時候。”怒哈不解地道:“可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呀?”樓夜雨冷笑道: “如果萬事都等到大將軍想到之後才去做,不出十天,北方邊界及三大部落聯盟便會完全被朝陽所擊潰。你們等著吧,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 ”那矮小之人這時道:“屬下已經通知了三大部族族長,明天中午便可到達遼城(即北方邊界),與大盟主一起共議戰事。”樓夜雨點了點頭,道:“很好,他們也是該來的時候了。”那矮小之人又道:“另外,大盟主所請之人也會在明天下午天黑之前到達遼城。”樓夜雨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道:“有了他,朝陽這次輸定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27
第六卷第十二章掌握元素
  當早升的太陽照在朝陽身上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放鬆。

  光線讓黑幕消失,遠山變得清晰,身後是晨練武士的喊殺聲。

  以前,他總是習慣於黑暗,習慣於蜷縮在一個人自己的世界裡,他不希望有人打擾他,也不希望有人進入他的世界,他在黑暗中觸摸著自己的傷口,也在黑暗中讓自己變得強大。黑暗賦予了他強大的力量,也讓他的內心更加孤獨。可此刻,這久違了的陽光讓他感到了放鬆,或者,誠如可瑞斯汀為他取的名字,他本該屬於朝陽。

  他面對著陽光的身影依然神聖不可侵犯,但他並沒有因為這種輕鬆心裡有所痛快,反而讓他內心更糾纏著一個不可解決的問題:難道自己渴望著這種輕鬆嗎?是不是真的還有什麼東西讓自己放不下?自己殺了歌盈,是因為自己放下了;自己看著紫霞離去而無動於衷,是因為自己放下了。但——這真是自己放下了麼?抑或自己把她們進行深埋?

  昨晚救了樓蘭讓這些問題一下子都擺了在了朝陽的面前,(昨晚那女子正是樓夜雨的妹妹樓蘭)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它,想這些問題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他不應該讓自己變得如此敏感,那樣豈不是變成了“他”?

  他鄙夷地自語道:“我又豈能夠變成他?!”朝陽想起了影子,這個屬於他生命中另一半的自己是他所要面對的最大敵人,他必須要毀滅自己的另一半,那樣,他就會變得更強大,足以與“天”戰!

  朝陽面對著太陽,道:“遲早有一天,連你也是屬於我的!”說完,黑白戰袍掀動,如同一塊黑色的夜幕,讓太陽的光彩失去了顏色。

  大軍駐紮的營地陡然一片黑暗。

  朝陽走進了中軍帳,驚天、安心,還有無語都在。

  朝陽看了一眼三人,然後將目光停留在驚天身側的虛空中,道:“五大元素的精靈可都在?”“風之精靈、火之精靈、光之精靈、金之精靈參見聖主!”虛空中傳來四人的聲音。

  “還有水之精靈呢?”朝陽問道。

  驚天這時站起答道:“水之精靈被聖女封在了影子體內,至今未能解封出來。”聲音中有一絲怯意,因為正是他想得到天脈,才會導致水之精靈被封在影子體內的。

  朝陽看了驚天一眼,並沒有說什麼,重又對著驚天身側的虛空道:“你們現出原形吧,我可不想對著空氣說話。”四位身高不到一米的精靈現出了原形。

  火之精靈有一頭紅如烈焰燃燒般的頭髮;風之精靈全身充滿靈動的風感,頭髮飄逸;光之精靈全身被一層光暈所籠罩;金之精靈全身皮膚折射出黝黑的金屬光澤。四位精靈依次在驚天身側站定,神態謙恭。

  朝陽望了一眼四位精靈,道:“幻魔空間,天地兩極,都由五大元素幻化而成,萬物皆逃不過你們的掌握,你們掌握著元素秘訣,天地組成,可知為何會落得如此這付模樣麼?”四大精靈神色黯然,垂頭不語。

  朝陽的話觸到了他們心底最不願提及的東西。

  朝陽道:“因為你們的存在是天地間的謬誤,你們是由自然化而生,而並非由誰創造,是不應該存在於這世上的,所以你們藏頭露尾,不敢現出自己的原形,憑藉對元素的控制躲避神族對你們的追殺。你們是永遠見不得光之人!”“不,可我們掌握著強大的元素力量,我們共同的力量可以顛覆天地,重造一切!”火之精靈突然大聲道。

  “可你們的存在是不被神族所允許的,神族決定幻魔大陸的一切。他們決定世間的一切秩序,擁有決定所有人命運的力量。而且,在遠古的契約當中,你們共同擁有的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早已被封禁了,否則你們必定早已化成沒有生命的物質,而不是擁有靈魂和思想和精靈。”朝陽淡淡地道。

  火之精靈低頭不語。

  是的,他們雖然掌握著構成天地的五大元素的秘訣,但他們已經不復擁有這種力量,他們強大的力量被封禁著,只是作為一個遙遠的不可追及的夢而存在。他們只能靠四處逃避躲藏才擁有著自己的靈魂與思想,否則他們只怕早已變成了存在於天地間的死物。

  朝陽看了四位精靈一眼,接著道:“所以,你們聚於我的麾下,希望我能改變你們的命運。”“是的,我們渴望改變自己的命運。”四大精靈同聲道。

  “所以,就像千年前一樣,我們之間也必須訂立一個契約。待我消失,你們重獲自由;待我勝利,你們重新擁有失去的力量。”朝陽道。

  風之精靈道:“既然我們的存在本是天地間的一種謬誤,不復存在,那我們情願將所擁有的力量都歸聖主所用,就像千年前一樣,助聖主奪得天下,待聖主勝利,再還我們自由。”朝陽道:“難道四位不怕重蹈千年前的覆轍麼?你們可能最終什麼也得不到,甚至可能隨我一起被毀去!”風之精靈道:“但我們更渴望擁有絕對的自由和力量,名正言順地存在於天地間。”朝陽道:“那好,我們便以天地的名義建立契約,以血盟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你們先為我贏得這場戰事。”四位精靈略感詫異,火之精靈道:“聖主若是擁有四大元素的力量,豈不能夠更快贏得這場戰事?”朝陽道:“樓夜雨還不配讓我借用你們的力量。”在他眼前出現的是影子。

  一直默不作聲的光之精靈道:“聖主要我們如何做?”朝陽望向火之精靈,道:“昨晚樓夜雨以幻象讓我軍營大亂,今晚,你就送他一份真實的禮物!”火之精靈如烈焰般燃燒的紅發真的燃起了火光,他笑道:“屬下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朝陽忽地望向安心,道:“安心魔主可有準備好?”安心躬身道:“一切準備妥當,只待聖主示下!”朝陽點了點頭,道:“那你們就退下去吧。”所有人正欲離去,朝陽又道:“無語大師留下。”無語留了下來,他面對著朝陽,而朝陽卻閉起了眼睛,把頭往後靠去。

  “聖主有什麼話要說麼?”無語道。

  朝陽道:“大師昨晚已經與他交過手了?”“是的。”“大師認為他擁有的實力與我相較如何?”無語道:“他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樓夜雨了。”朝陽道:“大師的意思是說,他擁有的實力比我強?”無語道:“聖主也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聖主了。”朝陽睜開了眼睛,道:“這我就不明白大師的意思了。”無語道:“他所擁有的實力氣勢看起來高於聖主,但聖主卻讓我難以揣測,一個難以揣測的人是可怕的。”朝陽笑道:“大師什麼時候變得會拍馬屁了?”無語道:“無語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從帝都第一次見到聖主,聖主的氣勢比以前更加內斂,這是一種來自心靈的改變。”朝陽道:“如此說來,在大師眼中,我與樓夜雨誰勝誰敗尚是一個未知數?”無語道:“單從實力來講,是如此,但聖主一定會勝他!”朝陽又是一笑,道:“大師的話越來越 人不懂了,不過我很高興聽到大師的話,因為大師所說的都是實話,這場戰事,樓夜雨注定會輸!”無語道:“但有件事我必須提醒聖主。”話中隱含擔憂。

  “哦?”朝陽頗感意外,道:“大師還有什麼話要說麼?”無語道:“他是星咒神殿的護法,也許,今天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重複,它隱隱地在發生著某種改變。”朝陽道:“大師能夠告訴我是什麼改變麼?”無語搖了搖頭,嘆息道:“它裡面所包含的變化的因素實在太廣,我根本無法占卜到。也許聖主面對的不僅僅是樓夜雨,而是整個星咒神殿。就像昨晚一樣,若我們竭盡全力地與之戰鬥,那麼便注定只是在與一場幻像作戰,其後果是絕對可怕的。而這種幻象,事先根本就不可能覺察到。”朝陽無語,他陷入了一種沉思……

  △△△△△△△△△

  遼城,大將軍府門前。

  兩排整齊的歡迎儀仗隊伍一直從大將軍府前延伸到與妖人部落聯盟相接觸的防護城牆的城門口,中間鋪滿長長的代表熱烈歡迎的紅色地毯。

  如此長的紅色地毯,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這在遼城是絕無僅有的。

  遼城居民意識到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即將發生了,或者說,早在兩個多月前,守護北方邊界的軍隊在激昂的宣誓下進攻帝都,已經說明重大的事情發生了,只是這一次變得更為實質而已。

  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遼城居民對這等事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戰爭已經構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半,也許哪一天沒有了事情發生,他們反而會變得不習慣。

  堅固的防護城牆城門大開,歡迎的儀仗隊伍和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外。

  在城門處,怒哈騎著高高的棗紅色戰馬,身披金黃戰甲,鑲著金邊的紅色戰袍,腰佩長劍,靜候於城門口,在他身後站立的是遼城文武官員,全都盛裝以待。

  城外,遠遠的,有一紅、一黑、一白三隊人馬自三個方向朝這裡靠近。

  他們在遼闊的沼澤之地移動,彷彿是天空飄動著的雲,看似很慢,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到了城外不遠處,速度這才相繼放慢下來。

  三支隊伍相會,在遼闊的天空下可以聽到爽朗的笑聲在迴響。

  緊接著,三支隊伍結伴向城門靠近,速度不緊不慢,笑聲不斷。

  怒哈知道,他今天所要迎接的人已經來了,雖然他從未見過他們,但這三隊純種顏色的戰馬及直穿雲霄的笑聲已經告訴了他這一點。

  在此之前,在他尚未有野心進攻帝都之前,在他尚未與妖人部落聯盟結盟之前,他曾聽說過三大部族族長的故事。三人都愛笑,三人都愛馬,只不過所愛之馬的顏色不同:魔族部族族長愛的是純色黑馬,神族部族族長愛的是純色白馬,而人族部族族長愛的是純色紅馬。所以,要想辨別三支隊伍屬於何人,怒哈只須辨別其馬便行。

  待三支隊伍到達城門口,怒哈策馬迎了出去,臉上堆滿笑容道:“歡迎三位族長駕臨遼城。”騎著高頭黑色戰馬、身形像一座高山一般的魔族部族族長祭澤哈哈大笑,用一隻巨大的手拍了拍怒哈的肩膀,道:“我們打了幾十年的仗,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相見的一天,真是世事難料啊!哈哈哈……”怒哈只感祭澤的手每拍一下自己的肩膀,都彷若有千鈞之力壓下,欲將他全身的骨頭壓散,可臉上仍不得強裝笑容道:“祭澤族長客氣了,這得多虧大盟主給了我們這樣一次機會,化干戈為玉帛。”祭澤又是大笑道:“說得是,若沒有大盟主,那我們的見面不是你死,可能就是我亡了。”說著,又重重地在怒哈肩上拍了一下,以示友好。

  怒哈雖然勉強撐住,可憐他胯下的棗紅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全身骨頭散碎,變成了一癱爛泥倒在了地上。

  怒哈從馬上跌下,差點跌得灰頭土臉。

  祭澤一見,先是一愣,彷彿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莫名道:“怎麼回事?是不是我拍重了?”掃著又是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大將軍的戰馬竟是如此不濟,改天我專門為大將軍送一匹來自魔族部落的純種黑色戰馬,包大將軍騎上它,比現在更威風八面,哈哈哈……”怒哈臉上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他知道這是祭澤有意讓他難看,卻又不好發作。他心裡深深明白,他已經不再是昔日擁有三十萬大軍的怒哈,他已經失去了與他們平等對話的機會,是一條喪家犬,但他臉上仍不得不堆上笑,仰著頭道:“那怒哈就多謝祭澤族長了。”祭澤又在怒哈肩上拍了一下,道:“大將軍真是大人有大量,今天我一定與大將軍喝酒謝罪。”“好了,祭澤族長就不要再捉弄怒哈大將軍了,誰不知你的手拍一下,彷若有千斤巨石壓下?一匹戰馬又豈能承受你連拍幾下?”怒哈站在地上,循聲望去,幫他說話的卻是一名女子,騎著純白色的戰馬。

  怒哈先前並沒有仔細留意,他的視線完全被面前的祭澤所吸引,不知這樣一個女子怎會與祭澤並排策馬而立,這並不是他印像中的神族部族族長,印像中聽說神族部族族長是一個男的,而眼前卻是一個女子。

  怒哈望著女子道:“這位是……”祭澤道:“大將軍不認識了吧?她可是新上任的神族部族美女族長泫澈。”怒哈卻是第一次聽說神族部落換了族長,大盟主似乎也並沒有提到此事。

  當下不容怒哈多想,忙道:“怒哈謝泫澈族長的美言。”“看看,我說過美女不管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吧?淵域族長卻是不信。”祭澤望向身旁略為靠後的人族部族族長道。

  淵域笑而不答。

  怒哈注意到,淵域是一個留著短髮、嘴角常常帶笑的年青人。至少在他看來,淵域是一個年青人,這種年青並非指年齡上的年輕,而是從骨子裡迸發出的朝氣。當然,淵域從外表看仍是顯得很年青。

  怒哈向淵域道:“沒想到淵域族長是如此年青,怒哈卻有多次敗在你手上的紀錄。”淵域面含笑意道:“大將軍也並不老嘛,只是心似乎變老了。”怒哈心中不由得重新審視淵域,他沒想到淵域說話竟如此刻薄,而且一語便指向他心裡最脆弱的地方。

  怒哈道:“怒哈當然不能與淵域族長相比了,怒哈只是一個敗軍之將,心老是在所難免的。”淵域毫不留情地道:“老了的人是沒有用了的,更不宜上戰場作戰,不如解甲歸田的好。”怒哈雖是敗軍之將,卻不料今日一再受到奚落,心中的怒火終於再也無法壓制。他冷哼一聲,道:“淵域族長可別忘了你今天所到的是什麼地方。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淵域族長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淵域輕笑,道: “哦,是嗎?不知大將軍還有幾隻足沒有僵死?”“你……”怒哈全身的骨骼發出爆竹般的響聲。

  泫澈這時道:“淵域族長就不要再與怒哈大將軍作對了,人家可是請我們來作客的。”轉而對怒哈嫵媚一笑,道:“你說是嗎大將軍?”怒哈終於還是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冷哼一聲,率先拂袖而去。

  剩下的那些文武百官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祭澤哈哈笑道:“果然還是美女族長厲害。”說完,雙腿一夾馬腹,策馬進城。

  泫澈對淵域一笑,道:“淵域族長難道不願進城麼?我們還是一起進去吧。”淵域卻突然發現,這個新任的神族部落族長話語裡有很難讓人拒絕的東西。

  他回以一笑,道:“能夠與泫澈族長並駕策行,實是榮幸之至。”泫澈卻長笑一聲,率先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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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十三章水火精靈
  在遼城有一座高樓,名為聽雨閣,它建在大將軍府內,建立的時間尚不到一個月。

  從聽雨閣可以俯瞰整個遼城的全景,甚至妖人部落都可以看到。

  說來也怪,自從聽雨閣建起之後,遼城從未下過一場雨,而在今天,在妖人部落,三大部落族長到達遼城之後,天就下起了雨。

  雨不大,卻淅淅瀝瀝,有一種朦朧的詩意。

  聽雨閣的最高層,有一扇窗戶洞開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牆上掛著一幅仕女圖,仕女圖上有一行字:小樓一夜聽春雨。在仕女圖下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香爐,正繚繞地燃著檀香。

  此時,天色已是黃昏。樓夜雨站在窗前,左手端著酒杯,右手持著白瓷酒壺,面對著黃昏的雨景。

  三大族長來了,他本應該去見他們,但這場雨卻打消了這原先的計劃。

  在他的生命裡,沒有什麼比靜聽雨滴聲更重要的了,就算是再天大的事情,他也可以拋棄不顧。

  望著這雨景,他的表情是凝重的,彷彿沉浸於某種情緒當中——“小姑娘,你找不到家了麼?為何一個人在此哭鼻子?”一個滿臉稚氣的小男孩側著頭,望向一個蹲在地上哭的小女孩問道,樣子卻顯得老氣橫秋。

  小女孩望了一眼小男孩,道:“你是誰?我為何要告訴你?”“我只是覺得,只有找不到家的人才會哭。因為在夢裡,我總是找不到自己的家,每次醒來都會發現自己臉上流滿了淚。”小男孩道,其實他在撒謊,他只是在夢裡看到一個人,卻抓不住,醒來才流淚。

  小女孩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有些奇怪的小男孩,道:“我喜歡哭就哭,為什麼一定要找不到自己的家?”“喜歡哭就哭?難道哭是可以沒有來由的麼?”小男孩一幅深思狀。

  小女孩從地上站了起來,沒好氣地道:“只有傻子才會為了什麼事情而哭。”說完轉過身去,走出幾步,忽又跑回,不解地問道:“哭為什麼要有理由?”小男孩自語道:“是啊,哭為什麼一定要有理由?我在夢裡哭是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家麼?或者找不到家只是找不到家,而哭卻只是哭。”小女孩嘟著小嘴,道:“莫名其妙。”說完便跑開了。

  第二天。

  “聽說你喜歡一個人坐在山頂,看著晚霞發呆?”小女孩跑過來對正在割草的小男孩道。

  小男孩割著草,頭也沒抬起來,冷冷地道:“誰告訴你的?”“族裡的人都這麼說。”小女孩回答道。

  小男孩只是割著草,默不作聲。

  小女孩充滿好奇地道:“你為什麼喜歡一個人看著晚霞發呆?是不是晚霞上有什麼好吃的?”“因為她漂亮。”小男孩想到夢中出現的女人道。

  “比我還漂亮麼?”小女孩將臉隨便擦了擦,站在小男孩面前道。

  “比你漂亮一千倍!”小男孩頭也不抬起。

  “你在撒謊!你沒有看我,怎麼知道比我漂亮一千倍?”小女孩嘟著嘴,生氣地道。

  小男孩沒有理睬她。

  小女孩搶過小男孩手中的鐮刀,扔掉,大聲地道:“告訴我,是我漂亮,還是晚霞漂亮?”小男孩看了她一眼,繞過她,卻將扔掉的鐮刀拾起,重新割起草來。

  小女孩跺了一下腳,道:“我要讓你知道,我比晚霞更漂亮!”說完,便跑開了。

  傍晚,當小男孩像往昔一般坐在孤峰頂,看著西沉的晚霞時,小女孩又出現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身上多處卻有被劃破的痕跡,顯然是第一次上如此高的山所致。

  她站在小男孩面前,擋住他的視線,道:“餵,是我漂亮還是晚霞漂亮?”小男孩看著小女孩,面無表情,道:“你擋住我的眼睛了。”小女孩毫不理睬,固執地道:“你回答我,是我漂亮還是晚霞漂亮?”小男孩看也不看,換了一個位置,重新看著天上的晚霞。

  小女孩又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他的視線,氣極而道:“你回答我!”小男孩調轉身,朝山下走去。

  小女孩看著小男孩下山的背影,感到了萬分沮喪和失落,眼淚在眶裡打轉,然後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她這才明白原來哭是真的需要理由的,只不過看是否是來自內心深處真正的哭。

  她拭去眼淚,對著小男孩遠去的背影大聲道:“我一定要征服你,我一定要你親口告訴我,我比晚霞更漂亮!”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一千年……

  沒有人告訴小女孩,她比晚霞更漂亮,只是在每個下雨的夜裡,她會靜靜地聽著雨滴落地面,分崩離析毀滅的聲音。

  ……

  “一千年的等待不一定會是在一棵樹下,但會在一個人的心裡。”樓夜雨喃喃念道。

  “這雨又讓你感懷往事了麼?”一個聲音傳進了聽雨閣的最頂層。

  樓夜雨轉過身來,見一個身著黑布素衣、頭戴斗笠的人走上樓來。

  樓夜雨淡淡一笑,道:“你來了。”來人摘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道:“這雨下的真不是時候!”抬起頭來,展現在樓夜雨眼前的是一個有著高挺鼻樑、寬額頭、充滿陽光之氣的俊美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與身穿的素衣有著天壤之別。

  樓夜雨幫他接過斗笠,然後親自沏上一杯熱茶,遞到他手上,道:“你總是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個鄉下人。”來人道:“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問世事的鄉下人,卻經不住你的再三誘惑,來到這城裡逛逛。”說完,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色牙齒。

  樓夜雨略帶嗔意地埋怨道:“你這不是打趣我麼?能夠將你請來,真是老天爺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來人笑道:“沒想到你的嘴說起話來還是這麼甜,真是死性不改。”樓夜雨道:“我為什麼要改?這樣不是很好麼?你開心,我也開心。”來人喝了一口熱茶,將杯子放下,道: “說吧,有什麼事要我幫你?”樓夜雨笑道:“幹嘛說得這麼白?難道不可以請你來喝喝茶,聊聊天麼?”來人亦笑道:“你不用拐彎抹角了,既然我曾經答應過會幫你,我便一定會幫你!”樓夜雨臉上的笑收了起來,他望向窗外下著雨的夜幕,道:“我要你幫我殺了他!”他的聲音比外面下著的雨還要冷。

  來人顯然知道樓夜雨口中指的“他”是誰,他正色道:“可殺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樓夜雨充滿自信地道:“你放心,所有一切我都準備好了,只待時機一到,我們便可以動手。”來人看了一眼樓夜雨,道:“但你的樣子告訴我,你對他依然有著不忍,我可不想你重走千年前的舊路。”樓夜雨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像千年前一樣愚蠢,關鍵時刻心慈手軟,我一定會讓他死在我的手下!”來人重又喝了一口茶,道:“你能夠如此想就最好。你的所為不單是為了自己,還擔負著星咒神殿的使命,你應該珍惜這次得來不易的機會,你的生命曾經中斷過一次,這次若是失敗,就不會再有下次了。”樓夜雨斷然道:“這次決不會失敗!”正當兩人談話之間,大將軍府的某處,卻有七弦琴的聲音傳來。

  琴聲中充滿一種欲說還休的蒼涼,像是一首古老的戰場上的曲調,使人不自覺想起一幅悲涼的場景:在一片血流成河、屍骨堆積的戰場上,一個人拄著劍,從死屍堆中站起。在他身旁,是一面破碎不堪、將欲倒下的旌旗。

  來人與樓夜雨相對而視,不知何人會在這個時間,彈出這種曲調的曲子。

  △△△△△△△△△

  曲子是從泫澈的房間里傳出的,彈琴的自然是泫澈。

  樓夜雨推門進了房間,冷眼望著泫澈道:“姑娘彈的曲子很好聽。”泫澈望著這個貿然闖入者,微微一笑,道:“謝謝誇獎。”樓夜雨道: “不知姑娘是何人?怎會在這大將軍府彈曲子?”泫澈道:“我是神族部落新任族長泫澈,奉大盟主之命前來大將軍府。”“哦?”樓夜雨頗感意外,仔細打量著泫澈,道:“神族部落的族長不是幽逝麼?我卻不認識你。”泫澈道:“就在來這之前,幽逝老族長退位給我了。” “是嗎?幽逝何以會突然退位?我卻從沒聽說過。”樓夜雨感到事情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泫澈望著樓夜雨道:“你一定是大盟主吧?老族長原本打算親自來見大盟主的,可在出發之前,突然得了一種怪病,躺在床上不能動,所以只好傳位給我,讓我來見大盟主。”樓夜雨道:“幽逝得的是什麼病?”泫澈搖了搖頭,道:“族裡沒有人可以查出老族長得的是什麼病,只是四肢無力,眼晴昏濁,看不清東西。”樓夜雨思索著泫澈的話,半晌,他望著泫澈道:“你與幽逝是什麼關係?他為何要將族長之位傳給你?”泫澈道:“我是他的外孫女,至於他為什麼將族長之位傳給我,我卻不知道了。”樓夜雨心中思忖著,卻從未聽到幽逝有外孫女這一回事,也不知他有女兒,不知道泫澈說的話是真是假。

  樓夜雨道:“你母親又是何人?”泫澈答道:“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死了,我是一個人跟著奶奶長大的。”樓夜雨感到泫澈之話有太多的問題,雖然不敢肯定她是在說謊,但是在她回答的背後,到底還包含著其它的什麼東西,那就不得而知了。況且,她的話題總是在擴散,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樓夜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道:“你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很好聽,是誰教給你的?”泫澈一笑,興奮地道:“這曲子是我自己編的,大盟主喜歡聽麼?”樓夜雨感到自己的問題又是白問了,她的回答滴水不漏,無隙可尋,根本就不能夠找到絲毫破綻,這樣一個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之人。

  樓夜雨道:“時間不早了,泫澈族長還是先休息吧,有話明天再說。”說完,便向門外走去。

  泫澈在背後道:“大盟主喜歡聽我的琴聲麼?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

  就在樓夜雨走出泫澈的房間之時,那矮小之人匆忙趕來,道:“禀報大盟主,朝陽已經發起進攻了,通往北方邊界的隘口受到安心所率軍隊的猛烈攻擊。”樓夜雨臉上露出笑意,道:“他終於動手了,我所等待的就是他的動手!”矮小之人道:“大盟主可有什麼應對策略?隘口處締造的結界已經被破,另外,守住隘口的將士受到對方精靈的攻擊,死傷慘重,而且……”樓夜雨打斷了矮小之人的話,道:“就讓他們突破隘口進來吧,他們不就是想進來嗎?”矮小之人道:“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樓夜雨的判斷一向是正確的,他根本就無須對樓夜雨的話有任何懷疑。

  樓夜雨接著道:“給我傳令下去,除守護隘口的將士,其他將士都在今晚睡個好覺,不得有任何異動。”矮小之人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可隘口是遼城最重要的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防線,若失去了隘口,遼城無疑等於失去了天然屏障,完全暴露在他們的攻擊之下。”樓夜雨一笑,道:“你放心,在他們攻進隘口內兩個小時,便會自動退回。他們是不敢孤軍深入的,而且,通過了隘口,還有一條長達二里的狹小山道,他們是沒有膽量率領大軍通過這條山道的,特別是在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況且,我早為他們準備了一份禮物。”矮小之人不明白對方在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怎會不敢通過那段狹小山道?但彷彿又有些明白。而樓夜雨口中的禮物更讓他感到神秘莫測。

  樓夜雨拍了一下矮小之人的肩膀,道:“你還是回去好好地睡一覺吧。”“屬下遵命。”矮小之人剛欲轉身離去,樓夜雨卻又道:“我讓你準備的大型水盆可有準備好?”矮小之人回答道:“已經按照大盟主的要求,做了一個深三米、直徑五米的水盆,裡面已裝滿了水。”“很好。”樓夜雨滿意地道。

  矮小之人迷惑地道:“但屬下不明白大盟主做這樣一個水盆有何用處?”樓夜雨神秘一笑,道:“待會兒你就明白了。”說完便舉步離去。

  矮小之人望著樓夜雨離去的背影,不知他肚子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正待他轉身離去之時,耳際卻又響起了樓夜雨的聲音。

  “你幫我查一下為什麼幽逝這次沒有來,而泫澈又是什麼身分?”

  △△△△△△△△△

  天在下著雨,半空中有一頂斗笠在移動著,而斗笠下卻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其它的生命體。

  但這種“沒有”只是相對於眼睛,相對於視覺而言。

  天下沒有什麼事情是沒有原因,而孤立存在的。正如斗笠,它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存在於半空中,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移動。

  斗笠移動的方向是遼城,準確地說,是遼城的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很靜,只有幾間房裡亮著幾盞微弱的燈光。

  雨落在屋頂上,發出嘀嘀噠噠的響聲,絡繹不絕,有種爭先恐後的味道。

  移動著的斗笠在大將軍府上空定了下來,斗笠下傳出一個人得意的笑聲,並道:“今晚,我便讓這裡化為灰燼!”話音方落,斗笠下出現了一個全身有著火焰般顏色、身形不到一米、額頭上有著火焰圖案的矮小之人。

  他正是火之精靈。

  精靈並非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生命體,他的存在是靠思想和意念,其形體的存在是隨著意念而存在的,也就是說,他的形體是並不真實的意念。火之精靈是根據心中意向才有了這幅模樣,而並非他生命的本體。

  偌大的斗笠戴在火之精靈頭上顯然是一種滑稽,但他並沒有找到適合遮擋自己的東西,這讓他的手不得不老抓著斗笠,以防斗笠從頭上滑落。

  但現在的他卻不能老抓著斗笠了,因為他必須用雙手交疊,才能召喚出火種,但他又不能夠讓斗笠掉下,因為火之精靈是最忌水的,有了水噹然就沒有了火。

  火之精靈嘗試著將抓住斗笠的手放開,可手剛一放開,斗笠便朝一旁滑去,只得又用手扶住,當扶穩欲再度鬆開手時,斗笠又向另一邊傾斜,如此重複三四次,火之精靈弄得心浮氣躁,滿肚子怒火,卻拿頭頂的斗笠沒轍。

  他嘆息了一聲,道:“看來不能從空中燃火,得另想辦法了。”火之精靈的目光搜尋著,當他的目光停下的時候,臉上出現了火焰燃燒般的笑意。

  是的,他看到了一個可供避雨,又方便燃火的地方。那是一個瞭望台,從將軍府可以看到妖人部落聯盟的瞭望台,是怒哈曾經用來觀察敵情所用。可現在,它是空的,沒有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冷雨中。

  火之精靈擎著斗笠快速飄了過去。

  他站定,取下斗笠,整個大將軍府一覽無餘,巡夜的侍衛來來往往。

  他想,那些睡在夢中的人一定想不到會有一場激情燃燒的大火在等待著他們,而他將帶給他們平生最難忘的一次關於火的表演。

  火之精靈雙手交疊,嘴巴張開,淡藍色的火焰從他口中緩緩吐出,形成一道火舌,快速撕破雨幕,射向大將軍府的正殿。

  火舌接觸正殿,剎那間便蔓延成了一片火海,正殿立時燃燒了起來。

  火之精靈興奮不已,整個人彷彿都變成了一團燃燒著的烈焰,隨即火舌連吐,整個大將軍府每一處都被烈焰所吞沒,變成了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

  “著火了,救命啊!”“快來救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火海中的驚恐呼叫聲此起彼伏,大將軍府裡的人到處亂竄,慌忙逃遁,卻又找不到方向……

  “哈哈哈哈……”火之精靈狂笑不已,這逃竄的人,這燃燒的火,總是能夠喚起他全身的興奮暢快。這毀滅所帶來的快感總是讓他想起當初擁有無窮的火之力量,馳騁幻魔大陸的時候,現在,他彷彿又一次重溫了這種感覺。

  正當火之精靈得意之極時,他的笑聲卻戛然而止,彷彿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他看到一個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知道此人正是樓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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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十四章天生相剋
  樓夜雨道:“笑啊,你笑啊,很好笑麼?怎麼突然之間又不笑了?”火之精靈驚恐地道:“你早知道我會來?”樓夜雨道:“你鼎鼎大名的火之精靈大駕光臨,我樓夜雨又怎麼能夠不知道?我這不是親自歡迎來了麼?”火之精靈不解地道:“可你為什麼讓我把這裡全部都燒了起來?”樓夜雨不屑地一笑道:“你以為你真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將這裡燃燒起來麼?你這是被你自己的眼睛給欺騙了,傻瓜!”火之精靈望了一眼四周烈焰熊熊的模樣,道:“這不可能,這火不是明明燃燒起來了麼?”樓夜雨道:“你再仔細看看。”說話之間,他的手揮了出去。

  一道白光閃過,剛才熊熊燃燒、雞飛狗跳、呼喊聲震天的大將軍府一下子恢復成一片靜謐,沉睡在這下著雨的夜裡。

  火之精靈恍然大悟,道:“原來我剛才看到的大將軍府是你製造的幻象!”樓夜雨得意地點了點頭。

  火之精靈不可思議地道:“你竟然可以將幻象製造得如此逼真,連我都欺騙了!”樓夜雨不屑地道:“你以為你是誰?如果連你都無法騙過,我也沒有必要再重新回到幻魔大陸!”火之精靈鎮定了一下心神,他知道自己是徹頭徹尾地被樓夜雨玩弄了,心中不由得氣極,冷哼一聲道:“既然你早已知道我會來,還用幻象欺騙我,你不覺得多此一舉麼?”樓夜雨絲毫不慍,道:“你不是喜歡火麼?你不是希望整個世界染滿火的色彩麼?你不是喜歡火的毀滅給你帶來的快感麼?那我何不成全你,滿足你這個願望?我樓夜雨並非是一個沒有人情味之人,何況……”樓夜雨停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何況什麼?”火之精靈迫不及待地道。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經落在人家手裡,就不怕樓夜雨再玩什麼把戲。

  樓夜雨神秘地一笑,反問道:“你很想知道麼?”火之精靈毫不在乎地道:“大不了被你打得形神俱滅,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樓夜雨道:“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準備了一份特大禮物送給你。”“特大禮物?”火之精靈揣度著樓夜雨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的,特大禮物,包管你見了一定會喜歡。”樓夜雨意味深長地道。

  說話之間,火之精靈感到自己晃了一下,眼中景象急轉。接著,他感到冷雨從四面八方落在自己身上,化作白氣,而身體卻忍受著一冷一熱的急劇轉換。

  他身為掌握火之元素秘訣的精靈,與水天生相剋,每一滴水都會消耗他生命的能量。此時,樓夜雨將他帶到雨地裡,生命的能量在一點點消耗,全身不住發抖,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樓夜雨望著火之精靈,道:“這種滋味好受麼?”火之精靈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從樓夜雨手下逃脫的機會,卻也並不感到害怕,他大聲喝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樓夜雨笑道:“這不過是禮物的開始部分而已,你想知道真正的大禮物是什麼嗎?你往前看看!”火之精靈順著樓夜雨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個高約兩米、直徑約五米的圓形木盆。條件反射似的,他想到了木盆內裝的是什麼,不由感到了恐懼。

  樓夜雨看著火之精靈的樣子,道:“是的,你猜得沒錯,木盆內裝的是水,我所要送給你的禮物就是這木盆,還有這木盆內的水。我想你一輩子都沒有嚐過游泳的滋味吧?在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夜晚,我讓你第一次嚐嚐什麼是游泳的滋味,哈哈哈……”“嗖嗖嗖嗖……”數十道火舌相繼著向樓夜雨攻來,上上下下將樓夜雨包圍。

  火之精靈對樓夜雨發動了攻擊,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但還是發動了攻擊。他不能坐以待斃,絕對不能夠嘗試“游泳”的滋味,寧願死也不!

  這數十道火舌皆是火之精靈以自身精氣引燃的,足以焚金燃石。虛空中下著的雨尚未接觸到火舌,皆被火舌散發的高溫化成了霧氣。

  而數十道火舌一到樓夜雨身邊便似火繩一般,將樓夜雨纏繞成一團,變成了一個烈焰焚空的火球。

  火之精靈見勢,也不再進行攻擊,眼下之形勢,惟有盡快逃離這是非之地。

  紅光一閃,他那不到一米的身形倏地變成了虛無,連忙逃竄。

  雨幕中,有一道白色的霧氣向虛空深處延伸。

  “轟……”一聲爆炸聲響,緊緊纏繞著樓夜雨的火舌飛碎,散落消失。

  樓夜雨看著虛空中不斷延伸的白色霧氣,他知道那是火之精靈讓落在身上的雨化為霧氣逃離所留下的軌跡。

  “想逃?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樓夜雨右手猛地探出,五指箕張,一隻化氣而成的手脫離“手”本身的限制,閃電般向火之精靈逃離的軌跡追去。

  轉瞬之間,那隻化氣而成的手閃電收回,逃竄的火之精靈又落在了樓夜雨手上。

  樓夜雨望著手中尚為人形的火之精靈,重複著先前的話道:“想逃?你覺得有這種可能麼?”也不待火之精靈有說話的機會,隨手一摔,“撲通”一聲,巨大的木盆內濺起了水花。

  “救命啊!”木盆內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喊聲。

  樓夜雨冷笑道:“你今晚就盡情地喊吧!”說完大笑離去……

  △△△△△△△△△

  驚天與安心並排站在一起。

  在他們面前,擺滿的是堅守隘口的樓夜雨軍隊的屍體。身後,則是己方軍隊。

  這時,前面有一位將領模樣打扮之人急忙奔來,單膝跪地,道:“回禀兩位將軍,堅守隘口的五千官兵全部被殲,一個不剩!”

  [注:在軍中,所有將士對安心與驚天皆以將軍相稱。]

  安心望著驚天,道:“你有什麼看法?”驚天道:“事不尋常,怎會沒有一個人來救援?”安心望著堆積成山的死屍,道:“是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以樓夜雨的智慧,我們不可能就這麼容易攻下隘口的,對方更不可能沒有一個人前來救援,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可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樓夜雨為什麼沒有派人來救援?”安心的樣子顯得百思不得其解。

  驚天望著前方道:“前面是一條長達二里的狹小山道,兩旁是峭壁密林,我們要不要再前進?”安心知道,這是擺在兩人面前最迫在眉睫的問題,但他也同樣沒有肯定的答案。

  兩人都沉默著,冷雨落在火把上,發出噼叭的響聲。

  這時,驚天忽然彷彿想起了什麼,他望向安心,道:“聖主臨行前可有說什麼?”安心搖了搖頭,道:“聖主只是讓我們今晚對隘口發動進攻,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說。”驚天亦知道,朝陽從來只是叫他們去做一件事,卻從來不給任何明確的指示,和解釋為什麼。

  驚天望著安心問道:“安心魔主認為我們應該再繼續前進嗎?無論樓夜雨有著什麼樣的陰謀,我們畢竟是要走這二里狹小山路的。”安心道:“但有可能,軍隊只要走進那條狹小山道,就永遠都不可能再出來了。”驚天道:“安心魔主是不是認為軍隊不應該繼續推進?”安心道:“恰恰相反,我認為越快推進越好,時間越長,所藏的變數就越多,就越不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驚天道:“那還等什麼,無論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我們都得闖一闖!”安心道: “但問題卻是,我們該如何通過這條狹長山道?沒有周全的計劃,貿然行兵,只可能是有去無回。”驚天道:“你的腦子一向比我好使,那你就想個辦法出來吧,我們可不能老窩在這裡等!況且,無論樓夜雨想什麼辦法,有什麼陰謀,大不了只是在狹道兩邊設有埋伏,諒他也玩不出什麼新的花 樣,我們只須小心行兵便可以了。”“不。”安心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利用精神力感應過,在這周圍一里的範圍內,根本就沒有什麼伏兵,甚至連一個人的氣息都沒有。”驚天沒好氣地道:“這一點我也知道,不用安心魔主提醒。樓夜雨可能早料到我們精神力所能感應到的範圍只有一里,所以將伏兵埋在一里之外。”安心道:“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在這二里長的狹小山道,他可能連一個伏兵都沒有設下。”“一個伏兵都沒有設下?”驚天顯得有些不可思議,道:“那樣豈不是白白讓我們過去?”安心沒有理睬驚天的話,道:“他敢如此大膽讓我們攻破隘口,便有可能在這狹長山道沒設一個伏兵。而他之所以如此大膽,必是有所依持,這依持的東西必然給了他極大的信心,他才敢如此做。對我們現在而言,也許最重要的不是怎麼通過這狹 山道,而是弄清樓夜雨所依持的是什麼。”安心的話讓驚天心中驚醒,其實,他並非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早知道沒有什麼事情是簡單如白紙的,只是他腦海中尚未如安心一般形成有效的思維。

  驚天道:“所以,首先必須有一個人涉險深入,弄清楚樓夜雨所依持的東西是什麼。”安心點了點頭,道:“這才是我一直想說的。”驚天道:“看來這個人只能是我了。”安心道:“不,我比你更合適。”驚天詫異地道:“你不是一直想對我說這句話麼?怎麼又變成了你?”安心道:“因為我比你更細心,而你必須用'昏天魔法戰陣'締造結界,保證所有進入隘口的將士安全,防止敵人偷襲。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內我沒有回來的話,你必須率領全體將士退出隘口。”驚天不解地道:“為什麼?”安心道:“沒有為什麼,只是一種不祥的預感。”驚天道:“不行,一向以來,所有將士都是歸你統領,沒有你,軍隊就失去了核心!你留下,我去。我倒要看看樓夜雨能玩出什麼新花樣,是不是比以前變得更聰明了……”安心打斷了驚天的話道:“驚天魔主 不要再爭了,這不是說誰去就誰去的問題,軍隊歸誰統領都一樣,而這件事必須由一個心細之人來完成,否則,生存的機率便很小。”驚天聽得此言,大聲道:“你是罵我粗心大意麼?難道你行我就不行?”安心道:“驚天魔主就不要再表演了,你的性格你自己比我更清楚。”驚天見狀,知道自己的意圖被安心識破,只得道:“真的非你去不可麼?”言語之中露出關切之意。

  安心一笑,道:“驚天魔主這樣子倒不是我所認識的平時的你了。”驚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知道,我表示關心的樣子倒像一個女人。好吧,既然你比我合適,那你就去吧,可別忘了,必須回來與我一起並肩作戰!因為我開始發現,我已經有點喜歡你這個陰陰的傢伙了。”說罷,一拳擊在安心胸口上。

  安心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我還想看到幻魔大陸改變的一天。”說完,飄身而起,向那幽深的狹長山道掠去……

  山道彎彎曲曲,如羊腸一般,兩邊長在峭壁上的參天古樹,黑壓壓的一片,彷彿隨時都要壓下來。

  淅淅瀝瀝的雨打在樹葉上,清晰的聲音連成一片,在這樣一條靜如死寂般的山道上,倒是顯得十分悅耳動聽。

  安心的腳步很輕盈,但每一步又很踏實地走在路上。雖然只有二里,但這是一段漫長的路,只有腳踏實地才能給人一種來自心靈的安全感。

  已經走了一段路,伴隨著精神力感應的步步深入,仍是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發生,彷彿它只是一條山道。

  但它真的只是一條普通的山道麼?安心顯然不這麼認為。他的腳每邁進一步都很均勻,就像是有一把尺子在丈量著,每一步都不會多出一分。因為聽人說過,一個心態平和的人是用“腳”來思考的。一個人的走路姿勢最能夠反應一個人的心理狀態,當一個人的每一步都保持一致的時候,是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的,這種人也就無懈可擊。

  安心是一個細心的人,他當然知道怎樣保證自己達到無懈可擊的狀態。而這,對他走完這一段路來說,至關重要。

  山路旁的密林中,有鳥在叫,叫出的聲音很淒厲,彷彿可以穿透人的心臟,直達最深處。

  當這淒厲的鳥叫發出第三聲時,安心停下了他的腳步,雙腳並排站定。

  在他前面,他看到了一個人。

  ——驚天!

  驚天笑了笑,道:“我可不放心讓你一個人走完這條路。”驚天的身形很高大,雙腳很整齊地並排站著,黑色斗篷襯托出他的偉岸。

  安心很平靜地道:“你不是驚天。”驚天笑道:“是嗎?那你認為我是誰呢?”安心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一定不是驚天!”“為什麼這麼肯定?”驚天仍是臉上堆著笑。

  安心道:“一個臉上常常堆著笑的人是因為他總想掩飾些什麼,驚天站在我的面前時根本不需要作任何掩飾。何況你的腳也背叛了自己,驚天的腳是從來不會並排站得很整齊的,你的腳在試圖掩飾內心的平靜,而驚天是一個性急之人。”站在安心面前的“驚天”仍是笑著,道:“你對驚天倒是很了解,觀察事物也是很仔細,這說明你是一個細心之人。可你是否知道,你背後之人又是不是驚天?”安心緩緩轉過身去,他又看到了另一個驚天,這驚天的臉上沒有笑,雙腳也並非整齊地並排站立,樣子很自然隨意。

  第二個驚天道:“怎麼?安心魔主不認識我了麼?怎麼用這種不冷不熱的眼神看著我?”安心道:“你也不是驚天,臉上沒有笑,雙腳不站齊並不一定代表是驚天。你的樣子雖然自然隨意,但卻失去了一份灑脫,驚天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頂天立地的男人!”第二個驚天道:“那你又看看背後又是誰?”安心又轉過身去,他看到了第三個驚天。

  第三個驚天不但臉上沒有笑,雙腳站立也不整齊並排,而臉上的自然隨意,也蘊含了一種灑脫。

  第三個驚天道:“我是驚天麼?”安心道:“你也不是。”“為什麼?”第三個驚天道。

  安心道:“你看上去雖然很像驚天,但你卻忽略了我剛才所說的一句很重要的話。”“什麼話?”安心道:“驚天魔主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雖然外表極像,但卻沒有內在的男人氣概,而這種東西是學也學不會的。”“那你又看我是不是驚天?”第四個驚天又出現在了安心背後。

  安心回過頭來,果然看到了一個拿得起、放得下、頂天立地具有男子漢氣概的驚天。

  當安心第四次指出第四個驚天的欠缺後,第五個驚天又出現了……

  也不知辨認了多少個驚天,指出了多少與驚天長得像,卻又有差別的人,安心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個讓他無法用言語找出區別的驚天。

  因為此人與真正的驚天實在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但安心知道,此人仍不是驚天,言語的潰乏,不代表事實本身的潰乏。

  安心道:“如果你想以這種把戲打亂我的心神,那你就錯了!你所製造的幻像對我根本沒有用處。”眼前的“驚天”道:“是嗎?那你再看看背後是什麼。”安心再次轉過身去,緊閉的心神突然出現了極大的空隙。

  “轟……”重重的一拳擊在了安心的背心……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28
第六卷第十五章占星法杖
  朝陽的臉色很陰沉,在他面前是單膝跪地的驚天。

  無語坐在一旁輕輕地品著茶。

  空氣中流動著一種難受的沉默。

  良久,朝陽把目光轉向無語,道:“大師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無語道:“他早已知道我們所有的一切行動,他所擁有的占星杖的力量完全壓制了我,讓我無法看清事情發展的方向。”朝陽冷笑一聲,道:“那我留著大師在身邊又有何用?”無語很平靜地道:“無語早就對聖主提及過,星咒神殿的占星護法所擁有占星的力量遠遠比一般占星師強。”朝陽嘲諷著道:“難道大師就是那一般的占星師麼?我還以為你是有'無語道天機'之說的三大奇人之一呢! ”無語道:“如果聖主覺得無語不能夠給你帶來什麼幫助,無語隨時可以離開。”朝陽反問道:“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大師何時聽我說過這樣的話?相反,這使我認為,大師自覺無能,想趁早離開,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無語沒有再說什麼。

  朝陽轉向不知單膝跪地多長時間的驚天,道:“驚天魔主還是起來吧,跪壞了身體可沒有人為我衝鋒陷陣了。”驚天站了起來,接著又跪了下去,道:“請求聖主給驚天一個戴罪立功、救回安心魔主的機會。”朝陽輕視地道:“你連安心魔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憑什麼去將他救回?”驚天道:“憑驚天的命!”朝陽不屑地道:“你還是起來吧,我可不想你重蹈安心魔主之覆轍。”驚天不敢有所違逆,只得再度起身。

  朝陽又把目光投向無語,道:“大師有何高見?”無語並沒有在意朝陽的嘲諷之意,他道:“昨晚行動,安心魔主沒有回來,火之精靈亦沒有回來。顯然他已知道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事先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等待著,等待我們的行動,甚至在我們沒有作出任何決定和行動之前,他已經知道了我們會怎樣做。以星咒神殿護法和占星杖的靈力,完全可以占卜到未來十天內發生的事情。這一點,無語早就向聖主提到過,聖主當時並沒有在意。”朝陽問道:“那大師以為我們眼下該如何應付對方好?難道不採取任何行動?這樣他便占卜不到我們會做什麼了。”無語道:“不。”朝陽道:“哦?”無語道:“我們可以在行動中取勝。 ”“行動中取勝?既然他早已占卜到我們的行動,知道我們採取的行動方式,他自然早已有了應對策略,那我們的行動豈 不是送羊入虎口,自取滅亡麼?”朝陽道。

  無語解釋道:“占星術作為一種預知未來的法術,其特性是'預知',而不代表未來的事實。衡量一個占星師擁有靈力的高低標準,就是衡量他對未來的預知能力與準確性,任何占星師占卜到的結果並不一定代表必然會實現的事實。也就是說,一個高明的占星師占卜到的結果只是代表未來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而未來的發展永遠是在不斷變化的,任何微小的差異,都會影響到未來事情發展的方向。高明的占星師可以盡可能將影響事情發展的因素考慮在內,但不可能將所有因素考慮在內。”朝陽道:“大師的意思是說,在既定的發展方向中,我們可以創造出一種或多種因素改變方向,讓結果向另一種可能性發展?”無語點了點頭,道:“重要的是,在關鍵的時刻作出出人意料的抉擇,就算他占卜到了也沒有用。”朝陽仰起了頭,他的眼睛望著中軍營的 篷頂,嚴密的帳篷是由無數橫橫豎豎的絲絨織成的,風雨不侵,烈日不進,儼然一幅渾然的整體。但不可改變的是這帳篷是由絲絨織成的,任何整體也都是由個體構成的,每一個個體都構成整體的嚴密性,所以可以做到風雨不侵,烈日不進。倘若其中的一個個體出現了問題,那結果又會怎樣呢?是否還能夠不讓風雨、不讓烈日侵進?想到這裡,朝陽的臉上展露出了笑意,他似乎知道了自己該怎麼做……

  △△△△△△△△△

  朝陽走出了中軍營,他來到了一頂漂亮的營帳前。

  在營帳門前有些青草,雖然經歷過無數次踐踏,但它們還是倔強頑強地生長著。

  朝陽踏著這些青草,掀開了營帳的簾子。

  營帳內,樓蘭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勻。

  朝陽走了進去,在床邊坐下,雙目注視著樓蘭睡得很安詳的臉,久久,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樓蘭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朝陽。

  樓蘭對朝陽出現在她床邊並不感到驚訝,她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朝陽道:“是嗎?每一個人睡覺都是要做夢的。我以前老是做同一個夢,夢中見到同一個人,但是現在不做了。”樓蘭道:“想知道我夢到了什麼嗎?”朝陽道:“如果你想說的話,我不介意聽。”樓蘭道:“我夢到了自己小時候,我夢到自己小時候老被一個人欺負。”朝陽道:“他打你嗎?”樓蘭搖了搖頭,道:“沒有,他從沒打過我。”朝陽道:“我想他是經常罵你。”樓蘭道:“也沒有。”朝陽道:“那定是他……”樓蘭打斷了朝陽的話,道:“什麼都沒有,他只是不理我。”朝陽道: “我想他是一個喜歡孤獨的人,不喜歡理睬別人。”樓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卻不能忍受別人對我不理不睬,我一定要他對我說一句話,為了這樣一句話,我每天都去找他。一天 兩天、三天、四天……一年、二年、三年、四年……”朝陽道:“所以你會在那棵櫻花樹下等我一千年,你是一個固執的人。 ”樓蘭道:“想知道我要他說的是一句什麼話麼?”朝陽道:“一定是想讓他告訴你,你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樓蘭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是什麼話?”“想知道?”樓蘭望著朝陽的眼睛道。

  “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樓蘭一笑,道:“是的,我現在不想說,但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朝陽道:“我會等到那一天的。”樓蘭從床上坐了起來,伸出手摸著朝陽的臉頰道:“知道嗎?你今天很乖。”朝陽道:“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樓蘭道:“是的,我也是第一次發現你像今天這麼乖。”朝陽道:“你很了解我?”樓蘭道:“我只是在這一千年把你想遍了而已。我想好了等到你後,每一種見面的可能,每一種可能所要說出的話,包括'你很乖'.”朝陽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殺你?”“沒有。”“但我真的差點殺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殺我的。”樓蘭的樣子充滿了自信。

  “為什麼?”“不為什麼,只是從來沒有想到而已,沒有想到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發生的。”“沒有想過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朝陽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

  “是的,沒有想過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但我真的想過要殺你。”朝陽十分堅決地道。

  “但你畢竟又將我救了起來。”朝陽道:“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那人小時候不理你了。”“什麼意思?”樓蘭不解地道。

  “因為你是一個征服欲很強的女人。一個女人征服欲太強,是不會讓男人喜歡的,男人要征服天下,他不想被任何人征服。”“為什麼男人可以征服天下,而女人不可以征服男人?”“因為一個驕傲的男人是不容許世間有一個比他更強的人的,無論男人女人都一樣。”“但女人只是想征服一個男人。”“有時候征服一個人比征服天下更難,而你在那棵櫻花樹下等了我一千年,這讓我想到了你要征服我,所以我當時想殺你。”“但你又為什麼要救我?”“因為當你陷入沼澤的時候,你讓我感到你只是一個弱者,需要我才能夠讓你活過來。”“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也是一種征服的手段?”樓蘭盯著朝陽的眼睛道。

  朝陽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陰沉,道:“當一個人讓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我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咯咯咯……”樓蘭笑道:“我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我當時真的感到很絕望。一千年的等待只是讓我死去,但能夠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樓蘭的眼中閃著很能夠打動人的東西。

  朝陽道:“我不想有人再對我說同樣的話,特別是一個女人。”樓蘭道:“你以為我真的是一個征服欲很強的女人麼?我只是想找一個能給我依靠,能關心我的男人,只要他能夠對我說一句: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就算是讓我死,我亦無憾。”樓蘭的眼睛溢出了兩行淚水。

  當一個女人在說一連串模棱兩可的話之時,她是會說一句真話的,因為她所有的話都是為這句話而準備。

  朝陽無聲地為樓蘭擦去兩行淚水,道:“知道我為什麼來見你麼?”樓蘭搖了搖頭。

  朝陽道:“因為我不能夠給你想要的,所以,我要送你回去。”“回去?回到哪兒?”樓蘭心中感到了一種痛。

  “回到你的家。”“何處是我家?”“我要送你回你哥哥樓夜雨的身邊,他是你的親人,他能給你想要的家。”朝陽道。

  “不!我沒有家,沒有人能給我家,只有我自己才能夠找到自己的家!我等了一千年,就是為了等到能給我家的男人!”樓蘭近似歇斯底里地道。

  “可我不能夠給你想要的,我不知道何為家,我也不會給任何人家,如果你想成為我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也並不反對,但我不能夠給你想要的,你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在我的生命中,沒有任何感情的給予。”朝陽的眼睛望著帳篷之頂,緩緩說道。

  樓蘭彷彿一下子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失魂落魄地道:“你說什麼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朝陽道:“我不會將我的話重複第二遍。在天黑之前,我會送你回你哥哥樓夜雨的身邊,如果你選擇留下,我不在乎多你一個女人。遲早,幻魔空間所有的一切都會屬於我。”說完,朝陽起身,往帳篷外走去。

  樓蘭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的臉蒼白如紙……

  △△△△△△△△△

  遼城,聽雨閣。

  “你已經占卜到了麼?”“是的,他會這樣做的。”回答的是樓夜雨,而問話的是那衣著素樸、臉上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那你的對策是什麼?”樓夜雨道:“還沒有想好。”“哦,這倒是出乎我的意外。在我的印像中,你應該是走一步、看十步之人。”那人略為調侃道。

  樓夜雨一笑,道:“你不要取笑我了,我是真的沒有想好。不過不要緊,他今天不是說過要在行動中創造機會嗎?那我就看看他到底能創造出什麼樣的機會,看是否能超出我的意料。”那人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想和他面對面地玩?”樓夜雨悠悠地道:“一千年過去了,我也想正式看看,他是否還是昔日的他,看他還配不配成為我的對手!”那人看了一眼樓夜雨,道:“我看你還是別玩火自焚了,一不小心,又陷進去了,想爬也爬不起來。”“不會的,這樣的情況不會再發生。我已對他沒有任何感覺,我只是想看看他敗在我手下會露出怎樣痛苦的表情,會不會對我搖尾乞憐!”樓夜雨臉上現出冷酷的笑。

  “好吧,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其實我知道,在你心裡早已有了應對策略,也早已料到會發生什麼事,我的操心只是多餘的。只是有一點我必須告訴你!”那人最後一句話顯得很鄭重。

  樓夜雨道:“你想說什麼?”“無語。”那人吐出了兩個字。

  “你是說無語?”那人點了點頭,道:“無語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一個可以背叛星咒神殿,長期遊蕩幻魔大陸之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可他擁有占卜星象的靈力已經完全被我壓制,無法發揮,從昨晚他們的行動結果便不是已經證明了麼?而從今天他與朝陽的談話來看,不是也已經證明他的束手無策麼?”樓夜雨道。

  那人道:“你不要小看他,他能夠存在,其本身就是一個奇蹟。況且,以朝陽的智慧,能仰仗他,也決非偶然。”樓夜雨想了想,點了點頭。他也知道,以無語的身分,能存在於這個空間本身就是一個奇蹟。而他目前所認識的無語,顯然與背叛星咒神殿、身為幻魔大陸三大奇人之一的身分不相符。他心中忖道:“是不是他在故意隱藏著什麼?”卻又絲毫找不出什麼端倪。

  但一想到自己所擁有的實力,他臉上又露出了輕蔑的笑。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足夠的自信,道:“不要緊,就算他再怎麼掩飾自己的實力,也不可能逃脫我的控制。”那人道:“如此甚好,但如果萬一哪裡出現了紕漏,等到事後發現可就遲了。”樓夜雨卻道:“我發現你很像女人,婆婆媽媽的。”那人亦笑道:“嫌我囉嗦了?當初又何必請我來?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樓夜雨道:“我當然知道,要不是你的囉嗦,我也不會請你來。有時候人是需要聽一些囉嗦的話的,這樣才可以時時地提醒自己。”那人笑了笑。

  “對了。”樓夜雨忽然想起了什麼:“我還沒有謝謝你昨晚幫我將安心擒下,要是讓我單獨面對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將之擒獲。如此一來,無異折斷了朝陽的左右臂,從他今天的表現來看,可以看出安心對他的重要性。”那人由衷地道:“安心確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之人,他的心思細如毛絲,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開他心靈的空隙,趁機將之製服。”樓夜雨饒有興趣地道:“你是採取什麼方法將他制服的?我倒有興趣借鑒借鑒。”那人道:“我只是重複了千百次錯誤,然後給了他一個更大的錯誤,於是他自己便將自己打倒了,心靈出現空隙。”樓夜雨恍然大悟道:“你是用他自己騙自己?”那人道:“不錯,當他以為不可能出現真的驚天,心裡感到重複的厭倦時,我便給了他一個真的人。”“真的人?誰?”樓夜雨充滿興趣。

  “他自己。”那人道。

  “他自己?”樓夜雨感到不可思議:“他怎會自己被自己所騙?況且,他明明知道所有出現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人道:“但我讓他看到的確實是真的,是他自己,所以,他才會出現心靈的空隙。”樓夜雨道:“這我就不懂了,一個人怎麼會看到另一個真的自己?”“用他的眼睛看自己的身體。”那人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29
第六卷第十六章心靈空隙
  樓夜雨顯得更為茫然了,一個人的眼睛怎麼能夠看到自己的身體而被騙呢?

  那人繼續道:“我只是給了他一面鏡子而已,他看到的只是鏡子裡面的自己。”“他被鏡子所騙了?”樓夜雨顯得不可思議地道:“以他的智慧,怎麼會被鏡子所騙?”樣子顯得一本正經。

  那人這時卻突然哈哈大笑,道:“是你被我騙了。”樓夜雨一愣,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佯怒道:“好啊,原來你一直都在吊我的胃口,騙我,看我饒不饒你!”說罷,拳頭如雨點般落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卻突然抓住樓夜雨的雙手,眼睛死死地盯著樓夜雨的眼睛。

  樓夜雨一愣,隨即雙頰變得緋紅,他從那雙眼睛裡感受到了什麼。

  那人這時卻順勢一拉,將樓夜雨拉到自己懷裡,火熱的雙唇印在樓夜雨有若櫻桃的小嘴上,雙手一下子便滑進了樓夜雨貼著身體的內衣,觸摸到了一對圓實的肉球。

  那是女人才有的Rx房!

  原來樓夜雨是個女的。

  樓夜雨一震,心神出現瞬間的空白。當那人的手滑過衣衫,觸摸到她敏感的雙乳時,她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反抗意識頓生。

  “啪!”一個耳光扇在那人臉上。

  那人不禁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望著樓夜雨。

  “下流!”樓夜雨怒叱道。

  那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什麼話都沒有說。

  突然,那人猛地用雙手抱住樓夜雨的頭,火熱的雙唇瘋狂地親吻著樓夜雨。

  樓夜雨連忙掙扎,用力掰開那人的手,卻又掰不開,情急之下,一柄匕首從衣袖滑至手心,隨即狠狠地刺了出去。

  那人所有的動作再度停止了,樓夜雨一把將之推開。

  那人往下看去,看到了一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腹中,正是從這里傳出的疼痛讓他停止了所有動作。

  樓夜雨望著他,面現冷傲之色。

  那人拔出了匕首,也不止血,充滿陽光的臉現出沉痛之色,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麼?”樓夜雨冷冷地道:“你別以為幫了我,便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沒有人可以勉強我做任何事!”那人望著手中的匕首,自嘲地一笑,道:“原來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我之間的距離還存著這一把匕首,看來你對他還是沒死心!”樓夜雨冷然道:“這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在我眼中,天下的男人連一隻狗都不如!”那人搖了搖頭,悲痛地道:“你別自己欺騙自己了,你仍忘不了他!”樓夜雨道:“就算我忘不了他又怎樣?你永遠也都不會有機會,就死了這條心吧!”說完拂袖而去。

  只剩那人悲痛地望著她的背影……

  △△△△△△△△△

  夕陽已有西垂之勢,朝陽望了一眼天上那即將出現晚霞的地方,又掀開了樓蘭所在營帳的門簾。

  朝陽走了進去,在樓蘭面前站定,道:“你可有想好?”樓蘭此時坐在桌前,她抬起頭望向朝陽,道:“我已經想好了,你送我回到哥哥樓夜雨的身邊吧。”朝陽道:“那我們走吧。”樓蘭道:“但我還有一個條件。”朝陽道:“我不願與任何人討價還價。”樓蘭道:“我不是討價還價,而是要求你。”“沒有人可以要求我!”朝陽道。

  “但我偏要要求你。”樓蘭固執地道。

  朝陽望著樓蘭,眼神很犀利,而樓蘭卻毫不在意,迎視著朝陽的目光。

  半晌,朝陽終於退讓道:“有什麼,你快說。”樓蘭並沒有勝利者的笑容,她道:“我還以為真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你,原來你只是在欺騙自己,欺騙別人。 ”朝陽任由樓蘭說著,並不出聲。

  沒有人告訴樓蘭,此時她是真的處在死亡的邊緣。

  樓蘭見朝陽沒有反應,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入正題道:“在我離開你之前,我要在我的肚子裡面留下你的骨肉,即使我不能擁有你,我也希望擁有你的孩子。”朝陽望著樓蘭道:“這是你的理由?”“是的!”朝陽顯然沒有料到樓蘭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道:“孩子不是想要得到便可以得到的!”“但我願意嘗試,我要給自己一次機會。”“就算你擁有我的骨肉也不代表什麼。”“你放心,我不會拿孩子來要求你什麼,我只是要一個孩子。”樓蘭道。

  朝陽道:“那好吧,我答應你。”樓蘭臉上綻出了笑意,也許,對她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勝利。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朝陽身前,溫柔地道:“我為你寬衣。”說完,雙手伸至朝陽胸前,解開了黑白戰袍的繫帶……

  隨後,衣衫一件一件地脫落,堆積在營帳內的地毯上。

  最後,只剩下兩人赤裸的身軀面面相對著。

  朝陽用手抬起樓蘭的下巴,對著她道:“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說要為我留下骨肉的女人,我希望我的另一種生命會在你體內得到延續……”

  △△△△△△△△△

  遼城的黃昏很美,一大片殷紅的光灑落下來,照得遙遠的妖人部落平原一片淒艷,有一種痛徹心肺之感。

  而天際,與沼澤平原相接的地平線,層層疊疊的浮雲越壘越高,彷彿一不小心就會坍塌下來,落滿塵世大地。

  遼城的子民是懂得欣賞美的,雖然自從有歷史以來,長期戰事不斷,但他們還是捨不得離開這樣一個地方。他們知道,離開這裡,無論在哪裡,都找不到遼城這麼美的晚霞。

  遼城的子民顯然是樂於享受生命的,他們知道,人生在世,能夠真正擁有的東西並不多,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誰也不能夠真正意義上擁有自己的生命。既然今天可以看到落霞之美,又何必在乎明天是否會有太陽?

  真正懂得生命的人是滿足。

  朝陽出現在了遼城,筆挺的黑白戰袍包裹著他,腳步均勻緩慢,臉上孤傲之情不怒而威。在他的身旁,則是白衣勝雪的樓蘭。

  通往大將軍府的大街上,路人不由自主地為兩人讓開道,眼睛隨著兩人腳步的移動而移動。

  這本是一個平常不過的傍晚,習慣等待著夕陽西沉的遼城子民不得不轉移了他們注意的焦點。如果說,前兩天妖人部落聯盟的三位族長出現在遼城是一種喧鬧的震驚的話,那麼,朝陽的出現,則是一種憋著氣、無法呼吸的感覺。是的,整條大街的人都憋著氣,整條街都很靜。世上的人千千萬萬,而有些人只會有一個,一眼就能夠將他與其他人區分開來。他們今天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個人。

  大將軍府門前,樓夜雨站著,她的目光隨著朝陽腳步的移動而拉近。

  她在等待著朝陽的到來,而朝陽也真的來了。

  當朝陽與樓蘭在樓夜雨面前站定之時,樓夜雨開口道:“你終於來了。”她的目光傲然地看著朝陽,不曾看過樓蘭一眼。

  朝陽道:“我曾經說過,我會去看她。現在,我把她送還給你。”“是嗎?那你就替我謝過他吧,妹妹。”樓夜雨仍沒有看樓蘭一眼。

  樓蘭沒有說任何話,她只是低著頭,從樓夜雨的身側走進了大將軍府。

  朝陽轉身欲離開,樓夜雨這時卻道:“聽說你小時候喜歡看晚霞,遼城的晚霞是最美的,難道你不想與我一起看看幻魔大陸最漂亮的晚霞麼?”朝陽道: “我看晚霞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從來就我一個人。”樓夜雨道:“我小時候也認識這麼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坐在山之巔,看著晚霞映滿天際,只可惜他現在已經死了。”朝陽道:“那他應該死得滿足,在他生命中曾出現過晚霞,他定是看著晚霞而死去的。”樓夜雨道:“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想找一個愛看晚霞的人,與他一起欣賞幻魔大陸最美的晚霞,重溫小時候的那段時光。”朝陽道:“可在我心裡的晚霞已經消失了,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在我心裡了。”樓夜雨一笑,道:“你這是不敢么?怕我吃了你?看來你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你了。你現在已經開始變得膽小了,你已經輸了一場,去了安心與火之精靈,你害怕連你自己怎麼輸在我手裡都不會知道。”朝陽望著樓夜雨道:“你這是在激我?”樓夜雨反問道:“你怕我激你麼?”朝陽望著樓夜雨,沒有說話。

  △△△△△△△△△

  “你認為遼城的晚霞比你曾經看到的美嗎?”樓夜雨站在與妖人部落相接的北方邊界線牆上,面帶笑意,意味深長地看著朝陽問道。

  朝陽望著前方如血般淒豔的晚霞,道:“當一種東西美至極致的時候,也是它消亡的時候。”“為什麼?”“因為太完美了,太完美的東西是不允許存在於世的。”樓夜雨笑了,然後道:“這樣的話是不應該出自你口中的,這話太宿命,而你卻是一個與宿命抗爭的人。”朝陽道:“這並非宿命。一種東西、一件事物之所以美,是因為其存在的短暫性和稀少性,不能夠永遠地擁有。否則,是不能夠稱為最美的。”樓夜雨道:“你是想說,所謂美,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朝陽沒有回答。

  樓夜雨又是一笑,道:“你今天似乎很低沉,是害怕了麼?”朝陽望向樓夜雨,道:“你覺得我很低沉麼?”“是的。”樓夜雨的口氣十分肯定。

  朝陽沒有作出任何辯解,他道:“面對一個失敗的人,無論什麼樣的狀態都並不重要。”“哈哈哈……”樓夜雨大笑道:“這是我聽到的世上最可愛的話。”她轉而又變得十分鄭重地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帶你看晚霞麼?”朝陽沒有出聲。

  樓夜雨續道:“因為我想帶你見一個人,就像小時候所見到的一樣。”朝陽平靜地望著樓夜雨,而樓夜雨卻把目光投向了天邊的晚霞。

  晚霞之中,一個身著紫衣的女子飄然飛來。

  朝陽的眼前陡然出現小時候,孤峰之巔,翩翩從雲霞中飛至的紫霞。而此刻,他所看到的也正是紫霞。

  是那晚離去的紫霞?

  看著晚霞的人們不由得發出一陣驚呼。

  紫霞站在了朝陽面前,十分恬靜地看著朝陽。朝陽感到了一種曾經的記憶在身體四處蔓延……

  朝陽想起了曾經,想起了少年時的夢,少年時的等待,少年時的諾言……

  他曾經認為,自己真的什麼都放得下。所以,面對那晚紫霞的離開,他可以做到不在乎,他甚至可以殺了歌盈,但為什麼要殺歌盈呢?難道是真的不允許任何人對自己的忤逆和冒犯麼?抑或是在欺騙著自己,做給紫霞看的?所謂的什麼都放得下只是一種自欺,而深埋著的是痛苦的掙扎!他以為,自己的心惟有自己能懂,自己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不會讓任何人察覺,但真的可以做到欺騙麼?而這欺騙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別人?他眼前,彷彿又重現少年時,固執地等待著夢中的人會在晚霞中飄然飛至。原來,有些人是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放得下,只是那根最敏感的神經尚未觸及到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要重現這一幕?朝陽的腦袋感到分裂般的疼痛,他雙手抱著了自己的頭……

  而樓夜雨卻站在一旁露出詭異的笑意。

  “為什麼?為——什——麼?”痛苦的嘶吼聲直衝雲霄,撕裂天際的晚霞。

  朝陽縱身朝虛空中飛步踏去……

  望著朝陽漸成黑點的背影,紫霞卻變成了那臉上充滿陽光氣息的男人。

  “為什麼不殺了他?”他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樓夜雨意味深長地道。

  “是不是因為他認出了我是假扮的紫霞?”“他早就知道你只是假扮的,但他放不下。他以為自己什麼都放得下,其實他最是放不下。他能夠再次出現在幻魔大陸,是因為不滅的慾望在支配著他,是慾望讓他獲得了重生。他來到這世上,是為了重新得到,又怎會真的放得下呢?他只是在欺騙著自己,欺騙著別人而已。這就是他的心魔!”樓夜雨傲然道。

  “接下來他會怎樣?”那人道。

  “接下來他會在行動中尋找機會,全面發動對我們的進攻,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也正是我今天不殺他的原因。我要他一敗塗地!”樓夜雨的眼中露出了十足的恨意。

  這時,遼城上空響起了樓夜雨所熟悉的蒼涼的曲子。

  樓夜雨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泫澈的樣貌……

  △△△△△△△△△

  西羅帝國,阿斯腓亞。

  這是幻魔紀年的十月一日,對於西羅帝國的子民來說,今天是一個不平常的日子。這天的天氣很好,一大早便出現了太陽,這讓習慣了寒冷的阿斯腓亞子民感到了少有的溫暖。

  而這溫暖也並非僅僅來自陽光,更重要的是來自皇宮的一件喜事。

  褒姒公主嫁了,西羅帝國最富才情的褒姒公主嫁了,嫁給了影子,一個令所有阿斯腓亞子民都陌生的名字。

  而正當所有人都對影子感興趣的時候,影子與褒姒坐在有著純白毛髮的嘯雪獸背上走過阿斯腓亞的大街。這兩頭高大的嘯雪獸是幻魔大陸僅有的兩頭被馴服的嘯雪獸,是在它們很小的時候被人撿到送往皇宮餵養大的。

  阿斯腓亞子民沒有想到世上最兇殘的動物走在大街上竟是如此溫馴,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活著的嘯雪獸。

  當然,最吸引他們注意的並不是兩頭嘯雪獸,而是影子。

  影子的俊朗與內斂的氣質自不必言,最重要的是那晚影子讓夜空變成冰藍色,被阿斯腓亞子民當成神的化身。

  阿斯腓亞子民曾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晚影子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而此刻,他們見到的影子竟然娶了褒姒公主,就是那個皇宮中的褒姒公主。他們感到不解,為何那晚影子指出皇宮的褒姒公主是假的,而現在又娶了她?那晚與軌風的交戰中,他又怎麼會突然消失,現在卻出現在了皇宮?

  疑問存在於人們的心中,各種猜測自是紛至而來,有人認為影子是為了錢,為了地位;有人認為是被逼的;有人認為是那晚在與軌風的決戰中失敗了,所以不得不娶褒姒公主,以證明那晚所說之話全是虛言……但有一點被阿斯腓亞子民認同的是,沒有人再把影子當成神!那晚的出現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被編織的童話。

  正當阿斯腓亞子民看著這對新人紛紛猜測之時,燦爛的陽光突然被雲層所遮蔽,風雪隨即揚至。

  這是不平常的一天,注定要發生不平常的事情,雲層帶來的不僅僅是風雪,還有一個令西羅帝國舉國悲傷的惡訊。

  偉大的安德烈三世不幸逝世,死於疾病。

  這場突然襲至的風雪顯然異常大,鋪天蓋地,瞬間便將大街上的阿斯腓亞子民吹散,將緊隨兩頭嘯雪獸背後的儀仗隊吹得東倒西歪。

  惟有兩頭嘯雪獸,因為這風雪,發出天生屬於它們本性的興奮嘶鳴,聲音穿透風雪,久久迴盪於風雪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30
第六卷第十七章死亡地殿
  客棧。

  一個人踉踉蹌蹌,連走帶跌從客棧裡出來。

  可剛出客棧門,撞上一個急匆匆走進客棧之人,身子轉了一個圈,站立不穩,倒在了雪地裡,半天沒有動彈。

  風雪正急,大街上的人來去匆匆,沒有人去理睬這樣一個倒在雪地裡的醉鬼。

  片刻,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將他埋在雪地裡。

  這時,一個女人在大街上自由地、忘我地在風雪中旋動著舞步,伸開雙臂,自我陶醉地作出飛翔狀。

  風雪彷彿是為她而來,為了襯托出她的忘我和自由。

  愉快的笑聲伴隨著飛翔的雙臂在風雪中穿行。

  世界此刻只是屬於她的。

  而她,正是漓焰。

  漓焰的腳踢到了被雪覆蓋的醉鬼。

  醉鬼翻了一個身,露出一張長滿鬍鬚,削瘦、憔悴的臉,仔細看去,他正是天衣,而他的樣子不能夠再讓人想起昔日雲霓古國威風凜凜的禁軍頭領了。

  漓焰低下身子,望著天衣的眼睛,道:“睡著了麼?”天衣睜開眼睛,看到大大的一雙眼睛從上面看著自己。

  “要不要一起飛翔?”漓焰道,並伸出手臂,作出像鳥一樣飛翔的姿勢。

  天衣重又閉上了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翻身撲在了雪地裡。

  漓焰一下抓住了天衣的手,道:“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去體驗真正的飛翔的感覺。”話音未完,天衣便身不由己地被漓焰從雪地裡抱起,飛速地在風雪中穿行。

  天衣想睜開眼睛,但迎面而來的風雪根本無法讓眼睛睜開,耳際響起的是呼嘯而過的聲音。

  天衣昏昏沉沉的腦袋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

  當一切停下來,天衣睜開眼睛時,他看到自己站在了一條索道上,凜冽的風從身體的空隙呼嘯而過,下面是萬丈深淵,風雪瀰漫。

  天衣記得,這是連接西羅帝國前後皇宮的索道。

  漓焰望著天衣道:“想不想體驗真正的飛翔?”天衣的酒已醒,或許,他從未被酒醉過,回望著漓焰道:“你是誰?想幹什麼?”漓焰道:“我想讓你體驗一下真正的飛翔。”天衣道:“我沒有興趣與你打啞謎,有什麼目的不妨直接說出來。”漓焰一笑,道:“我看你活著很痛苦,倒不如死了算了。這萬丈深澗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長長的路,或許你在死亡前能想清楚一些什麼。”天衣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眼前這個陌生人顯然對他十分了解。

  漓焰道:“我叫漓焰,來自死亡地殿,喜歡幫助那些對生命絕望,或是活得很痛苦之人。”“死亡地殿?”天衣從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地方。

  “死亡地殿是所有人生命的歸宿,也可以說是生命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地方。用你們的說法,死亡地殿存在的都是鬼。”漓焰道。

  天衣冷聲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麼?”漓焰笑道:“你還並不笨。”天衣冷哼一聲。

  漓焰道:“關於死亡地殿,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是一個可以幫助人解脫的地方,也是一個令人重生的地方,你心中有太多的痛苦,恰好,死亡地殿可以幫助你。”天衣毫不領情地道:“我為何要你的幫助?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漓焰道:“你真的可以自己解決麼?別欺騙自己了,你不願承認自己是魔族中人,你不敢回家,不敢面對自己的妻子,整天把自己灌得大醉,在逃避著所有的事情,你還認為你可以自我解決……”“別說了! ”天衣嘶吼道。

  “死亡地殿可以不再讓你為自己是誰而痛苦,可以讓你脫離生命對你的牽絆,讓你獲得重生。”漓焰繼續道。

  “你為什麼要找上我?我不想獲得什麼重生,我情願就這樣痛苦地活著,直到死去!”“難道你可以放得下你的妻子思雅麼?”“思雅?”天衣一下子靜了下來,他不知道多長時間不再讓自己想起這個名字了,被酒精麻醉的痛苦一下子全部甦醒,令他無法承受。

  “為了你妻子,你必須改變自己身為魔族陰魔宗魔主安心之子的身分!”漓焰道。

  “難道一個人的身分是可以改變的麼?不,沒有人可以改變!這是宿命的安排,是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天衣自言自語般道。

  “但死亡地殿可以改變世上所有不可能改變的一切,那裡可以通向死亡,也可以走向重生,一切可以從零開始!”天衣又一次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上我?我說過,我不想獲得什麼重生,我情願就這樣痛苦一輩子。”漓焰道:“因為你是空悟至空所看中的人!”“師父?!”天衣驚駭不已,不明白師父與眼前之人,與死亡地殿有什麼關係。

  漓焰道:“是的,你師父空悟至空正是來自死亡地殿。他的生命已經終結,死亡地殿需要一個替代他的人。他生前選你作為其弟子,死後,他的位置理當由你來替代。”天衣不敢相信地道:“師父死了?!他怎麼會死?他的智慧已經超越生命,悟空世間一切,怎麼會死?”漓焰道:“因為他根本從未悟空過,他走上了一條永遠沒有希望之路,注定會走向死亡。”天衣望著漓焰,不明白漓焰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師父空悟至空會走上一條永遠沒有希望之路?為什麼要找自己替代……?

  正當天衣思索著漓焰的話的時候,漓焰將天衣從索道上推下了萬丈深澗……

  △△△△△△△△△

  在聖殿的後殿,有一個人在跪著。飄落的雪花已經在他身上堆積厚厚的一層,而他卻一動未動。

  他是殘空,已經在這裡跪了好多天,也已經餓了好多天,但沒有人理睬他,就在影子大鬧軍部總府的那晚,他與月戰離開了軍部大牢,然後,月戰便帶他來到了這裡。沒有人告訴他是怎麼離開軍部大牢的,只是離開了而已。

  聖殿的前殿與後殿之間很寬敞,寬敞的廣場上只有殘空一個人,一個一生追求劍,對劍痴迷不悔的人。

  人,一生總是在追求些什麼,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得到他想要的。

  殘空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麼?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所以他仍在等待著……

  △△△△△△△△△

  傻劍與落日正在一間客棧內喝酒。

  傻劍道:“落日兄對今天之事有何看法?”落日明白傻劍所指的是褒姒公主嫁給影子,而安德烈三世在同一天暴斃之事,他道:“我不知道,再說我對這種事並不感興趣。”傻劍道:“落日兄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麼?似乎看來並不那麼簡單。”落日無所謂地道:“簡不簡單是人家的事,與我們又有何干?我們只須吃飯喝酒便可,何必操那麼多心?時間對我們來說是很寶貴的,誰也不能保證我們還能不能夠見到明天的太陽。”傻劍道:“一定見不到!”落日詫異地道:“為什麼?”傻劍呵呵一笑,道:“因為明天下雪,沒有太陽。”落日沒好氣地啐了一口,道:“誰有心情跟你開玩笑?無語大師可說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傻劍道:“無語大師何曾說過?只是你心裡老想著它,覺得時間在一天天縮短而已。”落日道:“難道傻劍兄真的不怕見不到明 天的陽光?”傻劍道:“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嘛。”落日道:“我只怕死得不明不白。男兒在世,應該死得轟轟烈烈才是,雖然我並不是一個很看重名利之人。但總不能死在床上。”傻劍沒好氣地道:“落日兄今天怎麼老說這喪氣的話?是不是被什麼觸動了某根神經?”落日道:“安德烈三世的死亡,讓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不長了。”傻劍訝然道:“為什麼?”落日鄭重地道:“我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向我逼近,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但它卻讓我聯想到了死亡。”傻劍不敢再開玩笑,道:“為何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落日道:“那是因為這樣一種力量並不是針對你來的,沒有對你的心靈造成影響。”傻劍顯得十分鄭重地道:“那我們該如何做?”落日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當真正的死亡降 時,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傻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落日,想出言安慰,卻又發現任何言語都是單薄的。

  落日喝了一杯酒,望向傻劍,道:“如果我死了,傻劍兄準備怎麼辦?”傻劍道:“我……我……我一定會坐在落日兄的墳前陪落日兄說七天七夜的話,喝七天七夜的好酒,談七天七夜的女人。”落日道:“為什麼要談七天七夜的女人?”傻劍道:“因為落日兄生前沒有一個女人,我不想你死後太寂寞,也為了來世讓你找到一個女人。”落日道:“很好,有傻劍兄這一句話,我已經知足了,我一定會記住傻劍兄對我的恩情。”傻劍道:“落日兄還有什麼遺願未了麼?傻劍一定會盡力幫你做到,讓落日兄可以安安心心地走。”落日道:“我是還有一件事情藏在心裡一直沒有解決,在我死後,我希望傻劍兄能幫個小忙。”傻劍豪氣乾雲,信誓旦旦地道:“有什麼事情落日兄儘管說,傻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落日無比沉痛地道:“如果可以的話,傻 兄便將這桌酒的錢付了吧,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什麼?”傻劍差點從座位上跌了下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被落日耍了,自己成了一個超級大笨蛋。

  此時的落日笑得前俯後仰。

  傻劍正了正自己的坐姿,然後十分認真地望著落日。有些問題他必須確認一下,他可不願心中的猜測變成事實,道:“落日兄身上不是真的沒有錢了吧?”落日註意到傻劍的樣子,停住了笑,道:“傻劍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傻劍道:“因為我身上只剩下最後一枚帝國銀幣了,尚不夠付這桌酒錢,我想落日兄剛才是在跟我開玩笑。”落日道:“雖然我是在開玩笑,但我身上沒有錢是事實。”兩人頓時變得啞然,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身上不夠錢付這桌酒菜,很可能被罰在這家客棧裡沖洗一個月的廁所,這是幻魔大陸對待吃白食者共同採取的方法。

  以兩人堂堂幻魔大陸著名遊劍士的身分,自然是不能夠去沖洗一個月的廁所的,而吃了飯,不給錢溜走又不是他們一慣的作風。

  傻劍於是道:“落日兄認為我們該怎麼辦?”顯出一臉的無助樣。

  落日想了想道:“看來我們得找這家客棧的老闆談一談了,看他能不能寬容一下。”於是落日叫來了一位服務人員,然後告訴了他想見客棧老闆的意思。

  服務人員打量了一眼兩人,然後道:“兩位是不是遊劍士落日與銘劍?”語氣顯得極為從容。

  [注:銘劍是傻劍的別稱。]

  傻劍奇道:“你怎知道我們?”服務人員卻道:“老闆早有吩咐,若是兩位用完餐,便讓小的帶兩位去見她。”傻劍望向落日,眼神分明在道:莫非他早已知道我們沒有錢付賬?

  落日望向那服務人員,道:“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帶我們去見見你們老闆。”落日與傻劍跟著那服務人員登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然後走上一條長長的通道,左右轉了四次彎,最後在靠最東邊的一間客房門前停了下來。

  服務人員在門前恭敬地道:“老闆,你要見的兩位客人已經帶來。”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那就請兩位進來吧。”聲音中帶著一點慵懶的味道。

  服務人員轉身對落日與傻劍伸出右手,作出“請”的姿式,並道:“兩位請!”然後,腳步往門側移了兩步,讓開了身。

  落日與傻劍對望了一眼,他們沒有料到這家阿斯腓亞最大的客棧的老闆竟會是一個女的,而且從目前看來,她似乎早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還不禁讓兩人心中產生了好奇之感。

  落日與傻劍推門走進了裡面,服務人員立即將門重又關上,然後,便聽到了腳步離去的聲音。

  而落日與傻劍走進裡面,立即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雖然這是一間普通的房間,裡面的擺設裝飾與其它的客棧房間並沒有什麼區別,但這房間的窗戶卻關得嚴嚴實實,並全都用黑布蒙上,房間裡惟一的亮光是一盞點在中間桌上的燈。

  昏黃的燈光在兩人眼睛裡閃爍跳動,在燈光的背後,有一個身披白色嘯雪獸風衣的女子坐在桌前,是漓焰。

  漓焰指著桌前繪有圖案的紅木凳子,依然有些慵懶地道:“兩位來了,就請坐吧。”絲毫不在意這房間在他們心裡產生的反應。

  落日與傻劍並不認識漓焰,也從未聽人講起過世上有這樣一個女人。她的樣子雖然顯得很隨意,有些慵懶,但讓人想到的不是她的無禮和輕慢,而是突出了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對自己的自信。或者說,正是由於這種自信,使人忽略了她帶給人的無禮與輕慢,讓落日和傻劍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她讓他們來此的目的上。

  漓焰此時表現出來的樣子顯然不是頭二次在漠與影子麵前所表現出來的。

  落日與傻劍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在他們面前的桌上,已經斟滿了一杯碧綠色的茶水,茶水在昏黃的燈光下映出落日與傻劍對漓焰充滿期待的樣子。

  漓焰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兩人一眼,她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轉動著手中小巧的白瓷杯,望著茶杯裡碧綠色的茶水,半晌才道:“我想兩位是喝酒的,但我這裡只有茶,希望兩位不要介意。”這時,傻劍呵呵一笑,道:“姑娘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大白天將窗戶關得嚴嚴的,卻又在房間裡點上燈,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漓焰望向傻劍道:“你一定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吧?”傻劍毫不避諱,道:“是的。”漓焰道:“有些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夠給自己找到安全感。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傻劍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我能夠明白,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對於比較奇怪的事情,通常我是一下子難以接受的。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麼?”漓焰道:“漓焰。”“漓焰?”傻劍道:“好名字。”漓焰追問道:“不知好在哪兒?你能夠告訴我麼? ”傻劍又是呵 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好聽而已,比傻劍這個名字好聽。”漓焰沒有理睬傻劍的話,轉而面向落日道:“你又認為如何?”落日卻道:“你不是這裡的老闆。”語氣顯得十分肯定。

  漓焰對落日的話沒有感到絲毫的詫異,道:“為什麼如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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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十八章死亡逼近
  落日道:“一個開門做生意的人是不會在黑暗中尋找安全感的。你找我們有何事?”他不想與漓焰囉嗦什麼,這個謎一樣的女人,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所看到的海市蜃樓中那個女人的背影,也是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那一個背影。落日想,眼前的漓焰一定是他曾經見到過的海市蜃樓中的女人,但他表現得很冷靜,並沒有讓心中一直珍藏的那份特殊的情感表露出來。

  漓焰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有時候做老闆的人不一定要會做生意,只須懂得怎樣用人便可。”落日道:“你也並不屬於這裡,你不應該生活在阿斯腓亞。”漓焰饒有興趣地望著落日,道:“你又是怎樣知道的?”落日道:“十年前,我看到了一個女人離去的背影,那個女人就是你。”漓焰道:“你是說你曾經見到過我?”落日道:“那時,你走在陽光下,周圍是燦爛的花海。”漓焰道:“而我卻從沒見過你。”落日道:“是的,如果是在現實的場景中的話,十年前你就應該見到我了,現在整整已經晚了十年。”漓焰看著落日,道:“我有些不明白你話中的意思,什麼叫做'現實的場景'?”一旁的傻劍也對落日的話摸不著頭腦。

  落日道:“因為我是在海市蜃樓中見過你的背影,我已經找了你整整十年。”漓焰頗感詫異,道:“是嗎?”落日所說的話顯然不是漓焰曾想到過的,但落日的話卻又讓漓焰感到的是真實。同時,也證明了漓焰並非是一個在黑暗中尋找安全感的人,她的生命應該是在陽光和鮮花中尋找註解的。這無疑中又說明,若不是漓焰在說謊,那麼,那個在黑暗中尋找安全感的人並非指的是漓焰自己,這個房間內還有其他的人,這個黑暗的房間是為了“其他的人”所準備的。

  而這個人是誰呢?他,抑或是她,為什麼喜歡在黑暗中尋找安全感?

  落日不清楚眼前的女人為什麼會見自己,也不清楚她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但這又有什麼重要?他可以用十年的時間去尋找海市蜃樓中曾出現過的背影,還會在乎其它的一切?還會在乎她是一個懷著什麼樣目的的女人?他突然間想到的是,在他生命即將終結之前,他得到了他一生中所追求的東西。這種得到是一種結束,是否又意味著是另一種開始?

  落日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他在感謝命運的安排,這裡麵包含著極為奇妙的力量:生與死,一種開始,一種結束。

  漓焰看到了落日的笑,但她的心是冷的,她無法也沒有必要去捉摸落日的笑所包含的東西。她道:“知道為什麼讓你們兩人來麼?”“我想我要死了。”落日很輕鬆地道。

  傻劍突然感到落日的這種輕鬆是來自骨子裡的釋然,並沒有絲毫輕挑之意,是比任何真誠都要誠實的話,如果說先前落日的話帶有戲謔成分在內的話,那麼現在……

  傻劍感到了害怕,他道:“落日兄說什麼話來著?”落日毫不在意,道:“傻劍兄不用擔心,我是真的感到死亡的力量在逼近,但你卻沒事。”傻劍陡然又明白,原來落日在喝酒時說的話都是真實的,他早已感到了死亡力量的逼近,他只是不想將氣氛弄得太沉重,通過玩笑之後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傻劍於是忙道:“落日兄你……”落日舉手示意,打斷了傻劍的話,他看著漓焰道:“不知我說的是否正確?”漓焰道:“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你的確是快要死了。我原想在你們當中選擇其一,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選擇的必要了,就是你,你就是我要選擇的人!”落日道:“因為我可以事先感覺到死亡?”“不錯,一個對死亡如此敏感之人便是我要找之人,因為一個知道死亡之人是可以避免死亡的。”漓焰道。

  落日不解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漓焰道:“你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你現在必須死便可。”傻劍陡有警覺,手以最快的速度按住劍柄,準備拔劍刺出。

  他的速度無疑是快的,但劍尚未拔出一半,他的身子便從門處飛了出去,失去了所有知覺。

  門,重又關上,而落日卻倒在血泊中……

  漓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落日,道:“你錯了,我真的是一個在黑暗中尋找安全感的人,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面……”

  △△△△△△△△△

  夜。

  風雪停歇。

  殘空尚跪在聖殿後殿的廣場上。

  寂靜的廣場悄無聲息,混沌的夜空閃著雪芒。

  一隻不怕冷的甲蟲“篤篤……”走到殘空面前,側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篤篤”地走開了,留下一長串細小的足印。

  這時,姬雪公主從後殿走了出來,在殘空身側坐下,望著夜空,半天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姬雪開口道:“為什麼這裡的天氣一年四季都這麼冷?”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她的話不知是對身旁的殘空所說,還是對她自己說的。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姬雪又道:“是不是每一個人總是喜歡等待一些得不到的東西?”殘空道:“姑娘這是在和我說話麼?”“不,我這是在和自己說話。”姬雪望著夜空道,她眼前出現的是那晚冰藍色的夜空,夜空下,影子攜著她一起飛翔。

  殘空沒有再說話。

  姬雪道:“如果一個人是在欺騙你、利用你,你可以不愛她嗎?”殘空沒有出聲。

  姬雪望向身側的殘空,道:“我在和你說話,你怎麼不回答我?”殘空道:“我還認為你是在自己跟自己說話。”姬雪道:“我是在問你。 ”殘空道:“我不能夠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從未愛過一個人,除了我妹妹。”“從未愛過一個人?除了你妹妹?”姬雪頗感意外地道。

  殘空道:“是的,我一生求劍,一生只求劍,劍是我全部生命意義之所在。而我妹妹是一個可憐的人,我沒能夠好好照顧她,我欠她太多。”殘空想起了法詩藺,在天壇太廟的那場巨爆,他為了劍,為了見天下,竟然沒有在關鍵的時刻想到妹妹。他的心一直在受著折磨。

  姬雪道:“既然你如此愛你的妹妹,又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殘空道:“我沒有這個能力,我只有在成為超越先祖不敗天的劍手後,才能夠好好照顧她。” “為什麼一定要超越不敗天才能夠照顧她?”姬雪顯得有些不解:“為了某些所謂的目的,難道就可以放棄其它麼?可以忽略其他人的感受麼?”她想到了自己。

  殘空道:“你不懂的,男人立於世上,是必須超越一些東西,擁有超強的力量,才可以獲得別人的認可,才能證明自身的價值,這樣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難道男人都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裡?男人真可憐!”姬雪同情地道。

  殘空不由得心神一怔:“男人真可憐?!男人真的可憐麼?難道自己一直是一個可憐的人?不,一個小女孩又怎能懂得男人!男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讓天地都知曉,受萬人敬仰,這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殘空絕對拒絕做一個平庸的男人。

  姬雪這時問殘空道:“你已經在這裡跪了三天,是不是想見天下師父?”殘空道:“是的,我要超越現在的自己,就必須見她,這是我現在惟一的機會。”姬雪道:“但天下師父卻不在。”“不在?”“是的,自從我上次回來後,就一直沒有見到她。”姬雪道。

  “但月戰卻讓我一直在這裡等。”殘空感到不解,但隨即他又有些明白了,這是天下對他的考驗,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輕易得到的。

  姬雪卻道:“天下師父是不會見你的,你的等待注定是一場空。”殘空道:“為什麼?”姬雪道:“天下師父今天留了一封信給我,讓我告訴你,她不會傳你任何劍術,除了姐姐褒姒,她不會收任何人做弟子,也不會教任何人劍術,你與她沒有緣。”殘空只聽得腦袋“嗡……”地一聲便空了,曾經的希望,追求的夢想,就像是一片不可企及的白雲,緩緩地離自己遠去,剩下的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的虛無,連自己的身體都在這虛無中開始一片片飛碎,直至最後的消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殘空不停地問著自己,接著,他吼道:“不!不會的!我一定要見天下,我一定要見到天下!”聲音在夜空下久久迴響,可聲音聽起來也是如此的無力,沒有任何依托,不可把握地慢慢消散。

  一切皆是空。

  姬雪看著殘空,殘空的頭仰望著夜空,跪在雪地裡的雙腳已經與積雪連在了一起。冷,已經讓他的雙腳失去了知覺,彷彿這雙腳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他沒有站起來的意思,雙眼充滿了堅毅的神芒。他一生求劍,一生為劍,支撐著他的是從不懈怠的意志。在他的概念裡,從來沒有“放棄”二字,能夠走到今天,是不懈的努力與堅持。生命屬於他的是什麼,不是用生命來換取對劍道的追求麼?他決不會放棄,也決不能放棄!

  他望著夜空堅決地道:“我一定會讓你見我的,我決不會放棄!”姬雪站起了身,離開殘空,往後殿走去。她心里道:“你不放棄又有什麼用?我不放棄,他也不是一樣不屬於我麼?他終究是屬於姐姐的,明天,他就會權傾天下……”……

  殘空還在等。

  是的,他還在等,誰又能夠告訴他等待的結果又會是什麼呢?或許,什麼結果都沒有,而他所擁有的只是等待。

  一個生命中只剩下等待的人是可悲的,他生命的力量在一點點凝聚,也在一點點消散,誰也不能夠告訴他這種力量可以支撐多久,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抑或是一輩子?時間是沒有什麼意義的,當生命消逝,當一切消亡,只剩下一個等待的姿式,誰又能夠說清楚這個姿式又有什麼意義?

  殘空是可悲的,但他也是執著的,是執著讓他這樣可悲地等待著,而他的可悲又並非是等待,而是等待的對象。

  等待是應該放在心裡的,是對自己的等待,而殘空卻把等待放在了別人身上。

  所以,殘空注定什麼都等不到。

  世上的事,也大概就是如此。

  但這是一個執著於劍道、執著於超越的男人的結局麼?

  不,當命運之輪轉到頂點,要么停下來,要么永遠地終結,要么換一個方向,重新轉動,而現在出現在殘空眼前的,是一個可以改變他命運方向的人,是漓焰!

  漓焰冷冷地道:“你醒了。”“我醒了?”殘空感到有些奇怪,因為他從未睡過去,而又從何說“醒”?

  殘空望了一下四周,卻發現不再是在聖殿後殿的廣場上,而是換在了一個四周散發著陰森氣息的大殿上,大殿最上方端坐著一個雕刻精緻、形相猙獰恐怖的神像,它有著人的身子,頭卻是傳說中的神獸之態,獠牙突出很長,眼睛大如銅鈴,頭髮則彷如一條條的小蛇,爬滿臉上。而大殿的兩側同樣站滿了人身獸頭的怪物雕像,並且手持利器。

  殘空惶恐地道:“這是在哪兒?”站在他面前的漓焰回答道:“這裡是死亡地殿,你來到了死亡地殿。”“死亡地殿?!”殘空從沒有聽說過,“明明跪在聖殿後殿的廣場上,怎麼會來到死亡地殿?”他望向自己,自己依舊雙膝跪地。

  漓焰道:“你已經死了,在等待中已經死去,端坐在最上方的是掌握死後靈魂與重生的黑暗之神的雕像。”殘空隨著漓焰手指的方向重又望向那最上方面目猙獰恐怖的怪物,道:“他(它)是黑暗之神?”在傳說中,他曾聽到過有關黑暗之神的故事,卻不想竟是這副模樣。

  相傳,黑暗之神是脫離三界之外的邪惡之神。

  漓焰道:“不錯,他就是黑暗之神。”殘空又一次道:“我怎麼會來到這裡?難道我真的死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漓焰道:“如果你不信,你的手可以摸向自己,看看是否能觸摸到自己的身體?”殘空真的依言去觸摸自己的身體,而手卻穿透身體而過,什麼都沒有觸摸到。

  殘空驚恐地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還沒有成為超越先祖不敗天的劍客,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

  從未流過的淚水此刻洶湧著奔流而下,卻未有一滴滴落地面,看來他是真的已經死了。

  漓焰望了殘空一眼,道:“想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這裡嗎?”殘空沒有任何反應,思維仍舊沉浸在不可接受的事實當中。

  漓焰接著道:“不是每一個死了的人都可以來到這死亡地殿,你是第三個來到這裡的人。”“第三個來到這裡的人?前面還有誰?”殘空一下子醒了過來,問道。

  漓焰道:“他們都是你所認識的人,就在你的身後。”殘空忙轉身望去,他驚住了,他看到的是落日與天衣,落日與天衣此刻正看著他。

  殘空忙道:“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難道你們也已經死了嗎?”落日與天衣沒有出聲,漓焰替他們回答道:“是的,他們也都已經死了。”“那他們為什麼不說話?”殘空道。

  “因為他們沒有得到允許,他們在接受指令,在完成黑暗之神賦予他們的使命。”漓焰答道。

  “黑暗之神賦予他們的使命?什麼使命?”殘空感到驚訝不已,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超越了他能夠想像的範疇,他從沒有想到,人死後,還可以有自己的思維,還可以接受使命。

  漓焰沒有回答殘空的問題,她道:“你也是接受使命的人之一。”“為什麼?到底是什麼使命?”殘空道。

  “你不要問這麼多,到時你自會知道。”漓焰冷冷地回答道。

  殘空道:“我為什麼要接受黑暗之神的使命?不!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使命,我只知道自己背負著暗雲劍派的使命。”漓焰道:“你沒有選擇,使命決定力量。有了使命,你就可以獲得重生,去完成尚沒有完成的事情,包括成為暗雲劍派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劍客。”“暗雲劍派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劍客?”殘空的心不由得動了一下,他一直所追求的不正是如此麼?但……但自己能夠獲得重生麼?接受的又是什麼使命?使命又決定著什麼樣的力量?

  殘空的心裡充滿疑慮。

  但疑慮又代表什麼?疑慮只是疑慮而已,疑慮改變不了現狀。正如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如果不向她表白,說明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喜歡的只是這種感覺,當他發現她與別人在一起,成為別人的女人時,留在他心底的是無法抑止的傷痛,剩下的,惟有在夜裡獨自吶喊,讓血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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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