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聖魔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2 18:45: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05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37
第七卷第九章自我為敵
  朝陽的劍再度與那個“自己”的劍相錯而過,聖魔劍所射出的劍氣劃破了瀰漫虛空的混沌,一線陽光直瀉而下。

  朝陽的眼前倏地閃過一道白芒,心中一驚,這道白芒決不是另一個“自己”手中之劍反射而出的,他和自己一樣,手中所持的都是有著血紅劍身的聖魔劍。

  朝陽回頭向下望去,看到那一道亮芒正是紫霞手中的一柄匕首反射而出的。

  而此時的紫霞卻正拿著匕首往自己身體最敏感的心臟部位刺入,那曾經出現的一幕一下子佔滿了朝陽的視線。

  “不——”朝陽大聲喊著,從空中飛掠沖向紫霞。而朝陽發現,最先到達的是另一個“自己”,此時紫霞的匕首已經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鮮血流了出來。

  那個“自己”抱著紫霞,失聲道:“不!你不能死!你怎麼可以死?我不允許你死!”紫霞望著那個“自己”道:“只有我死才是事情的惟一解決辦法。”她停了一下,隨即望向朝陽,朝陽手持聖魔劍,正冷冷地看著她與那個“自己”。

  紫霞又道:“我知道一切因我而起,你們兩人本是一體,無論你們誰殺死誰,都不會有勝利者,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再打下去。”“你不要再說了,我們不會再打。我們是不能沒有你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不可以死!”那個“自己”一邊按住紫霞的傷口,為她止血,一邊緊緊抱著紫霞。

  “可我最終只能屬於你們兩人中的一個,我不可以同時嫁給你們,你們也不可以同時娶我,死才是我的惟一解脫。雖然命運將我安排給了你,但…… ”紫霞望著那個“自己”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裡到底想做誰的女人?”朝陽這時開口打斷了紫霞的話。

  紫霞望向朝陽,卻沒有出聲。

  朝陽冷聲道:“你臨死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麼?”紫霞望著鮮血從胸口不斷地流出,沉默著。

  “你不敢回答麼?抑或你對我們誰都沒有感情?”朝陽繼續問道。

  紫霞突然抬起了頭,彷彿鼓起了十足的勇氣,她道:“是的,我對你們誰都沒有感情,也從未喜歡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嗤……”朝陽突然感到自己的聖魔劍揮了出去,然後,便看到紫霞的頭與她身體的分離。

  血噴在了他的臉上。

  朝陽不明白自己手中的劍怎麼突然間就揮了出去,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莫名地支配著自己,他感到茫然不解。

  那個“自己”這時卻站了起來,他面對著朝陽,道:“你竟然殺了她!你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卻是你親手殺了她……!”“不,我沒有! ”朝陽惶然道:“我沒有殺她!”而那個“自己”彷彿根本沒有聽到朝陽的話,一步步向朝陽逼進,並道:“你竟然殺了你最愛的女人……!”朝陽不由得後退著,他的心中很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殺了紫霞,口中只是胡亂地道:“沒有,我沒有殺她……”“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無數聲音在朝陽耳邊縈繞著。朝陽看到的是一張張嘴在對自己大聲地吶喊著,他只感到天旋地轉,無法自我,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殺了紫霞。

  “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不要逼我!”朝陽手中的聖魔劍猛地刺了出去,一切聲音霎時停止,他看到自己的劍刺中的竟是那個“自己”的心臟。

  那個“自己”望著朝陽,彷彿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緊接著,那個“自己”便像煙霧一般分解消散了。

  朝陽驚恐地看著那個“自己”的消失,不明白這又是怎麼回事,而這時,他卻感到自己的心很疼,是那種被利刃刺穿的痛。

  他低頭往自己的胸口望去,卻看到聖魔劍刺穿的竟是自己的胸口,而劍的那一端,握著的也是自己的手。

  朝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看著插在胸口的聖魔劍,喃喃地道:“我殺了自己?我怎麼會殺了自己?!”他忽然想起是身在樓夜雨所設置的幻境中,是樓夜雨在為自己解開千年前的記憶。他自語般道:“難道這就是千年前的結局麼?是自己殺了紫霞?是自己殺了自己?”“是的,你不但殺了你師父梵天,還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紫霞,甚至也是你自己殺了自己,導致你千年前的消失。你是一個連自己都要殺的人,憑什麼還如此驕傲地站在世上?”樓夜雨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

  “刷……”地一下,所有的場景一下子又都變了,朝陽又回到了現實中遼城外的路上,而惟一沒有變的是自己的胸口插著自己的聖魔劍。

  樓夜雨正得意地站在他的面前。

  朝陽倏地明白,是樓夜雨在利用千年前的一幕,讓自己把劍刺進自己的胸膛,將現實和記憶完全混淆在一起。

  朝陽看著樓夜雨,道:“你真的很想征服我麼?”樓夜雨傲然道:“我之所以再次活過來,就是因為這強烈的征服你的慾望,我發過誓,一定要將你征服!”朝陽道:“那你以為自己現在做到了麼?”樓夜雨狂傲地道:“你已經以一個失敗者的姿勢站在了我的面前,你已經在我眼中沒有了任何挑戰的價值。”朝陽道:“可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樓夜雨道:“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不介意回答一個臨死者最後的遺願。”朝陽道: “你和樓蘭到底是什麼關係?”樓夜雨毫不遲疑地道:“一千年前,我們曾經是一個人,而現在是兩個人。她在那棵櫻花樹下等待著你的重新回來,而我卻選擇了另一條路,我們看誰最終能夠征服你,結果是我贏了。”朝陽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隨即,他的身子便倒了下去,倒在路上一動不動,在他身旁,是 簇一簇枯黃的草。

  樓夜雨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在收斂,然後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片刻,一絲笑意由她唇角牽動,迅速擴展到整個臉部。

  “哈哈哈……”大笑聲中,樓夜雨轉過身,往遼城方向走去。腳步走在平坦的路上踉踉蹌蹌,笑聲卻一聲高過一聲,陽光將她的影子拖得很長。

  “站住!”一個不響,卻是絕對充滿力量的聲音在樓夜雨背後響起。

  樓夜雨的腳步和笑聲同時停止。

  她緩緩回過頭來,看到朝陽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聖魔劍持在手中。

  樓夜雨的臉色在變,她不相信一個被聖魔劍刺穿心臟的人還能夠活過來,而在月石洞悉一切,甚至可以將封禁的記憶重新解禁的強大能量面前,這一點根本不存在絲毫欺騙成分,難道他死後又重新活了過來?她感到萬分詫異,道:“你……你……”而朝陽突然挺起了聖魔劍,疾電一般向樓夜雨刺至。

  樓夜雨心念陡收,手中月石冰藍色的光暈迅速蕩開,整個遼城都在冰藍色光暈的覆蓋中,朝陽的速度頓時變得異常緩慢,整個遼城的時間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在向前推移著。

  一切都慢了下來,天上飛翔著的鳥,地上跑動著的獸,生活在遼城的子民都慢了下來,比蝸牛的爬行還要慢,還要讓人難受。

  樓夜雨將月石延緩時間的能量發揮到了極限,她看著朝陽的劍每進一毫都十分困難的樣子,不屑地冷笑道:“我以為你重新活過來有什麼驚人的表現,原來… …”“嗤……”樓夜雨的話戛然而止,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點點在被利器刺開,並且利器還在不斷地向前推進,劇烈的疼痛感傳遍全身。

  她低頭望去,胸口出現了一個被劍刺傷的口子,血在不斷地往外湧冒,但卻看不到劍。

  “意念攻擊,意念之劍!”樓夜雨終於明白,朝陽在舉劍向她進行攻擊之前,已經啟用了意念攻擊,她的心正在一寸一寸被意念之劍刺穿。

  樓夜雨全身的功力霎時潰散,月石發出的巨力能量也隨著分解離析,籠罩在遼城上空的冰藍色光暈消散,恢復了正常運轉。飛翔於天上的鳥,跑在地上的獸,生活在遼城的子民都一切如常,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朝陽的劍也收了回來。

  樓夜雨的臉型因痛苦而變得扭曲,道:“為……什……麼……你……沒……死?”朝陽淡淡地道:“因為我已沒有心。”“沒有心?”樓夜雨不敢相信地道:“我分明在你刺穿自己的那一刻感到你心的痛苦?!”朝陽道:“早在一千年前,我的心已經送給了別人,你所利用的只是一千年前的我來殺自己,你所感到的只是我一千年前的痛苦,我的死去也是一千年前的死去。”樓夜雨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轉:“原來他早已沒有心,所謂的心魔豈不是故意敗露給自己的?”她望著朝陽,苦笑著道:“無論我擁有多麼強大的能量,看來都無法征服你,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後仍是這樣。”朝陽只是看著樓夜雨,卻不言語。

  “但你真的認為自己贏了麼?我只是太強的慾望的化身。這個世界是別人設置的一個更大的幻境,你只是在這個幻境中與指定的對手作戰,我生是因為慾望,死也只是又一次慾望的失敗,你永遠都無法成為勝利者的……哈哈哈……”大笑聲中,月石自樓夜雨手中脫落,隨即一束光自她體內爆炸,她的身體變成無數光的碎片,消散於虛空中。

  生是因為慾望太強,死也只是慾望的消散,剩下的是地上散發著淡淡冰藍色光芒的月石。

  朝陽看著地上的月石,彎身將之揀了起來。

  望著手中的月石,眼睛凝視不動……

  △△△△△△△△△

  遼城大將軍府。

  樓蘭呆在房間裡望著窗外。

  窗外是樂天知命的遼城子民,他們走在大街上,臉上永遠掛著滿足的表情。

  樓蘭心裡想:“做一個平凡的人真好。”這時,門被推開了。

  泫澈走了進來。

  泫澈道:“我要帶你離開這裡。”樓蘭回過頭來,道:“我為什麼要離開?”泫澈道:“因為樓夜雨已經死了,她的盟軍已敗。”樓蘭怔了一下,喃喃道:“她死了?我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轉而望向泫澈道:“那你呢?你也不是她的盟軍麼?”泫澈道:“我不是。”樓蘭道:“那你是誰?”泫澈道:“這個問題現在還不是回答你的時候。”樓蘭想了想,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泫澈道:“神族部落。”樓蘭顯得幽怨地道:“現在也只有那裡才是我該去的地方。好吧,我隨你去。”說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泫澈面前。

  泫澈道:“你不收拾點什麼東西?”樓蘭道:“我本無一物,又有什麼可收拾的?”泫澈望向樓蘭剛才所坐窗前的桌上,上面有一雙小孩模樣的鞋子,上面繡著櫻花樹,一朵一朵的櫻花從樹上飄下。

  泫澈道:“你不想帶走它麼?”樓蘭摸向自己的腹部,道:“一切還是個未知數,只是閒著沒事打發時間而已。”泫澈不再說什麼,回身往外走去。

  樓蘭跟在了後面。

  在房外,還有靜候著兩人的祭澤。

  樓蘭看了一眼祭澤,道:“祭澤族長也逃出來了麼?”祭澤顯得有些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而樓蘭也不再相問,只是跟在泫澈身後……

  △△△△△△△△△

  遼城外,是一片千里沼澤之地,在這片沼澤的最深處,便是妖人部落聯盟三大部族的所在。

  在通往妖人部落聯盟的路上,三人三匹馬在沼澤之地前行著。

  此時,日已西垂,暮色將至。

  走在最前面的泫澈突然勒住了韁繩,回頭對著身後的樓蘭道:“你先隨祭澤族長回到部族,我有一點事情需要先辦一下。”樓蘭也不說什麼,點了點頭,隨著祭澤先行往妖人部落聯盟趕去。

  泫澈看著兩人在視線中消失,而此時的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泫澈此時道:“安心魔主還是出來吧,不用再隱藏了。”聲音向四周散去。

  一陣勁風吹過,一個人站在了馬前,正是安心。

  泫澈望著安心,道:“一定是朝陽讓你跟著我的吧?”安心沒有作答。

  泫澈道:“他一定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他們離開,以及我的身分。你回去告訴他,要想知道這一切,就讓他親自來見我們,這也是你們大軍通過這一片沼澤之地,到達西羅帝國的惟一途徑。”安心卻從泫澈的話中發現了什麼,他道:“'我們'?你是說'我們'?”“是的,我們。”泫澈無比肯定地回答道。

  “還有誰?”“是你想知道,還是朝陽想知道?”泫澈卻道。

  “這有什麼區別嗎?”安心問道。

  “若是你想知道,我會拒絕回答;若是朝陽想知道,讓他自己來尋找答案。”安心固執的眼神冷冷地望著泫澈,道:“如果我一定想知道呢?”泫澈嘴角浮出笑意,卻道:“聽說你是一個很可愛的人,自從你妻子死後,你就再沒有碰第二個女人,這樣的男人現在已經很少了,我不想這種人在幻魔大陸消失。”說完,抖動韁繩,策馬前行。

  馬卻嘶叫一聲,前蹄揚起,寸進不得。

  安心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強大的陰寒氣息從他身上瘋湧散出,令馬不敢前行。

  泫澈一笑,道:“看來安心魔主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也好,我也想見識你到底有多少令人敬畏的實力!”說話之時,真氣透過韁繩已達馬身,受勁驅使,馬的四蹄向前縱躍,欲從安心頭頂騰飛而過。

  安心站立不動,待馬兒躍上頭頂,左手突然探出。

  手,如花間穿舞的蝴蝶,前後來回交錯幻動。倏忽之間,四隻馬蹄竟被安心收攏一處,向前縱躍的馬被安心一下子舉在了頭頂。

  馬一陣嘶鳴。

  馬上傳來泫澈“咯咯”的笑聲,她道:“沒想到安心魔主真是一個可愛至極之人,喜歡單手擎馬,我想當初你妻子定是被你這英偉之姿所打動,最後才嫁給你的。”說話之時,安心將四蹄並在一處的馬繞頭轉動起來,泫澈與馬便不停地繞著安心的頭頂在旋動,並且速度不斷加快,形成了一道旋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38
第七卷第十章妖魔比法
  泫澈一時之間似乎並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發出暢快的“咯咯……”的笑聲,而與笑聲相映成趣的是馬不斷的嘶鳴。

  就在旋轉著的馬已經不再能夠分清其形體,變成一團白影之時(泫澈所騎之馬是一匹純白的戰馬),安心突然將馬拋了出去。

  一團白影在虛空中迅速向前滑行,就像是一條白色的拋物線。

  而就在馬即將落地之時,並在一起的馬蹄突然張開,平穩地落在地面,絲毫不受影響地向前馳騁。

  安心心裡清楚,剛才在旋動馬之時,他已經將馬的全部骨骼捏散,按理說,馬根本就沒有站起來的可能,而它卻便在安心的眼前奔馳。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可以將馬的骨骼全部續接好,這並不比一匹死馬活過來容易。

  安心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他知道,這個女人並不比樓夜雨好對付,更重要的是自己對她的身分和目的一無所知,還有她口中的“我們”。

  安心看著泫澈和馬在眼前消失,尚未消失的是泫澈留在夜空中的一串笑聲……

  △△△△△△△△△

  雪,大片大片地自空中飄落。

  白茫茫的天地間,一輛馬車在獨自前行。

  這裡是位於幻魔大陸極北的苦寒之地,誰都不曾想過,在這樣一個暴風雪肆虐的極寒之地會有馬車行駛。而馬車所行駛的方向是極寒之地的縱深處,被譽為“死亡寒區”的極境。

  早有人說過,極北之地是一個天象反复無常的地方,會連續半個月是白天,連續半個月是夜晚,白天與夜晚的概念在這裡變得很模糊。

  而此時,這裡是連續十幾個夜晚的某一個時段,只是漫天的雪光讓這裡的夜晚不像別處那麼明顯。

  趕馬車的是銘劍,他的身上穿著厚厚的御寒風衣,是用嘯雪獸的皮毛所織成的,他已經趕著這輛馬車進入極北之地十天了。

  其實,這輛馬車稱為馬車並不十分準確,因為拉著這輛馬車前進的並不是馬,而是一頭在幻魔大陸被譽為最凶狠動物之一的嘯雪獸,也只有嘯雪獸才能拉著馬車在這極北之地前行,也不知銘劍是怎樣弄到它的,車輪也並非輪子,而是兩條很寬的金屬條,兩頭向上翹起,磨得很光滑。

  嘯雪獸的樣子看上去很忠懇憨厚,從它的樣子來看,顯然難以讓人將之與“凶狠”兩個字聯繫起來,但它確實是幻魔大陸最兇殘的動物之一。它一聲長嘯可以召喚出暴風雪,看似笨重的身子動起來迅如疾風,看似很小的嘴,張大卻可以一口將人吞沒。

  但眼前的這只嘯雪獸顯然已經疲憊不堪了,它移動的步伐不似當初那麼敏捷,緩緩踏行,一付隨時倒地不起的樣子,這是連續十天前行不停歇的結果。

  終於,它還是倒了下去。

  銘劍下車踢了嘯雪獸一腳,嘯雪獸一動不動,毫無聲息。

  銘劍知道,即使它沒死,也不可能再站起來了。他伸手接過一片雪花,放至口中,雪花入口便融,沒有一點味道,銘劍知道此地離他所要到達的目的地還很遠,因為他所要去的地方,雪不會入口即融,還有一個四至五秒的過程,而且略帶甘甜的味道。

  銘劍回到車上,掀開厚厚的抵御風雪的簾子,裡面影子正被厚厚的皮毛緊裹著,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已經死去。

  銘劍將裹在影子身上厚厚的皮毛掀開,將影子抱出了車廂,接著用一件嘯雪獸的皮毛把他裹住,縛在了背上,然後似疾風一般從雪地裡飛掠而去……

  △△△△△△△△△

  西羅帝國帝都阿斯腓亞。

  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褒姒成了西羅帝國新一任君王,君臨天下。

  對於西羅帝國所有子民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舉國為新君王的登基歡慶十天,而且褒姒也是西羅帝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君王,更具有另一番意義。

  可對於褒姒而言,她的臉上並沒有半絲欣喜之色。影子死了,師父天下死了,所有計劃都發生了改變,這是她從未曾想到過的事情,這種打擊對她不可謂不大。

  而在今天,又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影響了她的心情:當她走進那間放置空悟至空的密室時,裡面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而十天來,她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她不知道空悟至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也不知他是被人救走,還是自己離開的。

  師父天下的話她清楚地記得,她知道空悟至空的重要性,但如今師父已經死了,影子也已經死了,空悟至空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此時,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幻雪殿,冷風在她身周流動,雖然穿著厚厚的嘯雪獸風衣,但她仍是感到了冷寒。

  她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想暖暖身子,可十杯下肚,她卻越喝越冷,手一推,酒壺墜地,壺中的酒便濺在了地上。

  一個人的世界是孤獨的,而這種孤獨對於褒姒來說才是剛剛開始。

  她不禁想起小時候曾對自己發過的誓:一定要嫁給聖魔大帝!當時她只是一個無家可歸、流浪街頭的孩子,是天下讓她成為了西羅帝國嬌貴的公主,教給她所有的一切,直到現在成為西羅帝國的君王。

  對於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而言,她能得到的已經得到,不能得到的也都已經得到,為何還會如此不開心?她還希望得到什麼呢?

  這些天,她發現自己想得最多的不是師父天下,而是影子,是影子陪她一起在雲霓古國屋頂喝酒的情景,那是她有生以來度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也是真正屬於她自己的一段時光。而回到西羅帝國之後,她就從未感到快樂過,所做的一切都是師父的意願,包括偽裝成被軌風抓進軍部大牢,說自己是假冒的,而事實上是與真的褒姒調了包,自己脫身進入皇宮,真的褒姒關進大牢。

  如今看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師父曾說過,要影子成為西羅帝國的君王,讓他完成一場宿命之戰,與朝陽作最後生死的角逐,自己卻始終弄不懂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對西羅帝國又有什麼好處?

  她發現自己雖然從小跟隨師父天下長大,卻從未真正了解過師父,直到那天在玄武冰層之戰,她才知道師父與星咒神殿有著關係,才知道幻魔大陸的一切都是由星咒神殿在主宰著,而所有人的命運在星咒神殿面前,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

  而現在出現的這種局面難道也是星咒神殿希望看到的嗎?

  顯然有些事情並不一定完全都被星咒神殿控制著,或者說已經脫離了他們預設的軌道,至少影子的死對他們來說是這樣,從銘劍的反應來看,他們並不希望影子死去。

  而銘劍帶走影子,又是意欲何為呢?

  褒姒又不禁想起了漓焰,想起了死亡地殿,她摸不透漓焰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明白死亡地殿為何要與星咒神殿作對。讓她感興趣的是,人的死並不是一種消亡,而是一種重生,如果這般說來,那影子又是否會重新活過來呢?

  思及此處,褒姒不禁有些愧疚,她竟從未想過師父是否會重新活過來,獲得重生。

  她走到幻雪殿門前,那棵櫻花樹仍獨自佇立於風雪中,雪一片一片地覆蓋在枝頭上。

  她不禁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當哪一天不下雪的時候,它便是自己世界裡的雪。

  一個人能夠活在如此惟我的世界裡,無論什麼樣的孤獨,她都是幸福的,而在這剛剛開始的漫長的歲月裡,自己能夠孤獨而幸福地活著麼?

  漫漫長夜,沒有人會回答褒姒這個問題……

  翌日,早朝。

  西羅帝國肅穆的朝會大殿內,褒姒習慣性地聽著政、史、軍等各部大臣匯報著西羅帝國發生的各大大小小的事件。雖然昨夜一晚沒睡,但她還得裝著神情專注地聽著各大臣的匯報,不時地提出可有可無的問題,並讓那些大臣想出各種解決辦法。

  師父天下曾說過,作為一個王者,要學會讓別人去解決問題,這比自己解決問題要有用得多。王者,就是怎樣利用身邊人的一種藝術,無論是忠、姦、善、惡,抑或是普通意義上認為的好與壞,都應該是自己學會利用的對象。其實這個世上又哪裡有絕對的好與壞?一切善與惡都是一時之念,來自各自利益的出發點不同而已。這個世界又本是形形色色的,不可能要求全都是單一的“好”人。要是這樣,那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進步,也不需要一個王者的存在。王者,就是向所有自己的子民指出哪是“好”,哪是“壞”,制定以自己為標準的對錯、是否尺度。

  褒姒正在努力讓自己向天下所說的這種“標準”靠攏。

  就在一切如往日一般,所有事件匯報完畢,褒姒的眼睛掃過每一個的臉,欲宣布退朝之時,軍部首席大臣軌風從自己的隊列中走了出來。

  這是褒姒登基以來,軌風首次有事站出了自己的隊列。

  褒姒看著軌風,她知道是有重大的事情要發生了。

  軌風依照往昔、千年不改的冷傲語氣道:“軍部昨晚剛收到南方邊界的消息。”褒姒知道南方邊界所接攘的是妖人部落聯盟,南方邊界從前一向是大小戰事不斷,但自從雲霓古國發生內亂以來,卻從未再發生過什麼戰事。她也知道,朝陽的大軍正在北方邊界與怒哈形成對壘之勢,其中怒哈有妖人部落聯盟的幫助,難道朝陽已經徹底平定北方邊界,躍過妖人部落聯盟,直指西羅帝國?

  褒姒心中雖有所猜測,但她並沒有將心中的疑問直接道出,而是極為平靜地道:“軌風大人有什麼事就直接匯報吧,朕在聽著。”軌風道:“朝陽的軍隊已經徹底平定北方邊界,現正在北方邊界蓄勢待發,相信不日便會對妖人部落聯盟有所行動。”事情果如褒姒所料。

  褒姒想了想道:“軌風大人對此有何看法?”軌風道:“臣以為,是臣該動身去南方邊界的時候了。”“哦?”褒姒道:“為什麼?”軌風道:“相信陛下早已知曉,外面盛傳的有關朝陽是千年前的聖魔大帝之事。”褒姒點了點頭。

  軌風接著道:“而聖魔大帝旨在統一幻魔大陸,重塑千年前的輝煌,他之所以親自率兵平定雲霓古國北方邊界,其目的並非是平亂而已,而是想躍過妖人部落聯盟,率兵直指我西羅帝國!”軌風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百官不由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雖然有所耳聞朝陽是千年前的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但僅僅是耳聞,不敢有所確定,而軌風的話無疑證明了這一傳聞的真實性。如果這是事實,那西羅帝國祇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戰,一是降。戰則注定要勞民傷財,全國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所有力量都向南方邊界匯集;降則現今西羅帝國的一切都會改變,包括在朝各位的官爵,這是所有文武百官都不願看到的。但無論是戰還是降,最後所出現的結果很可能都是一樣,西羅帝國是幻魔大陸大聯邦的一部分,就像千年前一樣。

  這時,所有文武百官不禁同時想起了雲霓古國所派來的使臣天衣,想從天衣處了解朝陽對西羅帝國的態度,但沒有人知道天衣的下落。

  褒姒已從文武百官的議論之中看出了大部分人是偏向於降的,原因是如果朝陽真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而且有魔族的相助,西羅帝國根本沒有取得這場戰爭勝利的機會,只會陷入血流成河的局面。但降也是有前提的,他們希望西羅帝國現有的製度得以保證,至少是他們這些大臣的爵位,僅僅只是向朝陽稱臣納供。

  褒姒望向軌風,道:“軌風大人認為如何?”軌風毫不猶豫地道:“戰!這是作為一個軍人的職責!”“戰?”褒姒思索著不語。

  而偏向於降的大臣見褒姒之態,則誠惶誠恐地道:“陛下可得三思,作為軍部首席大臣,軌風大人提出戰固然沒錯,但從政治角度和全國子民的利益出發,戰則絕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千年前的教訓已經很清楚地告訴我們,戰爭帶來的是西羅帝國的沒落,'三百年一蹶不振、落後於幻魔大陸其它許多國家',這是誰也不願意再看到的局面。”話一說完,一半以上的大臣都點頭稱是。

  軌風望向這些人,冷傲地道:“那你們認為應該投降於他囉?做一個亡國奴?!不戰而降,難道你們不怕被天下人恥笑?你們這種投鼠忌器的思想還配站在這裡說話麼?”剛才發言的那名大臣顯然對軌風有幾分忌憚,不敢與之針鋒相對,但仍固執地道:“軌風大人此言差矣,我們並不是降,更不希望成為亡國奴,我們只是引以為鑑,希望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軌風冷然道:“那你認為有何更好的解決辦法?”那大臣道:“目前戰事尚未開始,並無定論,這對於西羅帝國來說,無疑擁有絕對的優勢。目前,幻魔大陸以雲霓古國與西羅帝國為最大,最為強盛,並且西羅帝國擁有幻魔大陸最為寬廣的疆土,已成為幻魔大陸其它諸多小國的旗幟。他們都在看西羅帝國的態度行事,若是我們歸附於朝陽,無異於整個幻魔大陸都屬於他,對他取得幻魔大陸的 統無疑是水到渠成。我們可以以此作為條件,與朝陽進行談判,挑明利害,要求他保全西羅帝國的最大利益,在形式上依附於他,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雙方皆大歡喜。”軌風冷笑道:“這與投降又有何區別?戰爭尚未開始,你們便急著投降,而且如此明言張膽,直言不諱,這在幻魔大陸可謂是天下第一大奇聞!難道你們不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可悲麼?你們還能夠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站在這裡說話麼?簡直是一群垃圾!”那名大臣對軌風本存有幾分敬重之心,此刻見其如此出言不遜,不由得火起,而且軌風罵倒一大片,不由得擺出一副“正義”狀,道:“軌風大人豈可口出穢言,在朝會議事之地說出此等有傷國體之話?縱然不顧及我們諸位大臣之臉面,也應該尊重到陛下的存在!”此言一出,群臣之中附和聲甚眾,紛紛指責軌風言語粗鄙。

  就在此時,“鏘……”地一聲,軌風的佩劍脫鞘而出,自那名大臣頭頂飛射而過,刺進了朱紅的朝會大殿立柱之上。

  那名大臣的官帽不由得一分為二,那些紛紛指責軌風的大臣們頓時緘口不語。那名大臣更是冷汗都從頭頂冒出,剛才,軌風的劍若是再往下一寸,此刻刺進的恐怕就是他的頭顱了。

  軌風立時道:“口出穢言?像爾等叛國投敵之人,軌風沒有一劍殺之,已經夠給你們面子了!若是有誰再敢提出叛國投敵之言,軌風的劍決不留情!”說完,右手伸出,內力一吸,劍自立柱中倒飛而出,回手入鞘。

  眾大臣紛紛把目光投向褒姒,等待著褒姒的意見。敢在陛下面前動劍,罪當至死!

  褒姒把目光投向軌風,道:“軌風大人認為非戰不可麼?”軌風無比堅決地道:“非戰不可!”褒姒又道:“那軌風大人認為有絕對取勝的把握麼?”軌風道:“沒有。”褒姒道:“沒有又何以為戰?”軌風道:“但我們至少擁有一半的勝算。”“一半的勝算?”褒姒問道:“這一半的勝算又從何而來?”軌風道:“信心,更有整個西羅帝國子民和二百萬軍人的支持!”褒姒道:“就憑這些麼?這些每一位大臣心中都清楚地知曉。”軌風道:“可作為一個軍人,這些已經足夠了。”正當所有大臣期待著褒姒對軌風有所駁斥之時,褒姒卻只是一笑,然後道:“今天就到此為止,退朝!”說完,便率先離去。

  眾文武百官都不明白褒姒這最後一笑是什麼意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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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一章幻雪殿主
  幻雪殿,今日來求見的大臣特別多,擾亂了這裡慣有的寧靜。

  褒姒也不知今天送走了多少位大臣,總之,該來的都來了,而褒姒所等的那個人卻還沒有來,但她相信他一定會來。

  院外的櫻花樹旁,雪已經隱去了那些大臣所留下的腳印,寂靜無聲的雪,又讓這裡充滿了格外的寧靜。

  終於,褒姒要等的人已經來了,火紅的斗篷與潔白的櫻花相映成趣,他站在了幻雪殿門口。(幻雪殿一向沒有侍衛及宮女,前來大臣都自行通報,得到允許方進入幻雪殿。)

  來者自然是軌風,軌風在門口道:“軍部大臣軌風求見陛下!”褒姒並沒有立即宣軌風進入,只是略帶倦意地道:“軌風大人有什麼事嗎?有事明日再說,朕有些倦了。”軌風道:“軌風有事非見陛下不可!”褒姒道:“但朕累了,想休息。”軌風道:“此事非常重大,希望陛下見臣一面。”褒姒在裡面道:“朕已經說過,朕已經累了,需要休息。 ”軌風欲轉身離去,但剛走出兩步,便又重回到剛才的位置站定,道:“那臣便等陛下休息好後,再見臣之面。”幻雪殿內不再有聲音傳出,軌風就這樣筆挺地站在雪地中。

  今晚的櫻花樹似乎有了伴……

  翌日天亮,積雪已經在軌風身上堆了厚厚的一層。

  幻雪殿內傳出褒姒的聲音:“軌風大人還在麼?”“在。”軌風道。

  褒姒道:“既然真的有事,那就進來吧。”軌風抖落一身的積雪,走進了幻雪殿。

  幻雪殿內燃起了檀香,在褒姒面前正擺放著一張古琴,她沒有理會走進的軌風,伸出雙手,十指在琴弦上款款而動,渾厚的琴聲便蕩漾開來,縈繞在軌風耳際。直到一曲終了,褒姒方抬起頭來,道:“軌風大人認為朕的琴藝如何?”軌風道:“陛下被稱為西羅帝國最富才情之人,琴藝自是卓絕不凡。”褒姒道:“但軌風大人對我的琴藝並無所動。”軌風直言道:“聽琴須有知音,而我卻並不是陛下的知音,亦無聽琴之心境。 ”褒姒輕輕一笑,道:“因為你心中有事。但軌風大人可知為何朕讓你等如此長的時間麼?”軌風道:“因為臣冒犯了陛下的威嚴,這是陛下對臣的懲罰。”褒姒道:“不,這並不是懲罰,而只是告戒!”“對臣都是一樣。”“可對朕卻並不一樣!”褒姒威嚴的目光注視著軌風,眼睛一動不動。

  軌風沒有再說什麼。

  片刻,褒姒道:“好了,此事算已過去,朕不會再計較,也不希望再有下次。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待會兒朕還要上早朝。”軌風道:“臣要見一個人。”褒姒彷彿早有所料,道:“你想見哥哥?”軌風點了點頭。

  “為什麼?”褒姒道。

  軌風道:“因為他會告訴我該怎麼做。”褒姒道:“這就是你要見朕的目的?”軌風道:“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我想知道陛下的態度。”褒姒望著軌風道:“你想知道我的態度?”“是的。”軌風答道。

  褒姒道:“想知道這一點並不難,誰能夠給朕向西羅帝國所有子民交代的理由,取得所有子民的信任和支持,朕便會支持他。這是朕對你所說的話,也是對其他文武百官所說的話。”軌風道:“臣所能夠說的理由已經在昨天說過,陛下也已經聽到。”褒姒道:“但這些並不夠,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你的軍隊是否能夠阻止朝陽大軍的挺進!”軌風不說話了,褒姒所言沒錯,單以千年前的經驗和現在西羅帝國的軍力來看,是無法與朝陽相抗衡的。當然,這裡的軍力並不單指軍隊所擁有的人數,而是起著決定作用的領導者之能力,能夠獨支一方的大將之材,比如朝陽手下的驚天、安心,還有無語,還有… …他們隨便哪一人便可抵上百萬的軍隊。

  半晌,軌風才道:“所以我才要見漓渚殿下。”褒姒無奈地道:“你認為哥哥能夠幫你?”“一定能夠!”軌風無比肯定地道。

  褒姒道:“可他連離開玄武冰層都不能夠,又如何能幫你?他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強大。”“不,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強大,當初他能夠告訴我如何烤乳豬給漠吃,就一定有辦法對付魔族的其他人,包括朝陽!”軌風無比自信地道。

  褒姒道:“你認為這話是哥哥對你說的麼?”軌風感到詫異,道:“難道不是?”褒姒道:“當然不是,是朕假借哥哥之口,讓人轉告你的。”“是陛下?”軌風感到十分意外,道:“陛下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褒姒道:“這是朕的事。”軌風彷若恍然大悟般道:“難道陛下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褒姒心中不由得一陣苦笑,其實讓人把這些話說給軌風知道的是師父天下,而並不是她,現在師父已經死去,又有何對策可言?當然,褒姒是不會將這些說給軌風知道的。但她心中確實已經有了應對策略,道:“我說過,若沒有一個可以給西羅帝國子民交代的理由,無論是降還是戰,朕都不會同意。如軌風大人願意,朕倒可以讓你去做一件事情。”“什麼事情?”軌風對褒姒似乎已經開始刮目相看了,這是一個比安德烈三世更富智慧和治理天下能力之人。

  褒姒道:“朕讓你親自去南方邊界一趟,但僅僅代表的是你個人,而並非西羅帝國的軍部首席大臣。”軌風道:“陛下想要臣如何做?”褒姒道:“去殺朝陽。”軌風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重複道:“陛下是讓我去殺朝陽?”褒姒道:“是的,朕的確是欲讓你去殺朝陽,只要朝陽一死,一切問題便會迎刃而解,也不用考慮是戰還是降。”軌風道:“但陛下認為屬下能夠做到麼?”褒姒道:“只要你願意,你一定能夠做到!”軌風這才發現褒姒話中有話,他道:“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語氣重又變得冷傲。

  褒姒道:“難道軌風大人要朕說得更明白些麼?你乃魔族中人,是陰魔宗魔主安心最得力的助手隱風魔使,要是你去刺殺朝陽,當然比任何人都更為合適。”軌風不由得內心一震,卻仍強作鎮定道:“臣不明白陛下所說之話是什麼意思,也沒聽說過什麼隱風魔使。”褒姒道:“你又何必再裝呢?二十年前,哥哥夜有一夢,夢見自己騎著戰馬率領大軍馳騁於幻魔大陸,為西羅帝國開拓疆土。每當他遇到絕境之時,總有一個人救他脫離危險,那人自稱軌風,身著火焰般燃燒的紅色斗篷,他說他是一個可以幫助哥哥完成理想之人。哥哥醒來後,便固執地尋找這樣一個在夢中出現之人,而恰在這時,你出現在了阿斯腓亞,當哥哥見到你時,便發現你正是他夢中所見之人,於是將你推薦給父皇,供職軍部,直到今天你成為軍部的首席大臣。”軌風道:“這並 是什麼天大的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少。”褒姒道:“但沒有人知道哥哥為什麼會做那樣一個夢,更沒有人知道夢是可以由人控制的。而可以控制夢的這個人正是陰魔宗魔主安心,他的'精神遙感入夢術'便可控制別人的夢,連哥哥都不知,他之所以做這個夢正是因為安心對他施以'精神遙感入夢術' .安心就是想通過哥哥將你安插在西羅帝國,為將來做準備,而沒有人會懷疑哥哥所舉薦之人。”軌風也不再強作辯解,他的眼睛射出逼人的神芒,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曉的?”殺氣已經開始瀰漫。

  褒姒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若無其事地道:“因為我是天下的惟一弟子,世上所有權術伎倆之事,沒有什麼可以瞞過我。”軌風道:“我是說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分的?”褒姒道:“在我回到西羅帝國之時,在天衣出現幫助你之時,而天衣是陰魔宗魔主安心惟一的兒子。”軌風道:“那你為何直到現在才道出我身分的真相?”褒姒道:“因為你以前還有利用的價值,有些事情需要你替我們去做。”軌風道:“你說的是對付影子?”褒姒並不否認,道:“不錯,而你現在卻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了。”軌風道:“這就是你不作任何決定的原因?其實你心中早已知道,無論是降還是戰,只會有利於聖主。因為西羅帝國若降,那聖主便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而贏得西羅帝國,乃至天下;戰也是一樣,西羅帝國的軍隊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率領大軍到達南方邊 ,聖主過得妖人部落聯盟,西羅帝國的軍隊便會紛紛投向於聖主的旗下,這與降沒有任何區別。”褒姒道:“在你的計謀還沒有得逞之前,我必須除去你。”“但你以為憑你的實力可以做得到麼?”軌風如火焰般燃起的斗篷被風鼓動著,而更有以意念驅動魔咒召喚出的無數風刃貼著褒姒身周旋動著。只要褒姒有任何異動,這些無形的風刃便會刺穿她的身體。

  而褒姒的樣子看上去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她微微一笑,道:“軌風大人認為朕會打無準備之仗?這也是朕最後一次稱你為軌風大人了。”軌風心念一緊,褒姒的攻勢突然變得猛烈。

  這不是任何有形的攻擊,而是強大的精神力進攻,當軌風心念一動,其強大的精神力便侵入了軌風的大腦。

  其實軌風早已用意念驅動魔咒召喚出無形風刃,對褒姒發動了攻勢。不過,褒姒的精神力比他更早形成,只是她正等待軌風心念出現空隙之際入侵其大腦。所以,軌風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便被褒姒的精神力入侵大腦。

  軌風只得強力抗衡著褒姒精神力的入侵,面對著褒姒強大的精神力,他不能占到絲毫的便宜,儘管單以精神力的修練程度來講,軌風甚至有可能比褒姒更深厚一些,但在利用精神力的進攻上,他顯然不如褒姒這單修精神力之人。更重要的是,他還得集中一部分精神力感應著四周的變化,以防其他人的突然襲擊。是以,一時之間,軌風與褒姒的抗衡不佔任何優勢。

  但他又知道,必須盡快擺脫褒姒的精神力糾纏,取得勝利,長時間拖下去只會對他不利。

  就在軌風感應不到四周有任何危險的存在之時,他集中了所有精神力對褒姒施以最凜冽的反擊。

  而就在這時,一柄冷劍從軌風背後疾射而至,一瞬間便刺進了他的身體,劍尖自胸前透出。

  軌風還未來得及轉身,瞪著大大的眼睛倒在了地上,在他身後出現的是月戰以及月戰的劍。

  褒姒看著倒地而亡的軌風,目無表情,良久,才轉向月戰道:“你為何要一劍殺死他?”言語中帶有責備之意。

  月戰木然地道:“因為他該死,這是師父曾經說過的話。”褒姒顯然不願意看到軌風就這樣死去,但此時,這已經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她看著軌風的屍體,眼中帶著一絲歉疚。之所以知道軌風是陰魔宗的黑風魔使,這也是師父告訴她的。

  褒姒深吸了一口氣,望向月戰,道:“師父還說了什麼?”月戰道:“師父還說,必須戰!”褒姒不由得苦笑一聲,道:“看來師父死前什麼都想到了,也什麼都安排好了,但——何以為戰?難道讓西羅帝國的軍隊去送死嗎?”月戰道:“師父只說過必須戰!”褒姒轉過頭去,望向院中的櫻花樹,不再說什麼。她不知自己是否應該按照一個已死之人的意願去行事,但這,似乎又是不可抗拒的。她心中不禁問自己:“難道自己就沒有意願嗎?而自己的意願又是什麼?”褒姒心中感到茫然。

  良久,她對著身後的月戰道:“你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月戰攜起地上軌風的屍體,從幻雪殿飛掠而出。

  褒姒看著月戰攜著軌風的屍體從風雪中消逝,忽然想起了漓渚。無論漓渚是不是她哥哥,他都是一個可憐的人,軌風的死有必要讓他知曉。

  於是,褒姒來到了皇宮最底層的玄武冰岩層。當她站在螺旋形的石階上,快要到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堵將漓渚隔離開的石壁已經破碎。褒姒清楚地記得十幾天前,漓渚幫她解開冰封離開這裡時,他已將那堵牆重新修復完整,可現在卻又破碎了,裡面的寒氣肆無忌憚地從破碎之處向她迎面撲來,讓她的心都感到了寒冷。

  褒姒立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運功在體外形成一層保護牆,以抗寒氣,口中喊道:“哥哥,褒姒來看你了。”裡面無人應答。

  褒姒再一次喊道:“哥哥,褒姒來看你了。”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傳出。

  褒姒想衝進去看個究竟,但上次被寒氣冰封不能動彈的情形仍清晰地記得,不能貿然而為,只得以精神力的延伸進入漓渚的冰封之地探個究竟。結果裡面沒有任何生物存在的氣息,更別說一個活人。

  “難道漓渚已經死了?”褒姒心中禁不住思忖道:“但他又怎麼會死呢?難道漓焰去而復返,殺了漓渚?”想到此處,褒姒心中不由得一震… …

  △△△△△△△△△

  極北寒區。

  銘劍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在他面前矗立著一座高達萬仞的雪山。

  銘劍抬頭望去,雪山四面陡峭如刀削,雖然山的四周下著大雪,但山之巔卻碧空如洗,星芒燦爛,形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銘劍面露神聖的表情,自語般道:“終於到了,二十年都沒有回到星咒神殿了!”言語之中難掩唏噓、感慨、激動之情。

  這裡正是位於極北寒區的星咒神殿所在地——星咒神山。相傳,星咒神殿位於幻魔大陸最東方,可誰會想到是在極北寒區?無語曾耗盡一生的心血在尋找,他做夢都想不到東的極限之地便是北了。

  銘劍放下背上已死去的影子,脫去身上以嘯雪獸皮毛做成的御寒風衣,取出一件華麗、潔白、鑲著金邊的占星袍穿在身上,背後繡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腰間佩劍持在手中,白芒閃過,變回成了占星杖。

  現在,他是星咒神殿的鳳凰護法,帶著使命,回到了闊別了二十載的星咒神殿。

  他的左手拇指扣起食指,占星杖的靈力疊加,銀光大盛,一縷奇光射向星咒神山上空。

  “偉大的主神,您的子民將回到您的身邊,請您開啟隔世之門。”銘劍口中咒語念完,單膝跪地。

  星咒神山上空一顆星星發出極度耀眼的星芒,隨即,一座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宮殿在星咒神山上空懸浮而起。

  宮殿在虛空中縱橫數十里,城牆高愈幾千仞,垂直於天地間,呈六芒星狀分佈。

  正是神族四大神殿之一,主宰著幻魔大陸這片空間的星咒神殿。

  一片雪花自虛空飄落至銘劍眼前,白芒一閃,雪花破滅,一條延綿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的台階出現在銘劍身前,連接於懸浮於虛空中的星咒神殿正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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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二章星咒神殿
  銘劍起身,重新背起影子,踏上台階。

  台階迅疾回收,倏忽之間,銘劍便站在了星咒神殿的大門口。

  這時,一個飄渺的聲音自虛空中每一處傳來:“鳳凰護法,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了麼?卻來見我!”銘劍立即單膝跪地道:“主神英明,鳳凰護法未能完成主神所託之重任,而致使影子中劍而亡。這次回星咒神殿,就是懇求主神能將他救活,去完成上天的安排。”那飄渺的聲音道:“你可知他為何會死麼?”銘劍如實道:“他是死於自己所發出的'月魔的心刃',但鳳凰不知,鳳凰從未占卜到會有這種結果。他的星象軌跡也並未中斷,所以特來求見主神,以示原因。”那聲音道:“他是自己故意讓自己死去的,你占卜不到有這種結果的出現,因為這不是命運對他的安排,更重要的是,你的占卜靈力被一個靈力更強之人壓制住了。”銘劍聽得心中一驚,忙道:“他是自己讓自己死去的?”顯然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的是以他占星護法的身分,竟有被他人 騙的可能。

  接著,他又道:“那個可以壓制我靈力的人是誰?”那聲音沒有回答銘劍,卻道:“空悟至空既然已來,就沒有必要再躲躲閃閃了,你的計謀可以騙過鳳凰護法,又焉可放在本神的眼中?現身吧。”一道極光自星咒神殿內射出,若驚電一般從銘劍頭頂疾逝而過。

  一個好似玻璃碎裂的聲音傳出,銘劍忙回過頭,赫然看到了漠,抑或是空悟至空的那張臉。

  銘劍已然明白,原來空悟至空一直利用結界隱身跟隨在自己身後。而讓銘劍無比驚駭的是,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看來先前影子所謂的昏迷不醒全都是對方共同設定的計策,其實影子根本就未曾昏迷不醒,或是昏迷狀態在影子將他送給褒姒救治之時,已經被影子治愈,一切只為了等待著自己將他們帶來星咒神殿,最重要的是他們早知自己不會讓影子死而利用了這一點。

  “你……你……”望著空悟至空,銘劍氣得不知該說什麼,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空悟至空卻微笑道:“你所猜測的沒錯,我們就是為了引你出現,再讓你帶我們來見這幕後主宰之人。這怪不得誰,要怪也只能怪你不夠聰明而已,可能是因為別人曾經叫你傻劍,把你叫笨了吧。”銘劍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他並不是一個輕易受別人言語相激便失去分寸之人,只是這突然的變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才讓他一時之間失去言語的能力。

  他站了起來,道:“你以為跟著我來到星咒神殿,便能改變一切嗎?”空悟至空微微一笑,顯得無所謂地道:“我並沒有想過改變什麼,只是想知道是什麼人而已,卻沒有料到是星咒神殿在背後弄的鬼,所以就跟過來看看星咒神殿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以後見到別人,也可以向其吹噓吹噓。”銘劍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星咒神殿是一個可以讓人隨便來、隨便去的地方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空悟至空卻道:“不是我太看得起自己,而是幻魔大陸的人太給面子,將我稱為'幻魔大陸三大奇人之一',既然是奇人,當然要有點驚人之舉才對。”銘劍道:“只怕你還沒有這樣一個機會,你背叛死亡地殿,已是神族的公族,人人得而誅之,居然還恬不知恥,自稱'幻魔大陸三大奇人之一'.”空悟至空無所謂地道:“這已經是世所周知的秘密,我也曾經想過 了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是可惜,'他'所主宰的整個世界,所有每個地方都肯收留我,因此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遊蕩於幻魔大陸了。其實說實在的,我也想換個地方呆呆,如果你們星咒神殿勉為其難收留我的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呆在這裡不走了。不知那'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傢伙願不願?”空悟至空說完,朝虛空處望瞭望。

  “大膽!豈可對主神如此無禮?”銘劍大聲喝道。

  空悟至空笑了笑,道:“我對誰都這般無禮,否則也不會成為神族的叛徒了。”銘劍本欲再說些什麼,那聲音卻又響起:“好了,鳳凰護法不要再與他作言語上的糾纏了。”轉而道:“空悟至空,本神明知你跟來,可知為何會讓你進星咒神殿?”空悟至空卻道:“我還沒有進去,站在大門外,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真是有失禮數。”那飄渺的聲音道:“我是想給你一次機會,向你保證,你是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能力改變這個世界的。”空悟至空道:“這樣的話我不知聽過多少遍了。”他伸出左手小指,掏了掏耳朵,道:“我的耳朵都快聽出繭來。前些天,就有一個老東西在我耳邊嘀嘀咕咕、嘰嘰歪歪地囉嗦了老半天,簡直讓人煩透。”那聲音道:“黑暗之神沒有殺死你,算是你揀回了一條命,你認為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麼?”空悟至空顯出 很厭煩的樣子,道:“看來你們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神都有教訓人的毛病,難道你們不能顯得可愛,或是親切一點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的這一套,別以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容不得有半點不同,這個世界遠比你們想像的要豐富,每一種存在都是一種可能,一種生機。”那聲音道:“好!既然你煩,我也不再和你講什麼大道理,你認為你有機會戰勝我麼?”空悟至空望著虛空道:“我本打算在你動用靈力將影子救治之時,對你猝下殺手;或是待你將影子救活之後,與影子一起聯手殺了你。看來現在這兩個計策都是行不通了,只有我獨自一人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一不小心殺了你。”那聲音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來個賭約。”“賭約?”空悟至空道:“這才像人說的話,什麼賭約,說吧。”那聲音也不計較空悟至空對他的辱罵,道:“一天之 ,如果你能在星咒神殿找到我,我便幫你救治影子,並回答你想知道的一切問題;如果找不到,便要任我處置。不知你同不同意?”空悟至空道:“找人?我可沒興趣,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大戰一場,贏者為勝,敗者任憑處置,這樣豈不來得痛快?”“但你覺得自己有可能勝我麼?”那聲音道。

  空悟至空想了想,道:“也是,我所擁有的實力的確無法與你這主宰整個幻魔大陸的主神相比,但我卻不想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那你有更好的辦法麼?”空悟至空想了想,道:“確實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那就試試吧。不過,要是你不在星咒神殿,那我又如何找到你? ”“你以為我會這樣做麼?”那飄渺的聲音反問道。

  “那倒也是,你們一向都自視甚高。好吧,從什麼時候開始?”空悟至空問道。

  “現在。”“現在?”“現在。”那聲音道。

  “好吧,如果我找到你,你可千萬別後悔!”空悟至空著重強調道。

  “一言為定!”“嗖……”地一聲,一道黑影從銘劍眼前掠過,空悟至空便從原地消失,進入了星咒神殿。

  銘劍不解,為何主神要對空悟至空如此客氣?難道怕了他?顯然不是。他知道主神這樣做一定有其用意,但用意又何在呢?

  銘劍一時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空悟至空剛一進入星咒神殿,一片雪花便自空中飄落,他撞了進去,裡面卻是一片蔚藍色的蒼穹,繁星點點,一望無際,其它的什麼都沒有,雙腳所踏之地是一片虛無,人就站在虛空當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他回頭望去,連剛才進來的門都沒有了,彷彿他剛才進來的不是星咒神殿,而是進到了一片虛無的空間。

  空悟至空望著這一片虛無的空間想了想,然後挪開步子,向前疾掠而去。

  虛無的風自耳際呼嘯而過,他一路飛奔,一口氣跑了數百里,卻仍是一片虛無的蒼穹,彷彿根本未曾移動過,與先前沒有任何改變。

  空悟至空道:“我偏不相信,這一片空間會沒有盡頭。”話音落下,又一次向前疾掠而去。

  可當他又一次停下來的時候,結果與前一次毫無二致,四周望去,繁星點點,一片虛無。

  空悟至空這一次想也沒有想,也不去管這裡是不是星咒神殿,又是一路向前疾掠而去,他相信,無論這是哪裡,星咒神殿的主神必在其中。這是一場智慧的較量,在這片虛無空間的某一個地方,是他所要到達和突破的所在……

  △△△△△△△△△

  銘劍站在門外,他望著空悟至空消失的身影,似乎在想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那飄渺的聲音這時又響起:“鳳凰護法,你是在占卜空悟至空是否會贏麼?”“主神英明。”銘劍謙恭地道。

  “那你占卜出結果了麼?”銘劍如實道:“還沒有。”“回到你的鳳凰星宮去吧,你已經二十年沒有回來了。”那飄渺的聲音道。

  銘劍想了想,問道:“那影子呢?難道主神不打算救他麼?”他知道空悟至空根本沒有可能贏過主神的。

  那聲音道:“我決定不了他的命運,但他似乎不該死,他的星像也沒有斷。”銘劍疑惑地道:“鳳凰不明白,既然他的星像沒有斷,也就說明他沒有死,但他自己偏偏又死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擺脫了上天對他命運的安排?把握了自己的命運?”“世間萬物的一切運行法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何是生?何是死?並沒有實際的界限。就算最偉大的命運之神也不能完全把握這世間所存在的一切。”那聲音道。

  “既然如此,為何所有人都逃不脫命運對他們的安排呢?”銘劍問道。

  “那你可知'命運'為何物?”那聲音問道。

  “'命運'為何物?”銘劍心中猛地一怔,他從來沒有去考慮這個問題。

  “'命運'其實只是一個人一生的運數,是他的經歷和所遭遇的一切。人們真正逃不過的其實並不是命運,而是他自己。那些想逃脫命運安排的人其實都是在用一輩子的時間與自己抗衡,試問,他又怎麼能夠戰勝得了自己呢?”銘劍恍然大悟,道:“與命運抗掙其實就是在與自己抗掙!其實這世間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命運'的說法!”那飄渺的聲音道:“你總算明白了。”銘劍道:“原來空悟至空卻是悟不空。”銘劍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道:“那影子與朝陽豈不是……”“知道了便可,無須說出來。”那聲音道。

  銘劍道:“鳳凰明白了,謝主神點撥。”說完,走進了星咒神殿的大門。

  △△△△△△△△△

  星咒神殿是一座以六芒星形狀佈置的宮殿,六芒星的六個角便是六大護法的星宮,其分別是鳳凰護法的鳳凰星宮、翼龍護法的翼龍星宮、天狼護法的天狼星宮、天馬護法的天馬星宮、白虎護法的白虎星宮、玄武護法的玄武星宮。在六芒星的中間,是星咒神殿的靈殿,是主宰幻魔大陸的主神——咒星神的王宮。其最中心,則是咒星神的王座,王座匯聚著強大靈力,控制著整個幻魔大陸的白天黑夜,一年四季的轉換,還有災難的降臨。這也是星咒神殿的禁地,除了咒星神,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入,而在主殿的上空,則是用來占星的祭星台。

  整個星咒神殿,懸浮在星咒神山的上空,一般的人,若非咒語開啟,根本無法看到星咒神殿的存在,最多只能看到四面陡峭的星咒神山。

  幻魔大陸中人雖然知道星咒神殿及占星家族的存在,但卻從沒有人真正見過,更不知整個幻魔大陸是星咒神殿在主宰著。對他們而言,星咒神殿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

  星咒神殿主殿。

  四周深藍色如蒼穹的牆壁上,佈滿了各種星宿圖案,如同一個小型天宇,閃動著深沉的星芒。曾經在無語的夢中,這些佈滿星宿圖案的牆壁,一度出現。

  主殿有一個水光激蕩的水池,池中盛開著紅白相間的蓮花,這些不是一般的蓮花,而是可以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的聖蓮。

  此刻蓮池邊正躺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是影子。

  被“月魔的心刃”刺死的人,心已經化為虛無,沒有人可以救,除非有聖蓮可以重新給他一顆心,這也是銘劍不得已回星咒神殿的原因所在。

  此時,蓮池中一朵火紅的蓮花應聲折斷,然後飄移到影子的身體上方,隨即,蓮花綻放出耀眼的紅芒,籠罩著影子的身軀,而蓮花的花瓣此時正在一片一片地頹敗掉落……

  片刻,只剩下光禿禿的花蕊。

  花蕊自空中緩緩地旋動,那些敗落的花瓣重又飄起,將花蕊包裹,而此時,花蕊的旋動也越來越快,竟然變成了一顆心形。

  倏地,旋動的花蕊花瓣化作一道紅光,一下子竄進了影子心臟部位。

  瞬間,寂靜的大殿傳來一聲強有力的心臟跳動的聲音,隨即,影子的眼睛睜開了。

  望著這陌生的環境,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活了過來,也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他想來的地方。

  這是他以死的代價所換來的結果。

  影子望著大殿頂部的星宿圖案,半晌沒有動。他已經感到在這大殿內有一強者的存在,但這個人並不是事先約定、隱藏著跟隨他的漠,而是一個比漠強大十倍,或是百倍的人。他知道漠一定被發現,也許已經出了事,否則,漠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自己。

  “你是不是在想空悟至空?”大殿最中央,那個飄渺的聲音迅速傳來。顯然,他已經知道影子重新活了過來。

  影子站了起來,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人正斜坐在大殿最中央的王座上,意態顯得有些慵懶。在他的身體四周,縈動著一層星芒,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面目。

  影子只是看著他,卻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二十丈,但影子卻感到彼此之間相隔千山萬水。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不錯!正如你心中所想,這裡乃星咒神殿!你是第一個進入星咒神殿的凡塵中人,而我是星咒神殿的主神——咒星神!”影子似乎並不太奇怪咒星神知道他心裡所想,他道:“你將漠怎麼了?”“你是說空悟至空吧?我們之間有一個賭約,他可能在另一個空間找我,你說他會找到我嗎?”咒星神淡淡地道。

  影子稍稍放下心來,只要漠沒有出事,對他來說,已經達到目的了,剩下的事,自有解決的辦法。

  影子道:“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麼?”“因為你想見我。”咒星神道。

  “因為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操縱著這一切,目的到底何在!”影子冷冷地道。

  “你認為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麼?”咒星神道。

  “你會回答的。”“何以如此自信?”“因為我是第一個站在星咒神殿和你說話的凡塵中人。”影子道。

  “你的確很自信,也夠聰明。你可以以自己的生命作賭注,贏得鳳凰護法將你帶至星咒神殿,這是你的智慧和勇氣,沒有人可以做到如此了,這是我破例見你的原因,但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咒星神道。

  影子遙望著咒星神,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這一切呢?”咒星神哈哈一笑道:“這就要看你的智慧和能力了,空悟至空想知道的和你一樣,但他現在卻在另一個空間尋找我。”影子想向前邁出一步,以拉近與咒星神的距離,卻聽到咒星神道:“你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動,在你前面有成千上萬個結界,我不敢保證你進入的世界是漫天銳嘯的冰刀,還是洶湧澎湃的火山,抑或是陽光明媚的草地……運氣好的話,也許你可以直接站在我的面前。”影子道:“你在嚇我?”“不信你可以試一試。”咒星神輕淡地道。

  但影子終究沒有動,咒星神根本沒有必要騙他,他也察覺到了自己與咒星神這段距離的不尋常,他沒有必要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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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三章咒星神術
  影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知道必須換一種思路,於是道:“我想你見我,並非僅僅因為我騙過了銘劍吧?”咒星神道:“不錯,你們能夠來到星咒神殿,只是我見你的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讓我想見你。”“什麼原因?”“一個人的囑託。”“一個人的'囑託'?”“月魔。”咒星神的嘴裡吐出了兩個字。

  影子的心不由得一緊,無論他保持著什麼樣的平常心態,這兩個字都會像子彈一樣擊中他,令他無法保持鎮定。

  咒星神道:“月魔說,她想見你。我曾答應過她,會讓你們見上一面,卻不知你願不願意見她?”影子想也不想道:“她現在在哪兒?”咒星神一笑,道:“看來她對你也同樣重要。”“是的,重要!我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卻不能放棄對一個人的承諾。我答應過羅霞找到月魔,答應月魔找到月石,但我現在卻什麼都沒有做到。我曾經是一個殺手,從未背棄過自己的承諾,所以我成了地球上最好的殺手。現在,即使我不再是一個殺手,也同樣不能背棄自己的承諾,這是我的信念。”影子義正嚴詞地道。

  “但僅僅是這些麼?”咒星神道,言語中包含著另一層意味。

  影子道:“這些已經足夠了!”咒星神道:“好吧,既然我答應過月魔,我會讓你們見面的。”說完,咒星神離開了王座,走向影子,毫無阻礙地走過有著無數結界的二十丈距離,來到了影子麵前。

  影子這才看清咒星神的面貌,雖然他聽到的咒星神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看到的卻是一個女人的容貌!絕對是一個女人的容貌!!而且是影子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容貌,這種容貌即使在最華麗的夢境中也沒有出現過。比之褒姒、法詩藺、月魔有過之而無不及。望著她(他),影子感到了一陣恍惚,他不能判斷眼前的咒星神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咒星神看著影子,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我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吧?用你們塵世間人的判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但我只是我,能夠知曉過去、現在、未來的咒星神,掌管著整個幻魔大陸的一切。”影子這才回過神來,確實,對這個有著男人聲音的女人,不是以塵世間的標準所能夠辨別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她(他)才能夠成為幻魔大陸的主宰者——咒星神。

  影子道:“無論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抑或是其他什麼人,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咒星神道:“很好,我喜歡你這種處變不驚的作風,這說明你有很好的心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月魔。”說完,與影子擦肩而過。

  影子遲疑了一下,卻沒有移動腳步。

  咒星神回過頭來,笑著道:“你怕了?還是不相信我?”影子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帶我去見月魔?難道你沒有什麼條件麼? ”雖然咒星神說是受月魔所託才與自己相見,但影子仍不習慣沒有任何條件便達到目的的事情。

  咒星神看著影子,正色道:“你以為我會與一個塵世中人談條件?”影子不由得啞然,這句話將他與咒星神之間拉開了無限大的距離,一下子擊潰了他骨子裡所存在的傲氣。

  咒星神回過頭去,雪白的幻術長袍拖地而行,在她前面的空氣一下子從中破開,形成一道門,咒星神往門內走了進去。

  影子知道咒星神這是打開了通往另一片空間的結界通道,當下並未多想,跟著咒星神走了進去。

  剛一進入,那道門便消失不見,星咒神殿恢復如初。

  △△△△△△△△△

  空悟至空還是沒有找到他所要到達和突破的地方,這一片虛無的空間彷彿是一個沒有終極邊界的所在,漫無邊際的虛空向廣袤而深邃的方向延伸,不知到達何處何方。

  空悟至空氣喘吁籲,口中道:“真的沒有邊界麼?這個世界真的可以廣袤到沒有邊界麼?這是人為的設置,還是事實的存在?可任何人為的設置和事實的存在怎麼能超過人腦的想像?是我的想像被禁錮,還是我的想法是錯誤的?世界真的是無限大的麼?”空悟至空站著不動了,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而他似乎急了,是咒星神讓他來到這片空間,他與咒星神之間還有一個賭約。也似乎忘了這是咒星神所設置結界內的結界,更不知自己此刻只是置身於星咒神殿的一片雪花里。而誰也不曾想到,一片雪花里的世界竟然是如此之廣袤,沒有邊界。

  佛語有云:一沙一世界。原來一片雪花內也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世界。

  “如果世界真的是無限大,那麼人和世間萬物都只是構成這世界最微小的一顆因子,而數以億計的微小因子組在一起構成的是整個世界,而這個世界是有限的,還是無限的?如果是無限的,那構成這個世界的人和萬物豈非也是無限的?若是無限的,又何以以有限的形式存在?只有無限的疊加才是更大的無限,有限的疊加終是可以計數的,這是不是一種矛盾?”“如果這是錯誤的,那麼人也是無限的,無限的人以有限的形式存在,他的無限指的又是什麼?不是有形的軀體,難道是指人的思想?如果指的是人的思想,那麼無限的思想比無限的世界大?還是無限的世界比無限的思想大……?”空悟至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

  影子跟著咒星神來到了一片黑暗的世界,這種黑暗並非來自於白天黑夜徑渭分明的那種黑,而是完全不能視見的那種黑,彷彿這種黑已經在這裡沉積了幾萬年,從未有過光明。

  影子跟著咒星神,他所憑藉的不是眼睛,而是感覺和聽覺。他的眼睛完全無法看見,在這裡,已經完全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

  而在黑暗之中,彷彿又有無數隻眼睛在看著他,讓他覺得自己是透明的。

  這種感覺影子從未有過,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現在所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又是往哪裡去。在這黑暗之中他感覺到自己是輕盈的,輕盈到幾乎不存在,但有時,他又感到自己萬分沉重,彷彿自己的身軀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

  他想吸一口氣,卻發現這裡無氣可吸。

  “難道月魔就在這個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影子心裡想著,他曾記得月魔讓自己去救她,“難道月魔就被囚禁在此處?這裡又是哪裡? ”“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正當影子思忖間,前面傳來咒星神的聲音。

  沒等影子有所回答,卻又聽到咒星神自顧道:“無間煉獄,這裡從天地初開、幻魔空間成形的那一天就從未有過光明,清濁之氣混雜,或重或輕,連可供呼吸的空氣都沒有,所以你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想知道這樣一片空間為什麼會存在嗎?它是作為每一個神族的叛離者的煉化之地,叛離神族之人都要在這裡接受懲罰、煉化,以洗滌其叛逆的思想,接受神界最嚴厲的酷刑……”影子聽得心寒,沒待咒星神說完,便打斷道:“月魔就在這裡麼?”咒星神一聲輕笑,卻沒有回答。

  影子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是多此一舉,咒星神帶自己來見月魔,月魔豈有不在這里之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影子心事重重,他不禁想起月魔現在怎樣了,在忍受著怎樣的折磨。

  這時,一個刺穿人骨髓的淒厲叫聲傳來,影子感到全身一下子變得冰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影子心中自問道:“難道自己害怕了麼?自己何曾害怕過?”這時,從前面卻有微弱的光傳來,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光也越來越亮,是火光。影子還沒有近身,卻已經感到無比的燥熱,讓人不能忍受。

  而咒星神彷彿沒事般,繼續向那火光散發之地行去,影子卻已經大汗淋漓,可汗一出來便立時蒸發不見,身體的水分一點點在蒸乾,卻也只得跟著咒星神。

  當影子最終停下來時,他已經站在了一懸崖邊,火焰正是從懸崖底部升起,往下看去,可以看到的是滾動著的岩漿,而前面,卻已經沒有路了,是一片無盡的虛空。

  影子望向咒星神,道:“你就是要帶我到這裡來麼?”他身體的水分一點點在虛脫,只得拼命運功以拒火山岩漿的熾熱。

  咒星神望著懸崖底下滾動的岩漿,道:“這裡是斷空崖,下面是陷空山,乃通往月魔所在的路,塵世中人跳下去,必會灰飛煙滅,現在就看你敢不敢下去了。”影子問道:“月魔為何會在此處?”咒星神側頭望向影子,道:“因為她也是神族的叛徒,她在遭受無間煉獄地火寒氣的煉化。 ”影子道:“可她告訴我,月魔一族是脫人、神、魔三族的另外一族。”咒星神道:“那隻是她所說的話,而並非事實。”影子道:“那事實又是怎樣?”咒星神道:“這個問題只有她才能夠回答你。”影子望著崖下那滾動著熾熱岩漿的陷空山,就待跳下去,卻被咒星神攔住了。

  咒星神道:“難道你真的不怕死麼?”影子望向咒星神,道:“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讓我死。”咒星神嘴角浮出笑意,道:“你說得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但不代表你不會死,在這一片混沌未開的黑暗世界裡,沒有人可以控制自己不會死,包括最偉大的命運之神!”說完,她手中現出一顆透明的珠子,遞給影子道:“把它含在口中,它可以保證你的軀體不被烈火焚化。”影子接過拿在手中,端詳片刻,道:“這是什麼東西?”“避火珠。”影子依言將避火珠含在口中,跳下了懸崖,升騰的烈焰一下子將他吞沒。

  影子感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掉,烈焰貼著皮膚在熊熊燃燒,而他卻感不到絲毫的熱意,反倒是身心清涼。

  在幻魔大陸,他已經體驗太多玄奇和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從他來到幻魔大陸,就注定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影子,所有的事情在等待著他,他也在等待每一件事情的到來。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最終會怎樣結束,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不再是原來的影子,但他永遠還是影子。

  “啪……”影子掉在了地下,烈焰燃燒,岩漿滾燙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他現在感到的是極度的冷,他的手腳和身軀彷彿已經失去了聯繫一般沒有知覺,血液凝滯,連心彷彿都被冰凍,這般極度的冷他還從未體驗過,西羅帝國皇宮最底層的玄武冰岩層與之相比不知相差到哪裡去。

  影子開啟丹田深處的人體小宇宙,那蘊藏著的力量才將他從冰凍中解脫出來。

  他朝四周望去,這裡是一片陰寒的冰川之地,到處長滿冰柱,冰柱支撐著的空間形成一個水晶宮般的冰川世界。

  而在他左前方一根冰柱後面的角落裡,他看到一個人連頭連腳抱在一起,在瑟瑟發抖。

  影子的心里馬上想起了月魔,他飛步掠了過去,捧起那人的頭。

  他所看到的正是月魔的臉!只是她看到影子時,表情木然,目光呆滯,嘴唇不停顫抖著,彷彿根本不認識影子,更不復當初的嫵媚動人之態。

  “月魔,是你嗎?”影子有些激動地道。

  月魔的眼睛仍顯得呆滯,沒有絲毫反應。

  影子見狀,知道是巨大的寒冷讓她反應遲鈍,意志潰散,連忙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把月魔緊緊包裹住,然後將之緊緊擁在懷裡,以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同時,不斷以強大的功力輸進月魔體內,以浩然之氣行遍她全身經脈。

  大概二個時辰過去,月魔顫抖著的身子在影子懷內才漸漸平復。

  影子再次捧起月魔的臉,道:“月魔,你還認識我嗎?”月魔呆呆地望著影子,忽然眼眶中有淚珠在滾動。

  影子激動地道:“你記起了我,是嗎?”月魔點了點頭,兩行熱淚沿臉頰滑落而下,墜地卻已成了冰粒。

  影子的臉露出由衷的笑容,道:“記起了就好,我來帶你離開這裡。”月魔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黯然,顫抖著雙唇道:“你是無法帶我離開這裡的。”“為什麼?我有避火珠,可以帶你飛躍出陷空山,離開這裡。”影子道。

  “可避火珠只能保證一個人不被地心烈焰焚滅。”月魔淒然道。

  “就算沒有避火珠,我們也一樣可以想辦法離開這裡。”影子毫不氣餒地道。

  “沒用的,無論想什麼辦法,我都是無法離開這裡的,除非……讓我仔細看看你好嗎?我已經快把你給忘了。”月魔說著,伸出柔滑的手,輕輕撫摸著影子的雙頰。

  “除非什麼?”影子問道:“是不是要我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然後戰勝'他',才能夠將你救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41
第七卷第十四章月靈神主
  月魔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們先不要說話好嗎?我好冷,只有在你懷裡,我才感到溫暖,我每天在這裡,都要經受一次極寒地氣和地心烈焰的煉化,我從來沒有忍受過這等痛苦!”月魔說著,使勁往影子懷裡鑽,恨不得永遠與影子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影子吼道,月魔的樣子讓他的情緒無法控制,他心中有種欲毀滅一切的衝動。

  “因為我是神族的叛逆,這是我應得的懲罰。”月魔的腦海裡似乎想起了一些遙遠的事情……

  “你不是告訴我,你是月魔一族,不屬於人、神、魔任何一族麼?”影子道。

  “是的,我是這樣說過,那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我和羅霞、墨青、月影及地下城市那些被封禁的人,其實都是來自月靈神殿。”月魔道。

  “月靈神殿?”影子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是的,我們都來自月靈神殿。月靈神殿是神族的四大神殿之一,和星咒神殿、日之神殿、死亡地殿共同維護著神族對整個幻魔空間的統治。我們當初之所以被詛咒,是因為命運之神對我們的懲罰,而並非我告訴你的有人偷走月石,利用月石對我們施以魔咒。我要你幫我尋回月石,也並非是月石被人偷走,而是月石本屬於月靈神殿,是我們盜取來重新又被月靈神殿取回。我之所以要你幫我們奪回月石,因為只有月石才可以幫我們解開封禁。”月魔一五一十地向影子道出。

  影子早知道月魔所說之話並非完全屬實,但沒料到事情竟是這樣,而且整個幻魔空間除了星咒神殿之外,還有月靈神殿、日之神殿和死亡地殿,而他所知的只是星咒神殿和死亡地殿。死亡地殿的存在是漠告訴他的。

  影子道:“那你為何要背叛月靈神殿?”月魔想了想,眼中露出複雜的神情。

  影子看著她的眼睛,似乎也猜到了事情的不平常,而月魔的這種眼神,讓影子的心中充滿了無限憐愛。他不能容忍其她女人對他的欺騙,包括法詩藺(紫霞),但月魔的欺騙卻讓他感到的是更為真實可愛的月魔,沒有絲毫責備之意。

  這時,只聽月魔道:“月靈神殿的主宰者是月靈神,和星咒神殿一樣,月靈神殿也同樣主宰著一片大陸,加上日之神殿、死亡地殿,整個幻魔空間由四塊大陸共同組成。與星咒神殿的占星術一樣,月靈神殿掌握著強大的月的能量。”頓了一頓,月魔又接著道:“一直以來,所有人都知道月靈神主宰著月靈神殿,但沒有人知道月靈神是怎樣一個人,只知月靈神有兩種性格:白天性情好動,寬容大氣,富於正義;夜晚則性情怪癖,喜怒無常,經常一個人站在月靈神殿最高處,對月狂笑不已,或是獨自舞弄月影。月靈神殿之人皆認為是月的嬗變才讓月靈神有著同樣的性格,殊不知,月靈神本是一對雙胞的姐妹,姐姐掌管著白天,而妹妹則屬於夜晚的月靈神殿。就這樣,一直相安無事地相處。”忽然,影子看到月魔神情一變,只聽月魔道:“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出現在了月靈神殿,這個男人談吐高雅,性情風流,相處之中,姐姐很快便愛上了這個男人,並為這個男人而疏遠了妹妹。

妹妹本就性情怪癖、喜怒無常,姐姐為了一個男人對她的疏遠讓她不能忍受,她認為月靈神一族是世上最高貴的,姐姐對男人的親近無疑是對月靈一族最純正血統的一種破壞,玷污了整個月靈一族。所以她執意反對姐姐和那男人在一起,而姐姐為了那男人,自是不將妹妹的話放在心中。日積月累,兩姐妹之間的爭執不斷加劇,意見分歧也越來越大,於是有一天,妹妹對姐姐說:'如果你要繼續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就必須離開月靈神殿,我決不容許有人玷污月靈一族的純正血統!' 姐姐自是不願意離開那個男人,更不願離開月靈神殿,於是姐妹倆大戰一場,結果是不分勝負。夜間,妹妹氣極,她知道一切的禍端皆因那個男人而起,於是取來擁有強大能量的月石,將那男人殺死,並且將其元神徹底毀滅,讓其永不能超生。姐姐知道所愛之人被妹妹殺死,痛不欲生,與妹妹再度相戰。但妹妹擁有月石的相助,錯手之下,竟然將一心想著報仇的姐姐殺死。

妹妹知道闖了禍,知道命運之神必會對她進行懲罰,於是帶領月靈一族離開月靈神殿,來到幻魔大陸,隱身於幻城的地下,並改月靈一族為月魔一族,自稱月魔。可終究還是無法逃脫命運之神的懲罰,月魔一族遭到命運之神的詛咒,而被封禁,月魔每千年才能甦醒一次。命運之神取走了月石,連曾經一度繁榮的幻城也因為詛咒而被殃及,成為如今的一片荒漠。”影子沒有想到月魔竟是月靈神,更沒想到這其中竟有這般曲折的故事。他從月魔的訴說中,看到了她對姐姐的愧疚,也看到了月魔作出這種選擇背叛神族的無奈,更有著對族人的歉疚。而如今的月魔也似乎不再似先前那般性情怪戾。影子終於明白,現在的月魔看上去的嫵媚動人竟都是裝出來的,她為的就是能夠找到一個人,幫她尋找月石,解開族人的封禁。而對一個率性而為的人來說,這是何其大的無奈和悲苦啊!

  影子道:“那水析是怎麼回事?月石又怎麼會在他的手中?”月魔一下子彷彿沒有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影子的話問過半天,才聽到月魔道:“後來我才知道,姐姐中劍之後並沒有立即死,直到後來生下一個孩子才死去。如果我所猜沒錯的話,水析應該是姐姐的後人。”“那他現在豈不是月靈神殿的主宰者?”影子問道。

  月魔點了點頭,道:“他擁有月石便說明了這一點。”“既然他是月靈神殿的主宰者,為何還要到月魔一族所在地補充月能?月石不是屬於月靈神殿麼?”影子又問道。

  “因為這個世上只有一棵生命之樹,月石也只有一顆,是我將生命之樹從月靈神殿移到幻城地下的。”月魔解釋道。

  影子終於弄明白了這一切,他撫摸著月魔的秀發,更緊地將月魔抱在懷中。

  月魔緊緊依偎在影子懷中,溫暖地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何姐姐當初執意要與那個男人在一起。一個人一輩子能夠喜歡一個人是一種莫大的幸福。”說著,卻又掉下了眼淚。

  影子這時道:“我知道你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是為你的族人解開封禁,消除詛咒,我曾經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幫你找到月石,並將你救出這裡。”月魔誠懇地道:“我當初要你幫我,是我用了媚術,知道並非你所願。如果你現在反悔,我是不會怪你的,你也不用哄我開心,這是我的心裡話,也是我要見你的原因。”影子知道月魔所說之話並非矯情之辭,道:“傻瓜,我知道你所說的是真心話,但我也要告訴你,我所說的話一定會算數,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月石救出族人,而且一定會將你救離這裡,誰叫我的體內也流著冰藍色的血呢?”月魔的臉上展出燦爛的笑,還有什麼比這樣的話更讓一個女人感動呢?即使這些全都是欺騙之言!

  月魔的臉緊貼著影子的胸口,聽著影子強有力的心跳,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離一個人的心是如此之近。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顆心,就算是受再多的苦又如何?

  而影子這時已暗暗下了決心,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救出月魔,讓她少受一點苦!

  正在這時,傳來咒星神那男人的聲音:“你們好了麼?我想你們該說的話已經說夠了。”影子回頭望去,卻不知咒星神何時站在了他的背後,雖然他對咒星神的實力有所認識,但仍免不了心裡一驚。

  而月魔這時恢復得很鎮定,她望向咒星神道:“謝謝你讓我們相見,我們最後還有一句話要說。”咒星神道:“那你們趕快將那一句話說完,我不想讓命運之神知道,我曾經讓你們相見過。”月魔這時將嘴湊近影子耳朵說了些什麼,影子聽得一震,他的目光望向咒星神,而咒星神也正好望著他。

  交錯的目光中,彷彿兩柄犀利之劍,彼此想洞穿些什麼……

  忽地,咒星神一笑,道:“既然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那我們便走吧。”說罷,轉過身往前走去,虛空之中又有道門從中啟開,咒星神走了進去。

  影子望向懷中的月魔,眼中含有不捨。

  月魔卻閉上了眼睛,道:“讓我在你懷中再呆一會兒好嗎?”話說完不過十秒鐘,她的眼睛又睜開了,自影子的懷中離開,道:“去吧,直到再次見到你之前,我不會有事的。我等著你。”影子伸手捧起月魔的臉,道:“你等著我,我一定會盡快地將你救出去。”說完,轉身走進那開啟的門。

  門消失,月魔的眼中又滑落兩行淚水。

  這時,澎湃的火焰洶湧撲至,一下子將月魔吞沒其中。

  火焰中傳來深入骨髓的痛苦之聲……

  △△△△△△△△△

  星咒神殿。

  咒星神依然坐在那王座之上,意態慵懶。

  影子依然站在下面,與她相隔二十丈的距離。

  咒星神道:“你有什麼話想說麼?”眼睛卻是不看影子。

  “是的。”影子答道。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星咒神殿並不限制你說話的自由。”咒星神慵懶地道。

  “你想不想知道剛才月魔最後對我說了什麼?”咒星神略為一愣,她望向影子,道:“你願意說麼?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跟我談任何條件。”“她跟我說的是有關月靈神殿的秘密。”影子道。

  咒星神卻是不屑地一笑,道:“在我眼中沒有什麼秘密……”“而且這個秘密與你有關。”咒星神望著影子,道:“你在吊我的胃口麼?”“如果你有胃口的話。”咒星神望著影子半天不語。

  而影子卻顯得很自信,毫不避讓地與咒星神的目光對視著。他知道,咒星神的“胃口”已經被他吊了起來。

  “哈哈哈……”咒星神突然大笑,笑聲在星咒神殿每一寸空間來回激盪,卻又凝結成一片片飄動灑落的雪花。

  影子頓感到大腦中都是來迴響徹的笑聲,讓他的腦袋有一種欲裂開的疼痛。

  影子想運功以拒,卻發現全身的功力盡數渙散。那些笑聲凝成的雪花不斷地鑽進他的身體內,隨著他的經脈和血液運行,連手腳都不能動彈。

  漸漸地,影子眼前看到的事物開始模糊起來,只有咒星神那傾國傾城的笑容,如同春風一樣,在他眼前不斷蔓延,深入到他的大腦,又像漣漪一樣在大腦中一層層擴散,永無止境。

  影子的意志在一點點渙散,這時,他聽到咒星神道:“即使我不殺你,也沒有人可以對我進行挑釁!這個世間不僅僅需要依靠的是智慧,更重要的是實力!你就忍受一下什麼叫做'咒星咒'的生不如死吧!哈哈哈……”笑聲不斷傳來,整個星咒神殿都是無窮無盡的笑聲。影子感到整個天地彷彿都倒了過來,身體在漫無目的地旋轉……咒星神不斷擴散的笑聲,讓他體驗到如同有萬千隻老鼠在一點點啃噬著。

  這種痛楚比千刀萬剮還要讓人不能忍受,影子甚至想到一頭撞死,無奈身體卻是動也不能動。

  就在影子即將徹底崩潰的時候,一股強大的浩然之氣從他的背心傳到身體各處,而丹田處被“咒星咒”化成的雪花所封禁的真氣也破禁而出,行遍全身。

  咒星咒所帶來的痛楚頓時消散,影子犀利的目光重新投向咒星神。

  咒星神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怎麼可以……”可話尚未說完,她就停住了,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原因,更因為她看到了漠,或是空悟至空。

  空悟至空的頭緩緩從影子的身後移了過來,完全出現在咒星神的眼前,臉上是淡淡的笑意,“我終於找到你了。”空悟至空的出現顯然比影子破除咒星咒更讓咒星神感到吃驚,或者說,她根本就未曾想到空悟至空可以從結界內衝破而出找到自己。

  世間萬物的一切運行法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這是咒星神對銘劍所說的話,現在,沒有誰比她對這句話更有深切體會了。

  咒星神道:“你是怎麼突破那個結界而找到我的?”空悟至空笑了笑,道:“因為我終於知道了,是無限的思想大,還是無限的世界大!”咒星神顯得茫然,她望著空悟至空,不知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空悟至空卻沒有理睬咒星神茫然的眼神,而是拍了拍影子的肩膀,笑著道:“看到你再次活過來,我很高興。”影子亦笑著道:“如果我活不過來,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因為是你出主意讓我死的。”空悟至空道:“如果你活不過來,那我就只好陪你一起死,去另一個世界,我可不想孤伶伶地一個人呆在幻魔大陸。”影子道:“所以,我們誰也不可以離開誰。”空悟至空笑道:“這話怎麼像一對小情人說的?聽在耳朵裡好不肉麻。”影子笑道:“如果你想當我的'小情人'也未嘗不可。”“等等。”空悟至空忙道:“我可沒有那個嗜好!”“你們說夠了沒有?”咒星神這時出言喝止道,她明知兩人是故意而為之,但她不能容忍兩人忽視自己的存在。

  空悟至空道:“我們兄弟說話,外人少插嘴。”咒星神冷笑一聲,道:“你們別忘了這是在什麼地方。”空悟至空輕慢地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主宰著幻魔大陸的星咒神殿。”卻是看也不看咒星神一眼。

  咒星神又是一聲冷笑,道:“是的,我忘了你來星咒神殿是為了乾什麼的。”空悟至空扭頭望向咒星神,道:“你也忘了我們之間有個賭約,而我卻贏了。”咒星神完美絕倫的臉龐顫動著,卻沒有說什麼。

  空悟至空又道:“我曾聽你說過,如果我贏了,你會回答我所有的問題。難道你想殺了我麼?如果那樣,或許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曾經發生過。 ”咒星神自牙縫中擠出七個字:“你以為你贏了麼?”空悟至空反問道:“難道我現在找到的不是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咒星神主神?”“當然是!”咒星神道。

  空悟至空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意,道:“那我就顯得有些不明白了。”咒星神道:“你根本就未曾贏過我!只是,你能夠突破那片雪花內的世界,對我已經是一種極大的震撼,儘管我早知會出現這種結果。”說完,咒星神輕淡地一笑。

  空悟至空卻毫不在意地道:“你這是欺騙自己,還是安慰自己?雖然我早知道,所有神族的人都自視甚高,是不會向被他們認為低級智慧之人認輸的,但也不會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如果你還以為你沒輸的話,我也毫不介意,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咒星神似乎知道這是空悟至空的故意中傷之言,其目的是在惹她不能保持心緒平靜。

她道:“你也不用再白費口舌了,其實你已經知道你已輸了,我們的賭約是一天的時間,而現在,你知道是什麼時辰麼?第二天已經過了一半。”空悟至空彷彿一下子洩了氣,對於這個結果他顯然早已知道,他只不過是想討些嘴上的快慰而已,不由嘆息道:“是的,是我輸了。”咒星神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但我卻不知道你是怎樣突破結界找到我的。”空悟至空道:“因為我已知道,相對於無限大的思想,你所締造結界內的世界只是一座小城而已,只要我的思想比你的思想更大,便能突破你所締造結界內的世界。”咒星神剛才略帶笑意的臉漸漸變得有些凝重,低沉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空悟至空看著咒星神在笑,道:“你明白的,沒有誰比你更清楚怎樣突破雪花內的世界。你以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內的世界禁錮我,是想讓我認識 這個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是值得敬畏的!就連一片雪花,它的存在,也有著平常人無法想像的內在世界。

你想讓我知道,連一片雪花我都無法突破,這偌大的幻魔空間,又怎可能隨意改變?這天地間任何一物的存在,都在其內在奧理。一沙一世界,一片雪花也有著內在的世界。整個幻魔空間之所以能夠存在,整個世界之所以能夠維持這種現狀,都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的,不是人所能夠改變的。但你可曾知道,我之所以選擇這樣一條路,並不是想改變這個世界,而只是想知道,這個世界為何以現在這種方式存在?是否還有第二種存在的可能?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而已。”咒星神道:“看來是我錯了,以一片雪花的世界確實不能禁錮你的思想,你的思想遠比一片雪花內的世界更大。”“不。”空悟至空道:“我的思想並不比一片雪花的內在世界大,何人都不敢這樣說!只是一片雪花的內在世界是人的思想永遠無法控制的,而控制一片雪花的 你思想卻是有限的!

我的思想比你的思想更深,所以才能突破一片雪花內的世界,突破你的禁錮。”咒星神臉上的表情一時陰晴不定,良久,她才道:“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何能夠背叛死亡地殿,而歷經數千載仍存於這個世間。你的存在遠不只是一個有限的形體,而是一種不滅的叛逆思想,這種'思想'也並非只是屬於你一個人的,它代表的是所有與你有著同樣思想的人!你遠比我想像的要可怕!”

  空悟至空臉上不禁露出了笑意,他道:“謝謝你的誇獎,沒有什麼比一個對手的肯定更讓人感到高興了。”咒星神道:“但你別忘了,你終究是輸了!”空悟至空笑著道:“我沒有忘,我接受你的任何處置。”半晌沒有出聲的影子這時終於出聲了,他望著咒星神道:“你很想知道月魔最後對我說了一句什麼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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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五章月光神刃
  咒星神聞言,怪異地笑道:“你並非真心想讓我知道,而是怕我會對付空悟至空才急於告訴我的吧?”影子並不否認,道:“既然我們兩人一起來,就必須一起離開!我絕對不會讓漠留在這裡,而自己獨自離去!”影子的樣子顯得無比堅決。

  咒星神意味深長地道:“你以為我會對他怎麼樣?”影子道:“我不管你會對他怎麼樣!”咒星神大笑起來,然後道:“是的,你擔心我會把他變成像月魔一樣,關在無間煉獄,因為那是每一個神族的叛逆者應該去的地方,所以你寧願拿出月魔最後說的話與我交換。但你可知,我對月魔最後所說的話從未感過興趣,也不想知道她對你說了什麼。先前,我只是不允許有人以挑釁者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那會讓我感到自己是無足輕重的,而沒有人是可以置疑神的權威的。你的交換條件在我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影子冷聲道:“是麼?”他的左手突然揮出,冰藍色的月光刃突破那有著無數結界的二十丈距離,襲向咒星神。而他的人卻沿著月光刃劃過的冰藍色的軌跡,飛身向咒星神掠去。

  咒星神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攻勢,意態悠閒,她只是動了一根手指,那疾速奔至的月光刃就變成了一片片冰藍色的碎片,而影子卻從原軌跡退回,重重地摔在剛才所站之地,口中的鮮血洶湧溢出。

  咒星神輕慢地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你還沒有到成為我對手的時候。或許有一天,你會重新站在我的面前,但那不是現在,你現在要做的是如何戰勝朝陽,使自己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只有那樣,你才有機會救出月魔,才有可能要求我怎麼做。”空悟至空將影子扶立起來,將欲對影子說些什麼,而影子卻掙開了他的手。

  影子的眼中射出森然的光芒,仿似那冰藍色的月光,望向咒星神,他的身體四周也開始被一層淡淡的冰藍色光暈所包圍,這種光暈就像縈繞在咒星神身周的那氤氳的星芒。影子身旁的空悟至空突然感到他和影子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遠,他感到有些詫異,彷彿影子突然之間擁有了無窮的力量。這種力量一點點地從丹田深處釋放出來,讓包圍著身體的冰藍色光暈越來越淡,並漸漸向整個星咒神殿擴散。

  咒星神亦感到些許意外。作為一個神所擁有靈力的強弱,可以從他身體無意間散發出的光暈來衡量。雖然,影子是通過強大功力的催運使身體散發出冰藍色的光暈,可這越來越強的光暈,也足見影子擁有了相當強的靈力。咒星神知道影子得到了月魔強大的靈力,身體的機能更因與月魔冰藍色的血液進行交換,發生了質的蛻變,更激發了那未曾被開啟的天脈內的能量。就本身而言,現在的影子已擁有了足以與神相抗衡的天神級的修為,但對於咒星神這樣一個主宰幻魔大陸的主神而言,面對影子,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

  冰藍色的光暈盈滿整個星咒神殿的主殿,惟有咒星神身體一丈範圍內沒有被冰藍色的光暈所侵進。

  突然,一聲刺耳的銳嘯劃破虛空,月光刃再次脫手而出,融入冰藍色的光暈中,整個星咒神殿的冰藍色光暈一下子被激活,就像旋風一般繞著咒星神飛速旋動,漸漸地,咒星神的所在變成一片模糊,身體四周的星芒完全被冰藍色所壓制。

  影子再度沿著月光刃破空的軌跡突破疊加了成千上萬結界的二十丈距離,他上次的進攻僅僅被咒星神一根手指便瓦解,這次,他以自身的功力完全將咒星神鎖定,就算不能完全將咒星神壓制住,但在咒星神有任何行動之前,他必定有所察覺。

  月光刃撕破旋動的光暈,裡面的咒星神因強大靈力而自然散發出的星芒乍現乍消。

  這時,飛掠近前的影子左手突然暴長,猶如一柄碩大的冰刀,刺向咒星神的所在。

  這一攻勢凝聚了影子所擁有的全部月的能量,他必須藉咒星神化解月光刃的攻勢之際,發動對咒星神最為猛烈的進攻,這是他惟一的機會!

  可冰刀尚未來得及刺進咒星神身周一丈,一隻纖長秀美之手閃電探出,繞過冰刀,直達手臂。

  “咯嚓……”一聲脆響,影子頓感自己的左臂應聲而斷,疼痛感一瞬間傳遍全身。

  影子自空中跌落下來。

  所有攻勢土崩瓦解,冰藍色光暈亦隨之淡去,露出咒星神完美絕倫、傾國傾城的笑顏。

  影子看到自己所發出的月光刃握在咒星神左手中,此時,因能量的渙散,正一點點地消解。影子似乎已經明白,無論他以怎樣的進攻方式,都不能對咒星神構成威脅,因為自己所有的攻勢都被她了若指掌。兩者之間的實力,實在相差太遠。

  但影子又怎會放棄?他怎能棄空悟至空不顧?那樣做的絕不是他!就算一點希望也沒有,他也必須繼續下去。他不能看到空悟至空像月魔一樣,空悟至空絕對不能去無間煉獄!

  影子再一次站了起來,面向咒星神。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五丈。

  咒星神冷笑道:“我說過,只有你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人,才有可能勝我。現在,你根本沒有這個機會,我知道你不想空悟至空關進無間煉獄,但你現在根本沒有機會改變這一既成的事實。他是神族的叛徒,那是他必走的路!”影子亦冷笑道:“是麼?我知道我無法戰勝你,但你卻不能阻止我繼續戰鬥下去。漠是我的朋友,我決不會看著朋友被關進無間煉獄,直到我流盡最後一滴血!”“但那是我們之間的賭約,我已經輸了。”空悟至空的手放在了影子肩上,臉上露出笑意:“我知道你把我當朋友,但朋友更應該尊重我選擇的權力。我和她之間有了賭約,我必須履行,就算你能戰勝她,我也一樣。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感到快樂。況且,關進無間煉獄又能怎樣?那裡能拘束的僅是我的肉體,思想決不會消亡。只要有人想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這 樣存在著,有沒有第二種可能'便夠了。”說完,拍了拍影子的肩,又望向咒星神道:“既然我已經敗了,當然愿賭服輸!先前發生的事只是一個玩笑而已,在不好的事情到來之前,人總是有意識地抗掙著一些什麼,不是嗎?走吧,我想去無間煉獄。”咒星神似乎早料到空悟至空會有此舉,對空悟至空的話並不感到詫異,她道:“在你去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空悟至空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已說得太多,想得太多,天地不容我,卻滅不了我的意志,人生在世不就是這樣一段苦旅麼?我離開神族,歷經幾世,不是一樣每次都回來麼?”咒星神道: “也許這一次並不一樣,你會忘了曾經,忘了過去,甚至忘記你自己!”空悟至空一笑,道:“真的有這麼多可忘的麼?”他轉向影子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的,沒有什麼能阻擋你,只要 你相信自己!”影子想說些什麼,但他的嘴只是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那你就去吧。”咒星神的手一揮,空悟至空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門。

  空悟至空對著影子笑了笑,便義無反顧地朝門內走去。

  門合上,虛空中不留一絲痕跡。

  影子望著空悟至空消失的地方,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是的,面對空悟至空,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該想到的空悟至空都已經想到,該明白的空悟至空也都已經明白,這個世界沒有誰比空悟至空更大徹大悟。空悟至空明白自己所走的是一條什麼路,在這條路上他會遇上什麼,從離開死亡地殿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已經想到最後的結局。對空悟至空而言,也許只是覺得必須有這樣一個人去走這樣一條路。

  影子對著空悟至空消失的所在道:“我會記住你的話。”他相信,空悟至空一定能夠聽到。

  這時,一道旋風捲向了影子……

  △△△△△△△△△

  雲霓古國北方邊界。

  遼城。

  明月當空,皓月如洗。

  大將軍府花苑八角亭上,朝陽與無語對月緩酌輕啜,兩人的身影長長地倒映在亭邊水面上。

  整個大將軍府一片靜寂,兩人亦相對無聲。

  這十幾天來,朝陽與無語閒來便是淺酌對飲,從未離開過大將軍府一步,軍中一切事務自是有驚天及櫻釋二位魔主處理。

  朝陽似乎也忘了泫澈讓安心所轉告之話,忘了大軍要過妖人部落聯盟。

  而在今天,又有消息說,西羅帝國已有百萬大軍調往與妖人部落聯盟的交界之處,而且已知,率領大軍的正是陰魔宗黑風魔使、西羅帝國軍部首席大臣軌風,那個曾被褒姒與月戰連手殺死的軌風。

  “聖主還不去麼?”無語抬頭望向朝陽。

  朝陽喝著酒道:“大師認為我該去?”“是已經到了去的時候了。”無語道。

  朝陽望著高空的明月,道:“大師認為我面對的會是她麼?”無語道:“既然聖主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無語呢?這不像聖主的性格。”朝陽道:“是的,這不像我,也不應該是我,我應該什麼都可以放下。”無語道:“但聖主從未放下過她。”朝陽沒有出聲,眼睛望著天上的明月一動不動。

  無語喝完杯中之酒,走出了八角亭,步態蹣跚地離去。

  朝陽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將石桌上的酒壺所剩之酒一杯接一杯地飲盡,然後起身往後院方向走去。

  當朝陽停下腳步之時,他站在了法詩藺的房門前。

  朝陽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法詩藺的聲音。

  法詩藺道:“是聖主嗎?請進!”朝陽略感有些意外,這是法詩藺第一次稱他為“聖主”,他遲疑一下便推門走進了房間。

  房間內水晶燈帶著朦朧的紅光,給人一種柔和溫馨之感。法詩藺一襲寬鬆的紅衫,套在身上顯得雍容華貴,且有一種嫵媚動人之態,在她的面前則擺著精緻的酒菜。

  朝陽望著法詩藺略顯紅潤的臉,道:“你今晚很漂亮。”法詩藺略為欠身道:“謝聖主誇獎。聖主請坐!”略為拉開一張凳子。

  朝陽也不猶豫,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法詩藺為朝陽面前的酒杯斟滿酒,又為自己倒上一杯,然後在朝陽旁邊坐下。

  朝陽看著面前的幾盤小菜,各吃了一些,然後道:“味道不錯。”法詩藺道:“這是我親自為聖主準備的。”朝陽又吃了一些菜,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然後道:“你知道我今晚會來?”法詩藺道:“這十數天,我每晚都準備了這樣一桌酒菜。小時候媽媽曾告訴我,做一個好女人,首先應該留住男人的胃。”朝陽望向法詩藺,道:“你媽媽是一個很有見識的女人。”“是的,所有認識她的人都這樣說,可惜她死得早。 ”法詩藺說著,神情顯得有些黯然。

  朝陽道:“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法詩藺忽而一笑,道:“沒關係,媽媽小時候教過我很多。她還說過,只有寬容的女人才會獲得男人真心的愛,她說男人有時候像小孩一樣,是需要女人去呵護的。”朝陽道:“擁有你媽媽這樣的女人,你父親一定很幸福。”“是的,父親一輩子最驕傲的事情不是生在暗雲劍派,成為暗雲劍派的派主,而是娶了媽媽,他說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只是可惜他們都死得很早。”法詩藺道。

  這是朝陽今晚聽到法詩藺第二次提到“死”字,他道:“你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法詩藺神情略為一滯,隨後又笑道:“沒有什麼話要說,只是從現在起,我想成為像媽媽一樣的好女人。我為你斟酒。”說著,便又重新將朝陽的酒杯倒滿酒。

  朝陽知道法詩藺一定是有什麼事,她並不是一個善於笑的人,而她的臉上今晚卻堆滿了笑,而且這種笑,顯然不是發自內心的,但朝陽並不想點破。

  法詩藺舉起自己的酒杯,道:“法詩藺敬聖主一杯!”說完,舉杯與朝陽的酒杯一碰,隨即便一飲而盡,臉上頓時紅霞漫飛,顯然不勝酒力。

  朝陽看著法詩藺,也將杯中的酒喝盡。

  法詩藺忙又持起酒壺,重又為兩人的杯子加滿,隨後又碰杯道:“法詩藺又敬聖主一杯!”同樣一口飲盡。

  朝陽陪著又將杯中之酒喝乾……

  這樣下來,很快一壺酒便喝完了。

  法詩藺執起酒壺又給朝陽倒酒,可倒了半天,卻一滴也沒有倒出來。法詩藺自語道:“怎麼這麼……快……就……沒有了呢?聖……聖主稍……等,待法詩藺再……去取……取酒。”說園,便欲起身再去取酒。

  朝陽抓住了法詩藺的手,讓法詩藺重又坐下。

  法詩藺卻仍道:“我要去取酒,你放……開我。”掙扎著又要站起。

  朝陽托起法詩藺的下巴,道:“看著我。”法詩藺星目迷離地看著朝陽。

  朝陽道:“你不是一個善於掩飾自己的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法詩藺道:“不,法詩藺沒……沒什麼……可說的,法詩藺只……想做……一個好女……人。”朝陽撫摸著法詩藺的臉龐,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是我殺了斯維特,讓你失去了親人。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如果你願意,可以做我的女人,如果你想離開,我現在便可以放你走。”法詩藺卻一下子跪了下來,顫聲道:“求你別再殺我哥哥,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不再殺我哥哥,我什麼都答應你。”朝陽道:“你喝醉了。”“不,我沒有喝醉,我只剩下一個哥哥了,我求你別再殺他。”法詩藺哀求的目光望著朝陽,讓人不禁升起無限憐憫之情。

  朝陽冷聲道:“可我已經殺了他,他不可能再活過來,你求我也沒用!”“不,我是說哥哥殘空,我求你別再殺他,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法詩藺的眼淚如成串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滴落。

  朝陽這才明白法詩藺所指的是殘空,而並非斯維特,但他卻對法詩藺的話感到茫然,道:“我為什麼要殺殘空?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法詩藺卻又道:“我知道你會殺哥哥的,她是我惟一的親人,也是最疼愛我的人,我求你別再殺他,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朝陽見法詩藺語無倫次,道:“你喝多了。”說罷,便欲起身離開。

  而法詩藺卻抱住朝陽的腳,哀求著道:“我求你別殺我哥哥,我做什麼都行……”朝陽欲離去,卻又不忍傷了法詩藺,雖然他對法詩藺沒有多少感情,但這個有著紫霞容貌的女人常常能夠讓他看到自己的內心。他遲疑了一下,蹲下身子,把法詩藺扶起,將其有些零亂的髮絲理了理,然後又將法詩藺的眼淚輕輕拭去,道:“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殺你哥哥?”朝陽知道法詩藺並沒有醉,更是一個充滿傲氣之人,不會隨意向人下跪哀求,其背後一定有著什麼原因。

  法詩藺道:“因為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你殺了哥哥殘空。”“夢?”朝陽道。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我有預感,這件事遲早會發生的,所以,我求你不要殺我哥哥,他是我惟一的親人,我不想孤獨地活在這世上,就算是你可憐我也好。”朝陽不明白法詩藺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會毫無緣由地在夢中出現。他曾經做過的夢,已多次驗證了這樣一個事實,但就算法詩藺的夢是真的又怎樣?難道他會答應她到時不殺殘空嗎?不!他不會答應任何人任何事,也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承諾。他所要做的事情是不會受任何人影響的,包括法詩藺。如果有一天遇到殘空,他覺得該殺,照樣會義無反顧地殺了殘空!

  朝陽道:“我是不會答應你的,如果有一天你夢中之事真的發生了,我想是你哥哥該死。”法詩藺不再哀求了,她淒然一笑,然後將朝陽的手拿開,道:“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卻果真如此。既然這樣,我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這個世界也不再有什麼值得我留戀。”“你在酒裡下了毒?”法詩藺燦爛地一笑,然後便唱起了歌,那首歌盈曾經唱過的歌: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們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當然,火會在風中熄滅,山峰也會在黎明倒塌,融進殯葬夜色的河……

  朝陽陡然間明白,原來法詩藺早已為自己安排了一場葬禮,只是在等待著他的到來,等待著一個觀禮者。

  法詩藺滿面燦爛的笑意,蕩氣迴腸地唱著,血從她嘴角如溪流般流淌著,沒有一絲痛苦之色。

  朝陽只是看著法詩藺,沒有任何行動,無論什麼樣的毒,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也有能力幫法詩藺將毒逼出,但他並沒有這樣做。既然法詩藺一心求死,那是因為她活著比死更痛苦。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要走的路,沒有人可以救她。

  朝陽最後看了一眼法詩藺,走出了房間,並將門關好。他來見法詩藺,本是想帶她一起去妖人部落聯盟,看來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向前走去,背後是法詩藺滿臉笑顏與她那淒涼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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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六章生存方式
  朝陽走出了大將軍府,法詩藺的歌聲已在他耳邊消失。

  遼城一片靜謐,幽暗的街道在他眼前向前延伸。朝陽沒有像以往那樣從空中飛掠過遼城,在這個夜晚,他想靜靜地走一下路。

  一個人的生與死也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從一種生存方式轉換成另一種生存方式;但生與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總是要失去一些什麼東西,特別對於今晚,朝陽要去見的人,與法詩藺有著同樣的容貌。

  朝陽所走的路是通往妖人部落聯盟的大道,大道的盡頭是城門,城門外便是妖人部落聯盟的地界。

  在白天,這條大道是遼城最繁華的地方,此時,惟有大道兩旁的幾間客棧門前亮著燈。

  對於飽嚐戰火的遼城子民,他們的夜生活自然不像帝都的子民一樣豐富,天一黑,他們便會陸續睡去。夜間的生活不屬於他們,那是屬於夢想的。

  前面的一家客棧有吵鬧聲傳來,接著一個人被推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以青石鋪設的寒冷的路面上。

  “我警告你,下次若是再沒有錢而來混吃混喝,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客棧門前,一個微胖的掌櫃模樣的人罵罵咧咧地轉身回去,身旁簇擁著一群凶神惡煞之人。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吃了一頓飯沒給錢嗎?要這樣對待本姑娘麼?小心我一把火把你這客棧給燒了!哎喲……”跌倒的是顯得風塵僕僕的艾娜,她剛欲站起,卻發現腳踝給扭了。

  “我幫你。”就在她再度跌倒之時,一隻手扶住了她。

  艾娜轉過頭來,看到了朝陽,她只感鼻頭一酸,眼淚便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接著,撲到朝陽懷中,大聲地哭了起來。

  朝陽撫摸著她的秀發……

  良久,艾娜方止住哭聲,道:“大皇子,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說著,眼淚又要流出。

  朝陽道:“我不是讓你呆在帝都麼?”“可帝都裡沒有你啊!”艾娜帶著哭腔道。

  艾娜是一個可以笑,絕對不會哭的人,顯然這一路上,她吃了不少苦頭。

  朝陽將艾娜從懷中扶正,然後道:“讓我看看你的腳。”說著,便蹲了下去,脫下她的鞋和襪,在腫起的地方輕輕揉了揉,道:“痛嗎?”艾娜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雨後乍晴的燦爛之色,道:“你弄得人家好癢。”接著,便俯下身子趴在朝陽背上,又道:“這樣人家就不會痛了。”朝陽輕輕地推柔著艾娜被扭的腳踝,一點點地將淤腫散去,所用的手法是他當殺手時的那一套,並沒用任何功力作為附助。

  半個時辰過去,朝陽將艾娜的襪子和鞋重新穿上,道:“你試著走走看,看腳還疼不疼?”艾娜嗔道:“我不,我喜歡趴在你背上,我要你背著我。”朝陽沒有任何猶豫,道:“那好,你在我背上趴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艾娜興奮地道:“真的?去什麼地方? ”朝陽道:“妖人部落聯盟。”艾娜臉上露出恐懼之色,道:“妖人部落聯盟?”朝陽道:“你怕了?”“不,和大皇子在一起,艾娜什麼都不怕!”說著,雙手抱著朝陽的脖子,順勢爬到其背上,然後大聲道:“起程,駕!”隨手拍了一下朝陽的屁股,燦爛的笑聲便在夜空中蕩漾開來。

  朝陽站了起來,道:“抱緊!”艾娜雙腿纏在朝陽腰間,雙手則緊扣在朝陽的脖頸上。

  朝陽正欲飛身而起,艾娜卻突然道:“等一下。”朝陽回過頭來,道:“什麼事?”艾娜順勢在朝陽臉上親了一口,道:“現在好了。”朝陽心中湧過一絲溫暖,神情略為一怔,然後道:“我讓你體驗什麼叫做風馳電掣的感覺。”於是,艾娜感到自己飛了起來,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感到自己飛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像世界已經不存在,一切變得虛無,而自己的思維是惟一清晰的東西,主宰著這個世界。

  艾娜發出了刺越虛空的尖叫。

  △△△△△△△△△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來到神族部落?”一個聲音驚問道。

  影子於是從夢中醒來,睜開了眼睛。

  四周,有很多雙眼睛正在看著他,離他最近的是一雙大而圓的眼睛。

  影子感到頭有些痛,像是剛從沉淪了一千年的夢中醒來,他一下子竟然忘了自己是誰,從這一雙雙疑惑、陌生而又真實的眼睛中,他才記起自己是影子,記起了星咒神殿、咒星神,還有漠。

  “漠。”他口中輕輕喊道,他知道此刻的漠正在無間煉獄,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煎熬,眼中不禁有了些濕潤。

  “餵,你到底是誰?怎麼不吭聲?是不是啞巴?”那個擁有一雙“大而圓的眼睛”之人又道。

  影子這才回過神來,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大而圓的眼睛”道:“原來你不是啞巴,難道你剛才沒有聽到我說這裡是神族部落嗎?敢情你是個聾子?”“神族部落?”影子重複道,他知道一定是咒星神讓他到這裡來的。

  “原來你也不是聾子。”“大而圓的眼睛”道,惹得旁邊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影子望向和自己說話之人,原來是一個擁有一雙美麗動人眼睛的姑娘,穿著冰藍色的輕衫,頭扎兩條長長的辮子,直垂至腰間,樣子顯得活潑可愛。

  有著美麗大眼睛的姑娘又道:“餵,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誰,怎麼會來到神族部落?”影子想了想,直言道:“我叫影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我想是被人丟到這裡來的吧。”影子重又看了一圈四周的眼睛,這才明白自己是躺在地上,於是站了起來。

  大眼睛姑娘試探性地看著影子,道:“你說你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裡,卻又說是被人丟到這裡來的,你的話怎麼前後矛盾?”影子知道無法向她解釋清楚,但也不想作什麼解釋,只是望著眼前的女孩道:“請你讓開。”語氣果斷,不能讓人拒絕。

  大眼睛姑娘看著影子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想讓開,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道:“我憑什麼讓開?你身分不明,卻闖入神族部落,我們還沒有拿你問罪呢!” “對,按照三部聯盟協議,凡擅闖三大部落者殺無赦!”圍觀的眾人起哄道。

  影子不想惹事,亦不想和他們糾纏下去,他記得在剛才迷迷糊糊的夢中,漠對他說,讓他去找漓焰,說漓焰可以幫助他。雖然這只是一個夢,但他知道這是漠要對他說的話。在這樣一個沒有人可以給他信任的世界裡,也許這是他目前惟一可以做的事情。

  影子雙腳翩然移動,如一陣風般從人群中穿插而過。

  就在影子突破重圍,欲飛身離去之時,一串如行雲流水的熟悉琴聲傳入了他的耳朵,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人呢?怎麼突然間不見了呢?”身後,傳來眾人的驚詫之聲。

  影子記得曾和漠聽過這樣的琴音,是一個叫泫澈的女孩所奏,也是她讓自己去西羅帝國帝都阿斯腓亞救褒姒的。

  影子循音而去,身後之人看到了逃脫的影子,大聲喊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 △△

  影子聽到的琴音越來越清晰,身後的喊叫聲已經平息,顯然是有人制止了他們對影子的追趕。在前方,影子看到了一幢木製結構的二層房子,房頂上鋪蓋的是乾草。房子十分寬大,佔地足有三千平方,裡面透出溫暖柔和的燈光。

  二樓靠東邊的房間,有窗戶正開著,熟悉的琴音正是通過窗戶傳出。

  影子循音向前走著,兩旁身著戰甲、手持標槍的守衛卻對影子視而不見。

  影子走近房子前面,一侍女模樣打扮之人恭立門旁,道:“族長有請!”影子也沒有多問,便徑直走了進去。

  外面看是木製結構、顯得樸質的房子,裡面卻是富麗堂皇,不亞於任何皇宮大殿,連地面都是以雕刻精美的玉白鑲嵌而成,更別說偌大的廳堂四壁的精緻擺設。而且影子看到,每一擺設旁邊皆雕刻著字體加以說明,顯然每一物甚都有著不平凡的來歷。

  影子跟著那侍女來到了二樓靠東邊的那間房門前。

  侍女無聲退下,裡面的琴音也相繼停了下來。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裡面有聲音傳出,令影子詫異的是,這聲音並不是屬於泫澈的,而是法詩藺,那個在雲霓古國說過要等他的法詩藺,現在的紫霞!

  影子遲疑著沒有推門,他的心無法保持平靜。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進去,他曾被這樣一個女人騙過,錯誤地出現在天壇太廟。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她,這個在自己曾經最無助失落的時候又對自己說“回家”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

  門,這時從裡面開了。

  影子看到了紫霞的臉。

  紫霞望著影子,眼神很篤定,卻又飽含深情,道:“我一直都在等你。”影子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怨恨之情,他“哈哈”大笑,然後道:“是麼?你這一次又想騙我做什麼?不如直接地說吧!”紫霞沒有作任何解釋,只是道:“我想你已經餓了,我為你準備好了酒菜。”影子冷笑道: “是咒星神讓你準備好的吧?只有他知道我已十幾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紫霞神情有些黯然,道:“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所以,我用這一輩子來還你。”影子又是冷笑,道:“我只怕消受不起,更怕被人像豬一樣玩來玩去,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紫霞望向影子道:“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但我相信你遲早會明白的。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可以隨時離開。裡面備好了酒菜,有什麼事你可以隨時叫人找我。”說完,從房間內走出,與影子擦肩而過,往影子的來路走去。

  “站住!”影子喝止道。

  紫霞回過身來,望著影子。

  影子道:“我想知道剛才是誰在彈琴?”“是我。”紫霞答道。

  “可我上次卻聽到了同樣的琴聲,絕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影子道。

  “上次也是我彈的,是我讓泫澈不要告訴你。”紫霞道。

  “原來上次也是你所奏,看來也是你讓泫澈告訴我,褒姒出了事,讓我去西羅帝國?”影子道。

  紫霞點了點頭,道:“這話也是我告訴她的。”“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影子大聲吼道。

  “我欠你的,我在做補償。”紫霞答道,卻不作過多的解釋。

  影子冷笑道:“又是這一句話,看來我注定無法逃脫你的掌控,是你玩弄於手中的傀儡。”紫霞道:“我一直都是在幫你,我希望你能夠贏——我不想看到千年前兩敗俱傷的一幕。”影子道:“是的,你們都在等待著一個安排好的結局出現,這是你們設定的我命運的方向,我沒得選擇,只有這一條路可走,這是多麼偉大和奇妙的命運的力量啊!哈哈哈……”影子的笑似乎變成了哭。

  紫霞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她心里道:“我知道你心裡很苦,一直在抗掙著,你可知他們並不是我,我也在抗掙著……”

  △△△△△ △△△△

  朝陽背著艾娜從空中飛掠而下,停了下來,迎接他的是上百桿在暗夜中閃著寒光的標槍。

  “什麼人?”一名腰佩長劍、身著戰甲的人從眾戰士身後站了出來,中等身材,卻顯得異常魁武,臉在月光映照下黑得發亮。

  朝陽冷冷的目光望向那人,那人頓感一股透徹心扉的涼意席捲全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我要見泫澈。”朝陽低沉地道。

  那人定了一下心神,重新打量了一眼朝陽和背上的艾娜,再一次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語氣卻沒有了上一次的嚴厲。

  朝陽沒有和那人再說什麼,他轉首對艾娜道:“你先下來。”艾娜顯得意猶未盡,嗔道:“不嘛,人家還沒有背夠,我要你背著我一生一世。”說著,將臉幸福地貼在朝陽背上,沒有絲毫下來的意思。

  朝陽道:“那他們這些人該怎麼辦?”“殺了他們。”艾娜脫口而出。

  朝陽望向那人,道:“我本不想殺你們,看來你們非死不可了。”“鏘……”一聲錚鳴,一道赤紅的電光耀亮夜空,乍現乍消。

  艾娜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一陣風吹來,那些包圍著他們的所有戰士齊聲倒地,月光下,脖頸處皆有一線血紅,鮮血正在汩汩流出。

  艾娜不敢相信地從背後望著朝陽的臉,道:“你殺了他們?”朝陽道:“不是你叫我殺了他們麼?”“可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並沒有讓你真的全部殺死。”艾娜解釋道。

  “可我卻把你的話當成了真。”說完,朝陽便踏著屍體,向前走去。

  背上的艾娜突然感到自己有點冷,這並不是她所認識的大皇子古斯特。

  朝陽背著艾娜走出不到百步,又被一隊戰士圍定。還沒待有人開口,朝陽便道:“我要見泫澈。”“你是什麼……”那名戰士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聖魔劍淒豔的紅光再次耀亮夜空……

  一排排的人倒了下去,更多的人又趕到,朝陽不再說什麼話,聖魔劍如夜空中的惡龍,兇殘地吞噬著每一個到來的生命。

  艾娜緊緊地抱著朝陽,濃重的血腥氣息不斷地衝擊著她的鼻子。她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更沒見過朝陽是如此地慘無人道,濫殺無辜,不給任何人說話解釋的機會,純粹是為了殺人而到來。如果說艾娜這一輩子從未感到過害怕的話,那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殺人竟然比踩死一隻螻蟻更為簡單。而那些連出手機會都沒有便死去的人,眼中露出的是何等的茫然,艾娜不敢再看,她把臉深埋進朝陽的背後,不再讓自己看到那慘不忍睹的場面。可她的耳朵又怎能聽不見?腦海中又怎能不想像?她沒想到自己這次的到來竟然是為了看到這個世界最為卑劣的一面,而在這卑劣面前,自己是如此渺小……

  “住手!”終於有聲音在這一片殺伐之中響起。

  朝陽停了下來,泫澈從眾戰士中間向他走來,平靜地道:“你不過是想見我而已,何必殺那麼多人?”朝陽道:“因為我不習慣別人問我問題,我也不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泫澈沒有再說什麼,她望向朝陽背後的艾娜,道:“她是誰?”艾娜這時自覺地從朝陽背上下來,顯得仍有些驚魂未定,沒有出聲。

  朝陽道:“她叫艾娜,是雲霓古國魔法神院大執事的女兒。”泫澈將目光從艾娜臉上轉移到朝陽身上,道:“你這一切不過是想做給她看而已,你覺得這樣值得麼?”朝陽自然知道泫澈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他道:“我自己的事情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只是不解,為何你們會來到妖人部落聯盟,你與她又是什麼關係?”泫澈道:“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說完,她轉過身去,道:“跟我來。”徑直向前走去。

  層層將朝陽包圍的戰士讓開了一條通道。

  艾娜拉著朝陽的手,她看到了兩旁的戰士充滿了憤怒的眼神,這種眼神讓她感到自己是天下間最為醜陋的女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43
第七卷第十七章聯盟禁地
  在妖人部落聯盟有三座最高的建築,分別是人族部落、神族部落及魔族部落的祭天台,三座祭天台高達九十九米,以犄角之勢而建。三座祭天台之間相距皆為一千米,分毫不差。

  祭天台,顧名思義,是用來祭天乞福之用,位於三大部族中間的一塊禁地,石砌而成,但建成至今,三大部族從來沒有人在祭天台祭過天,乞過福。或許是妖人部落聯盟的三大部族皆為異類之故,不相信天命,因此沒有人在祭天台祭天乞福。令人費解的是,當初建造它們,並取名“祭天台”又是何故?而且從一開始到現在,祭天台一直被列為禁地。三部族的子民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入,其四周長期有手持兵器的三族將士護守,而且這些將士是三大部族的精銳之師。

  對於奇怪的事情,時間長了,人們也就見怪不怪,就像吃飯一樣。因此,久而久之,三座從沒有用來祭天的祭天台便成為眾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習以為常。

  此時,高空之月,已有西垂之勢,在神族部落的祭天台上,一道人影拉得很長,夜風吹動她的衣衫,如同天上的仙子,超然出塵。

  朝陽跟著泫澈來到了這片禁地的外圍,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祭天台上站立的身影,那紫色的衣衫讓他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是紫霞!

  泫澈三人的到來立即引起了守護將士的注意,當他們看到來者有泫澈在其中之時,便又自行離去。顯然,以泫澈在神族部落族長的身分是可以來到此地的,但泫澈只是站在禁地界線一百米之外,並沒有進一步深入,似乎連泫澈也是不可隨意進入裡面的。

  月光之下,三角禁地圈內,枯黃的荒草很深。

  “看,那上面有人。”艾娜望著祭天台道,由於遠離了剛才血腥殺伐帶來的刺激,她的情緒看來已經穩定了許多,言語顯得有幾分雀躍,但又似乎沒有以前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欣。

  朝陽沒有出聲,只是望著祭天台上的身影。

  泫澈道:“她在等你。”朝陽望向艾娜,道:“我帶你上去。”還沒待艾娜回答,泫澈便道:“不,只有你一個人才可以上到祭天台。”朝陽冷冷的眼神望向泫澈。

  艾娜看到朝陽的樣子,生怕他又會做出什麼事來,忙道:“不,我不上去,我在這裡等你。”朝陽道:“那你就在這裡等我。”說完,一步步向祭天台方向走去。

  艾娜望著朝陽漸漸遠去的身影,向泫澈問道:“他會有事嗎?”言語間含有無限的擔憂。

  泫澈同樣望著朝陽的身影,意味深長地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艾娜道:“你是說他今晚會有事?”泫澈望向艾娜,一笑,道:“你喜歡他對吧?”艾娜毫不猶豫地道:“是的,我和大皇子從小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泫澈道:“你以為他是你認識的大皇子古斯特?”“難道不是?”艾娜不解地反問道:“別人都說,大皇子是聖魔大帝的轉世之身,當然他現在就只是大皇子,他會成為幻魔大陸最偉大的王者,就像千年前的聖魔大帝一樣!”泫澈道:“或許他不是你所認識的雲霓古國大皇子古斯特。”艾娜道:“我知道,他要成為幻魔大陸最強的王者,統一幻魔大陸,必定要比一般人更冷酷無情一些。”似乎在為朝陽剛才的所作所為辯解。

  泫澈一笑,道:“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艾娜望著泫澈道:“你也曾經喜歡過人對嗎?喜歡一個人就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我早已經是大皇子的女人,雖然他現在已經是雲霓古國的君王,但我還是喜歡叫他大皇子。”泫澈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魔法神院的大執事是怎麼死的?”艾娜頓時來了精神,道:“你知道?快點告訴我!”泫澈道:“難道他沒有向你提到過嗎?”艾娜道:“我曾經問過大皇子,但他卻沒有告訴我,他只是告訴我父親在那晚天壇太廟死了,那晚天壇太廟發生了爆炸,我想父親是被炸死的,難道事實不是這樣?”艾娜渴望的眼神期待著泫澈的回答。

  泫澈道:“當然不是。”“那事實到底是怎樣?父親是怎麼死的?快點告訴我!”艾娜有些急切地道。

  泫澈望向祭天台的方向,道:“這個問題你去問他。”

  △△△△△△△△△

  朝陽沿著蜿蜒而上的台階登上了祭天台。

  祭天台上,紫霞背對著朝陽,清冷的夜風將她紫色的衣衫揚得很高。

  祭天台為正方形,約有四十平方,四周石製的護欄因歲月風雨的侵蝕,上面已經剝落了一層。

  朝陽與紫霞相距約二丈左右站定,風吹來,黑白戰袍發出獵獵的響聲。

  紫霞道:“知道我為何讓你來到這三部族禁地麼?”朝陽道:“因為你想將我困在這裡,這裡是天地陰陽倒轉之地,任何武技、魔法、精神力在這裡都不能發揮作用,還原成最本真的人,如嬰兒初生。聽說神族有一位最能戰的戰神就被困在此地,再也沒有離開過,不知是否確有其事?”“但你卻來了。”紫霞道。

  “是的,我來了。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讓我面對的。”朝陽傲然道。

  “也包括我?”“是的,也包括你。”紫霞始終沒有回過頭來,她沉吟著,也沒有說話。

  清冷的夜風在兩人之間吹過。

  半晌,紫霞道:“你今晚來此是為了什麼?”朝陽道:“無語曾占卜過星象,星像中說,這次我會遇到生命中最強的對手,他說這個對手是我自己,而我卻認為不是。”紫霞道:“這與你今晚來此有什麼關係?”朝陽輕淡地一笑,道:“當一個人的對手是自己之時,他首先應該除去讓自己成為自己對手之人,也就是這個讓我成為自己對手之人——你!所以,今晚我們兩人的目的都是一樣。”頓了一頓,又接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在來此之前,我看到了法詩藺,也就是你的另一個分身,她已自喝毒藥死去。”紫霞的聲音依然很平靜,道:“無語大師有沒有說誰會贏?”朝陽道:“無語說,他還想活著回到星咒神殿,他不想死得太早,所以天機不可洩露。”紫霞道:“看來大師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朝陽道:“而對我 說,結果是早已註定的,不存在第二種可能。”紫霞道:“既然如此,你應該早就到來,為何直到今天才至?你在為自己營造著足夠的理由:你看著法詩藺死去,你帶來艾娜,殺死那麼多神族部落的將士,都是因為你在害怕著你自己,你需要足夠多的藉口支撐,藉以說明你可以淡忘,放棄一切!”朝陽冷笑道:“你什麼時候言辭變得如此犀利了?這不像我所認識的你。”紫霞道:“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我,千年前的我沒有選擇,而現在我卻有了選擇,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哦?”朝陽頗感意外,道:“我倒想听聽你所謂的選擇是什麼?”“我選擇了影子,而不是你。”紫霞道。

  無論朝陽想怎樣克制自己,他的心仍不由得一震,臉色迅速變了,變成了鐵青色。

  “我必須幫助影子戰勝你,這是我今天在此等你的原因所在。”紫霞接著道。

  朝陽扭曲著臉上的肌肉,一字一頓地道:“你會為你這個選擇後悔的!”紫霞道:“一千年前,我為了不讓自己後悔,什麼都沒有選擇。我曾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可結果我們三人都從幻魔大陸消失。今天,如果事實說明我的選擇是錯誤的,那就讓我後悔一次,後悔我也無憾。”朝陽不能夠再保持內心的鎮定:“為什麼?為什麼你選擇的是他而不是我?!”紫霞道:“沒有為什麼,這只是一種選擇,不是你就是他。其實在千年前,我早應該選擇他,如此一來,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一樣,悲劇又一次重演。”朝陽冷笑道:“看來早在一千年前,你的心已經是屬於他了。”紫霞沒有出聲。

  “但既然你已經作出了選擇,為何不敢回頭面對我?難道你也在害怕著什麼?還是你已經知道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抑或是你的選擇是'他'所不允許的? !你沒有面對的勇氣!”朝陽放肆地大笑。

  紫霞仍沒有出聲,只是她的背影被西斜的月光拉得越來越長,從祭天台一直延綿到地上。

  突然,朝陽一下子向紫霞衝了過去,這是一種用生命作為能量迸發的速度。紫霞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被朝陽抱在了懷裡,從祭天台向禁區外飛掠而去。

  而這時,明淨的夜空一下子變暗,整個夜空迅疾塌了下來,形成重逾億鈞的鋪天蓋地的力量,三座祭天台形成的三角禁區飛速旋轉,大地向上升起。

  天地交合,陰陽互轉。

  朝陽頓感自身被一股強大得無法抗拒的魔力所牽引,身體內所擁有的力量一下子被吸扯完,從半空中直往下墜。眼前近在咫尺的禁區邊界像永遠不可到達的彼岸,在下塌的天和升起的地之間開始慢慢消失,最後天與地融為了一體,形成了一個混沌不停飛旋的世界。人隨著整個世界旋轉,但朝陽緊抱著紫霞的手卻越抱越緊。

  明知會有這種結果,他仍是義無反顧地作出了這樣的選擇——他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不可改變這一切……

  △△△△△△△△△

  “看啊,大皇子怎麼不見了?”艾娜驚呼道。

  泫澈自是已經看到了這個結果,也看到了紫霞的消失。她們眼前看到的夜空仍是那般平靜,彷彿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三座祭天台聳立於夜空之下,大地之上,月亮將三座祭天台的背影托得很長、很長。

  泫澈幽幽地道:“這是她的選擇,她在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作出這樣的選擇。”艾娜不明白泫澈在說些什麼,也根本沒有聽進泫澈所說的話,她抓住泫澈的手臂,急切地道:“告訴我,大皇子去了哪裡?告訴我!”眼睛卻不停地在三座祭天台所形成的世界來回地尋找著。

  泫澈道:“你不用再找了,你不可能找到他,他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你告訴我,大皇子到底去了哪裡?”艾娜哭了,眼淚直往下流:“你告訴我啊!”根本不理睬泫澈的話。

  泫澈卻突然笑了笑,望向艾娜,道:“他真的值得你這樣對他麼?”“是的,我不能沒有大皇子。”艾娜說著,放開泫澈的手,就欲向三角禁區闖。

  這時,三角禁區內的三座祭天台之間閃起了幾道閃電,而艾娜卻不管不顧。泫澈一把將之抓住,道:“你真的要去找他麼?”“是的,我不能看著大皇子有事卻不管不顧。”艾娜淚流滿面地道。

  泫澈道:“你可知是他殺了你父親?”艾娜一下子愣住了,她望著泫澈,不敢相信地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泫澈再一次道:“我說是他殺死了你父親,魔法神院的大執事。”艾娜僵怔的臉忽然一笑,道:“你在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知道我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你為什麼要騙我?”眼淚洶湧地流出。

  泫澈突然大聲地道:“我不知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這話本不應該是我說的,我的心裡很煩!”就完,棄下艾娜,獨自離去。

  艾娜看著泫澈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三角禁區內的三座祭天台,自言自語地道:“不會的,她在騙我,不會的,她在騙我…… ”

  △△△△△△△△△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漫長的夜總是給人無窮無盡的感覺,彷彿黎明永遠不會到來。

  此刻,在妖人部落聯盟的神族部落裡面,這樣想著的是艾娜?是泫澈?還是影子?或許,他們都是。

  淒迷的琴聲在夜空中擴散開來,淡淡的,似有似無,就像一個落寞的人在低緩地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其中的旋律卻是雜亂無章,跳躍性極強。

  茫然的艾娜循著琴聲飄來的方向抬起了頭,茫然之情變成了無法抑制的淒楚,眼淚猶如氾濫的河水,洶湧流下。

  影子持著酒壺倚在窗前,眼睛迷離恍惚,酒杯湊著嘴唇,而酒卻沿著脖子打濕了衣衫。他傻傻地一笑,含糊地道:“這琴是專門為我彈奏的麼?我倒要去看看她是誰。”說完,執著酒壺自窗口向外飛掠而下。

  循著琴音,影子晃動著身子,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在星羅棋布的草舍及木舍之間穿行,他終於找到了琴音所傳之處,那是一間極為普通的草舍。

  他顯得有些傻地笑了一下,正欲推門而進,裡面的琴音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錚”鳴,接著便是一聲厲斥:“不要讓我見到你!”是泫澈的聲音。

  影子醉意朦朧地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真實的琴音,比你上次彈奏的好聽多了。”泫澈道:“你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影子道:“上次不是你彈的,這次卻是有感而發。”泫澈發出淒楚的笑聲,道:“有感而發?是的,是有感而發。我從來就討厭這些狗屁音律,卻被人逼著彈琴,現在終於沒有人再逼我了,卻是有感而發?真是可笑之至!”影子對著酒壺喝了一口酒,道:“須知這個世界真實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有感而發是屬於內心的東西,自是十分美的。”泫澈的聲音顯得氣極,大聲道:“你馬上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到你的聲音! ”影子又喝了一口酒,道:“為什麼?你的琴音引我來到了這裡,我們應該有話說才對,卻為何要趕我走?”“你馬上給我滾!”泫澈再一次厲聲喝道,同時聽到草舍裡面有重物摔在地上的 音,接著錚鳴聲不斷。

  泫澈將琴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影子醉意朦朧的眼睛睜了睜,道:“你為何如此生氣?這應該不是你的性格才對。在我的印像中,你應該很愛笑。”“滾!!”泫澈第三次道。

  影子自顧笑了笑,道:“我知道應該滾,這裡本不是我呆的地方,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呆在這裡。我還要去救月魔,去救漠,他們現在不知是冷還是熱,他們還能夠忍受嗎?是的,我早應該離去了,我早應該去想辦法救出他們,何以還在這裡?”“砰……”酒壺落地,影子轉了一下方向,跌跌撞撞地起步離去。

  “嗖……”草舍內,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電般射了出來。

  “啪……”影子感到自己的臉重重地被人扇了一記耳光。

  他反應遲頓地摸了摸被打的臉,然後緩緩抬起了頭,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泫澈站在了他的面前,雙眸充滿極度的仇恨之意。

  影子道:“你為什麼打我?不是你讓我走的麼?現在卻又來打我。”泫澈極冷地道:“你以為你可以輕鬆地一走了之?你可知道紫霞為了你所作的犧牲?為了你,她寧願與朝陽一起被困在三族禁區、天地陰陽倒轉之地,與朝陽一起同歸於盡!”影子微微抬起眼睛,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什麼朝陽?什麼三族禁區、天地陰陽倒轉之地?”“你別給我裝傻了!”泫澈又在影子另一邊臉上扇了重重一記耳光。

  影子又摸了摸被打的另一邊臉,他的眼神陡然變得十分犀利,望著泫澈道:“這與我又有何干?”“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千年前的一幕必定又重演,你與朝陽不是同時毀滅,便是只能生存一人。因為幻魔大陸只能擁有一位最強的人,只有他才可以面對四大神殿,面對命運之神!而這個人,便是你們兩人中的一個!不是你,就是朝陽,只要朝陽死去,幻魔大陸便是屬於你的。你才可以面對四大神殿,面對命運之神,救出月魔及空悟至空!紫霞選擇了你,她在為她的選擇,犧牲自己!”泫澈大聲道。

  影子站著沒有動,夜風撩動著他的頭髮及衣衫,他想起了紫霞所說之話,“難道她所說的是真的?”忽然,他望著泫澈笑了,道:“這與我又有何干?這只是她的選擇,並不是我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3 17:44
第七卷第十八章無法選擇
  泫澈再一次準備扇影子耳光,但她的手卻被影子給抓住了。

  影子道:“你真的以為我的臉是任何人可以打的麼?”說罷,一把將泫澈的手甩開。

  泫澈道:“難道紫霞所做的這一切,在你眼中真的一文不值?”影子冷冷地道:“這是她的選擇,沒有人逼她這樣做。”“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泫澈道。

  “為了我?”影子冷笑道:“恐怕並非如此吧?”“她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以換取你的勝利,你難道還在懷疑她?懷疑她這樣做的目的?”泫澈近似竭斯底里地道。

  “誰又知道呢?”影子冷然道:“這個世界,我相信的只有自己!”說完,影子繞過面前的泫澈,徑直離去,步伐強而有力。

  泫澈呆了一下,自語般道:“紫霞,看來你所做的這一切沒人領情,你的犧牲毫無價值。”頓了一下,轉而又自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讓他如此安然地存活於這個世上,那就讓他也一起去死吧!”無形肅殺之氣由泫澈周身狂暴湧出,瞬息之間,席捲大地。

  一柄雪亮短劍倏然出現在泫澈手中。

  劍起,劍芒標射而出!

  泫澈雙足點地,如怒矢般刺向影子移動的背影。

  人與劍移動的同時,已合二為一,成為精美絕倫、肅殺無比的絕世極光,地上枯草競相折斷,塵沙走石飛舞瀰漫。剎那間,形成了空前強大的氣旋,遮天蔽月,泫澈的身形儼然已經消失。

  而影子卻只是向前走著,腳步平緩從容,似乎根本未感到背後絕世殺意的迫至。

  劍,層層推進,無形劍氣縱橫狂嘯,方圓數十丈的空氣被劍所牽,以驚人之勢向影子聚攏,以層層無形卻有實的勁氣將影子包裹住,但影子仍是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著腳步。

  他的眼神平和篤定,望向前方的路,身形在狂暴勁氣下孤獨落寞。他的眼前只有路,腳下也只有路。

  但他的心中也只有眼前的這一條路麼?

  劍氣越來越凜冽,刺空所發出的銳嘯之聲足以讓人的骨頭都為之開裂,劍勢與殺意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巔峰,整個天地彷彿回到了鴻蒙未開的混沌之中,而影子與劍之間也已經到了再近不過的地步了。

  就在劍即將及體的一剎那,影子突然回過頭來,道:“你何必表演呢?你不會殺我的。”劍滯了一滯,狂暴的劍勢轟然潰散。劍刺穿了影子的衣衫,刺破肌膚,停在了他的胸前,沒有再進一寸!

  泫澈不敢相信地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你?”周身殺意全消。

  影子輕淡地道:“要死我早就死了,而不會等到今時今日面對你。況且,你剛才的殺勢是因恨而起,並非真正的殺意。”泫澈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麼?”影子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寧願死在你手裡。”“為什麼?”泫澈有些納悶。

  “至少你是一個讓我感到比較真實的人。”影子將泫澈手中的短劍從自己胸前移開,重又轉身離去。

  泫澈呆呆看著影子離去的背影,心中自問道:“我真的不會殺他麼?”猛然,她又想起了紫霞,厲聲道:“不,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劍再度刺出,迅如疾電地從後背刺向影子。

  影子突然轉身,迎著劍,右手探出。

  “哧……”劍刺穿了影子的手掌,而影子五指箕張,將泫澈的玉手抓住,往外一拉。

  “咔嚓……”泫澈手臂發出脫臼的聲音,劍把握不住,被影子奪了去。

  這一著大出泫澈意料之外,她沒想到影子竟然會犧牲自己的手掌來奪劍。

  泫澈以左手托著右手,道:“你不是說寧願死在我手上麼?何以又要還手?”影子道:“但我更對自己說過,我必須要救出月魔及漠。”說著,將刺穿手掌的短劍拔了出來,立時鮮血激射。

  劍隨手擲出,沒入地面。

  隨即,影子又轉身離去。

  泫澈望著影子離去的背影,這一次再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她之所以要將紫霞犧牲自己的消息告訴影子,是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可影子的反應實在太讓她失望了,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如此她硬將影子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他會救紫霞出來麼?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罷了。

  泫澈苦笑一聲,她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之傻。

  “紫霞,現在已經沒有人與他爭了,但你的犧牲到底值不值?你讓我不要告訴他,但我告訴了他又如何?千年前的沒有選擇是一次錯誤,千年後的今天,你的選擇一定是對的麼?”

  △△△△△△△△△

  五個月以前。

  漫天的雲霧,白色的,充滿整個世界,可漸漸地,被紫色的雲霞所代替,那顏色,鮮豔得令人心悸。也許,自從開天闢地以來,神族天宮就從來沒有這麼純正的顏色,在這個離太陽最近、離月最近、離星最近、離大地最遠的地方,處處充滿神奇,處處又都是冰冷的。

  “姐姐,我們終於又回來了。”歌盈望望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又望著懷中沒有知覺的法詩藺的屍體,神情複雜地道。她的懷中還同時帶著一顆心,是影子的心——影子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懇求她能夠將法詩藺救活。闊別了一千年,她又重新回到了這裡,一千年的遊蕩,她所等待的,也正是這樣一天的到來。

  此時,在歌盈面前的,是無限向上延伸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玉階,每一級玉階都寬不著邊。在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玉階的最上面,便是祥雲瑞氣縈繞的命運之神的神殿,那主宰著整個幻魔空間、至高無上的象徵。

  歌盈抱著法詩藺跪了下來,一級一級地磕著玉階,往上攀去。

  一千年前為了紫霞而離開這裡,就注定一千年後的今天,她必須一級一級地磕著玉階往上攀,這是她惟一進見命運之神的途徑。

  月亮落了又升,升了又落,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玉階彷彿沒有盡頭,還是那麼遙遠,可歌盈卻是已經磕破了頭,細股的血沿著兩頰不規則地流下,兩處膝蓋早已磨破,鮮紅的血浸滿白色的裙衫。但為了姐姐的複活,她就必須堅持著往上磕移。

  也許,她從未想過平時轉瞬間的距離,對於此時的她來說,卻是如此難以企及。

  從歌盈磕上第一級玉階開始,就有一個人遠遠地看著她的舉動。現在,已經離歌盈很近了,歪著頭,以天真疑惑的眼光看著她。

  這人是泫澈,還很年輕,不到一千歲。以往,泫澈曾聽人說過,每一個離開神族天宮又重新回來求見命運之神者都要一級一級地磕著玉階,否則,就算到了,神殿的門也不會開啟。那時,她在想,肯定是那些人在把她當作小孩哄她騙她。可今天,她卻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她忘了回家,忘了族中人告誡她不要來玉階上玩耍,就這樣看著歌盈,陪著歌盈一級一級往上磕移。

  在她小小的心靈中,特別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竟讓人不顧頭破血流的疼痛,也要抱著一個已死去的人一級一級地磕著玉階。她記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摔跤,擦破了皮,流了血,那種感覺很痛。難道這個人不怕痛麼?

  此時,在泫澈的手中,還提著一個花籃,裡面鮮豔的花已經全部蔫了。她也忘了,自己是來給命運之神送花的。

  終於,泫澈忍不住彎下身子,問道:“你痛嗎?”歌盈沒有回答,只是一級一級地往上磕移。

  泫澈毫不介意,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要不要我幫你包紮一下?我上次手上擦破了皮,還是自己給自己包紮的。我先用玫瑰、紫羅蘭,還有百合、水仙敷住傷口,再用絹帕包紮,很快就不痛了,你要不要試一試?”沒有回答,只有頭與玉階碰磕的聲音。

  “你不相信我嗎?我叫泫澈,是給命運之神送花的,偶爾也唱唱歌給他聽。本來,這些事是有人做的,可聽族人說,一千年前,花之女神、歌之女神離開了神族,離開了這裡,於是這些事就沒有人做了,直到五百年前我開始做這些事情……”泫澈把頭低到貼著玉階,看著歌盈的臉,而歌盈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反應。

  泫澈又道:“你要不要我唱首歌給你聽?是命運之神經常讓我唱的那首歌。雖然我沒有見到命運之神長得什麼模樣,但他在寂寞的時候總是讓我唱那首歌。後來我才知道,這首歌是以前的歌之女神專門為他唱的,我現在就唱給你聽……

  “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們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餵,餵,你怎麼了……?”

  △△△△△△△△△

  歌盈醒了過來,正欲繼續磕著玉階往上攀移,卻發現已經到了盡頭。眼前,是那森然冷硬的鐵鑄的門。

  “你醒了?”旁邊傳來泫澈關切的聲音。

  歌盈冷冷地望向泫澈,道:“是你將我帶到這裡來的麼?”泫澈忙辯解道:“不,是你一級一級磕上來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若是我幫你,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會白廢。”歌盈見泫澈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也就不再理她,掙扎著站了起來,然後對抱在懷中的法詩藺道:“姐姐,我們終於到了,我會重新讓你活過來的!”接著,便去推門。

  泫澈看著歌盈,不敢作聲。當門緩緩開啟的一剎那,泫澈陡然想起族人對她說過的話,忙道:“糟了,我得馬上離開。”說罷,便提著花籃急沖沖地欲離去。

  “泫澈留下。”透過開啟的門縫,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似乎久未與人說過話,那聲音有著令人心冷的寂寞和孤獨。

  泫澈的腳尚未邁出,便不由得收了回來,她轉過身,忙跪下怯怯地道:“泫澈不是有意來這裡的,請神主寬恕泫澈。”沒有聲音作答。

  歌盈站在開啟的門前,這時道:“歌盈與姐姐紫霞求見神主。”泫澈一愣,不禁抬起頭望向歌盈。她沒想到這磕滿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玉階的人竟是一千年前離開神族的歌之女神。

  “花之女神呢?”“二姐已經死了。”歌盈的眼淚流了下來。

  門,已經完全開啟,裡面一片陰暗,寂寞的氣息迎面撲來。

  泫澈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她沒想到偉大的命運之神竟是置身於如此令人窒息的環境中。以前,她只聽過他的聲音,從未來到過這裡。她每次送花只是去往神族長滿參天修竹的林子裡,然後便離開,就算偶爾聽到神主讓她歌唱,隱隱約約看到的也只是背對著她的一道身影。面對林中小湖垂釣的身影,雖然孤獨,卻從未有如此冷的感覺,她實在不明白,主宰整個幻魔空間的命運之神為何會總是一個人,而不像她,可與神族的眾人在一起,過著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生活。

  “難道越偉大的人就越孤獨麼?”泫澈小小的心靈第一次有了一種淒楚的感覺。

  “你想讓紫霞復活?”“是的,歌盈離開神族,就是為了有機會找到姐姐,並讓她復活。如今,我已經找到了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之人,千年前的那幅畫,還有影子的心。求神主看在死去的二姐的份上,能讓姐姐活過來。”說著,歌盈雙膝撲通一聲跪下,鮮血浸溢在冰冷的玄武石面。

  “她的元神已經消散,沒有人可以救她。”“但神主一定能!”歌盈搶著道。

  裡面的聲音良久未語。

  “求神主一定救救姐姐,讓姐姐重新復活,求神主一定救救姐姐,讓姐姐重新復活……”邊哀求邊重重地讓頭與玄武石面碰撞著,聲音一聲響過一聲,血已經流了很多。

  泫澈看在眼裡,不由得心驚肉跳,她還從未看過如此殘忍的場面。

  裡面孤獨冷漠的聲音又響起:“雖然我身為命運之神,但世間萬物自有其運行規律,破壞一種規律,是要付出代價去彌補的。”歌盈抬起頭來,血流滿面,道:“歌盈不惜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作為補償。”“泫澈,將紫霞抱進來,還有那幅畫及影子的心。”泫澈一愣,一下沒回過神來,道: “神主是在跟我說話嗎?”沒有聲音回答,而歌盈卻站了起來,將懷中的法詩藺放在泫澈手中,又將那幅畫卷及錦盒中裝著的影子的心交給泫澈。

  泫澈不明白神主為何不直接讓歌盈進去,而要讓她抱著法詩藺進去,但她不敢多問,只得抱著法詩藺進入神殿,心中惶惶不安。

  泫澈剛進入神殿,又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縮,這種寂寞孤獨的氣息讓她的心都感到了通透的冷。她不明白是因為命運之神讓這裡充滿孤獨寂寞的氣息,還是這裡讓命運之神變得如此孤獨寂寞。

  她不敢抬起頭,整個大殿迴響著的是她腳步移動的聲音以及她的心跳聲,雙眼的余光努力想看清坐在最上面的人,但陰暗之中只隱約可見一道模糊的身影,而腳下的路似乎也變得很漫長,雖然那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但總是感覺相距幾萬里。

  瞬息之間,泫澈感到自己長大了很多,以前她看到的是世界的一面。她曾以為,整個世界都是她所見到的那個樣子,充滿開心快樂,無憂無慮,而事實上,世界不僅僅是如此,還有許多未知的人和未知的事,還有她無法理解的另一種生活方式。而她的心中,也充滿了想了解這個世界的渴望。

  “將她放下。”孤獨冷漠的聲音傳來,泫澈依言將法詩藺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並將那幅畫捲和裝有影子之心的錦盒一併放下。

  這時,泫澈看到那幅畫卷飄於空中,自行展開了,畫卷裡面的畫像與地上死去的女人一模一樣,而相較於地上死去的女人,那幅畫像中的女人卻彷彿是活的一般,恍惚間,好像欲從畫卷中走出來,走進那冰冷的屍體……而那個錦盒,這時也彈開了,泫澈赫然看到裡面的心正在均勻有力地跳動,她不禁嚇了一跳。

  “姐姐,有了他的心,有了他對你的愛,你會重新活過來的。”神殿外,歌盈的眼淚很快地流了下來,她的臉上充滿了幸福的表情——千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

  此時,在妖人部落聯盟,泫澈望著影子消失的背影,想著曾經發生的事,思緒萬千。也正是那一次,她離開了神族,隨重新復活的紫霞來到了人族和魔族共存的幻魔大陸,而歌盈付出的代價是死,她製造了天壇太廟的巨爆,讓自己死在朝陽手中。

  歌盈為紫霞而死,而紫霞活過來又能怎樣?她毅然離開了神族,重新回到幻魔大陸。她想阻止千年前悲劇的又一次重演,她要改變這一切!但她真的能改變麼?抑或又一次踏上了悲劇之路?

  泫澈不禁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自己已不再是五月前的自己了。歌盈與紫霞的事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渴望了解這個世界——但是,她來到幻魔大陸是否也是一種錯誤?而她更願意做的是現在的自己,還是五月前無憂無慮的自己?

  泫澈不能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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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