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608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46
679 創始人武媚

    武媚笑著拉住李治的胳膊,再次把李治拉到了那沙盤跟前,而後指著那沙盤解釋道:「您再看看,這跟之前的有何區別?」

    「不看,總之我是不會同意的,簡直就是胡鬧。」李治怒氣未消,賭氣似的,眼神根本不往那沙盤上掃一眼。

    武媚好笑的看著越來越「任性」的李治,只好嘆口氣溫言溫語的說道:「如今李弘改變策略了,城牆不拆了。」

    話音剛落,武媚就見李治回過了頭,驚訝的問道:「不拆了?那就是他不擴建長安城了,那還送個沙盤過來做什麼?」

    「再添建一座外城,使得長安形成外城、中城與皇城三城,如今的長安城與皇城保持宵禁不變,但外城將不再有宵禁,整個曲江池也被囊括在城內……。」

    「如今的長安城雖然是人多了一些,但……他到底想要折騰什麼?建造那麼大的城池,如何防備、抵禦外敵?」李治搖著頭,目光終於落向了沙盤之上。

    只見在沙盤上,整個長安城的城牆都保存的完好無損,而在外圍則是又建起了簡易的城牆以及各種民房或者建築,與東西兩市相同,兩個面積更加開闊的貿易市集被劃分了出來。

    甚至包括一些寺院的遷建、曲江池的擴建等等,整個長安城在沙盤上,看起來則是更加宏偉了。

    相比較於這些建築,更讓李治驚喜的是,那一層層錯落有致的二層小樓,分佈在長安外城的南、東、西三面,每一片區域就像是一個精緻的花園一般,而那些小樓,更像是鑲嵌在了裡面的明珠。

    一棟棟小樓都乃是獨立出來的,相比較於長安普通百姓坊院那種幾家人一個大院子的房屋,明顯增加了私密性跟獨立性,前後同樣被開採出了小型花園。

    看著這樣的建築模型,倒是讓李治有些痴呆,甚至都有些想要擁有一套這樣精緻的房子了。

    順著李治的目光,武媚的目光同樣也集中在了這些別緻的房屋上,給李治解釋道:「這些房屋價格不菲,並非是普通百姓隨意便能入住,外城的所有房屋,中城的百姓可以以原本的房屋置換,甚至還有優惠……。」

    「那如果還想保留原本的房屋,又想住這樣別緻的小樓怎麼辦?」李治聚精會神的看著那些建築,看著那寬闊的馬路問道。

    「花錢買。」武媚簡單的說道。

    「錢給誰?」李治腦子一轉,這些年再要不知道李弘發財的小伎倆,那就真是白活了。

    「誰出錢自然給誰。」武媚雙眼同樣閃爍著光芒。

    「那麼現在誰出錢呢?」李治繼續問道。

    「白純、蘭陵等人已經搶著要入股了,皇家銀行、戶部、工部都有,整個外城的建設,以戶部、工部為主導,但皇家銀行才是出錢的大頭,蘭陵、白純想要入股,聽說與皇家銀行還沒有談妥。」武媚繼續說道。

    「白純不就是皇家銀行幕後主使?她還跟著瞎參合什麼?蘭陵她們,這些年與皇家銀行……。」

    「不知道,但據說裡面有不少分歧,皇家銀行雖然是白純幕後主使,但以太乙城的名義入股,還要以濮王府、東宮的名義入股,總之,事情比我想的要複雜。」武媚開始盤算著裡面的利潤到底有多大了。

    以太乙城為例,那簡直就是一個聚寶盆,這些年給李弘賺取了多少銀子?看看大明宮的有多奢華就知曉一二了。

    而且這些年,戶部稅賦已經足夠應用朝廷開支,根本不必從太乙城或者皇家銀行借錢,所以戶部、工部入股,除了他們監造外,更有可能是覺得有利可圖。

    「那麼皇后的意思是……?」

    「您現在是皇帝,天下所有的都是您的,但自李弘去年元日監國以來,整個皇宮九寺五監的財政用度,都被他如六部一樣,做了一個預算,如此一來,如果您以後把每年的預算銀兩提前花完了……。」

    「然後我就沒有錢了?如果想要錢,就得找李弘借?要?」李治嗓門兒提高了八度問道。

    「原則上說是整個意思。」

    「那你同意了?」

    「沒同意,這我怎麼可能同意,但以後呢?以後他必定會走這一步的,因為這對朝廷的節省用度確實很有效,如果按照李弘的決策,這種所謂的預算開支,一年之內正好花完了,那麼下一年您還會得到一般多的預算,如果花不完,那麼下一年,您的預算將是去年花的那些錢數。而且……為了防止作弊、做假賬來示意您花完了預算,李弘每年年底,都會派戶部跟御史台聯合查賬,讓每一文錢都無處躲藏。別忘了,查賬、做賬戶部有著其他人無法比擬的……。」武媚防遠了目光,望著窗外說道。

    「這我知道,戶部被他把持了十幾年了,十歲任戶部尚書起,就沒有在旁落過,如今戶部基本上都是他崇文殿出來的學子,所以,他那一套,別的衙署做假賬,很難瞞過他們,但我為什麼要做假賬?為什麼就要讓他給我……。」

    「如果您禪位之後呢,您還管的了?」

    「他敢?就算他當了皇帝,我還是皇帝老子呢,敢不給我錢花!」李治梗著脖子,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

    武媚無語加白眼的看了看他,而後語重心長的說道:「所以,不管如何,我們現在就要行動,這擴建長安城的決策,您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李治剛才的凌人氣勢漸漸掩蓋,皺著眉頭捋著鬍子看了武媚半天,天熱的緣故,每一個人身上的衣衫都不會很厚,而如今,皇后依然保持著讓他迷戀的身材跟韻味兒,上下打量著眼前風華絕代的皇后,低沉說道:「你的意思就是,趁此機會,給咱們賺點兒養老錢?以後不至於看他李弘的眼色?」

    「弘兒的孝道一向是人盡皆知,無論是對妾身還是您,蘭陵、新城她們,沒有李弘的幫助,她們會有今天嗎?妾身的意思是,在您禪位之前,由您主政來擴建長安城。」

    「而後我再禪位?」李治坐下撫摸著武媚衫裙下的大腿,想了想說道:「禪位之事兒已有打算,就怕他李弘如今不願意,擴建長安城?我還不想背這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就讓他自個兒背吧,我就不相信,這朝堂之上都是贊同他擴建長安城的,就沒有反對之聲?」

    武媚拿開李治的老手,起身坐到了李治對面,果不其然,如今的陛下看來是早已經厭倦了朝堂上的生活,對於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再讓他回朝堂真是難為他了,不過大唐皇帝如此也太沒有抱負了吧!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吧?就非得我……上朝主政?」李治看著有些不滿的皇后,當政的時候就是這樣,一旦有不合她心意的,自己就只能住紫宸殿或者其他妃子那裡,蓬萊殿便不再歡迎自己了。

    現在也一樣,老夫老妻了,脾氣秉性早就摸的透透的了,看著武媚坐到對面,便知道自己不願意回到朝堂一事兒,又讓皇后不高興了。

    「妾身哪敢勉強您,您可是大唐的皇帝。既然您不願意回到朝堂主政,那麼妾身便想第二法子就是了。」武媚淡淡的說道。

    李治明白,武媚終歸到底,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在禪位前,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功績,但在他看來,自己的功績已經快要超越先帝了,應該適可而止了。

    再者,皇后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擴建長安城後巨大的利潤,不被李弘他們一群人瓜分,想要多分一杯羹罷了。

    所以,除了自己主政外,李治不覺得還有其他方法,能夠讓皇后,從擴建長安城一事兒上,得到最大的利潤,於是便問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辦法?直接找他不就行了,何必……。」

    「為人父母,妾身又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您不屑找他,妾身難道就願意找他了?」武媚沒好氣的白了對面的李治一眼,看那輕鬆看戲的樣子,武媚心裡就沒來由的生氣,而後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記得前些日子李弘曾說過,大唐不能只有一家皇家銀行,如果一直這樣,早晚有一天會失去競爭力,變得懶惰起來,變得毫無追求,那麼妾身就再成立一個銀行不就行了?不就是需要大量的黃金等做儲備嗎?這些年李弘孝敬的,加上太府寺的一切,再建一家銀行,以最大的股東參與長安城的擴建不就行了?!」

    說道最後,武媚臉上的笑意則是越來越濃了,她之所以如此費盡周折,心裡當然明白,前些日子,工部尚書一事兒上,自己剛剛脅迫了李弘,如今再脅迫,怕是那小兔崽子就要換工部尚書了。

    何況,這次擴建長安城,指不定就是給工部尚書武三思,跟工部左侍郎武承嗣挖的坑,就等著兩人一旦出錯,立刻罷免呢。

    所以,武媚感覺,不管如何,這次的事情絕不能無目的的找李弘,但要以皇家中央銀行參與,他李弘不就沒有話說了?

    到時候就算是武三思他們犯了錯,自己豈不是還保留了為他們說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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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0 強闖朝會

    「這一定是母后的主意啊,這建銀行一事兒,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到,有魄力、能力、膽識去做的,除了母后,怕是不會有第二人有此魄力了。」李弘剛剛回到東宮,汪樓就放下了一封皇后的旨意,而後也不理會李弘在身後的招呼,快步往皇宮跑去了。

    裴婉瑩端著茶水放書房書桌上,而後在李弘旁邊另外一把椅子上坐定,這把椅子,如今已經是她的專座了,每每殿下在麗正殿書房處政,自己就坐在一邊不出聲的侍候著。

    「皇家銀行、皇家中央銀行,只是多了二字,就有那麼大的區別嗎?」裴婉瑩任由李弘抓著她的玉手在手裡,淡淡的問道。

    「當然有區別了,中央二字看其字面意思也就明白了,母后這是要做第一,要做超越皇家銀行的第一銀行,可惜了,白純等著人被母后要走吧。」李弘搖頭,母后既然決定做了,這事兒就基本定型了,沒人敢攔著。

    何況還有她夫君,那個半退休狀態的大唐皇帝在身旁撐腰,整個大唐,誰敢惹?誰敢拒絕?

    而且以母后的性格,既然要做,那麼她就決計不會甘於人後,要做就要做最強的,這不,皇家銀行中間多了兩個字中央,便表明了以後就算是皇家銀行,也要以她的皇家中央銀行為主。

    不過這對李弘來說都叫事兒,龍媽歷史上可是千古第一女皇帝,如今不過是當個世界第一個銀行的老闆,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以及擔憂龍媽是不是做的好了。

    與李弘猜測的一摸一樣兒,接下來的時間,隨著李治在擴建長安城一事兒上鬆口後,武媚的銀行一事兒便提上了日程,每天在東宮,都能看見白純苦巴巴著表情,從皇宮裡走出來。

    大量的人才被武媚以皇后的威壓給要走,而大量的學子也被武媚以交換的條件,送給了白純,美其名曰兩不相欠,你給我幾人,我也給你幾人。

    但明顯白純的競爭力,已經被武媚消弱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說,武媚成立的皇家中央銀行,完全是以白純手裡皇家銀行的精英為班子打造的。

    可武媚絕不會拉下臉來,跑到東宮告訴李弘,如今她的中央銀行要參與擴建長安城一事兒,而且還要佔據大頭,佔大部分股份。

    所以,千古第一女皇帝便派了她手下的第一打手——李治,來跟李弘談判。

    但是真的會只是談判嗎?真的會皇帝跟太子坐下來談判嗎?自然是不會的。

    每七天一次的朝會快要接近尾聲時,宣政殿外面便傳來了禮官們驚慌的聲音:「奴婢見過陛下。」

    「朝會結束沒?」李治的聲音中氣十足的響起,怎麼聽也不像是龍體有恙,無法上朝的樣子。

    「回陛下,還未結束。」

    「退下吧。」李治大手一揮,大腳一抬,便帶著身後的太監花吉邁步進了宣政殿。

    「跟你說個事兒,擴建長安城一事兒,工部、戶部、皇家銀行三方,在擴建一事兒上,一定要以皇家中央銀行為主導,皇家中央銀行,將會以最大的股東身份參與到擴建長安城一事兒中。」李治看著空空的龍椅旁邊,直翻白眼的太子殿下,昂首挺胸的面對群臣宣佈道。

    群臣看見他進來,還來不及行禮,便聽到了剛才那一番話,如今等他說完了後,群臣卻是愣在了宣政殿內。

    翻著白眼的李弘只好從五步高台走下,先是向李治行禮。

    而後驚醒過來的群臣,也開始齊聲向李治行禮。

    李治卻是連理會都沒有理會,拍了拍李弘的肩膀,而後走到自己的龍椅上坐下,滿意的看著群臣,跟站在下首的太子說道:「剛才朕說的話,你們都記住了嗎?」

    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御史台等等群臣,面對李治的問話,不由得望向了李弘,像是要徵求主導這件事情太子的意見。

    「看他做什麼?朕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朕的旨意難道你們都不聽了嗎?」李治一拍龍椅的扶手,吹鬍子瞪眼的質問道。

    「臣等不敢,臣等遵旨。」眾朝臣低頭不語,面面相覷的瞟著旁邊的同僚,誰也沒想到,今日朝堂之上,怎麼會突然出現這一幕。

    久不上朝的陛下,竟然事先不打招呼的闖進了朝堂之上,而後大搖大擺坐上龍椅,就開始下旨,這不像是陛下的行事作風啊。

    而且,聽陛下中氣十足的聲音,以及那龍行虎步的樣子,這哪像是一個龍體有恙的皇帝?

    「太子呢,你有何意見?」李治很滿意群臣的反應,自己好久沒上朝了,猛的坐上這個位置,感覺還挺舒服的。

    「兒臣無意見,那個什麼……散朝了散朝了。」李弘再次向高台上的龍爹翻了翻白眼,對禮官不耐煩的說道。

    面對李弘的命令,禮官一時兒也沒了主意,這朝會本來好好的,但誰想到,半年多未曾上朝的陛下,竟然風風火火的就跑了進來,一通旨意。

    如今太子殿下讓散朝,那自己到底是該聽太子的,還是該聽剛進來的陛下的呢?

    「散了吧,散了吧,既然朕的旨意你們已經明白,你們又沒有意見,中書省、門下省下朝後立刻擬旨,而後給監國太子過目御批,交由尚書省執行就是了。」李治輕描淡寫、意氣風發的說道。

    說實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還是皇后有謀略啊,讓自己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到達了如今這效果啊。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兒,等散朝後,再把工部跟戶部召集至紫宸殿便殿,恐怕就給李弘留有準備的時間了。

    滿堂朝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看了太子李弘一眼,而後在中書跟門下,尚書等臣子的先行行禮告退下,依次行禮走出了朝堂。

    剛一走出朝堂的眾臣,立刻在宣政殿門口如蒼蠅般,嗡嗡的聲音開始往宣政殿裡傳來。

    雖然不知道說的什麼,但宣政殿內的太子跟皇帝,心裡大致都明白,這肯定是在議論如今還在宣政殿的父皇跟自己呢。

    李弘撇著嘴,看著坐在龍椅上主意得逞、得意洋洋的龍爹,無奈的說道:「兒臣這開朝會呢,您這招呼也不打就往裡面闖,是不是有點兒……。」

    「怎麼了?這還沒當皇帝呢,就開始給我定規矩了?這要是你當了皇帝,豈不是得把朕立刻趕出這皇宮?」李治有種黑老大的架勢,氣勢洶洶的反問道。

    「您……您知道兒臣不是這意思,兒臣只是說……。」

    「朕現在還是皇帝呢,來宣政殿怎麼了?你朝會沒開完,我就不能來了?這天下有這個理兒嗎?」

    「您……。」李弘不屑的笑出了聲:「你還好意思說天下有這個理兒嗎!這天下都是您的,您隨意,您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走,但……關於您跟母后那中央銀行干涉長安城擴建一事兒,暫時不能通過,需要做過論證之後,與戶部、工部研究後,才能決定,不是說您下到旨意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這個皇帝現在不好使了唄?都得按照你李弘的意思來了唄?不按你的意思,那就是違例,是嗎?」李治得勢不饒人,老氣橫秋的耍起了賴皮。

    李弘面對這樣的龍爹,只能是無奈的搖頭說道:「您被兒臣的母后騙了,母后這是在利用您……。」

    「本宮怎麼就把你父皇騙了?行啊,當今太子都學會挑撥離間了啊。」

    李弘話還未說完,就被身後龍媽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說話。

    不用回頭看,便知道這兩口子一前一後的把自己包圍了,看這兩口氣的氣勢如虹、咄咄逼人的樣子,就知道今日之事兒,已經由不得自己答不答應了。

    望著龍媽手裡,多日不見的雞毛撢子,李弘心裡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這個雞毛撢子多少年了都,那上面的羽毛依然是光亮如新,絲毫不見減少!

    只是那把柄,被武媚多年來攥來攥去,那木頭把柄已經是油光錚亮,跟包了一層漿似的。

    想要埋怨龍媽兩句,替白純鳴不平,但看著武媚那你試試的神色,李弘只好識趣的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一旦敢替白純鳴不平,龍媽肯定會給自己強行加條件。

    「戶部、工部各佔三城,皇家銀行、皇家中央銀行各佔一成半,剩下的一成由白純跟蘭陵姑姑等人平分,您二位如果再提其他條件,這事兒兒臣寧可不做了。」李弘面對龍爹跟龍媽,無奈的攤開雙手說道。

    「我皇家中央銀行暫時還沒有流動資金,只有所謂的儲備黃金,所以,本宮要求監造銅錢一事兒,以後就交由中央銀行負責吧,皇家銀行負責那個……叫什麼?」

    「發行流通入市。」李弘面對笑顏如畫的龍媽,面色難看的沉聲說道。

    「嗯,就是這個意思。」

    「服了,老有所養、老有所依,您這真是……用到極致了,這傢伙,母后,乾脆戶部歸您好了,您看行不行?」李弘面部抽搐,看著武媚眼睛裡的笑意,發現自己被母后戲耍了,恐怕母后壓根就沒有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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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1 風雪安西

    沒有一城一地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建城的,何況是大唐的京都,這樣的重中之重,想要把沙盤上的規劃完美的建設出來,少不得幾年的時間建造。

    自打李治跟武媚,以近乎強盜的方式,在朝堂之上盤剝了建城的利潤後,跟李弘做實了這件事情後,就開始了逍遙自在的帝后生活。

    工部在此之前多年來的政務,一直便是修建一條從長安直通安西的康莊大道,而在擴建長安城之前,便已經完工。

    加上李弘任戶部尚書時,一手推動的長安至洛陽的大官道一直延伸,這十多年的時間,整個大唐,從長安城出發已經延伸出了三條大官道。

    西沿河西走廊至安西、東出洛陽沿黃河而下,直至渤海碗,往南則是自鄭州一路南下,沿著通往泗州、揚州的通濟渠,修建了一條大官道。

    三條官道的建設,極大的減輕了大唐對於水運的依賴,同時,隨著大量的馬屁被朝廷從遊牧民族所在地遷入關內,或者是南下至官道上的各個驛站,或者是賣給運輸的商人等等。

    從而保證了陸路運輸的順捷跟變通,使得整個大唐緊鄰三條官道的城市,漸漸開始走向了繁榮,加上江南無天災人禍,糧食豐收的緣故,大量的手工業者在滿足了溫飽之後,開始大批的向沿路城市湧入。

    大唐的城市,特別是江南的城市,大部分都是逐河而建,而北方在水路發達的地區,同樣免不了這樣的情形。

    通濟渠、黃河、永濟渠三條水陸,再加上如今一條遊走在永濟渠跟黃河之間的大官道,使得整個沿岸城市,雖然不如江南那般富庶,但也是一幅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的場景。

    永濟渠直通幽州,而後直達關外,如今身為幽州都督的盧照鄰,已經開始與安東都護府格希元開始溝通、商議,打算兩邊出資,再上奏朝廷,請求朝廷撥款贊助,而後沿著渤海官道,把官道經幽州而後延伸出關外。

    李弘對此諱莫如深,一開始的時間內,甚至盧照鄰與格希元的聯名奏章,被他放在了案几奏章裡最下一層,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薛仁貴、黑齒常之、張柬之三人齊聚安西,吐火羅、花剌子模以及大食,四者之間已經開始了各種小衝突與明爭暗鬥。

    雖然大唐與大食還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正面交鋒,但無論是大唐還是大食,都在利用著自己手裡控制的吐火羅的部落,以及花剌子模人的凶悍跟無腦,與對方的勢力進行著試探性的接觸。

    大食顯然是這兩年內部也出現了不小的變動,對於安西的用兵也非是一開始那般勢在必得,隨著吐火羅被他們與大唐所控制,大食原本高昂的氣勢,在這一年間,正在緩緩消失。

    反觀以張柬之、薛仁貴以及黑齒常之組成的文武集團,如今與卑路斯支持的吐火羅勢力,雖然在吐火羅不曾佔據壓倒性的優勢,但花剌子模人卻被他們變相的吸引進了安西兵團。

    隨著安西兵團大規模的擴充,安西官道上正源源不斷的出現,朝廷徵用的商旅,以及兵部自身的補給隊伍,接連不斷的從關內把物資運送過去。

    在物資補給上,已經佔據了絕大的優勢,大量的禦寒保暖的衣物被下發至兵團折衝府,而後分發到了兵士的手裡,就連被薛仁貴、黑齒常之吸收的花剌子模人,都有一套舊的禦寒衣物。

    安西重鎮碎葉城內的一處兵營外,幾匹戰馬正快速的穿過,從天空落下的鵝毛大雪中,隨著戰馬節奏的馬蹄聲掠過,雪白的雪地上便留下了一條凌亂的黑色馬蹄印。

    整個碎葉城此時全被被皚皚白雪覆蓋,原本以青石所建造的黑色城牆,如今城頭已經一片雪白,整個城內,鮮有人頂風冒雪的跑到街上晃蕩。

    就連剛剛入城的商旅,在掌櫃的招呼下,把駝隊趕進了客棧內,一張嘴便有大把的雪花往嘴裡飛,大聲的給客棧夥計招呼幾聲,而後便扔下駝隊鑽進了客棧裡面,一碗飄著酒香的好酒,從櫃檯上搶過一飲而盡。

    「這天氣真特麼的折磨人啊,老子自打成立駝隊以來,還沒見這賊老天下過這麼大的雪呢。」駝隊的掌櫃子,吩咐著櫃檯內的夥計,給自己的夥計上酒。

    自己便一邊望著客棧大廳內,一名穿著露骨的胡女,正在吵嚷聲中靈動的扭動著曼妙的身軀,隨著裙襬翻飛,眾人便是一陣叫好,甚至離的近的人,還不時伸手摸上一把,隨機便佔了便宜似的,好爽的哈哈大笑起來。

    而後看著胡女媚眼向他拋來,頓時一碗酒一口飲盡,而後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便好爽的扔到了台上。

    或者甚至有些人,手裡拿著金燦燦的小金塊兒,揚起手來向週遭其他人示意一下,而後登上舞台,一把摟住胡姬柔軟的細腰,手上的小金塊便順勢,放在了胡姬胸前那可夾住毛筆的波濤洶湧中,然後在大笑一聲跳下高台。

    如此一來,在場的每一位客商或者是旅人,便已經明白,今日裡,不出意外的話,這個胡姬晚上便要侍奉剛才給金塊的漢子了。

    當然,如果你也想一親芳澤,或者希望今日抱得美人歸,那麼就拿出比剛才大漢更多的錢財,把美人兒搶到手。

    但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為一個胡姬,去做這樣無謂的競價,畢竟,出了客棧不遠,就有大把的胡姬供你消遣、享受。

    頂風冒雪的幾匹鐵騎,飛快的在客棧門口停下腳步,一聲尖嘯的口哨聲響起,立刻便有夥計出來為其牽馬,而後幾人便帶著一身風雪,闖進了悶熱的客棧大廳內。

    原本香醇的酒香,摻合著客棧大廳內難聞的汗味兒,使得人們掀開厚厚的門簾一進來時,差些被鼻尖的問道沖暈過去。

    張柬之屏息凝氣,摘下腦袋上的皮帽子捂在嘴邊,看了看二樓處向他招手的黑齒常之,而後跟身後的幾人吩咐了幾聲後,便擠開其他人,沿著木樓梯跑了過去。

    「怎麼才來?路上發生意外了?」黑齒常之把一碗酒推給了張柬之,而後一臉關心的問道。

    張柬之不說話,抖了抖身上早就已經融化了的雪水,把皮帽子在小腿一側撣了撣,再看看另外一盞酒碗處的座位卻是空無一人,伸手端起酒碗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而後舒服的哈出聲音,咂巴著嘴說道:「沒啥意外,風雪太大,城裡還好一些,一旦出城後,那雪花就跟白布攔在眼前似的,都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人呢?上茅廁了?」說完後,張柬之用下巴指了指那個空位問道。

    「薛訥老婆生了,著急回去抱孫子去了。」黑齒常之咂巴著嘴裡的酒,看著下方的胡姬再次被人摟住了腰身,一塊比剛才還大上不少的金塊兒,被人從露著肚皮短裙處,塞進了兩腿間。

    而剛才那個往胡姬胸膛塞了金塊的大漢,看著上面那人的動作先是一愣,而後臉上忽然笑逐顏開,竟然大聲叫起好來了,心裡頭卻是在想:「老子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往那娘們下身塞呢,哈哈。」

    「薛訥老婆這天生了孩子了?產婆好找嗎?早就說了,該把兒媳婦送回長安去,薛仁貴就是不聽。」張柬之兩碗酒下肚,原本凍的麻木的手指也變得靈活起來了,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肉,放進嘴裡就著酒,大嚼道。

    「老薛家的事兒誰敢管?現在老薛別看一身馬上功夫不如當年了,但那脾氣卻是比當年要厲害了三分,惹不起啊。」黑齒常之一臉輕鬆的說道。

    看著脫下了皮裘外衣的張柬之,這兩年在安西的日曬雨淋下,少了一絲文官的氣質,多了一絲粗曠的味道,繼續輕鬆的問道:「說說,怎麼樣了,同意了沒有?」

    「同意了,吐火羅人真特麼難纏,卑路斯一心想要復國,在這件事兒上不願意多表態,不過好在最後同意了,但吐火羅人你也知道,這兩年基本上是咱們幾家的戰場,加上他們本身便是女少男多,兄弟共用一個老婆是常事兒……。」

    「怎麼?還想殿下給他們一個許下一個老婆不成?我看反了他了,實在不行,不用他們幫助,我們也照樣能滅了花剌子模那幫缺心眼兒的,不就是費點兒功夫罷了。」黑齒常之酒碗往桌子上一拍,雙眼一瞪,殺氣十足的說道。

    張柬之看著黑齒常之殺氣十足、袒露著結實的胸膛的樣子,神態悠閒的笑了笑,舉起酒碗乾了後,舒爽的說道:「這你想多了,他們還不敢要,這大雪都下了幾天了?吐火羅要是沒有大唐的食物補給,早就餓死不少人了,現在他們只求希望有一套抵禦風雪的衣物就行,其他的,他們不想了,戰馬也凍死了很多,大食人也不是吃素的,合夥著另外一邊吐火羅人,把那邊坑的也是挺慘的,兩邊現在都無力再戰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該跟大食人正面交鋒了。」

    「我黑齒常之求之不得呢,要不是為了太子殿下對花剌子模的計謀,老子早就領兵滅他們的威風去了。」黑齒常之如今在大唐,跟薛仁貴二人,簡直就是老流氓的存在,誰也不敢惹,除了張柬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47
682 大唐賀

    面對黑齒常之「囂張的氣焰」,以及那氣勢洶洶的殺氣,張柬之則是不以為意的低頭笑了笑,來到安西兩年了,早就已經習慣了黑齒常之跟薛仁貴的脾性了。

    何況,就連他自己,不也是從一個儒雅風流的文官,經過安西這幾年的磨礪,變得多了一絲粗曠跟勇武之氣。

    但不得不說,此地確實是一個鍛鍊大唐兵士的好地方,無論是浩瀚無垠的沙漠,還是崎嶇不平的山路,或者是高可參天的雪山,或者是山脈、樹林等等,都適合整支部隊拉到裡面進行地形訓練。

    「你跟老薛最好還是收斂一些性子吧,過幾日說不準英王李哲就要過來了,到時候別這麼一幅勇猛蠻橫的樣子,再把英王殿下嚇著了。」張柬之輕鬆的說道。

    「這自然是明白,到時候你別忘了叮囑老薛兩句才是,自打跟隨先帝打仗以來,加上殿下把他放在安西,由著他的性子統管軍隊,現在軍隊將士,都快要沾染上他身上的匪氣了。」黑齒常之給張柬之斟滿酒,趴在桌子上向張柬之高密道。

    「您也比他強不到哪裡去?走吧,去看看薛訥的老婆,給老薛生了個孫子還是孫女,為了薛家的傳宗接代,如今就差老薛親自上陣了。」張柬之喝完酒,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酒罐,嘿嘿著說道。

    黑齒常之面對張柬之的奸笑,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立刻笑罵道:「你這個老流氓,老薛要是聽見了,不把你小子腿給打斷,哈哈……不過你說的也是,老薛為了他們家的傳宗接代,還真是操碎了心啊。」

    結完賬的二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厚厚的皮裘披在了身上,下客棧夥計的熱情恭送下,一頭就扎進了風雪之中。

    早就已經準備好戰馬的親衛已經在門口等候,兩人翻身上馬,剛剛往前走了沒有幾步,便在空中飄舞著的厚厚風雪中,看見一對人馬攔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什麼人?他娘的,敢在碎葉攔老子的路。」有點兒暈乎的黑齒常之,不等身邊親衛向前查問,就在馬背上叫囂道。

    「你大呼小叫的作甚,就不怕這風雪把你那狗肚子灌飽了?」遠處薛仁貴興奮的聲音,隔著如窗簾般的雪花響起。

    「你不在家抱孫子,又跑這裡來幹什麼?」黑齒常之跟張柬之互望一眼,打馬往前走到薛仁貴跟前問道。

    接近薛仁貴後,這才看見,薛仁貴身後、身側還站著近白人的兵士,一個個頂盔貫甲,押送著兩馬車像是貨物的東西。

    「您這是要送孩子回長安?這大風雪天的,就不能等……。」張柬之疑惑的看著兩架馬車,自作聰明的說道。

    「你以為我願意出來?張柬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過些時日,英王殿下就會親臨安西,以英王殿下的情義仁慈,來了之後,想必還會去巴州吧?不如咱們去英王殿下去一趟,正好也可以打消太子殿下的疑慮,身為人臣,這點兒事,難道還要等太子殿下親自下令嗎?大風雪天的,不去看看,你們對得起大唐給你們的俸祿跟官爵嗎?啊?」薛仁貴原本花白的鬍子,在風雪裡站了一會兒後,連眉毛都白了。

    黑齒常之眨巴著眼睛,他身為番國外將,雖然已經沒有人這麼看自己了,但他心頭卻依然是時時刻刻警醒著自己,所以這種事情,他向來不發表任何意見,在他心裡,始終只認為,只要對太子殿下有利,赴湯蹈火都要去做。

    「薛將軍言之有理,是下官忽略了,還是薛將軍顧全大局啊。」張柬之原本三分酒意徹底消失,風雪裡面色鄭重的對薛仁貴說道。

    「你也不必自謙,這些日子你也夠忙活的了,太子殿下交代你的事情,你得重點處置,這種小事兒老夫想起了,就不會讓你再操心,但……以後不准再說老夫什麼乃是安西一霸了,老夫有他黑齒常之那麼霸道嗎?老夫向來是愛民如子,在這安西的名聲不容你等詆毀,看看吏部、兵部給老夫的評價,每年都是中上……。」

    「我是上,比你高。」黑齒常之迎風冒雪,腰桿挺得筆直,淡淡的揶揄薛仁貴說道。

    「哼!老夫現在有孫子了,不跟你老小子計較,哈哈……。」中氣十足的聲音,震的漫天風雪彷彿都離他三尺之外了:「等咱們從巴州回來,老夫請你們喝喜酒。」

    「這事兒應該薛訥請吧?人家有兒子了……。」

    「關你屁事兒,喜酒到時候你愛喝不喝!有種別來!」薛仁貴的聲音,在碎葉城門口守兵的目瞪口呆下,漸漸消失在風雪裡。

    將近一百多人的隊伍,開始沿著這些年,安西兵團在無戰事時,修建的官道緩緩往前行。

    安西四鎮之間的這一條條的官道,原本在修建好後,李弘給他們寫了一份旨意,那就是向來往的商旅收過路過橋費,薛仁貴等人也答應了。

    但不知道為何,此事兒在經過戶部時,卻被李治知曉了,立刻給否決了。

    於是,最終李治以,為了不使前往大唐交易的外邦商旅壓力過大為由,把李弘的一條發財計畫給徹底廢除了。

    儀鳳二年冬,太子殿下李弘領群臣,在皇城門外恭迎出巡天下兩年多的皇帝與皇后回長安。

    「兒臣恭迎父皇、母后回宮。」李弘率身後百官,站在皇城門外高聲說道。

    隨後,在禮官嘹喨的聲音下,帝后的豪華御駕緩緩從百官中間穿行而過,回到了大明宮內。

    「太子何在?」武媚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旁邊扶攆的太子,立刻後退兩步,來到了車窗前。

    車窗打開,武媚那熟悉的面容便出現在了李弘跟前,兩年多未見,不曾想,還如去時那般容顏未改,只是臉上多少一些旅途的疲憊。

    「兒臣見過母后。母后,兩年多了,你竟然一點兒變化沒有,還是那麼年輕靚麗,風華絕代、雍容華貴,不愧是我大唐母儀天下的皇后。」李弘看著武媚眼裡的溫情,也笑嘻嘻的掩飾著自己對龍媽的思念之情。

    「這兩年朝堂之上,你就練嘴皮子了吧。」李治的聲音從另外一側冒了出來。

    小兔崽子光誇他母后,他老子干坐了半天了,也不見他誇上一句。

    「父皇安康,您還別說,這兩年多沒見,您這氣色果真是越來越好了,一會兒朝臣看見了,一定會認為您比前兩年看起來氣色還好要呢。」某人立刻馬屁跟上,誇著他龍爹,對於武媚幾次想要說話,都被他攔住了。

    「是啊,少了你氣我之後,我這心情一好,眩暈急症基本上就沒有發作了。」李治撇了一眼李弘,依然是不滿的說道。

    這就沒法聊天了吧,您老要是老是想把天聊死,兒臣也無能為力啊。

    「宣太子妃進宮了嗎?」武媚好不容易逮住話茬,立刻急切的問道,而旁邊的李治,立刻也把耳朵豎的老高,專注的等著李弘的回答。

    「宣了,怕是此刻跟白純還有安小河,已經在您的蓬萊殿候著了。」李弘笑了笑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長得像朕嗎?」李治都快要趴在武媚懷裡了,朝著李弘急切的問道。

    但某人聽到他龍爹的話,原本還笑容滿面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父皇,要說像,也該是像兒臣才對,像您算怎麼回事兒!」

    「你……怎麼了?誰告訴你朕的孫兒就不能像朕了?就非得像他父親了?」李治眼睛一瞪,看著黑下臉來的太子,不明白為何他突然黑臉的問道。

    武媚卻是不理會父子兩人爭鋒,含笑誇讚道:「這婉瑩的肚子還真是爭氣,也不知道你李弘哪裡修來的福氣,竟然給你生出來個龍鳳胎,本宮啊,跟你父皇在外,這兩年一直不見婉瑩的肚子有動靜,還以為沒那個本事兒呢,不想這一生,就給本宮生了個龍鳳胎的皇孫,這一定要大赦天下以示慶賀才行。」

    「聽見了沒有?不是因為你回來的,是因為朕跟皇后的皇孫,朕跟皇后才趕回來的,要是你?哼,朕還不回來呢。」李治從武媚懷裡起身,示意武媚關上窗子,外面雖然風不大,但大冬天的開著窗戶,車廂裡的熱氣都跑光了,冷。

    「碰」一聲,窗戶便被武媚聽話的關上了,留下了某人目瞪口呆,被馬車遠遠的落在了後面,哪怕是經過他身邊的朝臣,向他問話,都沒有聽見,呆呆的望著那「絕情」的馬車,突然感覺裴婉瑩給他生了孩子後,這對自己不是好事兒,自己好像要開始被人冷落了!

    含元殿內,兩年多未回長安的皇帝跟皇后,將在這裡接受群臣的拜賀,同時,也跳過了監國三年的太子殿下,皇帝李治直接像大唐黎民百姓宣佈:因朕喜得皇孫,將大赦天下,百官停止上朝一個月,以示慶賀。

    明日,祭天拜祖,以告蒼天,為我大唐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47
683 風雪巴州1

    寒冷的北風席捲著鵝毛大雪,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成為了主宰,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白色,剛剛在地上壓出來的車轍印,眨眼間便被白雪覆蓋,恢復了原樣兒。

    「這特麼的鬼天氣,你就不能等雪停了再去?」張柬之騎在馬背上,時不時用手劃拉著馬‧眼上的雪水,整個人感覺已經凍僵在了馬背上,只好盡最大行動能力的活動著身軀。

    「再忍忍吧,巴州已經在望了。」薛仁貴此時也沒有了在碎葉時的火氣,花白的鬍鬚濕漉漉的,老臉凍的通紅,率先在前騎行著。

    「這雪看來沒幾天還停不了啊,今年要鬧雪災了。」黑齒常之有些無望的望著白茫茫的四野,心裡頗為無奈的說道。

    呼嘯的北風繼續捲著天空中落下的鵝毛大雪,剛剛飄飛到地面上,還未曾落實的雪花,同樣被北風捲起,形成一個個漩渦打轉著,使得三人的高聲談話,也不過只有他們三人聽得見。

    薛仁貴望瞭望已經隱現在遠方那被白雪覆蓋的城牆,伸手在透涼的懷裡摸了半天,而後招來親衛說道:「拿我令牌過去,讓他們直接開城門,就不要讓等到城門口了才交涉,好酒好肉備足了。」

    俯在馬身上的張柬之跟黑齒常之,伸長了脖子,才聽清楚薛仁貴的話,兩人不由的向薛仁貴豎起凍僵的大拇指,直誇他懂的體恤下屬。

    約莫一刻鐘後,寬大的城門發出冬天那乾枯的吱呀聲,而後緩緩的打開,薛仁貴、張柬之、黑齒常之三人便飛快的策馬跑進去,直到最後一名兵士也走進了城門內,城門才緩緩的再次關上。

    大雪紛飛的安西巴州城內,此刻正是一片片靜悄悄的景象,除了那鵝毛般的大雪被寒風夾持著耀武揚威的飄飛著,便再無任何外物。

    簡陋的兵營裡,大碗大碗的酒被薛仁貴他們當成了白水般一飲而盡,喉嚨處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順著喉嚨流進了肚子裡。

    「真特麼的舒服!」薛仁貴放下酒碗,撿起一片肉放進嘴裡咀嚼著,炭爐子早就已經燒的很旺,房間內一片暖洋洋的感覺。

    站起身來薛仁貴,心裡始終放心不下自己的親衛對,跟張柬之和黑齒常之招呼了一聲後,便向親衛隊休息的房間查探去了。

    巴州城長官起身看著薛仁貴離開,而後再次坐下來,陪著凍的渾身還在哆嗦的張柬之跟黑齒常之繼續喝酒。

    「巴州城可有凍死人?」張柬之使勁搓揉著雙手,縮了縮脖子,身後的窗戶漏風太厲害,刀子一般的寒風只往後脖頸裡鑽。

    「張大人,下雪前今年的碳都給百姓分發下去了,雖然各家各戶少了一些,但挨過這場大雪應該不成問題。」巴州長官急忙回答道。

    「那邊呢,有沒有多送一些過去?」張柬之繼續問道。

    「那邊?」巴州長官一愣,隨即意會過來,急忙說道:「按人頭給的,估計應該足夠了吧。」

    巴州長官話音剛落,只聽見門口一個凍的哆哆嗦嗦的聲音響起:「大人,那流放而來的王勃求見大人。」

    巴州長官心裡一緊,神色也變得有些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看著那木門喊道:「我現在有事兒,讓他回去吧,有什麼事兒等雪停了再說。」

    張柬之不動聲色的跟黑齒常之互望了一眼,而後還是由張柬之開口說道:「讓他們進來吧,這王勃在長安城與我也有過幾面之緣,今日來此,不見見也不合適。」

    「這……大人,一介流民罷了,您還見他幹什麼?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流放的,別到時候再污了您的聲名。」巴州長官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下屬,示意他趕緊把王勃趕走。

    有這樣用碳的嗎?三天兩頭過來要碳要柴,這巴州就這麼多碳,都給你們了,我們怎麼辦?

    「無妨,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況,我來時,殿下吩咐了,如果路過巴州的話,不妨去看望看望,今日行經此地,正好見見。」張柬之嚼著嘴裡的肉,申請請動的含糊說道。

    「這……。」巴州長官一時沒了主意,正猶豫不定時,只見旁邊的黑齒常之,把酒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心裡立刻打了個哆嗦,急忙示意身後的下屬,讓王勃進來。

    「嘩」一聲,木門再次被打開,一股寒風和著雪花如強盜般快速的飛捲進來,與雪花、寒風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哆哆嗦嗦,緊抱自己雙肩的人影。

    只見此人頭髮有些凌亂,上面沾滿了雪花與雪水,臉色發青發暗,與其他剛剛從雪天裡跑進屋子裡後,通紅的臉頰,有著巨大的區別。

    最讓張柬之跟黑齒常之側目的是,這人身上並沒有穿著厚厚的棉衣,反而是一身單薄的棉布衣服,那黑青色的長袍緊貼在身上,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這人除了一身長袍外,怕是裡面再沒有禦寒之物了。

    再往下看,一雙單薄的布鞋,因為一路在厚厚的積雪中走來的緣故,此刻已經完全濕透了,甚至能夠看見,那人的雙腳因為寒冷的緣故,腳趾正在單薄的鞋子裡活動著。

    「小民王勃見過大人,如今瑞雪豐降,此乃是大唐之隆運,大人之功德,所以,小民請求大人,能不能分一些碳給小民,哪怕是柴也好。」那人雙眼渙散,眼簾處一片青黑色,彷彿沒有看見張柬之跟黑齒常之般,對著那巴州長官行大禮說道。

    「這……雪前不是給你們按人頭碳了嗎?為何你還來要碳?這碳總不能只供你們,其他百姓怎麼辦?」巴州長官見張柬之跟黑齒常之不說話,只是神情有些驚愕的看著那王勃,於是只好自己開口道。

    「大人,小民家裡人口多,小民只求大人能夠按照巴州百姓的一半,分發我們一些碳就行,我們不全要,一半就好,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才是。」王勃在屋子裡漸漸暖和了過來,原本僵硬的眼珠,此時才注意到,溫暖的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存在。

    凍的暫時失去嗅覺的鼻子,此刻也漸漸恢復了過來,滿屋的酒香與肉香,以及那溫暖如春的房間溫度,讓他彷彿如置人間仙界一般,感到渾身舒泰。

    肚子此時也經不起誘惑,咕嚕嚕的開始響了起來,聲音之大,讓向來以文人風骨自傲的王勃,原本暗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了起來。

    「你是王勃。」張柬之不自覺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流浪漢般的漢子,問道。

    「張……張大人?」王勃渙散的眼神漸漸多了一絲光彩,不知道是因為室內溫暖如春的溫度,還是看見張柬之後,感覺前路有了期盼,顫巍巍的說道。

    「不錯,我是張柬之。」張柬之走出桌後,來到王勃跟前,望著衣衫襤褸的王勃,震驚的說道。

    兩雙手在空中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張柬之只感覺到彷彿握住了冰冷的鐵塊一樣,頓時不由得低下頭,打量著那雙顫抖的手。

    乾枯如樹枝般的手,就像是風雪天裡棄之於地後,被拿起的鐵塊,冰冷的感覺直入骨髓!

    「怎麼會這樣?巴州難道沒有碳?你為什麼會這樣?沛王如何了?他們是不是……。」張柬之看著一同跟他站起來的黑齒常之,回過頭來再看王勃,只見兩行清淚從王勃的眼中瞬間流下。

    「到底怎麼回事兒?說與我黑齒聽便是!不必避諱任何人!」黑齒常之如刀子般的眼光,看了一眼巴州長官,而後沉聲說道。

    王勃喉嚨動了動,卻不知道當不當說,但望著張柬之跟黑齒常之那沉痛的目光,無奈的低下頭,抽回自己的雙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鼓起勇氣突然說道:「小民斗膽,請兩位大人往庶民李賢住處一觀!兩位達人親眼所見,自是比小民口嘴敘述要可信,不知兩位大人可敢一去!」

    「大膽!既然知道自己是庶民,你有何面目請兩位大人過去,庶民李賢早就被流放,如今你王勃想幹什麼?」巴州長官眼珠子一轉,立刻指著王勃斥道。

    王勃雙眼一閉,絲毫不理會巴州長官的訓斥,瞬間挺起單薄的胸膛,像一個軍隊裡鐵骨錚錚的漢子一般,沉聲說道:「大人,庶民李賢的碳都被他剋扣了,只是按人頭,給了我們一人一塊碳罷了,那能夠幹什麼?府裡的人辛辛苦苦砍來的薪柴,都被他沒收了,如此一來,如此雪天,我們以什麼取暖度日?小民自知今日難逃一死,但小民就算是死,也請求二位大人,替庶民李賢帶話給殿下,如果殿下顧念當初他與庶民李賢的兄弟情義,就該給庶民李賢一個痛快,而不是如此毫無尊嚴的折磨他!」

    巴州長官剛要說話,卻被張柬之伸手制止了,只見張柬之沉重的轉過身,看了看黑齒常之,而後看了看巴州長官,沉聲說道:「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

    「不晚,帶著他一同過去跟李賢對質!」木門再次被推開,風雪再次席捲而入,讓屋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只見薛仁貴滿面怒容的站在門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47
684 風雪巴州2

    風雪肆無忌憚的在巴州不大的小城內放肆飄舞,衝撞著走出溫暖的屋內,走上街道的人們。

    薛仁貴與張柬之夾著王勃走在最前方,一個黑色的皮裘被披在了王勃瘦弱的身上,腳上的鞋也換成了溫暖乾燥的高邦皮靴。

    黑齒常之帶著巴州長官,在親衛隊與兩輛馬車的簇擁下,跟在三人身後,腳步匆匆的往李賢的府上走去。

    腳下的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聲聲的像是踩在了巴州長官跟王勃的心頭上,只是此刻,兩人的心境大不一樣。

    一個是從絕境中看到了希望,一個則是在安逸中看到絕望。

    張柬之望著被風雪覆蓋的「府」,說是府,不過就是比普通定居百姓的房屋多了兩排,土坯建造的院牆雪白一片,院內幾顆孤零零矗立著的樹木,同樣是被白雪擠滿了枝椏。

    破爛的府門口,大門早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兩個碩大門環也已經掛滿了積雪,王勃伸出剛剛暖和過來的手,熟練的一擰一推,便打開了大門,伸手虛請薛仁貴等人進入。

    劃拉劃拉的聲音瞬間從庭院內傳出,薛仁貴跟張柬之好奇的看了看緊忙跟過來的王勃。

    「沛王的家僕,為了不在大冷天被凍壞了,所以乾脆就以掃院子取暖。」王勃面對當年的張柬之,一路上的心裡糾結已經漸漸釋然,漸漸從情感上接受了如今懸殊的彼此境地。

    「沛王可在?」張柬之眉頭緊鎖,靠掃雪活動身子骨取暖?這得是冷到什麼樣兒了,才能想出的辦法!

    「在後院。」王勃一邊領著薛仁貴跟張柬之往前走,一邊說道。

    經過那些十幾二十人的家僕時,掃雪的聲音瞬間便停了下來,這幾年,從來不曾有人來過沛王的府邸,就算是巴州長官,也不過是在門口把沛王喊出去,隨便在門口 交代兩聲,從來沒有過官員進入這院子裡。

    但今日,透過眼前的風雪,只見那巴州長官也赫然在列,甚至還有他們當年在長安熟悉的幾人也在此列當中。

    望著薛仁貴、張柬之、黑齒常之面色凝重的三人,二十多個奴僕手持樹枝綁紮的掃把,像是被定在了風雪中般一動不動。

    「難道沛王大限已至?太子殿下這是要除去後患了嗎?」

    身後的幾十名頂盔貫甲的兵士,讓這些家僕的心裡頓時如墜冰窟般,麻木的望著他們匆匆往沛王居住的後院走去。

    「就在此間。」眾人跨過前院,來到小小的後院,而身後的兵士,此刻還留著尾巴站在前院,足以想見,這個所謂的府邸到底有多小了。

    王勃望著緊閉的房門,跟薛仁貴等人站在二十步以外,靜靜的看著風雪模糊的緊閉房門,透過風雪,甚至依稀能夠瞧見,那紙糊的窗戶縫隙處,不時有一個眼睛正在偷偷的向他們望過來。

    黑齒常之揪著巴州長官的衣領上前,與張柬之、薛仁貴、王勃三人站成了一排,繼續無聲的望著那扇木門。

    身後能夠進來的所有兵士,同樣是屏氣凝神,沒有一絲喧嘩的聲音,整個院落,只有無聲的雪花,悄悄的雪落在眾人的身上。

    時間彷彿是凝固了一樣,張柬之一直在咬著牙,雙目緊緊盯著那扇木門,看著雪花在眼前飄落,突然朗聲開口道:「臣吏部尚書、末將薛仁貴、黑齒常之求見沛王!」

    砰一聲,原本寂靜無聲的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但悶響過後,依然是陷入到了無盡的寂靜中。

    張柬之看著毫無反應的木門,看了看王勃,王勃剛想要邁步前往敲門,卻被張柬之攔住了。

    薛仁貴與黑齒常之互望一眼,而後兩人對著木門行禮,高聲道:「末將薛仁貴、黑齒常之求見沛王殿下。」

    一如剛才一般,聲音彷彿是石沉大海般,沒有得到半毫的回應。

    「臣張柬之……。」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早已經等著這一天了,卻是沒想到,老五為我竟然選了這麼一個好日子。」房內終於傳出了話語聲。

    接著,在張柬之幾人的注視下,那扇木門被一扇一扇的打開,隨即,沛王李賢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內。

    門口的風雪趁機而入,打著急旋風往李賢身後的屋子裡闖入,只見李賢站在門口屹立不動,任由風雪撲面而來,只有那空蕩蕩、單薄的左衣袖跟著風雪在晃蕩。

    「薛將軍,還請把馬車裡的東西立刻搬來如何?」張柬之幾人對著李賢行禮後,依然站在風雪中說道。

    薛仁貴不出聲的點點頭,而後身後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箱箱的物件被抬到了門口,被李賢堵在了門外。

    兵士們不敢隨意進去,何況還有沛王擋在門口,於是只好三五人一箱,兩人一箱,或者是七八人一箱的抬著箱子,無聲的站在風雪裡,等候著命令。

    「沛王殿下,這些都乃是太子殿下送給您的過冬之物,還請您手下。」張柬之往前兩步,行禮說道。

    這個時候,無論是薛仁貴還是黑齒常之,都不可能表現的與李賢過於交好,而身為吏部尚書的張柬之,乃是文官非武將,自然便可以眾目睽睽之下,由他來與李賢談話。

    李賢被風雪吹麻木了雙眼,呆呆地掃過那一個木箱,而後喃喃道:「老五還會想起我嗎?他不是來殺我的?」

    「不是。」張柬之看著李賢那茫然的雙眼,儘量不讓自己的視線放在那,隨風雪飄舞的空蕩蕩的衣袖上面。

    李賢迎著風雪嘆口氣,而後側身說道:「進來吧,寒舍過於狹小,怕是無法招待眾位貴客……。」

    「下去吧,把其他的東西也都抬過來。」薛仁貴看著張柬之望向他,而後扭頭對親衛命令道。

    一陣腳步聲掠過,原本擠滿了人的小院子,一下子變得空蕩了起來,只有腳下那些凌亂的腳印,證明著沛王李賢的府邸,剛剛有很多人來過。

    屋內並不暖和,薛仁貴與黑齒常之被李賢要讓到上坐,但兩人死活不肯,於是那上坐便空了下來,王勃如往常一樣,站在了李賢的身後。

    巴州長官剛想要坐下,卻被黑齒常之一聲冷哼後,嚇得急忙站起身,退到了兩人身後,心神不安的站定。

    張柬之歉意的看著李賢行禮說道:「沛王,臣得罪了,還望沛王勿見怪。」

    說完後,張柬之便走向了角落,離內間最近的爐子跟前,打開一看,只見裡面只有一小塊碳正在燃燒,甚至都無法把整個爐壁照亮。

    而在那一小塊碳的四周,則是一些土塊被擠在了一起,甚至都沒有被熏黃燻黑。

    「拿些碳進來。」張柬之衝門口喊了一聲,而後便聽見門口的兩名親衛,腳步飛快離去的聲音。

    「殿下……。」張柬之在李賢下首坐下,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慕青,出來接見下長安來的貴客。」李賢蒼老了很多,甚至兩鬢都已經有了白髮,皺紋跟粗糙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一樣,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裡間隱約傳來稀疏的聲音,以及孩童的嚀嗡聲,但不等張柬之等人久等,一個穿著粗布布丁衣服的女子,便低著頭走了出來。

    「民女李氏見過各位大人。」房慕青行禮說道,而後便站在了李賢的身後。

    相比起李賢,房慕青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一身粗布衫裙外,起風姿綽約、知性容顏一如從前,只是現在看起來,因為一身樸素衫裙的關係,更像是普通人家裡的女子般。

    知書達理、款款大方一直就像是房慕青身上的標誌,這些年來跟隨著李賢被流放此地,也並沒有在艱苦的環境中,磨滅她該有的氣質。

    「隨意給孩子們拿些衣服進去禦寒吧,別讓他們再凍著了。」李賢在房慕青出來後,眼光一直放在那些,看著就溫暖的綿軟衣物上。

    聽到李賢的話語,房慕青剛一動又是一怔,而後再次向張柬之等人行禮謝過,這才緩緩走到放置箱子地方,挑選了幾件衣物後,便要往裡間行去。

    「別光顧著孩子,給你也拿兩件進去。」只剩下一隻手臂的李賢,當著眾人的面,攔住房慕青的回路,輕聲說道。

    「沛王,您是說您現在……。」

    「是啊,剛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要不然……也不會差遣王勃過去請求大人能夠再給一些碳來取暖了。」李賢低頭,看著身上暖和的皮裘說道。

    「但他說,按人頭分給巴州百姓,殿下,您可不能打誑語欺騙臣……。」

    「所有的碳就在那裡呢,府裡總共三十二顆人頭,也就是三十二顆碳,大雪下了三天,總共用了十四顆碳,其餘都在那裡。」李賢心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開始與人在一塊兩塊的碳上計較了。

    張柬之緩緩站起身,他相信今時今日的沛王絕不會撒謊,那麼如此一來,便是這個巴州長官,因為朝廷對沛王的流放,而私自欺壓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49
685 風雪巴州3

    李賢不動聲色的看著站起身直視巴州長官的張柬之,眼神之中猶豫了一下後,突然勸阻道:「此事兒也不能責怪王大人,想必王大仁也是有難言之隱,巴州雖是小城,但一入風雪天,或是進入寒冬之後,牧族會大量湧入避冬,所以才導致碳不夠用了吧。」

    李賢說完後,便神色和藹,像是一個中庸老人般打著圓場。

    此番話自然是讓巴州長官王本立感激涕零,頓時順著李賢的話語向張柬之解釋了起來。

    而黑齒常之與薛仁貴乃是老謀深算之人,這麼多年在安西,早就快比猴兒精了,瞬間便從李賢的話語中,聽出了不尋常的東西出來。

    兩人沉吟了一下後,由薛仁貴主張對巴州長官說道:「既然是如此,那麼看來是我們錯怪了王大人了,王大人,我們想要在這裡與沛王小酌幾杯,不知道王大人可願意?」

    張柬之一愣,沛王李賢的話語絕不會有假,顯然這個什麼王大人,貪墨、剋扣了沛王的碳,自己這剛想問罪,為何薛將軍突然如此說話?

    沉吟之際,李賢起身也攔住了張柬之繼續問罪,並一隻手行禮,感謝王本立對他的照顧。

    如此一來,李賢一番作為,倒是讓原本就心虛的王本立面色通紅、尷尬不已,於是只好以幾人要小酌幾杯為由,自己不便留此而拱手告退。

    待王本立剛一離開,李賢剛才還略帶感激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看著張柬之三人,沉聲說道:「你們快些走吧,這王本立勾結牧族之人,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巴州缺碳是事實,因為他把大部分的碳跟薪柴,都賣給了當年被老五鎮壓的李遮匍的舊部骨篤祿,怕是要造反這些人。」

    薛仁貴跟黑齒常之聽著李賢的話卻是老神在在,張柬之則是心突突的猛跳著,自己來安西兩年多了,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啊,也不知道骨篤祿有什麼本事兒,能夠勾結上那個叫王本立的人。

    「沛王殿下,您為何會知曉的如此清楚?」薛仁貴看了一眼房慕青在炭爐子上的熱水燒開後,正在親自沏茶,毫不避諱的問道。

    薛仁貴的話一出口,只見正在倒水的房慕青手不由得一抖,滾燙的熱水頓時倒在了杯外。

    李賢自然聽出了薛仁貴語氣裡的懷疑,灑脫的笑了笑下說道:「我居巴州,過了今年元日就是第四個年頭了,雖然很少出門,但不代表這裡的事情我就一無所知。」

    語氣頗為無奈的走到窗前,一隻手幫著房慕青擦拭著那滾燙的熱水,一會兒看看那火焰滾滾的炭爐子,嘆口氣說道:「我確實想過要拉攏他們,甚至不惜讓出了我原本的府邸,送給了王本立來居住,而我卻帶著家僕搬到了這裡,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張柬之看著扭身過來的李賢,沉聲問道。

    「當年梁王的死有很多種說法,一說被老五所殺,一說乃自殺,一說為王氏所逼迫,一說乃以我李賢為首的集團勢力所殺?其目的是為了嫁禍於李弘?你們相信哪個答案?」李賢於房慕青給每人面前放了茶水,那茶葉看起來,顯然是老茶了。

    這茶葉還是當年流放時所帶過來的,一直放到了現在,李賢與房慕青都不太捨得喝,只有王本立來時,才拿來招待用。

    「那麼沛王您認為真相是什麼?」此事兒張柬之最有發問權,畢竟那個時候他已經是禮部尚書了,而薛仁貴跟黑齒常之一直鎮守在安西,對於朝堂之事兒,也不是很上心。

    「沒有哪一種可能是絕對正確的,每一種說法其實都是他的死因?當年我確實有參與,所以……被流放到安西后,怕老五或者是其他人故技重施,我便希望能夠在巴州得到他人的保護……。」

    「所以你選擇了巴州的王本立?寧可換府宅,一天燒一顆碳,也在所不惜?」張柬之突然很想把房間裡整箱整箱的物事兒都拉回去,給沛王真不如扔了划算,這簡直就是養了一條白眼狼!

    「不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認為老五絕不會放過我……。」

    「如果殿下想要殺你,完全可以無聲無息的殺了你,而且此事兒絕對牽扯不到殿下的身上,安西有多大,沛王你心裡應該也很清楚吧?盜賊、團匪比比皆是,到時候大不了我跟薛將軍被問罪……。」

    「是啊,老五他有你們這麼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甚至願意為他們去死,但我李賢想要苟延殘喘的活著,不這樣又該如何?盜賊、團匪比比皆是,所以老五把你跟薛仁貴將軍一直放在安西,不敢稍有調動,這裡牧族人流動性大,幾十上百人就能一眼不合要反抗朝廷,安西兵團的兵力也最多,既要防患內部牧族部落,又要防患邊地吐火羅等等的虎視眈眈,難為老五了。」李賢惆悵的說道。

    緩緩在三人跟前坐下的李賢,一隻手撫摸著茶杯,苦笑著說道:「但我沒想到,王本立根本就沒有一絲看得起我的意思,當年我所有從長安拉過來的東西,都被他拿走,而後把我放在這裡便不聞不問,我跟他早就沒有了利益,他看上的,只不過是從長安拉過來的那些皇家之物,而他……與李遮匍的舊部,一直有著聯繫,我讓你們趕快離開,就是因為不想你們被他們圍堵在巴州城內。」

    「你是說王本立現在有可能集結那叫……骨篤祿的人,對我們下殺手?」黑齒常之緊握有些發燙的茶杯,看著李賢問道。

    「我只是猜測,十有八九吧,你們來到了我這裡,看到了我這裡的一切情況,王本立做賊心虛怕是為了掩蓋他們的醜事兒,必須要殺人滅口了。」李賢仰頭閉上雙眼,像是在回憶在長安的日子,也像是內心裡正在糾結著什麼,而後淡淡的說道:「你們不該在門口以臣子的身份求見我的,這樣一來,會讓王本立認為朝廷又要恢復我沛王的身份……。」

    薛仁貴看著黑齒常之跟張柬之,順著李賢未說完的話說道:「所以我們以臣子請見沛王,王本立為了保命,就必須要殺掉我們滅口,以防沛王恢復身份後,對他展開報復?」

    「他們有多少人?具體位置沛王可知道?」張柬之一拍腦門,有些懊悔自己剛才對沛王李賢,在態度上過分的尊重,讓王本立起了疑心。

    「應該有七百來人吧?」李賢看著王勃問道。

    「差不多,頭天下雪時,王本立正在聚集大量的碳等禦寒之物,顯然是等著骨篤祿過來運走的,如果不出所料,應該就是這一兩天就回來吧。」王勃回憶著每次骨篤祿每次來巴州的時間,推測道。

    李賢贊同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大雪下了三天了,想必他們應該會慢一些才能到達吧,但……大雪封路,他們想必更加渴求巴州城內的禦寒之物,也保不齊會早些過來,所以你們還是立刻離開為好,以你們那一百來人的兵士,怕是很難阻擋他們,不如暫時退去……。」

    「那你怎麼辦?」張柬之突然問道,目光在李賢跟王勃身上來回巡視。

    「你們走了,我們也就安全了,王本立也就不會認為我會被恢復身份了,何況,只要過上幾天,王本立不見你們安西兵團過來,自然會放鬆警惕的,我一介庶人,他還不會為難我的。」李賢眼神真誠,任由薛仁貴三人肆無忌憚的盯視著。

    「報薛將軍,巴州城外發現一夥來路不明的騎隊!」門口突然傳來薛仁貴親衛的稟報聲。

    「具體人數可知道?」薛仁貴坐在椅子上,並沒有站起來,沉聲問道。

    「人數約莫在五百人左右,也可能更多。」門口再次回應道。

    薛仁貴跟黑齒常之互望一眼,兩人同時朝對方點點頭,都從彼此眼睛中看到了怒火中燒的殺氣!

    安西這塊地兒,竟然出現了明目張膽的盜匪,這讓他們兩人的老臉都有些掛不住了,更別提遠在長安的太子殿下,如果知曉此事兒後,會不會覺得自己丟了他的人了!

    所以,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骨篤祿的人斬落馬下,還安西一片太平!

    「張大人,給你二十個兵士,立刻前往王本立府邸,如果反抗,可殺無赦!」薛仁貴起身,黑齒常之跟著一同起身,看了看李賢說道:「末將等人怕是無暇顧及你了,留下十個兵士守在院內……。」

    「不必了,都帶走吧,我對他們沒有威脅,殺了也就殺了,只是……希望能夠保……。」

    「放心吧,幾百人而已,我薛仁貴的親衛隊也不是吃素的!」薛仁貴不容李賢在推辭,起身與黑齒常之便出了門,交代完後,便立刻出了李賢的府邸,往騎隊過來的城門口趕去。

    張柬之點了二十名兵士,剛要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王勃的聲音:「張大人,我給您帶路,巴州城雖不大,但街巷地形複雜,轉來轉去,只會耽誤您的時間。」

    「好。」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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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 張柬之 王勃

    王勃與張柬之二人,領著二十名兵士,在雪花更加密集的巴州城內,開始飛奔起來。

    黑齒常之與薛仁貴,率領其他人,此刻也已經消失在了密集的風雪之中。

    站在門口相送的李賢與房慕青,神色複雜的望著兩隊人馬,分兩個方向快速消失。

    風雪裡的李賢穿著厚厚的皮裘,回過頭看著眼神中泛著濃濃愛意的房慕青,淡笑著問道:「怎麼了?為何如此看我?」

    「殿下您變了。」房慕青替李賢拭去肩頭的雪花,柔聲說道。

    「變了?」李賢心知肚明的問道。

    房慕青跟隨著李賢往後院走去,而那三十來個家僕,已經各自拿到了取暖的衣物,大量的煤炭也被他們分發下去,屋頂開始升起了裊裊青煙,整個府邸頓時顯得多了一絲人氣,不再像剛才那般冷清、寂寒。

    「妾身深怕您懼怕王本立,不敢告訴薛仁貴他們等人王本立的事情。」房慕青走進房間,看著在溫暖中熟睡的小傢伙,而老大李廣順,則是拄著下巴,正呆呆的在門口,望著外面的飄雪。

    「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就算是不為你著想,也該為他們著想才是,你收拾下東西吧,以防萬一。」李賢輕撫房慕青的臉頰,看著外面忙忙活活的家僕,眉宇間的憂色一直沒有消失。

    「您是怕薛將軍他們不敵……?」

    「他們人太少,到時候如果兵敗,顧及不到我們的,這些家僕身懷武藝者不多,我們只能尋求自保……。」

    「既然殿下已經決定了,為何不派他們出去共同抗敵?如此就算是……也對得起父皇與母后,乃至大唐不是?」房慕青眼神明亮而又堅定。

    李賢無奈的嘆口氣:「是啊,但……我得顧及你們母子啊,至於巴州即將到來的亂子,就讓他們亂去……。」

    「殿下,妾身母子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如果薛仁貴他們兵敗,我們豈能在巴州安身苟活?風雪看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們逃?又能逃到哪裡去?不如趁此機會,像父皇、母后,包括太子殿下表現出您這幾年的改變,說不準,如此一來,我們才能有些轉機。」房慕青抓著李賢的一隻手,堅定的說道。

    「可……。」李賢的目光放在熟睡中的嬰孩兒身上,神色糾結而又矛盾。

    「沒有可是了,這是您唯一的機會,我們母子以後能不能在巴州過上好日子,您能不能不再受王本立的欺壓,都將取決於此戰了!」房慕青希冀的繼續說道。

    張柬之與王勃快速的行進在風雪中,馬蹄聲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這也使得遠處的動靜,能夠在第一時間聽的清楚。

    「看來王本立的警惕性很高,這個時候竟然在門口就集結了這麼多人?」張柬之來回用手扇著眼前的雪花,但一層層的雪花樂此不疲,像是跟他在嬉鬧一般,則是越扇越多。

    「這本來是朝廷流放沛王的府邸,但後來沛王為保命,為能夠得到王本立的照顧,在王本立手下的暗示下,迫不得已讓給了王本立,而我們便住在了那處破宅內。」王勃手裡也捏著一把橫刀。

    他跟張柬之同是文官,但此刻不得不棄筆橫刀,這個時候,他們也已經顧不得自己拿著橫刀,到底能不能有戰鬥力了。

    「府裡有多少人?可強悍否?」張柬之感覺握著橫刀的手,在冰冷的風雪天竟然在冒汗,緊緊來回攥著刀柄問道。

    「戰力不怎麼樣兒,但相比關內流民還是要厲害上幾分,大部分都是馬背上的流民,放棄了放牧後而定居,馬上功夫都不弱,但人數相對較少些。」王勃放緩馬速,看著那府門口的幾十名兵士,儘量保持語氣沉穩的說道。

    「怎麼辦?直接衝進去?捉拿王本立,你們可有把握?」張柬之回頭,看著二十名兵士說道。

    為首的兵士重重的點頭,冷聲說道:「大人您放心吧,這些人不足為懼,末將跟隨薛將軍多年,這安西牧族越來越欺軟怕硬了,只要你強的過他們,他們便尊你為首領。」

    張柬之聽著那為首兵士的話語,竟一時氣結,你說的不都是廢話嗎?要是我能打得過他們,我還至於跟你們商量?早就沖上去了。

    但接下來,張柬之才明白,為何這個兵士敢如此說話。

    「大人,您跟這位……。」兵士不知該如何稱呼王勃,停頓了下後說道:「您在這裡稍候就是,那王本立末將今日見過,長什麼樣兒都已經刻在了末將的腦子裡,末將這就殺進去,定捉拿活得過來。」

    「可有把握。」張柬之跟王勃精神一振,一下子覺得心裡踏實了很多。

    「有把握,如果拿不到,末將願提頭來見。」那兵士狠狠的說道。

    其實他們而是人的心裡更是著急,如果能夠快速拿下王本立,那麼他們還能盡快趕回去,馳援薛將軍跟黑齒將軍。

    「好,那你們衝進去,如果不能捉拿活口,死的也行。」張柬之抽出橫刀,只見府門口的呼喊聲以及幾個人,已經朝他們走了過來。

    「是,大人。」兵士領命,雙腿一夾馬腹,第一個便向那些人衝了過去。

    「殺!」無聲的風雪裡,二十名兵士發出的喊殺聲如同一聲驚雷般響起,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卻充滿了決絕的戰意跟冰冷的殺氣!

    點點寒光在層層密集的雪花中穿梭,慘叫聲瞬間就在二十名兵士的前方響起,而身後的七八名兵士,在前方點點寒光剛剛消失後,立刻加速超過了前方的同伴,腰間的弓弩瞬間橫握在手,對著門口的其他人便是一通亂射。

    當他們手中的弩箭射完之時,而原本第一波射擊的兵士,已經在弓弩的掩護下,殺到了府門口。

    橫刀劈斷了如簾幕般飄飛的雪花,凌厲的殺伐氣息中,每一刀的揮舞,都會給空中綿綿不斷的雪花中,添加著一抹鮮豔的血紅色。

    獻血從空中飛舞,瞬間灑落在雪地上,立刻給厚厚的積雪,融化出一個個黑紅色的血洞,瞬間雪地上,便組成了一幅幅妖豔的褐紅色畫面。

    張柬之看著前方不遠處已經殺進去的兵士,緊了緊抽出刀鞘的橫刀,看著旁邊的王勃說道:「你在此等候,我要一同殺進去!」

    王勃大驚,你一介文官殺進去幹嘛?豈不是找死?

    但此話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是沒辦法說出口,只好伸手阻攔道:「大人不可,殺伐之地,太多危險,大人安危重要。」

    張柬之搖著頭,神色有些急切:「顧不了那麼多了,薛將軍跟黑齒將軍都身先士卒,跑到城門口,以不到一百人的兵力去抵抗好幾百人的牧族遊騎,我在此看著兵士廝殺?對得起殿下對我的期望?對得起大唐乎?」

    最後那個乎字還在王勃耳邊縈繞,但張柬之人已經舉著橫刀,給自己壯膽似的大喊著就衝了過去。

    雖然那喊殺聲聽起來略微帶著一些顫抖,但更多的則是一往無前的勇猛氣勢。

    王勃愣在原地,看著雪花模糊了張柬之的背影,咬著嘴唇糾結矛盾片刻:「我與大人同去!殺……啊。」

    王勃沒想到,自己發出的殺字聲音,在寂靜的雪天顫抖的比張柬之的聲音還要厲害,腿肚子夾著馬腹同樣在軟弱無力的打著哆嗦,甚至他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此刻只要自己一落馬,指定是一屁股軟座在雪地上了。

    張柬之手裡舉起的橫刀,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終於落下,被箭矢射中的人剛剛站起身,看著那在空中搖擺不定、軟弱無力的橫刀,卻無法判斷此人的刀,到底要往哪邊落下。

    順勢彎腰曲背,躲過那軟弱無力的一刀,張柬之心中大失所望,一刀砍在了門口的拴馬石上,在他認為的巨大力道下,橫刀韌性十足,發出噹的一聲後,張柬之只好用力往回抽橫刀,卻不想這一抽回橫刀,竟然陰差陽錯的,從剛剛彎腰曲背剛剛直起身子的那人後脖頸處掠過。

    巨大的作用力,加上張柬之用力往回抽的力,彷彿是重力加速度的感覺,橫刀鋒利的刀刃竟然直接砍掉了那人的腦袋。

    而那人至死,都不曾回頭,都不知道自己腦袋是如何掉落的,是被誰砍掉的,在他死去的短短思維中,從不認為是剛才那軟綿綿的一刀。

    不光是他,連元兇自己都沒有發現,橫刀在自己手上一揮一抽之間,已經砍下了一個腦袋。

    門口的混戰中,胯下訓練有素的戰馬不給毫不知情的張柬之,任何思考的時間,馱著他在避過一個敵人的襲擊後,順利的從門口進入了前院。

    身後的王勃大驚失色,看著張柬之勇武的砍掉了一個腦袋,而後頭也不回的殺了進去,心裡有種上了張柬之這王八蛋的當的感覺:原來特麼的你是文武雙全啊!

    「殺!」被眼前鮮血橫飛、斷臂殘手激發出戰意的張柬之,扔掉腦袋上的幞頭,看著眼前的混戰便閉著眼睛,揮舞著橫刀殺了進去。

    「大人,您怎麼進來了。」為首的兵士手裡的馬槊挑起一名敵人,扔飛了出去,連忙策馬趕了過來。

    「殺!不必理會我。」張柬之臉色潮紅,語氣不再顫抖了,但是雙腿雙手卻比剛才顫抖的更厲害了,戰爭太可怕了,尤其是人數不佔優勢,四面八方都是敵人的時候,那種感覺,張柬之是打心底了感到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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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7 來自安西的奏章

    「殺!」又一個「英勇」的冒失鬼,一手護頭,一手橫刀在身前亂舞著闖了進來。

    王勃只感覺捂頭的胳膊處粘粘的,有股熱呼呼的感覺,但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受傷,因為沒感覺到疼痛。

    兩名兵士被那名首領兵士召喚過來,三人一手馬槊一手橫刀,把闖進來後,用戰馬後蹄踢飛了一名敵人的王勃,跟張柬之二人護在了裡面。

    「找到人了嗎?」面對三人的保護,張柬之手裡的橫刀揮也不是,橫著也不是,只好舉起來問道。

    「就在前面,大人跟上。」兵士首領頭也不回的大喊著回答道,但手裡的馬槊跟橫刀卻是毫不留情,特別是跟得自薛仁貴真傳的馬槊,揮舞之間,一捧捧血花便在那長長的槊刃上飄灑,呈現著一股詭異的畫面。

    廝殺人一直在繼續,而王勃跟張柬之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後悔自己的冒失了,看著自己身邊聚集了五名兵士保護著二人,心中更是對於自己貿然闖進來的舉動,產生了深深的悔意。

    戰爭、廝殺,遠遠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那麼你是身在戰場邊,只要你沒有真正的投入到戰爭、廝殺當中,你就永遠不會知道,這戰爭是多麼的殘酷,敵人手裡的武器,是多麼的無情跟冷酷!

    王本立大聲的叫喊著,雖然看不清楚人影,但張柬之在適應了戰場後,還是分辨出了那有些熟悉的聲音。

    「再往前一些。」手裡的橫刀在五名兵士的縫隙中,來回的刺來刺去,減少敵軍對自己等人的偷襲機會。

    「住手!」王勃額頭青筋畢露,甚至因為用力大喊的緣故,腦袋都跟著吼聲在搖晃。

    張柬之只覺得耳膜都有些發疼,回頭看著王勃,王勃同樣看著張柬之,兩人絲毫沒有料到,這一聲大吼的住手,竟然真換來了短暫的安寧。

    「快說啊。」王勃沖張柬之急使眼色。

    「說什……哦,住手!我乃是朝廷禮部尚書張柬之,王本立蓄意謀反,勾結外敵,剋扣百姓薪柴、炭火,欺壓巴州百姓,如果你們繼續反抗,將會被視作王本立的謀反同謀!大軍已經降至,還不放下武器投降!」張柬之反應極快,但所說的,因為倉促之間,加上心裡本來就緊張,說的是極沒有水平。

    但越是這種糙話,也越對這些人的胃口,所以讓王勃跟張柬之料想不到的是,這段話,這些人竟然還都聽明白了。

    整個院落內瞬間一片寂靜,顯然,都是在等著張柬之接下來的後話,而那名原本護在張柬之身前的兵士首領,從張柬之手裡接過了令牌,舉的高高的,讓在場所有的人辨認著真假。

    「放箭!」薛仁貴立在城頭,抹去眼前的雪水,看著在厚厚的積雪地上發出轟隆隆的馬蹄聲,而那騎隊身後,就像是一層雪霧一般,被馬蹄濺飛。

    隨著薛仁貴一聲令下,弓弩在三十名兵士的左右手中,如同六十張弓弩一樣,瞬間射出了一層層的箭矢。

    戰馬的嘶鳴聲、牧族人的慘叫聲瞬間在城外響徹,狂風捲著雪花,帶著呼嘯聲在曠野中四散飄落,興奮的湊著熱鬧。

    「王本立,你瘋了嗎?」城外一片倒在雪地的戰馬中,飛快的爬起一個人,衝著城頭喊道。

    薛仁貴不說話,只是透過層層風雪,望著那說話之人,而後示意兵士瞄準準備射擊。

    城樓下的城門口處,黑齒常之緊握馬槊,身後只有五十名兵士,時刻準備聽薛仁貴的命令,出城殺這些牧族人一個措手不及。

    城樓上接連不斷的發射弓弩的命令聲,讓城外的人意識到了不妙,顯然,城頭上的人並非是王本立的人,這兩年與王本立偷偷來往做生意,他不太可能把自己這個金主往外推才是。

    就算是不想與自己私下做生意,把被朝廷發現,也完全可以停止做生意,而不是用弓弩來伺候。

    但不論骨篤祿如何大聲發問,城頭上的人都是默默不語,一言不發,瞅準了機會便那弓弩射擊自己。

    骨篤祿旁邊的人在其耳邊低語了幾聲,而後骨篤祿便臉色沉重的望著城頭,示意其他人用弓弩還擊。

    這個時候,他們是沒辦法原路返回部落了,先不說面對城頭上給他們帶來的傷亡,就是這漫天風雪,也讓他們無功而發的想法,變成了不現實的想法。

    「還擊。」骨篤祿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齒的說道。

    「發射。」薛仁貴再次下令,只是這一次下令後,城門突然間便被打開。

    「殺!」黑齒常之手中的馬槊在雪花中一震,而後領著身後,薛仁貴的五十騎親衛,瞬間衝出了城門口。

    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時候,在李遮匍殘餘的弓箭更加靠近城牆時,注意力都放在城頭上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雪花在戰馬飛速疾馳的過程中,有一種像是雨點打在臉上的感覺,甚至能夠感覺一片一片的雪花,接連在臉上碰撞。

    馬槊震開眼前的風雪,長長的槊刃直指為首之人,黑齒常之與薛仁貴比起來,到底是年輕幾歲,馬上的功夫顯然比起這個時候的薛仁貴要更好一些,而這也是兩人爭執之後,決定的誰來守城誰來攻擊的唯一理由。

    五十人的騎兵像是給曠野中的漫天風雪注入了更大的能量,挾著濃濃的殺氣跟高昂的戰意,毫不退縮的向牧族人衝了過去。

    特別是這些薛仁貴的親衛隊,這些年一直就在安西磨練,對上牧族人之後,無論是馬上的功夫,還是手中的兵器,都要比牧族人強悍上不少,而這也正是大唐能夠成為強國的根本。

    所以,面對人數遠多於他們的牧族人,他們是毫不畏懼,加上牧族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虛實,一開始利用快打快,瞬間就利用小三角隊形,把數百人的牧族人給沖散開來。

    五十人的騎兵從不分開,不貪功、不戀戰,緊緊跟隨在黑齒常之的身後,婉若游龍一樣,在曠野裡遊走著,讓被打蒙了牧族人一時之間,難以組成有效的防禦措施來。

    薛仁貴立在城頭,心頭充滿了焦急,如果這個時候,哪怕手裡再有五十人,自己就敢帶人衝出城,把他們全部殲滅在城下。

    但現在,自己身邊只有三十人,實在沒辦法配合黑齒常之做到對敵最大的殺傷,一個弄不好,甚至還會讓牧族人鑽了空子,一頭紮進這無人防守的巴州城內。

    而就在外面殺的熱火朝天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間跑了過來,這讓城頭緊張戒備的薛仁貴一驚,第一時間便是想到,難道張柬之失敗了?

    「薛將軍!」那人離城頭還有一段距離,看著腳下漸漸被雪花淹沒的箭矢,急急喊叫道。

    「沛王李賢?」薛仁貴聽著那聲音,眉宇暫時鬆緩了下來。

    而後示意兵士放其上來,看著李賢率領著近三十人的家僕,薛仁貴疑問的眼神挪到了一隻袖子,正在風雪中亂舞的李賢臉上。

    「薛將軍,有什麼我能夠幫的上忙的地方嗎?您放心,這些家僕對我都是忠心耿耿之輩,絕不會怯戰的。」李賢看著薛仁貴的眼神,慷慨的說道。

    薛仁貴正要說話,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了起來,不等發射箭矢警告,馬背上的人就開始高喊道:「薛將軍,已經拿下王本立。」

    薛仁貴虎軀一震,雙眼瞬間比剛才見到李賢又明亮了很多,而後看著李賢沉聲說道:「好,沛王殿下既然願意幫忙,末將正是求之不得,只要殿下能夠率領家僕,看好城門即可!」

    面對薛仁貴的無條件信任,李賢一時之間激動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路來的路上,他想過自己如何說辭,才能夠讓人家信服自己是真心為了幫助大唐,甚至,想過可以留下家僕,自己離去的極端方式,來讓薛仁貴等人信任自己。

    但萬萬沒想到,所有自己的複雜設想,在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候,竟然變得如此簡單,甚至讓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定不辱命,只要我李賢還活著,就絕不讓牧族人闖進城來!」李賢看著馬背上的薛仁貴,高聲說道。

    「多謝殿下!所有人給我殺出去!」薛仁貴不顧風雪往嘴裡使勁灌,張口怒吼一聲,帶著城頭上的三十名兵士,以及張柬之帶回來的二十名兵士,正好五十人,快速的殺了出去。

    元日將近,長安城的皇城東宮內,李弘卻陷入到了沉思當中,安西發生小規模的叛亂,甚至還有朝廷的地方官員捲入其中,而且還是巴州這一個小小的地方!

    呆呆的盯著案几上的好幾份奏章,這裡有薛仁貴與黑齒常之聯名上奏的,有張柬之獨自上奏的,還有李哲寫給自己的奏章,但無論是那一份,都在這份奏章中,詳細的敘述了李賢在這一戰的功績。

    「殿下,父皇來了。」裴婉瑩敲了好幾下書房的門,但卻毫無反應,只好輕輕的推開門,走進來,看著發呆的李弘輕聲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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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兒?」李弘茫然的抬起頭,看著剛剛走進門的裴婉瑩,淡淡的問道。

    「什麼事兒?你幹的好事兒!」門外傳來了李治的聲音。

    裴婉瑩急忙靠一側站定,剛剛站定就看見李治龍行虎步、氣勢凶凶的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裴婉瑩緊緊跟著從書桌後面起身的李弘,急忙向寒冬臘月臉的李治行禮。

    「哼。」李治看著李弘哼了一聲,倒是把旁邊的裴婉瑩嚇了一跳。

    這幾年雖然已經習慣了太子妃這一身份,但皇家兒媳婦的身份還沒有習慣,加上成為太子妃後沒多久的時間,李治與武媚便離開了長安城兩年多的時間,所以,現在聽到李治冷哼一聲,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替李弘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李治徑直走到書桌後面,毫不客氣的坐下,而後看著李弘跟裴婉瑩,沉默了下後和聲說道:「婉瑩出去一下,我與李弘有事兒要談。」

    「是,兒臣告退。」裴婉瑩急忙再次行禮,而後明亮的眸子關切的看了一眼李弘,便輕步退了出去。

    李弘看著書房門緩緩的關嚴實,心裡已經大致猜到了父皇生氣的原因了,餘光掃了一眼書桌上的奏章,只見李治也拿出幾份奏章扔到了書桌上。

    對於父皇手裡能有來自安西的奏章,李弘從來就沒有擔心過,畢竟,安西雖然是自己的大本營,但向來對於父皇跟母后,是從不保留、隱瞞什麼,所以也就不奇怪,他們能夠知曉安西發生的一切事情了。

    「怎麼了這是?這麼大火氣?」李弘故作輕鬆,走到書桌前,拿起李治扔在書桌上的幾份奏章,隨意的翻閱起來。

    「你給我一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李治敲著書桌噠噠響,顯示著自己心中的不滿。

    李弘抬頭看了一眼李治,而後開始翻閱奏章,這幾份奏章,最主要的問題,便是集中在了李賢府邸被王本立調換一事兒上,想來,父皇生氣,也是因為此事兒吧。

    「您到底什麼意思吧?」李弘把手裡的奏章往桌上一放,在李治對面坐下,琢磨不透龍爹那張怒氣衝衝的臉,直接問道。

    「這是不是你的主意?」李治盯著李弘的眼睛問道。

    「兒臣會那麼笨?如果想讓李賢死,完全可以做到不知不覺。」李弘面對李治問罪似的目光,沉聲說道。

    「但……。」李治看著李弘深沉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李弘做錯什麼了嗎?

    李弘起身拿起那份調換李賢府邸的奏章,往李治跟前一推,冷冷說道:「李賢做賊心虛,為了拉攏王本立保命,自願跟人家調換府邸,這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在安西,換做其他地方,李賢一介庶人,誰會正眼看他一眼?王本立跟他相交,看的是誰的面子?難道是他李賢的嗎?還不是看的皇室跟我李弘的面子?」

    「那為何王本立要如此剋扣他?為何王本立要與牧族人謀反!你怎麼解釋?」李治煩躁的翻了翻奏章,也不知道看進去沒看進去,隨手扔到一邊問道。

    「到底是王本立要造反,還是他李賢蠱惑王本立要造反,薛仁貴、黑齒常之、張柬之都不曾提及,這裡面您敢說,就沒有問題?」

    「你到現在還懷疑李賢?」

    「是他賊心不死!自己想要玩火兒,卻料不到自己沒辦法掌控火候,以至於王本立根本不拿他當回事兒,如果李賢只是一介庶民,老老實實的被流放,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嗎?」李弘臉色很不好看,冒著大逆不道的風險,頂撞著李治。

    甚至,當他說完後,已經做好了龍爹發怒,把桌子上所有奏章都推倒的準備了,但令他想不到的是,李治只是無聲的嘆了口氣,而後緩緩的靠在了椅背上閉目養神。

    「你說的與你母后所說一摸一樣兒,如果李賢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巴州斷不會出現這些事情,但……。」

    「不可能,我不會讓他回長安的。」李弘不容反駁的說道。

    李治半張著嘴,腦子裡全是來時武媚潑冷水的聲音:「您去吧,李弘決計不會同意的,不過你倒是可以讓李弘把李賢的兩個孩兒,接回來,這點兒他倒是會同意的,畢竟,如今他也已經為人父母了,能理解這些。」

    李弘看著李治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長嘆口氣,在對面再次坐下來,有些沉重的說道:「李賢罪該萬死!兒臣這些年辛辛苦苦經營的安西,就這麼被他用兩三年的時間給破壞了。七八百人的暴動雖然是小暴亂,但……卻是給其他牧族人,其他部落開了一個頭,給了他們以後反抗我大唐的提示!兒臣如何能夠現在就接回他們的孩兒?兒臣如果這麼做了,對得起那些以命在安西廝殺的兵士嗎?」

    「我只要他的兒子回來,他們是無辜的,李賢是死有餘辜也好,罪有應得也罷,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也管不了。但……孩子同樣乃是朕的皇孫!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安西跟著李賢夫婦受苦受難!」李治眼神不再憤怒,反而看著李弘,像是帶著一絲請求的意味兒。

    李弘不答話,只是下意識的用手指,翻著桌面上的奏章,噠噠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輕輕的響起,沉默也在父子之間繼續延續著。

    「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這次謀反的這些暴民?」李治見李弘一直不說話,只好沒話找話的問道。

    李弘仰起頭,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氣之聲,看著頭頂精美絕倫的天花板,淡淡的說道:「亂世當用重典,殺。」

    李治看著一直仰頭望著天花板的李弘,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動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的問道:「那五百多人的俘虜,你要全部殺掉?」

    「殺。」李弘依然仰著頭,喉嚨動了好幾下,才吐出了一個殺字。

    李治最終也沒有從李弘嘴裡得到該有的答案,而李弘到李治離去,也沒有給他一個到底接回還是不接回李賢之子的,一個明確的答案。

    走出書房的李弘,只見裴婉瑩剛剛送走了李治,而兩個小小的身影,也被李治抱走了。

    「燁兒跟葉子,被父皇接到宮裡去了。」裴婉瑩回過身,看著李弘說道。

    「看見了。」李弘淡淡的點點頭應道。

    剛剛生產完沒多久,但裴婉瑩已經恢復了其高挑、苗條的身材,只是比起生孩子前,整個人更是多了一股成熟的溫柔的韻味跟莊重典雅的感覺。

    「父皇一直想要給他們倆兒改名呢,說您取得名字……。」裴婉瑩看著心事重重的李弘,只好試著拿兩個孩子轉移李弘的注意力。

    「李燁、李葉,一男一女,這名字多好啊,不改。」李弘接過小雪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說道。

    「母后也不滿意呢。」裴婉瑩嗔了一眼固執的夫君,說道。

    「怕是你也不滿意呢。」李弘拉著小雪的小手,示意其坐下,而後靠著人家的胸前,任其小手給自己按摩著太陽穴,懶懶的說道。

    裴婉瑩無奈的白了他一眼,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突然神情緊張的說道:「對了,您是不是該去趟長安了?眼看著就要元日了,清菡妹子那裡,您這多久沒去了?」

    「白純呢?」李弘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道。

    「在宮裡吧,今日您早朝時,白姐姐從東宮經過去了宮裡,只是不知道如今回沒回濮王府了呢。」裴婉瑩無奈的說道。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個陳清菡到現在也沒有拿下,弄的這東宮,除了安小河那天天游手好閒的頑劣丫頭外,就沒有一個人能幫上自己的忙。

    好不容易這兩年跟陳清菡有了些許進展吧,但看樣子殿下好像又不是很上心似的,人家一個黃花閨女,耽誤了這幾年後,都二十好幾了,成了老姑娘了都。

    「這又是母后讓你說的吧?剛回來沒幾天,就開始瞎操心了,那我去了。」李弘終於感覺到太子不好當了。

    雖然此時還是太子,但跟繼承了皇位已經沒有任何兩樣兒了,無論是父皇跟母后,還是朝臣,或者是裴婉瑩,為了李家香火,都是費盡了心神。

    小雪幾人練武出身,加上年歲已大,想生顧及都夠嗆,安小河性子活潑,到現在還是沒心沒肺,估計生了孩子……能把孩子在她釣魚時給丟了。

    而今,隨著李治跟武媚回到長安,東宮繼續納妃一事兒,便再次提上了日程,甚至就連狄仁傑,都藉著宴請之名,為其張羅過,但都被李弘給回絕了。

    如今出門身後則只有花孟跟獵豹二人,李治與武媚不在長安的這兩年,御史言官已經無視李弘的不尊禮法了,殿下願意怎麼出去就出去吧,只要不再像上次那般,跟人家大食王子,眾目睽睽之下,在酒樓裡打起來,有傷風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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