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92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4
769 士農工商

    武媚看著狄仁傑遞過來的奏章,眉頭之間顯著淡淡的隱憂。

    不得不說,狄仁傑如此做法,確實是有些過分了,繞過了陛下與太子,卻把奏章呈給了自己。

    而且這份奏章並非是送給朝廷的,而是真臘王直接送與他的,這讓人便不得不去想,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或者利益交換。

    但話說回來,站在狄仁傑的立場上如果想問題,也能夠看出來,他這是在為大唐著想,為大唐江山社稷如今的盛世繁華著想。

    大唐如今四海昇平,除了一個挑事兒的太子,去年不得不與大食交戰外,便是今年隱隱約約,已經開始讓上元節後開始離開的各國使臣在心中猜測著,大唐與真臘之間的關係,能否還像往年那樣和平友好。

    而狄仁傑的出發點不為別的,只是希望能夠儘可能保護住如今大唐的一切,而不是像前隋那般,在富足了沒幾年後,便瞬間以令人不敢置信的方式轟然倒塌。

    「為何不直接稟奏太子?哪怕是太子不加以理會,你也應該是稟奏陛下才是,但你為何直接稟奏本宮?」武媚手裡的奏章輕輕的搖晃著,語氣中聽不出來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狄仁傑的稟奏。

    「回皇后,臣自知臣所行乃臣子之大不敬之罪。但……太子殿下理政多年,陛下早就疏於朝堂,此事兒怕是陛下無法拿出一個正主意。太子殿下正是血氣方剛、年輕有為之時,而開疆拓土,威震四海極力效仿先帝行天可汗之神舉,臣以為殿下有些過於求成!貞觀年間,先帝用兵乃是因我大唐內憂外患,積貧積弱,不得不如此。而今我大唐萬國來賀,群使拜服,莫不尊我大唐為上國,如果因真臘王調戲公主殿下一事兒,而向真臘國用兵,如此一來,臣擔心我大唐如此盛世繁華,會……煙消雲散!」狄仁傑躬身行禮急急說道,額頭上不知不覺的開始冒出了細汗。

    「太子征安西、安東、倭國你都贊同,哪怕是去年與大食交戰,戰火蔓延至吐火羅,你都不曾如此激動,為何?朝廷沒有收到真臘王的懇請奏章,你狄仁傑卻收到了真臘王的奏章,此事兒又是為何?大唐聲威加四海,使以萬國來賀,此等盛世太子居功幾何?就算是本宮同意你之諫言,只是不知真臘王子調戲鎮國太平公主一事兒,你打算如何解決?失皇室顏面、丟大唐聲譽?」武媚看著一直彎腰行禮的狄仁傑,淡淡的問道。

    太子年輕又如何?如果沒有太子,怕是大唐還不會有今日今日,超越貞觀年間的盛世輝煌。

    「給我時間,我將超越先帝,讓大唐屹立於強盛之世,用不受他國侵擾,更不會讓兵臨都城!」當年說服自己與陛下答應他建造太乙城時,不到十歲的小傢伙,站在自己的床榻上發出了如此豪言壯語,雖說他說完後,就被自己一巴掌從床榻上拍到了地上,但小傢伙爬起來依然是豪情萬丈,最後被他爹踢出了皇宮。

    皇帝一腳、皇后一巴掌,都是打在了屁股上,但從此大唐卻多了一個盛世繁華的聚寶盆:太乙城。

    這麼多年要不是太乙城總是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大唐怕是走不到如今啊。

    有時候回過頭去想,當初如果不是李弘這太乙城,那麼那些征戰沙場的諸多利器,那皇宮通道上明亮的燈罩,那些香水、香皂這些必不可少的就不說了,僅僅是那些海外祥瑞,就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讓大唐看到讓百姓吃保暖穿的希望,甚至成了大唐的立國之根本。

    如果沒有李弘,就不會有這些東西,那麼如今的大唐又會是什麼樣子?元日、上元節,還會如這兩年般熱鬧非凡嗎?還是說會像從前以前死氣沉沉?

    人們在習慣了一些東西后,再想把這些已經融入日常生活中的東西撇去,這不單是需要勇氣,更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就像是上一世,如果人美全部拋開電子商務時代衍生出來的所有東西,是不是還能夠真的適應那種生活?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時代的發展、歷史的腳步,從來不會讓人們在前進的時候,退回去琢磨琢磨,然後讓你重走一遍。

    人生也一樣,一個決定甚至在一開始看似不起眼,但你不知道,你這一次的抉擇,對你未來命運的影響會有多大。

    大唐如今已經踏上了完全由李弘打造、領航的這艘巨輪,那麼它的前進方向,它的行駛速度,就必須要按照李弘最初的設計來繼續走下去。

    一旦改弦易轍,其後果沒有人知道對於大唐是福還是禍。

    「真臘王願為此鄭重道歉,如果無法讓公主殿下消氣,他們願意以一些稀世珍寶……。」

    「狄仁傑啊狄仁傑,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覺得本宮會在乎那些東西,還是大唐缺那些?還是你覺得太子會在乎?」

    「皇后,臣並非是要為真臘國說項,臣與安南王並無任何私交,甚至是在接到這安南王的奏章前,根本就不認識此人。臣之所以冒著大不敬諫言皇后您,實屬出於為我大唐著想之忠心耿耿,並非是為己謀利。」狄仁傑額頭上的汗珠則是越來越多,甚至連看武媚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在他看來,皇后如今的語氣,顯然是不想管,也不願意或者是無能力管此事兒了。

    太子殿下這些年理政,他在朝堂之上看的可是一清二楚,大唐律例在修改中,商人的地位、還有那資本的重置以及開發,包括士農工商的地位變化,也正在漸漸被改變著。

    春秋時期的陶朱公范蠡,當年輔助勾踐滅吳國,其功勞之大無人出其右,如此輝煌的功績以及位極人臣的盛名,也足以使他同其他賢臣名相一同載入史冊。

    但最終因其後半生經商所為,使得他在眾多的歷史記載中,並沒有與其他賢臣名相排列在一起,甚至一些其功績、影響力的人他都不能與之並列!

    足以想見,這個時期,士農工商的階級地位,早就已經被奠定好,不曾、也不能更改。

    但到了太子殿下這裡,為了給如今的商賈們說話、撐腰,竟然篡改《管子》之意,明確指出其關於士農工商解釋,並非是因其對江山社稷貢獻之大小排列,並不是指人們的階層、地位高低。

    實則是指治理江山社稷的四個根本方面:士、農、工、商,四個密不可分的方面,非是階層。

    如此顛倒黑白,在太子殿下的言論之下,商賈們如今已經快要成了不亞於農、工兩個階層地位的階層了,甚至大有趕超第一階層士人之勢。

    如此一來,天下士人必然會有一天口誅筆伐太子殿下,而那個時候,大唐將會陷入內憂外患之困境而不可自拔,其勢危矣。

    所以狄仁傑在走投無路之時,也只能求助於皇后,畢竟,無論太子殿下如何行事,但向來無論是陛下還是皇后的言語,他基本上都是言聽計從。

    而今陛下疏於朝堂多年,太子殿下理政,如今已經指望不上陛下能夠為大唐解憂,唯有來皇后這裡稟奏一試了。

    「既然不是為己謀利,那麼為何不堂堂正正的稟奏於太子?本宮母儀天下,掌管後宮,朝堂之事當年陛下身為眩暈症時,代陛下理政,已是招來臣子們的諫言、彈劾,如今啊……本宮也累了,落個清淨,朝堂政事多年來都是太子掌管,本宮與陛下之所以能夠高枕無憂,也是因為相信太子在處理朝政時的能力。」武媚輕飄飄的回絕著狄仁傑的話,不管真臘王子是不是被人陷害利用,但是膽敢生出褻瀆之心,這人就該死!

    李弘斬他一條臂膀,已經算是輕的了。

    「但太子殿下如今不過二十五歲,安西一事兒有裴行儉等人輔助殿下,安東又有陛下御駕在側,但如果殿下出征西南,嶺南一片多為煙瘴之地,易患瘴藶之氣,如今並無良藥可用於醫治。臣深恐殿下如果率軍征往西南之地,我大唐將士水土不服……。」

    「安南都護府的大都護叫劉延佑吧?他任安南都護府幾年了?死了沒?」武媚欣賞著自己昨天前往上元節前,與裴婉瑩一同染的指甲,淡淡的問道。

    「但……。」

    「明日吧,明日你去跟太子親自說吧,本宮身為皇后可不能再幹政了,御史台的李嶠,誰人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如果他要是在朝堂之上彈劾本宮干政,就是陛下……怕也不會網開一面的。」武媚從上次之後,就已經決定,無論任何時候,都會堅定的站在李弘的身後支持他。

    畢竟,這幾年長安城的發展變化太大了,這擴大了近兩倍的長安城,當她偶爾有一天,心血來潮的拿出當年的長安地圖與現在比對時,面對兩者之間的差距,瞬間就把她震驚的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而當汪樓告訴她,如今大唐的都城長安城,已經是一個兩百萬人口、甚至在往三百萬人口發展的巨大都城時,皇后身後的李治,一口茶水噗一下,一點兒都沒浪費的,全部噴在了武媚豐滿的臀部衫裙上。

    「咳咳咳……對……對不起,朕只是覺得,以後要是李弘不聽話,咱們倆就威脅他要以長安立國,建立一個大大唐,氣死他李弘。」李治咳嗽的臉都紅了,但卻絲毫壓抑不住腦海中想要「造反」的想法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4
770 元芳

    長安城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數目,當戶部與京兆府仔細核對後,都對新建的長安外城,在短時間內竟然吸納如此多的人口感到震驚。

    但這卻是鐵一般的事實,無論是內城還是外城,整個長安城的人口在持續增長著,而隨著這種趨勢,以及金吾衛與中央軍的鎮守,整個長安城就像是一個王國一樣,屹立在大唐的土地上。

    也難怪李治聽到那人口數時,心中莫名其妙的起了「造反」的心理,如果把這麼一個富饒的城池納為己有,而且他一些明顯落後於長安的城池統統不要,只留守衛都城的周邊畿縣,如此一來,完全可以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狄仁傑黯然離開了紫宸殿,他並沒有發現太子李弘,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之所以從一開始就感到緊張,腦門子冒汗,是因為他從一開始便明了,皇后不等自己開口時,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所為何事而來。

    而且當皇后一開口後,狄仁傑便知大勢已去,皇后這個時候已經不再反對、置疑太子殿下的任何決策了,這讓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擔憂。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武媚看著李弘悠哉的從書房內走出來,淡淡的問道。

    「不處置,我估計他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有時候人壓力太大時,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你覺得他會嗎?那一直關押在大理寺內的真臘王子你打算怎麼辦?」

    「到時候帶走,簽字畫押後,跟隨兒臣一同前往西南,當面與安南王對峙。」李弘信心十足的說道。

    武媚看著李弘那躍躍欲試,巴不得肋下生翅飛出長安的李弘,哧哧笑了聲問道:「跟你父皇說了嗎?他會管你離開長安後,朝堂上的這個爛攤子嗎?」

    「朝堂現在也沒有什麼大事兒,父皇應該不會拒絕吧?」李弘心一驚,難不成母后已經試探父皇了,父皇不願意?

    「那這麼說來父皇他……。」李弘湊到了武媚跟前,眼角的皺紋此時已經是清晰可見,不得不說歲月無情,從來不會永恆的放過誰,就連龍媽如今也難逃歲月的風霜,漸漸閃現在了臉上。

    「我可不管你們之間的事情,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武媚聳了聳肩膀,看著李弘的視線,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老了。

    「怎麼?母后眼角的皺紋很多嗎?」武媚有些擔憂,伸出手指輕輕摸著眼角。

    「不多,過些日子您跟白純她們去太乙城看看,那什麼面膜還是什麼玩意兒的,做出來說是不錯,只是不成熟,不敢拿給您用,您可以召白純進宮,問問她,說不準有了您的意見後,能夠……。」

    「那是干什麼用的?你說了這麼多廢話。」

    「哦,就是女人用來保養的,延緩衰老的,就是心理作用罷了,其實我覺得啊,只要擺正心態、修身養性,才是最好的延緩衰老,保持年輕的秘訣,心態!心態!心態很重要!」

    「你啊,哪能理解女人對容顏的在意,累了,回你的東宮去吧。」看著呵欠連天的李弘,武媚也心知,這些日子為了上元節可是忙壞了,也該讓他歇歇了。

    狄仁傑並未在第二日前往東宮覲見太子李弘,而是在春耕大典來臨之前,狄仁傑稟明李弘,選擇了暫時的辭官歸隱。

    他想要去大唐的角角落落,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如今的大唐,到底在這幾年發生了什麼變化,是不是真的已經讓天下絕大部分百姓,不再為填飽肚子而奔走、或者靠賣子女、食樹皮觀音土而苟活了。

    士、農、工、商,無論是哪一個階層,不應該是由朝廷來為他們定義他們的階層,就算是一開始由朝廷定義了他們的地位高低,分出了三六九等,但難道你就不允許他們的地位高低發生變化嗎?

    當士人不再忠君愛國,當士人為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做的貢獻越來越少,當他們不再滿足於朝廷對於他們的地位時,這些是朝廷的錯,還是他們自身的錯?

    自身都不再維護著朝廷最初給他們的一等地位,不再踴躍積極的為朝廷建言獻策,不再以天下蒼生之福為己任,成天想著爭名奪利,躺在功利簿上,自甘墮落,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做他們的第一等人。

    這樣對朝廷公平嗎?憑什麼在他們不思進取時,還要繼續維護他們高於農、工、商的地位?憑什麼就不能讓人家超越他們?憑什麼就不能在四者之間存在良性的競爭?

    而商賈則越來越多的為百姓福祉辛苦奔波,為大唐的發展做著最大的貢獻與努力,他們憑藉自己的吃苦耐勞精神,與農、工兩者發展著大唐的新生事物,創造著前所未有的財富,他們憑什麼地位就要低於文人士子?

    大唐不識字的百姓多如牛毛,哪怕是長安城的百姓,隨便拉出兩個人來,估計裡面就會有一個不認字之人,為何文人士子從來不去想如何幫助他們,反而是鄙夷他們的存在與卑微,不屑與他們為伍呢?

    可這些目不識丁之人,難道就沒有為大唐創造財富嗎?那些早起的目不識丁之人,如果不再早起,長安城會是什麼樣子?

    文人士子發現了新奇的奇技淫巧時,一個個眼中放光,卻從骨子裡認為農、工、商不配擁有,但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手裡的眾多新奇玩意兒,都是出自人家之手?憑什麼人家就不配擁有?

    沒有人家的付出,能有你手裡想要的東西嗎?

    所有的存在於我們生活中察覺不到的細節,衣食住行等等,難道創造、發展這些的勞動者,就該在創造出來後為文人士子服務,而後繼續卑微著自己的身份嗎?讓文人士子看不起嗎?

    狄仁傑的腦海中一字不落的迴響著,在崇文殿時,太子殿下擲地有聲的話語,他很不理解其中的關聯,士農工商多年來一直存在的階層,為何到了太子殿下這裡,變成了完全無用之物。

    這樣新奇的觀念,他無法、也很難在第一時間消化掉,但不管如何,太子這番話,在突出農、工、商之時,倒是並未刻意貶低文人士子,說白了,只是在為他們爭取一個,太子殿下嘴裡的公平跟公正。

    所以,狄仁傑需要去看一看大唐在日新月異中發生變化時,那些不曾引起人們注意的階層,是不是真的如太子殿下所言,為大唐的時代發展、強大與繁榮,做出了不亞於文人士子輔助朝廷治理江山社稷的重要性。

    大理寺卿的位置暫時擱置,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後你回來,我依然任你為大理寺卿,你不回來,我大理寺卿的位置自然由他人任職,但!你狄仁傑下獄!

    至於為何要把自己下獄,狄仁傑很清楚,以自己昨日繞過他與陛下,覲見皇后的大不敬,足以問罪自己了,所以他無話可說。

    這是太子的原話,可以看得出太子殿下對自己的重視與皇恩浩蕩,雖然他心裡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歡,甚至是討厭自己,但太子殿下卻願意為了自己這樣一個讓他討厭的人,而做出震動朝堂的妥協與讓步。

    他可以想像到,今日朝會之上,自己缺席朝會,會對整個朝堂造成多大的影響,但太子殿下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允許自己辭官,並未自己保留三年大理寺卿的位置。

    看著下人往馬車上搬運著東西,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的狄仁傑,則是在下人的驚詫的目光下,突然面向大明宮的方向,鄭重的跪了下去磕頭拜恩。

    「狄大人,下官元芳見過狄大人。」

    「你是……?」狄仁傑還未來得及拍掉長袍膝蓋處的黃土,看著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身後帶著兩名目光凌厲之人,正向他行禮。

    「下官元芳,乃刑部刑部司主事,這二位乃是都官司、司門司主事,奉刑部尚書大人之命,自今日起聽從狄大人調遣。」元芳身材修長,目光炯炯,兩手骨節粗大,一看便是一個練武之人。

    「元芳?」狄仁傑看了看自己長袍膝蓋處的黃土,再遙望著大明宮方向,一張麻子臉瞬間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好,不知三位家裡可已安頓妥當?今日跟隨我出長安,再回之日,怕是三年之後了可。」狄仁傑扶著車轅,看著三人問道。

    「回大人,臨來之前,我們兄弟三人家裡已經安置妥當,謝大人關心。」

    「那我們就……出發?」狄仁傑看著最後一箱行禮已經被放上了馬車,而後看看門口的妻子,揮了揮手便上了馬車。

    至於元芳他們,三人身後各有一匹神峻異常的駿馬,兩側也掛著大大的包袱,顯然是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既然如此,狄仁傑也何不爽快一次,來一次說走就走,毫不留戀的旅行。

    終南山的翠微宮內,太子殿下不知何時,竟然入住在了翠微宮,而連帶著的是,整個朝堂的官員,則是需要每七天過來舉行一次朝會。

    本來可以交給陛下來舉行朝會的,但農民李治以春耕很忙,沒空理政唯由,拒絕了太子李弘的提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4
771 終南山

    所以某人無奈之下,在前往終南山時,只能讓三品以上的官員,每七天往返一次長安至太乙城來舉行朝會。

    而他,則是帶著兩百名親衛隊,在不舉行朝會的六天之內,帶著裴婉瑩、白純二女,爬上終南山找一些草藥。

    安小河與陳清菡需要安胎,再有兩三月也該生了,可那個時候,李弘則是已經要率軍出徵了。

    西南之地多為煙瘴之地,瘴藶之氣則是中央軍裡的八千浮屠營精銳,需要克服、防禦的疾病。

    好在,太子妃跟隨孫思邈行醫多年,其醫術在嫁入東宮後,非但沒有荒廢,反而是更加精進了。

    雖然自從認識李弘後,就沒有人敢讓太子妃殿下把脈了,畢竟診金還好說一些,但有資格讓太子妃問診的人,恐怕就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裴婉瑩時不時的會因為無聊,找不到患者看病,便會前往太醫屬鼓搗一些藥方,而有時候也會與國子監祭酒蘇敬討論,或者是前往藍田與已經很少出門、難得一見的孫思邈討教醫術。

    國子監蘇敬同樣是一個對草藥,有著很大認知與理解的大行家,《新修本草》,也叫《唐本草》便是由他主編,所以裴婉瑩在與蘇敬討教的過程中,對於草藥也是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

    而這一次李弘與白純陪著裴婉瑩出行至終南山,便是為了陪著裴婉瑩上山採藥,看看能不能找到對於瘴藶之氣有所解決的方子。

    瘴藶之氣的氣,不過是在中醫用語上對於氣的一種統稱,李弘不相信有空氣能夠一直在濕熱的空氣中形成毒氣,而後侵入人體,使得人們面黃肌瘦,卻是挺著個大肚子。

    宋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曾說:「漳州界有一水,號『烏腳溪』,涉者足皆如墨,數十里間水不可飲,飲則病瘴,行人皆載水自隨。」顯然在這裡指的並非是氣,而是水。

    而在潮濕悶熱的山地密林深處,逐污水而居的顯然不會是人類,人類又不傻,沒事兒不找個通風乾燥的地方住,非得住在潮濕悶熱的密林處。

    但蚊蟲等等顯然最適合這種地方生長繁衍,所以瘴藶之氣在除了瘧疾這一種外,應該還有其他的發病形式存在。

    藥理不過是一個外力,無論是駐營還是行軍,顯然要避開潮濕悶熱的環境,才是預防瘴藶之氣的頭等大事兒。

    不過看在自己的太子妃如此上心的份兒上,李弘也絕不可能辜負佳人這一份心意與牽掛。

    於是李弘帶著白純與裴婉瑩兩女,親自背著小藥簍,手裡拿著與裴婉瑩手裡一摸一樣的小鋤頭,不過一對比就能看出來,李弘與白純手裡的顯然就是擺設,看那新意十足的樣子,就知道還沒有用過,不像裴婉瑩手裡的,無論是手柄還是鋤刃,都帶著被外物摩擦的自然亮光。

    三人這幾日都很輕鬆,在少了朝堂之上政事的打擾,以及塵世的紛擾後,三人悠然自得的每天在太陽升起時,便背著小藥簍,拿著小鋤頭上山採藥。

    而到了晚間後,興致所至,或是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示意親衛隊搭起帳篷過夜,或是開闢出一大片空地,享受著難得的三人篝火約會。

    被寒冬臘月凍了一個季節的大地在緩緩甦醒中,萬物也開始從漸漸溫熱的土壤中掙紮著鑽出地面。

    李弘的每一鋤頭下去,除了野草還是野草,因為野草最好挖了,一鋤頭下去,連帶著根莖都能夠完好無損的挖下來,但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顯然他上山的目的並非是採藥,而是陪著兩女找清閒自在,一大早上的李弘,嘴就沒有停過,一直在那裡像是自說自話般。

    不知道護在三人四周遠處的親衛隊兵士心裡會怎樣兒,但裴婉瑩跟白純則是一直覺得耳旁有個蒼蠅在嗡嗡。

    於是一直被李弘指責小藥簍空空如也,哪怕一根青色的野草都沒有的白純,開始發飆了,手裡高舉著小鋤頭,開始漫山遍野的追打著那一隻碩大的「蒼蠅」。

    裴婉瑩有時候會微笑著,看著兩人圍著自己身邊轉圈、打鬧,偶爾看著拋開追逐著的兩人,會放下小鋤頭,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形狀,為白純鼓氣加油。

    採藥本身是一個孤苦寂寞的活計,但在李弘這裡,倒是變成了他們三人的愜意春遊。

    採藥者往往是自帶乾糧,但人家太子殿下顯然不用,他們需要操心的便是,裴婉瑩會不會找到合適的草藥。

    但不管怎麼說,哪怕是太子衛隊所找到的草藥,也比他們三人多。

    但三人之中,裴婉瑩一個人找到的草藥,也比李弘與白純二人找到的草藥多。

    漫山遍野的春意開始席捲著大地,原本放眼望去的枯黃色植被,開始被淡淡的青色覆蓋著,一身簡樸服飾的裴婉瑩與白純,互相往彼此的頭上插著不知名的小花兒。

    兩個空空如也的小藥簍放在一邊,顯然今日她們已經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李弘百無聊賴的躺在半山坡上曬著太陽,嘴裡一根水分不算足的青草,被他咬的在嘴角處上下晃蕩。

    「殿下如此採藥,怕是一年也不知能夠采到幾味啊。」李淳風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聽那語氣以及急促的喘氣聲,顯然這個快要七十歲的人,可是親自爬上這半山腰的。

    「沒事兒,能夠采到那兩味藥就足夠了。」李弘把幞頭從臉上拿下來,剛剛站起身子後,走高他跟前的裴婉瑩與白純,邊開始不約而同的幫他拍打著背後的一些髒土與草屑。

    李淳風這一年多倒是胖了一些,膚色也不像剛剛航海回來那般黝黑髮亮了,整體來說,還算矍鑠的樣子,讓李弘看起來很放心,最起碼活個一二十年應該不成問題。

    「師叔他老人家已經在親自幫你配置處方了,想必會管些用,老夫的徒兒也剛剛從嶺南迴來,裴行儉、陳敬之用過了,都不錯。確實不是氣所為,蚊蟲以及一些其他不起眼,但卻會傳染的,稱之為血吸蟲肆虐而為。」李淳風在兩個同樣穿著道袍的中年人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李弘跟前。

    兩個道袍中年人放開李淳風的手臂,恭恭敬敬的向李弘行禮,而後便被李淳風示意上一旁待會兒。

    隨意的招招手,便立刻有親衛隊兵士拿著幾把簡易的椅子跑了過來,而後一個小方桌便放在了四人中間。

    山間無風,背後那一座高大山峰護著下方的翠微宮,同樣,也阻擋了大把的山風直接掠過這塊較為平坦的地方。

    「你來指定有事兒,說吧,力所能及一定幫忙。」李弘拿起旁邊自己剛才扔下的小鋤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鋤著地,輕鬆的說道。

    「老夫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大老遠跑來見殿下,自然是有事相求。」李淳風也不客氣,如今早就辭官不干了,何況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就是見了陛下,自稱一聲老夫也是理所應當的。

    李弘依然是手上小動作不停,那小鋤頭還是拿在手裡鋤著地,只是沒兩下時,便被一旁的裴婉瑩伸手奪走了。

    「關於狄仁傑?你跟他又不熟,袁天罡跟他熟倒是真的。」李弘看了一眼正當空的太陽,莫名其妙的想起,這兩天龍媽在與民同耕的宮殿內,突然奇想的要給自己取個獨一無二的名字一事兒。

    李淳風豁達的笑了笑,捋了捋鬍須說道:「自然是袁師兄相請,所以我才來找殿下的。」

    「回去告訴他吧,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朝堂之上明白人不少,不對啊,難道你不明白?」李弘說道後面,語氣變得有些詫異。

    「明白,但是袁師兄不相信,為了友人,袁師兄可是把他那張老臉都快要搭上了。」

    「哦,那麼你過來就是確定一下心中所想,對吧。」李弘一邊跟李淳風說著話,一邊趁白純不注意,把人家手裡的鋤頭給搶了過來。

    於是惹得白純一陣嬌嗔,那風情萬種的樣子,就是已經古來稀的李淳風看著,也是神情一陣的恍惚。

    「是,既然殿下如此說了,那麼老夫也就放心了。畢竟跟隨殿下征戰過,對殿下還是有一些瞭解的,如此揣摩殿下之意,還望殿下……。」

    「快拉倒吧,孫老頭現在可好?我跟婉瑩還想著,過幾日從翠微宮直接前往藍田,去看看孫老頭呢。」

    「恨己不逝。」李淳風眼神中多了一些笑意跟嚮往,看著李弘回答道。

    「也是,活得太久看來也不是好事兒,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離去,最後剩下自己一個人,看著繁華變遷、時代更迭,多少會有一些……很笨蛋的想法兒,理解。」李弘對於這一點兒,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畢竟,他自己就是一個比孫思邈還要怪物的存在。

    不過雖然他十世為人,但每一世卻都如正常人一樣,從來沒有被這個世界過多的在歲月上眷顧過,生老病死、遵循著大自然的法則,反而不覺得自身有什麼毛病。

    而如今孫思邈已經快要一百四十歲了,按史書記載,他可是要活到一百四十二歲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4
772 曌

    自李淳風離開後,李弘帶著白純與裴婉瑩,繼續在終南山晃蕩了十餘日後,才開始啟程返回長安城。

    而在太乙城內,大批的中央軍開始趕著大批的馬車,往秦嶺方向走去。

    從長安如蜀地再進入雲貴高原,這是李弘一開始便想好的行軍路線,所以在他率領的中央軍還未開拔前,一大批一大批的物資,在上元節過後,已經開始往川蜀之地運送。

    無法無天則是押送這一批物資之人,而之所以選擇這兩人,每個人都知道,大唐的征戰利器便是在其中。

    穿越秦嶺在這個時期依然還是那四條通道:陳倉道、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四條道路。

    而過了關中之後,陳倉道、褒斜道、儻駱道便匯聚成金牛道與米倉山下的米倉道,子午道依然是自稱一路,過了關中被稱之為洋巴道。

    三國時期,魏延便曾經想要率領五千精兵走子午道,直襲當時的長安城,但因其路艱險、崎嶇難行,最後並未成功。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但讓李弘惋惜的是,這並不是歷史上真正發生過的真實事情,而是到了元代根據戲文改編出來的。

    棧道艱險,無論是行軍作戰還是商旅運輸,往往如果在有碥路的情況下,寧可繞道也不願意取近走棧道。

    如今大唐時期,李弘老早之前就曾把李素節、李上金二人的封地改封到巴蜀之地,便是為了把在大唐使用最為繁多的儻駱道,修建的更加牢固、可靠。

    哪怕是李弘不曾修固儻駱道,儻駱道也是大唐時期最為繁華的一條管道,官員赴任、復職,商旅進出、遊人出蜀,都會選擇如今用石頭、石板鋪就的碥路。

    沿儻駱道一直向西南經葭萌關(三國演義中馬超跟張飛單挑的地方。)、劍閣(劍門關),而後便可直達如今的成都府。

    李弘從長安出發,經由此些地方到達成都府之前,狄仁傑已經率先到了成都府近一個月的時間。

    越王樓位居離成都府並不算遠的綿州,而修建此樓的,便是當時的綿州刺史越王李貞,坐鎮西南以防當時的土蕃從東入侵大唐。

    當時的李貞不得不說,很得李治的重用跟欣然,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與土蕃關係最為緊張的時候,讓李貞坐鎮此地,並任由其花費巨資建造了這五十多米高的越王樓。

    而當李弘出征安西,在征服了土蕃之後,越王李貞的地位隨之下降,加上對朝廷的不滿,以及與李敬業之間的勾勾搭搭,最終不得落個屍首分離的下場。

    而今的越王樓自然而然的,也成了天下文人士子爭相遊玩的地方,綿州在這一時期,甚至比成都府更加吸引人。

    與此而來的是,越王李貞經營西南多年,在揚州被處死之後,李弘則是對這裡不曾動過哪怕一根手指頭,所以,狄仁傑的辭官入蜀,便開始引起了人們的諸多猜測。

    李治坐在田壟上的一把椅子上,一個大大的遮陽傘幫他遮擋著太陽,手裡的小樹枝時不時指指田間正在幹活的臣子。

    「小心點兒,別踩了朕剛剛種的禾苗。」悠然自得的樣子,惹得武媚一陣一陣的翻白眼。

    裴婉瑩、顏令賓也是放下了東宮裡的瑣碎事情,老老實實、忐忑不安的跟在公公、婆婆身後,打理著眼前還不到半畝地的土地。

    半畝地的兩側,則是皇帝與皇后的儀仗,兩側則還有其他一些長安城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各八名,也大唐皇帝一同耕種,把與民同耕的意義顯然是要發揮到最大。

    「這儀仗可是真佔地方,早點兒打發了,要不然腳下這良田又都踩實了,還得再耕地一次。」武媚一邊說,一邊接過裴婉瑩慇勤的遞過來的茶水,在地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而在她們幾人的不遠處,一頭頭偶爾哞哞叫喚幾嗓子的大黃牛,身披紅花正在咀嚼著太僕寺官員給的上好草料。

    這一上午,這好幾十頭大黃牛並沒有干多少活兒,倒像是被太常寺過來擺個與儀仗一樣的陣仗,就是為了給天下百姓看看皇帝親耕的場景。

    「那倭國的大津皇子臨走時,李弘跟他都說了些什麼?提沒提那大來皇女何時回來?」武媚拿著錦帕象徵性的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汗水,便開始看著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的兩個兒媳婦,開始問起了正事兒。

    李弘跑了!

    這個理政多年的太子殿下,在來到與民同耕的宮殿,與他龍爹在理政一事兒上,沒有達成交接儀式的情況下,便不管不顧的率領浮屠營出發前往益州,哦,現在該叫成都府了。

    而在李弘荒廢了一次朝會,李治懶得回去後,中書、門下、尚書左右僕射等等官員,於是在今日便選擇了前來與民同耕的宮殿,請陛下回宮理政來了。

    所以今日,與民同耕宮殿前則是顯得格外的熱鬧,而李治也是裝模作樣的,做給大臣們看,他這個皇帝對於民生是多麼的在乎,理政?要不再等等?

    「回母后,兒臣……兒臣並不知曉殿下跟他談了些什麼。」裴婉瑩揪著手裡的錦帕,雙手指關節都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有些發白。

    剛剛與顏令賓二人,被父皇訓斥了一番:安小河、陳清菡有身孕,看不住太子也就罷了,你們兩個人大活人,身為太子妃與承徽,竟然任由太子不理朝政,率兵前往巴蜀之地,成何體統?大唐江山難道就沒有征西南重要!

    白純人呢?是跟著李弘一起去了西南,還是怕朕訓斥她,躲起來了?很不像話!

    兩女被訓斥的只能是低著頭聽著,心裡不由自主的腹誹著:您這個皇帝都管不了太子殿下,兒臣等人就更別提了。

    何況太子殿下什麼時候聽過我們的,惹急了連您的話都不聽,這不撂下挑子就跑沒影了。

    白純則是在李弘離開後,第一時間就躲進了太乙城內,所以這個時候,無論是裴婉瑩還是顏令賓,都是分外想念白純,如果有她在,或許父皇會訓斥的輕一些。

    「算了,既然他沒有明說,想必……白純知道一些什麼嗎?」武媚突然間也想起了白純,她知道白純沒有隨同李弘一同前往,於是開始詢問,白純是不是知道一些關於大來皇女的事情。

    「這個……兒臣不知。」顏令賓頭低的更低了。

    自己跟裴婉瑩好傻哦,什麼事情都是一問三不知。

    這個時候兩女才發現,好像平時太子殿下,很少在她們跟前談論起政事兒,或者是關於其他女子的事情。

    無論是跟誰在一起,嘴裡通常說的都是與彼此有關的事情,至於她人的事情,很少在面前提及,除非……對,除非是白純,她知道的可是要多很多。

    但如今那個傢伙怕被父皇跟母后責罰,早早就識趣的躲到了太乙城不出來了。

    武媚也被兩女緊張、忐忑的神情逗得無奈的笑了,無語的搖搖頭,突然間問道:「日月當空照,打一字你們猜會是什麼字?」

    陛下是天,日月懸掛在天空之中,不就是自己與陛下的寫照嗎?武媚這個心思已經存在了很久了。

    媚字雖然說她打小就很喜歡,但當年爭奪皇后之位時,王皇后曾為了貶低、嘲諷自己,曾經稱呼自己武媚娘。

    所以從那時起,武媚便有了換名字的念頭,只是一直苦無感應,無法找到合適的字來替代,直到前些日子上元節時,那猜燈謎的遊戲在大街小巷流傳時,一個日月當空照的燈謎,難住了長安城的所有文人士子後,武媚便對這個燈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改名字一事兒,武媚元日時只對李治與李弘提及過,當時陛下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喜歡什麼就改,名字罷了,對得起皇后母儀天下的威儀就好。

    而李弘在聽到自己的想法時,當時他的表情,武媚到現在也沒辦法形容出來,說他像是吃了蒼蠅一般吧,好像也不是,說他感到驚訝吧,好像也不對。

    對她來說,在李弘那一霎那難以琢磨的神情中,她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絲的感覺就是,好像李弘早就知道自己會想著改名似的,在那瞭然的神情中,帶著那麼一絲的先知的感覺似的。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心裡發虛,她很自信,自己想改名這件事兒,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人說起過,甚至哪怕是自己一個人時,都不曾開口說起過。

    那日只不過是對著兩人一提,兩人的反應便讓她看出了端倪。

    如果只是對李弘說,武媚倒是不會懷疑李弘的反應跟神情,但當有了她龍爹的比對後,李弘的反應就顯得要豐富多彩的太多了。

    「日月當空照!」裴婉瑩與顏令賓皺起了潔白如玉的額頭,但就是絞盡腦汁,她們也沒辦法想出,這個不曾出現的字,會被唸成什麼。

    武媚又是嘆聲氣:「李弘沒有提及過嗎?那上元節時的燈謎,都是由誰來書寫的?這個字謎就沒有答案?」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5
773 夜月的警告

    夜月再一次跟著薩利赫回大食了,灞橋之上,白純安靜的站在馬車旁邊,身後則是站著連鐵與揚武二人,而在三人的不遠處,還有兩名年輕的太監,雙手合攏擱在小腹前,靜靜的站著。

    來時近一千人的大食使者團隊,在回去時,卻只剩下了兩百來人,這在前往安西的路上,都不如一些大的商旅團隊豪華,顯得頗為寒酸。

    夜月一個人加上她從大唐要帶回去的東西,就足足裝了五輛馬車,一個人的馬車數量就佔據了大食團隊一半的馬車。

    薩利赫很不滿夜月像是搬家一樣的帶著這麼多東西,雖然每一件看起來在大食都足以稱之為豪奢之物,但如今他們二百人的隊伍,想要保護這些馬車,在漫長的路途中,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但夜月撅著小嘴就是不願意放下哪怕一件,無論薩利赫如何勸說,夜月都是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坐在馬車裡的夜月遠遠便看見一身白衣如雪的白純,靜靜的站在灞橋邊上,擴建了不止一倍的灞橋,路邊的楊柳依依,初春時節正是人們訪親問友之好時節,灞橋之上除了他們,更是一些長安的百姓、士子,在這裡與友人要麼遊玩兒,要麼送別。

    但在寬大的人來人往的灞橋上,白純等人的四周卻是空無一人,彷彿那一小片空間被什麼罩住了一樣。

    經過的遊人、百姓,都會不自覺的避開那裡,只是會在經過時,偷偷的用眼角打量著,一身白衣如同風中仙子般的白純一眼,眼中除了驚豔之外,對於其身份也是在心裡悄悄的猜測著。

    文人雅士向來豪放不羈,但當面對白純如此美麗、幽靜的美人兒時,他們也會變得心裡忐忑,止步不前,望著那如雪蓮花一般淡漠出塵的白純,心中雖是嚮往與驚豔,但卻沒有人敢上千去搭訕。

    白純看著夜月的招手,臉色平靜的點了點頭,一點兒笑意也沒有,明亮美麗的眸子,也是顯得極為平靜。

    「你說李弘喜歡她什麼?冷冰冰的也不會笑……。」

    「你管呢,對著李弘人家會笑就好了,幹嘛要對你笑。」夜月揶了她王兄一句話,便示意馬車停下,然後輕盈的從馬車跳下來,快步跑到了白純身邊。

    「你怎麼來了?」夜月興奮的抓著白純有些冰涼的小手,顯然白純在這裡等候的時間不短了。

    「殿下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回大食,所以帶了兩個人陪你一同回去。」白純指了指身後不遠處,兩個年輕的太監。

    而後那兩個太監便立刻躬身的走過來,向白純施禮後,又對著夜月行禮問候。

    「還以為他把我早拋到腦後,心裡只有你呢。」夜月嘴上如是說,心裡卻還是感到一絲絲的暖意,那傢伙臨出征前,也沒有跟自己多說上幾句話,沒想到還有這份細心。

    「殿下心裡裝的是整個天下,當然,除了天下就只有你了,既然遠行回大食,殿下哪能讓你身邊沒有個照應的下人,就讓你一個人回去。」白純一邊說,一邊跟薩利赫相互行禮問候。

    而蘇丹也艱難的從另外一架馬車上走下來,肩膀處還纏著厚厚的綁帶,手臂也被固定在了胸前,防止手臂搖動影響肩胛骨處的傷口。

    夜月雖然明知白純在胡謅,但聽著白純如此說她在李弘心裡的重要性,芳心還是美滋滋的。

    薩利赫與蘇丹看著兩女站在灞橋之上,不顧四周遊人百姓的目光,在那裡若無其事的繼續寒暄著,一個一點兒也不像是送行的樣子,一個也一點兒不像是趕路的樣子,於是不得不連連咳嗽提醒著兩人。

    兩女看著連連咳嗽的兩人,白純這才示意揚武與連鐵,把馬車給夜月帶來的東西,讓薩利赫派人搬到夜月的馬車上。

    「還有?你們干脆派個商隊給她送過去算了!這麼多東西怎麼帶!」薩利赫睜圓了眼睛,看著剛才便站在夜月身後的兩個大唐太監,又趕來了一架馬車上的滿滿貨物,不滿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架馬車一同跟隨前往大食吧。」夜月毫不拖泥帶水的替夜月、薩利赫做主,根本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

    夜月欣然點頭同意,不管這些東西是李弘授意白純給的,還是白純替李弘給自己的,她心裡都很高興。

    因為在東宮幾女的眼裡,任何禮物只要是出自白純之手,基本上跟出自李弘之手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白純,這個在東宮無名無份,在大唐還是奴婢身份的女子,卻是能夠代表著更多大唐太子殿下的意志,甚至有時候,白純就像是李弘的分身一樣,每一言每一語的份量,有時候不亞於李弘所言。

    「照顧好夜月,殿下有可能會親自前往大食迎夜月回長安。」白純對著神情不滿自己替他做主的薩利赫說道。

    「什麼時候?」

    「不知道。」看著薩利赫的問話,白純輕輕搖頭說道。

    而後便不再理會薩利赫,向前兩步走到蘇丹跟前,行禮後說道:「殿下讓我轉告你,他不希望在大食有人騷擾夜月。」

    蘇丹聽著白純明顯是警告自己的話語先是一愣,而後臉上浮現了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說道:「有意思,但大食不比大唐,他是大唐的太子,還不是大食的太子,我很期望他來大食,再次讓我見識見識他的威風。哦,對了,他就沒有說一些如果有人騷擾夜月,然後他會如何如何的狠話嗎?就像你們唐人總會說,如果你敢怎麼怎麼樣,小心我怎麼著你,或者是別怪我到時候報復了什麼的?」

    蘇丹神情跟語氣帶著濃厚的不以為意的色彩,到了大食自己難道還會如在大唐一樣,任由他李弘隨意欺負?那裡可是自己的地盤,到時候就該是自己給他好看了。

    所以蘇丹說完後,便有些挑釁的看著白純,他很想知道,面對自己言語上的挑釁,這個在大唐、最起碼在長安城很重要的女子,會怎麼回應他的挑釁。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純依然是臉色平靜,好像根本沒有聽出他言語裡的挑釁意味,只是淡淡的說道:「沒必要。」

    「這……這是什麼意思?」蘇丹一愣,明顯自己被人家藐視了,根本不在乎。

    「總之你記住最好了。」白純沖蘇丹點點頭,並未再回答他的問話,而後便拉著夜月的手,往夜月的馬車旁邊走去。

    看著夜月上了馬車,戀戀不捨的向她招手,白純同樣舉起自己的手,向她揮舞著。

    直到長長的大食團隊都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白純還是依然望著遠方。

    大唐的皇帝終於被群臣,從長安城外的與民同耕的宮殿,請回往皇宮行去,武媚一路上與李治同座一輛馬車,身後的馬車則是裴婉瑩與顏令賓同座。

    兩人在與民同耕的宮殿待了三日,才在今日跟隨者父皇與母后一同回宮。

    而與民同耕的宮殿,或者是皇家良田不能沒人照顧不是?

    最後蕭淑妃則是繼續留在了與民同耕的宮殿,與李賢的王妃房慕青做起了鄰居。

    而根據李治與武媚的決策,過的幾日,另外一個皇子,也就是成親後的李哲,將會出現在與民同耕的宮殿,代替李治來繼續種那些新作物。

    武媚的腦海裡依然是還在想著那日月當空照的謎底,所以一路上面對喋喋不休,一直對李弘不滿的陛下,乾脆採取了不搭理的態度,任由他在馬車裡抱怨著李弘,而她則是繼續想著那謎底。

    「狄仁傑辭官了?朕竟然不知道?他也不像朕稟奏,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他就跑了?這是一個成熟的太子該做的事情,應有的行為嗎?老成持重?我看他還是欠收拾,這幾年的朝堂理政,竟然還沒有把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磨沒了,這都是你這個皇后的責任。」李治揣著手,坐在馬車裡時不時看一眼窗外的景色,而後扭頭在看看旁邊怔怔望著另外一邊窗外,不說話的皇后,神情之間寫滿了不滿意。

    「狄仁傑辭官,但李弘給他留職了不是?」武媚嘆口氣,終於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那這三年呢?大理寺少卿主事?就不設正卿了?成何體統。」李治看著武媚終於搭理他了,於是便像是得到了鼓勵,繼續開始發牢騷:「咦?那不是白純嗎?她怎麼會在這裡?迎接我們嗎?但怎麼就她一個人?」

    李治的視線從武媚的臉上轉到窗外,便看見白純與揚武、連鐵三人,站在馬車旁邊,正給他們的帝、後儀仗行禮。

    武媚順著李治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白純與揚武、連鐵三人低著頭,正在向經過眼前的自己行禮。

    「去把她喊過來。」武媚衝著馬車車廂裡前方說了一聲。

    於是只見車廂裡的入口處,一直與花吉站在那裡的汪樓,躬身向她與李治行禮後,便在馬車減慢速度駛上灞橋上時,打開馬車車廂的門,輕輕一躍便跳了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5
774 巴蜀之地

    皇家長長的儀仗隊停在了過了灞橋後的長安城的城門口,白純跟著揚武、連鐵二人,看著花吉匆匆走過來,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於是當花吉說完後,白純便跟著花吉匆匆往李治的車駕前行去,揚武與連鐵便連忙把他們的馬車掉頭,準備跟著儀仗一同回長安城。

    如今無論是李治的御駕,還是武媚的鳳車,比起當初李弘給他們最初製造的,又要豪華了很多,整個馬車就像是一棟移動的大房子。

    加上長安的官道向來平坦、寬闊,所以李治的御駕前往長安周邊,完全沒有一點兒問題。

    三階台階在馬車打開的瞬間便被放下,白純踩著台階緩緩走進馬車車廂裡面。

    第一進就已經是厚厚的地毯鋪在了腳下,裡側兩個宮女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案几上的焚香爐正燃著極為淡雅的香味兒,加上車廂裡那淡淡的香水味兒,與外面初春時節的清涼與自然芬芳相比,倒是多了一絲讓人莫名享受的味道。

    「奴婢白純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在汪樓的引領下,白純跨過車廂裡的第一進,來到中間的車廂。

    一張大的書桌直入眼簾,旁邊則是擺著兩個沙發,其中一個正被武媚坐在那裡,微笑著看著她走入裡面。

    花瓶裡的插花、馬車車廂四壁的字畫,以及四週一些細小的擺設,都處處彰顯著這架馬車的非凡與高貴。

    李治看著白純恭謹的樣子,用鼻孔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武媚笑著拍了拍旁邊的沙發,示意白純挨著她坐下。

    「李弘臨走時你可知曉?」李治黑著一張臉,一想起今日回去明日就得上朝,他感覺自己腦瓜子都疼。

    用李令月的話說:「父皇,兒臣怎麼感覺您上朝的心情,就像兒臣小時候前往國子監受學時的心情呢?被皇兄形容為……。」

    「你皇兄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他還能說出什麼好聽的來。」

    「但皇兄說的很對啊,把兒臣當時的心情形容的很是恰如其分呢。」

    「怎麼說的?」

    「說兒臣前往國子監受學的心情,就像是清明時節,長安百姓上墳時的心情一樣沉重。」

    「我上朝,不是上墳!哼!」李治一甩袖子,便上了馬車。

    「回陛下,奴婢……知曉。」剛剛坐下來的白純,只好再次站起來,心情忐忑的對李治說道。

    李治仰頭長嘆一聲,伸手示意白純坐下說話即可:「狄仁傑一事兒可有什麼交代?大理寺正卿一職,總不能就一直這麼空著吧?」

    李治的問話惹來武媚一陣白眼,心情忐忑緊張的白純,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皇后的表情。

    關於狄仁傑一事兒,殿下臨走前並未做任何交代,只是說父皇跟母后會明白的。

    白純緊張的在心裡頭整理著措辭,該如何回答李治的問話,畢竟自己一問老是三不知,這會讓陛下很不滿的。

    但不等她想好措辭,旁邊的武媚也跟著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陛下,狄仁傑一事兒乃是李弘刻意為之,您不必理會即可。」

    本想等回到宮裡後再說,但現在陛下就跟缺了一根筋似的,根本懶得動腦子去想,任何事情只要身邊有明白人,他就懶得再去費腦子想任何事情的用意。

    如今正好還在路上碰見了白純,李治便更不願意動腦子去想其中的用意了,在他看來,東宮幾女裡面唯獨白純身份、地位在李弘心裡最為重要,而且李弘也是很依仗、看中她,此事兒白純理應知曉其中原由的。

    武媚說完後,便看見李治一雙眼睛嗖的一下就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就連一旁的白純,也是緩緩的扭頭看向了自己。

    武媚看了看兩人「求知慾「很強的目光,正色說道:「狄仁傑一事兒乃是李弘刻意為之,其目的便是為他自己出征安南後,自己的身後能有一個穩固後方,或者叫做糧草等補給的團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難道不知道這個理兒?」李治梗著脖子問道,顯然他不滿意皇后給的這個答案。

    「從李弘的舉動來看,顯然西南一帶的戰爭不會很快就結束,自己所帶的糧草總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整個大軍的糧草補給等等,就需要一個穩固的大後方來幫他運送,這也不是李弘第一次如此做,甚至他每一次出征……都會如此。」武媚耳旁偶爾傳來淨街鼓的聲音,以及儀仗裡面的戰馬,踏入了長安街道上發出噠噠的鐵蹄聲,頓了下說道。

    「每次都有嗎?」李治開始回味著李弘的每一次出征,但是並沒有讓他想明白、看清楚這一次出征與前幾次李弘出征的相同之處來。

    整個馬車裡並無外人,一個陛下,一個白純,都乃是皇家之人,武媚也便沒有了顧忌,神色顯得更加凝重的像兩人解釋道:「李弘第一次出征安西,蘭陵、城陽等人是他的糧草保障,而朝堂之上他並沒有什麼要擔心的,所以大可不用操心朝堂之事兒,而且也輪不到他操心。」

    「第二次安東之征,含嘉倉等一事兒便是李弘為了征安東,謀求一個穩固的大後方而為之,盧照鄰從安西任幽州都督,便是在您安東行後,為您們提供糧草保障之臣,當他前往安東前,朝堂本是由他監國,您與他一同不在長安,而妾身便是他李弘心目中穩定朝堂之人,甚至因為妾身要理政,加上那時候……。」

    武媚頗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而後接著說道:「加上那時候李賢已經想要取李弘而代之,所以李弘在前往安東時,不得不把浮屠營的近千人交給妾身,放在了後宮以防不測。無論是朝堂還是行軍打仗,李弘都在離開時做好了完備的計畫,或是陛下、妾身穩固朝堂,或是蘭陵、盧照鄰提供糧草,總之,李弘從不會帶著後顧之憂率兵出征。」

    「那他前往倭國呢?就算是朕與你穩固朝堂,不必他操心,但征倭國時,揚州李敬業謀反之意已是眾人皆知,他哪裡有糧草補給之人?」李治坐在書桌後,看著馬車進入熟悉的皇城,繼續說道:「對了,李素節、李上金那時候被他招到了杭州……。」

    「李素節、李上金只是牽制李敬業的棋子,延緩李敬業謀反罷了,真正給他糧草補給的乃是杭州刺史李崇義,因為揚州的謀反,沒人清楚李敬業會是什麼時候發動,但如果李弘先剿揚州,事後必定會被您立刻召回長安,所以他需要先征倭國,而後再剿揚州李敬業,所以真正幫助李弘穩固杭州、揚州,以及提供糧草補給的乃是李崇義。」武媚在白純的扶侍下,緩緩走下馬車,而後李治才跟著走下馬車。

    「那這麼說來,狄仁傑這一次便是為他提供糧草之人了?經你這麼一說,朕才發覺,這小子每一次出征,顯然都是做好了萬無一失的精心謀劃啊。朕還以為每次他出征、做決策都是心血來潮,莽撞至極呢。」李治與武媚並肩而行,身後白純、花吉、汪樓三人緊緊跟著,而後便是前前後後的各種儀仗,在大明宮內展開,伴著幾人往宣政殿方向走去。

    「您要是如此想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如果只是單純的保證糧草補給,那麼他就不必讓狄仁傑前往了。」武媚望了一眼不遠處那高聳入雲的空中樓閣,心中不由的就充滿了驕傲感。

    整個天下,怕是沒有比著空中樓閣更加高大、豪奢的建築了吧。

    「皇后此言何意?」李治背著手,緩緩踩著台階往上問道。

    「自當年平定揚州叛亂後,無論是越王還是曹王死後,李弘可曾對他們的封地進行過干預?越王在綿州經營多年,但在死後,李弘對綿州不聞不問,這都幾年了,他就像是把他片地方忘了一樣,您不覺得,這完全不符合李弘那狠辣、果決的性子嗎?」武媚臉上的神情則是越來越顯得凝重了。

    有好多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並不會讓你全盤參透,但當此事兒過了幾年後,你再回頭總結,你便會發現李弘的城府簡直是深不可測!

    而且你會發現,每一件事情,李弘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行為,實際上都是有所圖謀的。

    「什麼意思?」站在宣政殿門口,李治突然止步不前,看著武媚問道。

    「無論是越王還是曹王,在巴蜀不可能沒有殘餘餘孽存在,巴蜀之地被他們經營這麼多年,如果說越王跟曹王一死,無論是巴蜀還是朝廷,都當作沒有發生過越王叛亂一事兒,就足以說明其中必然有蹊蹺。」

    「這些年巴蜀有什麼不安定,違背朝廷之意的事情發生嗎?」李治好幾年沒理政了,關於朝政,如今就像是一個小白一樣,需要重新慢慢掌握跟瞭解去。

    朝臣本來列在台階兩側,看著陛下與皇后,還有身後的白純三人,正在那裡面色正容的聊著什麼。

    而後隨著花吉一聲嘹喨的聲音響起,朝臣便開始從兩側,先於李治與武媚進入了宣政殿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25
775 殘餘者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讓李弘心裡不安,越王、曹王經營巴蜀多年,在死後,整個巴蜀之地一片寧靜,完全沒有反李弘的聲音存在,這本身就很不正常。」武媚看了一眼白純,而後看著緩緩走入宣政殿內的臣子,等所有人都進去後,這才指了指宣政殿廣場上,那兩個很突兀的樹說道:「有人敢於諫言以宮人殉葬,來彰顯皇室的高貴與獨一無二,其險惡的用意,明顯說明,暗中有些反李弘的人,已經按耐不住,不願意看著李弘繼續穩固朝堂,準備想著對付李弘,或者是污我皇室了。」

    「其實這兩棵樹是李弘有意為之,是對巴蜀之地的警告?而狄仁傑身為大理寺卿,這些年無論是陳年舊案,還是冤假錯案,他都叛改不少,所以李弘用他前往巴蜀,實則並非是兩人政見不和,而是做給朝堂他人看,是為了狄仁傑能夠順利進入巴蜀整頓?」李治依然是背著手,看著那兩顆樹,莫名想起當初向自己諫言的侯思止與王鴻義二人的祖籍,以及從何處被調入了太常寺與宗正寺一事兒。

    「狄仁傑身為大理寺卿,從三品的大唐高官,如果民間傳出其被太子罷免之風言,然後狄仁傑前往巴蜀之地,那麼有些藏在暗中作祟的宵小,就會藉機拉攏狄仁傑加入他們的陣營,一同反太子殿下?」白純之前並沒有如此想過,因為關於狄仁傑一事兒,李弘在離開長安前,在濮王府住了好幾日,但沒有一次針對狄仁傑一事兒,提及哪怕是一個字。

    武媚看了一眼白純,向來聰明的白純,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愚笨了!

    「如果那樣想,就錯了。狄仁傑被罷官免職,那麼在其他人眼裡,被罷官免職的他,相同的也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想要拉攏他的人,甚至還會因此對他不屑一顧,橫加蔑視。一切都是皇家給的,所以只有皇家給的權利,才是他狄仁傑身份、地位的重要性。與李弘不和,自己選擇辭官,而李弘為了挽留他,選擇了保留其職,這樣一來,還有誰會小看狄仁傑?他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李弘與巴蜀之地一些人眼裡的香餑餑?越是與太子不和,越是太子拉攏,巴蜀之地的人,才會越想讓狄仁傑加入他們的陣營,是不是這個理兒?」武媚自負的笑了笑,李弘的用心設計,是把敵人的心理都算計在內了。

    為了給狄仁傑增加其在巴蜀那些人眼裡的籌碼跟份量,李弘不惜放低身份,以挽留的姿態證明狄仁傑的重要性!

    可想而知,太子殿下眼裡都極為重要,甚至放下身份極力挽留之人,對於巴蜀之地的那些人,難道還不夠有足夠的吸引力嗎?

    「白純,你立刻收拾下,暗中前往成都府,若無必要,不必跟任何人接觸,暗中觀察成都府的形勢即可。如果……有何難事兒,便拿朕的令牌號令成都府。」李治突然沉聲對白純說道。

    武媚聽到李治的話,詫異的猛然回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當機立斷的李治,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陛下也有果斷決絕的時候。

    看著武媚那驚疑不定的目光,李治卻是有些難為情的摸了摸鼻子說道:「朕實在不願意理政了,李弘一直久久不願意繼承,顯然是因為我大唐還未達到真正的四海昇平,但這一次西南行後,想必無論是朝堂還是地方州府,都能夠安靜一段時間了吧?所以朕若想早日禪位,只有儘可能幫他掃平一些障礙,讓他可以心無旁騖的登基繼統!」

    武媚瞭然的點點頭,而後白純向兩人行禮後,便接過李治賜予的一塊金牌,而後沿著台階匆匆而下。

    望著白純離去的背影,武媚並沒有說什麼,正準備轉身往宣政殿內走去時,李治卻是突然繼續問道:「既然李弘明知綿州、成都府有異常,為何不在從揚州回來時就著手整頓呢?反而要等到現在?」

    「揚州事了後,您以為綿州那些人還會冒出頭來?越王一死,那些人巴不得立刻把自己藏起來,好不被李弘的視線注意到,而今過去好幾年了,那兩棵樹便能證明,他們準備死灰復燃了。何況,李弘向來喜歡等他們全部暴露後,再去一網打盡,用李令月形容她皇兄的話說就是:養肥了再宰,這樣比冒出一個收割一個要划算,省力的多,不然就這些殘餘,還不夠人忙活的呢。」武媚伸了個懶腰,頓時把整個已經明顯豐腴,但依然對李治有著致命吸引力的身段,暴露無遺,看的李治差些都忘了說話。

    「李素節當年曾任益州(成都府)大都督,他難道就沒有發覺一些不妥嗎?」李治搖著頭,開始往宮殿內走去。

    武媚緊隨其後:「李素節是遙領,又沒有實權,況且,能夠發現含嘉倉一事兒,能夠看出端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這倒也是。對了,那個字念什麼?」

    「曌!日月當空照,取照字念。」武媚很滿意剛才白純告訴她的這個答案。

    「曌?有這個字嗎?李弘命崇文館新編纂的《大唐字典》中,有這個字嗎?」李治與武媚走在宣政殿內,無視兩邊的群臣問道。

    「暫時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補上了。」武媚坐在了自己皇后的位置上,今日並非是朝會,只是迎回陛下後的一次群臣覲見,所以自己出現在宣政殿內,倒也是說的過去的。

    武曌這個名字在朝臣中也被李治公佈了出來,人們對於這個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字,在出現了短暫的疑惑後,便明白皇后要的便是這獨一無二的唯我獨尊。

    所以當李治高興的宣佈之後,群臣們也便一同恭聲恭賀皇后取曌為名。

    既然有了喜事兒,那麼今日在宣政殿前方的含元殿飲宴,自然就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了,何況那《白蛇傳》經過再次修改後,正好借此機會,讓在上元節沒來得及欣賞的臣子,一同欣賞一番。

    綿州距離成都府還有約三百里的距離,李弘在到達綿州時,袁恕己與郭侍奉已經率軍到達多日,此時在安置了各自的兵馬後,便開始陪著李弘,來到了遊人士子最是喜歡的越王樓處。

    花孟、獵豹二人加上袁恕己、郭侍奉,四人陪著李弘緩緩遊走在龜山的小路上,而在他們剛剛上去不久,一男一女便從路邊叢林處走了出來,神情複雜的望著李弘那高大的背影。

    「他前往父王當年建的越王樓處,顯然不會是悼念父王的。」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看著背影喃喃說道。

    旁邊的中年男子皺著眉頭,他當下並不擔心李弘率軍進入劍南道,而是擔心李弘到達劍南道的真正目的。

    剛剛在朝堂之上拉攏狄仁傑失敗,狄仁傑前腳剛剛到達成都府,他就後腳跟了過來,是想要繼續放低身份拉攏狄仁傑,還是說真是為了借西南之路,前往南詔?

    或者說是,他這一次來到劍南道,便是因越王與曹王子嗣而來呢?

    「王兄他們與狄仁傑接觸上了嗎?」裴守德,也是越王李貞的女婿,旁邊那女子良鄉縣主李倩的夫君。

    「正在接觸,但暫時並沒有說服狄仁傑什麼,狄仁傑老奸巨猾,在朝堂之上被李弘一直詬病的便是他不肯站在他這一邊,這一次前來成都,他的目的也不明確,兄長李溫與李規,正在試探他。」李倩仰頭望望高空那紅白分明的越王樓。

    不論如何,父王在死了之後,越王樓並未被朝廷更名,而是一直以越王樓的名義繼續存在著。

    「狄仁傑可是人精,朝堂之上從來不拉幫結派,看似跟每一個人都和和氣氣的,但跟誰他都沒有利益關係,公私極為分明。」裴守德嘆了口氣,想要說服狄仁傑,在他看來有點兒太難了。

    越王與曹王一死,他們能夠許諾給狄仁傑的好處,以及拉攏他的籌碼並沒有很多,所以單靠李溫、李規二人,怕是很難得到想要的結果。

    「那……那咱們要不要上去,畢竟李弘的到來可謂是聲勢浩大,並未刻意隱瞞他的行蹤,如果我們不去見他,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吧?」李倩愁眉苦臉的說道。

    對她來說,李弘的到來,比任何事情都要讓她頭疼跟心煩意亂,這個人在皇室,簡直就是第二個先帝一樣的存在,如今皇室宗親之內,怕是很難找到跟他唱反調的人了。

    而且李弘追的可是真緊,狄仁傑才來了多久,他就光明正大的跟了過來,好像非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求賢下士的明太子一般,根本不給他們一絲一毫的機會。

    「上去吧,無論如何,這個時候我們都得拜見他,畢竟是太子……。」

    「你說他會不會發現我們……。」

    「怎麼可能,以李弘的性格,如果稍有察覺,怕是早就整治劍南道了,但到現在為止,你可曾見他對一項富饒的劍南道有所不同?此次前來,雖然不知其真正的目的,但在長安砍掉真臘王子的手臂,卻是做不了假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真的是要劍指西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30
776 告身

    南詔如今雖然是被大唐統治,但在當初小國林立之地,想要短短的幾年時間,就把南詔之地完全歸化、統一,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舍龍之子細奴邏雖然被朝廷封為了雲南王,但誰都知道,這兩年因為土蕃被大唐歸化、統治的越來越牢固,細奴邏的主意已經達到了安南王質多斯身上。

    藉著這一次李弘與真臘交惡,細奴邏必定會與真臘王質多斯相通,到時候說不準在李弘南下之橫山時,便會內外夾擊,而後大敗唐軍。

    「所以,我更認為,李弘招攬狄仁傑只不過是做給天下士子看的,其真正用意怕還是在細奴邏與質多斯的身上。」裴守德一邊與李倩拾階而上,一邊低聲對李倩解釋道。

    「無論是細奴邏還是質多斯,收了我們那麼多好處,也該回報我們一些東西了。只是唐軍太過於強大,還有那震天雷,我們到現在連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又該如何提供給他們呢?」李倩越是想越是煩躁,李弘這是把自己等人往死裡逼啊。

    「此事兒你不必憂慮,照如今形勢來看,李弘與真臘已經是勢同水火了,如果雲南王不滿足於稱王,而是想要稱帝,那麼不管是李弘,還是質多斯或者是細奴邏,他們三者之間必然要進行一場混戰,那時候……哼,李弘能不能夠應付的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裴守德望著龜山之巔那高高在上的越王樓,表情陰沉的說道。

    「坐山觀虎鬥?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所以不管我們能不能夠給質多斯找到李弘的震天雷,他們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已經不需要我們再推波助瀾了,可對?」李倩終於找到了一些能夠讓她心情豁然開朗的事情,緊縮的眉頭暫時也舒展了開來。

    裴守德顯得同樣成竹在胸,稍顯得意的說道:「舍龍之子細奴邏可也是一個野心極大的傢伙,他父親當年的願望就是統一六詔而後稱帝,與我大唐平起平坐,但不想最後還是實力不濟,有了大唐的協助,才使其他五詔臣服,如今細奴邏被晉封雲南王,其野心比他父親有過之無不及,而且其手段殘忍、冷酷在南詔可是出了名的,說不定……這一次的李弘出征……。」

    「最好是如此,不論是真臘還是南詔,只要能夠讓李弘長久的沉眠於西南,大唐誰是皇帝,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父王的在天之靈得到告慰,我李倩平生足矣!」李倩彷彿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李弘身死真臘或者南詔的情景,眼神隨之也變得冷酷了起來。

    裴守德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在他看來,無論是真臘還是南詔,如果兩者不聯合起來,那麼誰對上大唐都是必敗無疑。

    而且就算是他們能夠心無疑慮、毫無防備的聯合起來,能不能把擁有著震天雷這樣的戰爭利器,以及悍不畏死的大唐兵士打得一敗塗地,都是一個大大的疑問。

    相比起來前些年大唐征南詔的兵力,如今可是當今太子殿下,大唐帝國的實際權利者,繼承大統都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的李弘率軍親征。

    帝國自然是會把最為精銳的兵士,最為精良的武器配備給李弘,如此裝備精良,又悍不畏死的軍隊,想要南詔跟真臘兩個彼此之間,還有著間隙的軍隊合力擊敗李弘,可算是難上加難啊。

    而自己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給李倩的話,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一個美好的願望,畢竟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瘴藶之氣橫行,如果再加上一些外圍因素去影響戰局,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這外圍因素,比如爭取到狄仁傑後,以狄仁傑的名義切斷李弘的糧草補給,或者是延緩他們的運送隊伍等等,完全可以從小處著手,給李弘帶來極為危險的困難不是。

    站在高高的越王樓上方,俯視著腳下那只有一巴掌大地方的綿州城,山風吹的人們衣服獵獵作響,遊人士子的長袍在風中舞動,有著說不出的瀟灑自如之意,以及風流倜儻的魅力。

    溫婉女子要麼有那圓扇,遮擋著山風吹亂漸漸凌亂的秀髮,要麼便是以之掩飾口鼻,而後藉著圓扇打量著哪一個正在吟詩作賦的文人才子。

    李弘坐在一處欄杆旁,一個中年人與一個年輕人則正立在李弘的前方,神態恭謹中帶著一些緊張,正低著頭聽著李弘的問話。

    「你就是韋玄貞?現在所任何職?」李弘打量著前方的中年人,也就是快要很快成為李哲老丈人的韋玄貞問道。

    「回殿……公子的話,末將是安岳折衝府參軍,這是小兒韋溫。」韋玄貞正面迎著山風,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後脊樑已經濕透了。

    當年揚州一事兒他也早有耳聞,而自己的父親韋弘表當年曾任曹王府典軍,如今自己被太子殿下從安岳招致這裡,不知道太子殿下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韋溫看著李弘望向他時,便又立刻趕緊向李弘行禮,而後像是自我介紹似的說道:「小民韋溫見過……公子。」

    李弘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韋溫,而後繼續看著韋玄貞問道:「你的女兒韋思,如今在長安,不知道朝廷有沒有告訴你……。」

    「回公子,小女能夠被英王欣賞,末將深感榮幸。」

    「過些日子李哲就該成親了,你為何沒有回長安?我記得你好像是長安萬年縣人吧?」李弘一手扶著欄杆,只見遠處裴守德與李倩,正走進樓閣內在東張西望著。

    韋玄貞聽到李弘的問話,心裡一愣,這不是因為您的召見,所以我才推遲了動身回長安的時間,先來見您而後再回長安參加小女的婚事兒。

    「回公子,末將已經準備動身了,但在得到您的召見後,末將便立刻趕了過來,至於小女婚事兒,想必末將應該能夠趕上。」韋玄貞心裡也不敢埋怨李弘,只好實話實說道。

    李弘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示意花孟過去把李倩與裴守德請過來,而後繼續對韋玄貞說道:「安岳折衝府乃中折衝府,所以你一個職務參軍級別的。該是正九品下。但韋思馬上就要成為王妃了,李哲的岳丈如果只是一個中折衝府的參軍,怕是也說不過去,英王怕是也會臉上無光。」

    李弘一手拍著欄杆,一邊望著外面的風景,來時李哲還特意找過自己,既然打算趙靈兒跟韋思一起取過門,那麼就該稍微門當戶對一些才行。

    趙靈兒的母親是公主,是皇室宗親,其父趙瑰就算是沒有職位,那也是大唐駙馬啊,與皇室倒是不衝突,門當戶對的。

    可這韋思的父親,才是一個小小的正九品下的中折衝府的參軍,到了成親那天,這樣怕是如何都不協調不是?到時候失的可是皇家的顏面不是?

    「可……可現在末將等身上並無戰功,末將心中也是很愧疚、忐忑,很是擔心成親那天,丟了英王的顏面,讓皇家不好看。但……末將又不敢告訴英王,先娶了縣主後,再納韋思為妾,這樣一來,倒是能夠讓英王臉面好看一些。」韋玄貞可不敢奢望太子殿下能夠隨意提拔他,軍中之事兒,向來是以戰功彪炳論刑賞。

    「你這倒是好主意,可惜行不通啊,父皇與母后既然已經同意了,那麼就斷無更改的可能,而且還要照顧李哲的顏面,這樣吧,你回長安,韋溫留下在軍中,這是你的新告身,拿著吧,到了長安後,直接前往吏部便是。」李弘接過身後獵豹遞上來的奏章,而後遞給了緊張、忐忑的韋玄貞。

    韋玄貞在來時並不是沒有在心裡偷偷想過,見到太子時,自己會不會一下子就飛黃騰達,官至五品。

    這樣一來,最起碼自己在韋思成親時,好歹能夠為自己的女兒跟英王挽回一些顏面,哪怕是等成親過後,自己這個五品官再被降職呢,只要過了成親那一關就行。

    當然,這一切韋玄貞也只敢在心裡偷偷的幻想下,甚至連韋溫,他都不敢告訴。

    所以此刻,聽到太子殿下給他弄來了新告身,心中那壓著的幻想立刻便爆發了出來,緊張興奮、又帶著一些期待的,急忙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新告身。

    此時此刻,韋玄貞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跳著,腦袋也在這個時候變得有些亢奮,恨不得立刻打開那奏章,看看上面是不是已經佈滿了三省與吏部的印章。

    唐朝任命官員的程序較為複雜,先考查其是否合格,而後經尚書省尚書或者僕射同意,然後報告門下省,由給事中讀其考查情況,黃門侍郎再檢視,侍中然後再審查後,最後上報皇帝,再有具體衙署部門執行,最後才會再發回尚書省吏部,加蓋印信,才算是完成了一個官員的任免晉封。

    這其中,尚書省則是發起之人,而中間無論是門下省還是黃門侍郎,在其中的作用都極為巨大,特別是門下省,就算是黃門侍郎這一關被皇帝打過了招呼,只要門下不同意,便可以駁回不發,永遠到不了皇帝那裡,而後就變成了門下省的一堆廢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30
777 暗鬥

    但如今,尚書省早就把李弘把控,門下、中書自是不必說,黃門侍郎負責檢校,相當於是在其中為皇帝陛下跑腿辦事兒,承上啟下,或者是給尚書省與門下省施加壓力而被放在了中間。

    實則還是皇權的集中體現,但如果趕上先帝李世民那樣的皇帝,再碰上魏徵那樣喜歡懟皇帝,喜歡為自己政治生涯找刺激的臣子,那麼在整個流程中,就是皇帝放上十個黃門侍郎,也是一點兒用沒有。

    而現在,李治早已經不理政,官員任免全是李弘說了算,黃門侍郎在其中的作用,則就變成了李弘任免了誰之後,他便屁顛屁顛的跑到紫宸殿,告訴李治一聲:「陛下,今日太子又把誰連升三級了,陛下,今日太子又把誰直接貶到地方了」。

    甚至當李弘開始主政,人不在長安時,身上也會帶著幾張空白的告身,到時候看誰順眼,直接填好名字就行了。

    這種由李弘獨斷專行,根本不給任何衙署說話權利的事情,李弘在李治與武媚游大唐的兩年時間內,沒少如此做,只是後來因為龍爹、龍媽的訓斥,李弘才改了這個毛病。

    而現在,則是帶著李哲的要求來到了劍南道,所以這一張告身,還是他在臨行前,讓身為尚書僕射的宗楚客為自己弄來的。

    至於給韋玄貞的官階跟職位,看韋玄貞那張一直在抽抽的臉就知道了,這貨被自己給他的官職嚇住了,怕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會給這樣的官職吧。

    韋玄貞打開告身,只見上面除了那些任免等通常用語外,他便在上面飛快的找著自己的名字,先確認是不是真是自己的告身,一連看了好幾遍那名字後,韋玄貞才敢繼續往旁邊看,看看自己的品級跟官職連升了幾級。

    韋玄貞:正四品上,任中州房州刺史!

    韋玄貞看著正四品上以及房州刺史幾個字,心臟噗通噗通的劇烈跳動著,只覺得眼前金光閃閃,血往腦門上衝,眼前的那幾個字甚至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像是提示他,如果不抓緊手裡的告身,這正四品上的官階,可就很有可能從眼前消失、飛走。

    韋玄貞在心裡拚命的喊著鎮定、鎮定!但混亂一片的腦子,一下子也算不過來,自己從一個正九品下的小小參軍,到正四品上的地方刺史,自己到底跳了多少級!

    「大唐官員品階,從正一品到從九品下,總共為三十階,而你從一個正九品下的小小參軍,一下子到了正四品上的中州刺史一職,中間你跳過了二十一級!這在大唐恐怕還沒有發生過!下去吧,就任之時,別忘了李哲與孤對你的期望便好。」李弘看著李倩與裴守德,在花孟的率領下往這邊走來,揮了揮手便對韋玄貞說道。

    如果不出所料,韋玄貞這個正四品的官也就應該到頭了,正四品上的品級,與從三品只有一級之差,但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就是天差地別了,進入從三品的官員,基本上就算是進入了治國安邦的高級官員行列。

    而正四品上的級別,對大部分朝廷官員來說,就像是一道天塹,跨過去了就是宰相級別了,跨不過去,那麼就只有告老還鄉,歸隱故里,想要青史留名、在朝堂之上留聲的機會基本上就沒有了。

    何況,李弘為其挑選的房州,其中也是大有深意。

    歷史上的李哲,在與武媚鬧翻之後,可是曾經被貶為廬陵王,囚禁於均州、房州二地長達十四年,而在這個過程中,陪伴在李哲身邊,與他相依為命的便是韋玄貞的女兒韋思。

    只有到了李哲二度登基稱帝后,他們才被接回了長安,而韋思也便被李哲晉封為了韋皇后。

    韋溫留在了身邊沒走,這只不過是李弘為了堵住朝堂之上眾臣之嘴,對於韋玄貞破大唐官場之最,越級二十一級的意見。

    雖然就算是李弘不如此做,朝堂眾臣就算是有意見,李弘也可以不在乎,但如果不走個形勢,不給朝堂眾臣看看,誰也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出現效仿他行徑的人,比如龍爹、龍媽這兩個沒人惹得起的存在。

    畢竟,《資治通鑑》中可是記載過,大唐曾經有一段時期,可是空白告身橫行遍地在朝野,所以李弘還是須小心、謹慎一些才行。

    李倩與裴守德恭謹的向李弘行禮,對於李弘的到來,兩人的神情顯得很高興、熱絡,絲毫看不出對李弘有任何不滿之情。

    好像在兩人眼裡,越王李貞之死,跟李弘則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一樣。

    「別見禮了,上一次我們相見,還是在洛陽大朝會時吧,那時候越王叔還健在,記得李倩你跟義陽、高安還曾鬧過彆扭。」李弘毫不避諱越王李貞,看著李倩與裴守德,笑容滿面的說道。

    李倩臉上的笑意有點兒僵,李弘這廝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示威,跟一種你能奈我何的趾高氣揚!父王已經被他處死,如今剛一見面就當著自己的面提及,好像是怕自己忘了父王是怎麼死的一樣。

    「殿下說笑了,與義陽、高安兩位公主,談不上鬧彆扭,只不過是女孩子之間的小情緒罷了。對了,不知道殿下您此次前來,可是為……為那逃到成都府的狄仁傑而來?」李倩靜了靜心神,沒有理會李弘提及越王李貞之死的事情。

    反而是在一語帶過與義陽、高安之間的不快後,立刻上眼藥似的,把李弘自降身份挽留狄仁傑而不成的事情,輕輕鬆鬆的抖了出來,好讓李弘也體會到噁心的感覺。

    李弘同樣是不以為意的笑了下,對於李倩語氣裡的嘲諷,他根本不在乎,越是這樣他還越是喜歡,最起碼說明,李倩在自己剛一登上越王樓不久,便跟在屁股上面上來,這絕不是簡單的巧合。

    看著李弘只是笑了下而不說話,一旁的裴守德立刻見機問道:「殿下,您這次前來,莫不是真為了狄仁傑而來?這……這狄仁傑也太不識抬舉了吧,殿下都如此忍讓了,狄仁傑竟然還敢如此放肆!真是讓人氣憤!」

    「文人士子嘛,而且還不是靠豪門世族、五姓七望薦舉為官,是靠真才實學及第後為官入仕的,這樣的官員,但凡有一些才華,都是如此德行,要麼清高、要麼孤傲,總之,在沒有犯大錯前,你拿他是沒辦法的,孤以後要治理我大唐江山,若是不能禮賢下士,又如何……。」李弘不以為意的站起身,目光放在了龜山上的風景處,一些文人士子要麼准備野餐,要麼正在一塊兒較為平坦的地方,在斟酌著心中的靈感詩賦。

    「可狄仁傑好像很不給您面子啊,哪怕是您昭告天下,大理寺卿一職為其保留三年,不還是沒有說服他?要我說,像這種敢於對抗您跟朝廷的人,棄之為上策,朝廷的顏面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有為的臣子?」李倩毫不客氣的輕飄飄說著,這個時候,她不覺得給李弘一些難看有什麼不妥,如果反而是處處敬重,怕才會引起這李弘的疑心吧。

    「你說的倒也算是在理,但……如今並未到那個時候,先帝當年能夠處處接受魏徵的監督、諫言,我為何就不能效仿先帝而為之?狄仁傑確實是人才,但……如果孤來到劍南道還不得的話……算了,不說朝堂瑣事兒了,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此?」李弘心煩意亂的揮揮手,把話題轉移到了二人身上。

    如同李弘猜想的一樣,雖然他回身往外走時,視線一直注視著前方,但餘光還是掃到了,當自己問出他兩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時,兩人還是飛快的,心照不宣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李倩聽到李弘的問話,瞬間臉色變得安然無比,神情也是開始帶著一些哀傷,一邊撫摸著那朱紅色的欄杆,一邊視線放空投入遠方,低沉的說道:「父王當年雖因罪致死,但身為子嗣,卻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前些日子一直做夢,夢見父王在夢裡像我懺悔,說他當年並非有意參與揚州一事兒,而是不明就裡、稀里糊塗的被李敬業利用,上了那李敬業的當。他說當年殿下盛怒之下,無暇聽他解釋,加上殿下身邊小人的讒言佞語,殿下才處死了他。這些日子一直被父王的託夢折磨的心煩意亂,所以便想著過來看看,寄託下對父王的哀思,同樣也希望能夠見到殿下,把父王的苦衷告訴殿下,希望能夠為父王平反。」

    說道最後,李倩已經是泫然欲泣、梨花帶雨般,看起來嬌弱、淒然無比。

    「難得你們有此孝心,想必越王叔如果泉下有知,定然是很欣慰的。」李弘根本不理會李倩那平反的訴求,在他這個位置,如果每一個人的請求都需要婉拒或者是回答,那麼這個太子就得累死了。

    所以,以他今日今時的地位,拒絕任何人的任何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考慮他人的感受,只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就行,何況,李倩這不過是在自己跟前演戲罷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2-1 13:35
778 裴守德的請求

    李倩在一旁扮演著楚楚可憐、嬌弱無助的皇室宗親,企圖以一個柔弱女子的形象,博得李弘對她的同情。

    裴守德則是在一旁扮演著一個憂心忡忡、但苦無辦法的宗親駙馬。

    與李倩一左一右,一個楚楚可憐以越王李貞的死吸引李弘的注意力,一個則是在旁敲側擊,想要弄清楚李弘此行到底是何目的。

    他們顯然對李弘做過一番詳細的瞭解,特別是揚州之事在他們心裡依然是歷歷在目,所以無論李弘如何回答,他們都會認為,李弘當年在鎮壓揚州李敬業謀反時,可是順手徵了倭國,最後不單俘虜了倭國公主,而且還迫使倭國天皇向大唐賠款三千萬兩白銀,最後才回到杭州,而後過淮河達揚州,殺死越王李貞與琅琊王李沖父子,以及曹王李明。

    李弘先至揚州而不治理,到達杭州沒有停留多久,便立刻乘船出海東征倭國,回過頭來時,而後在鎮壓了揚州反叛一事兒。

    如今李弘駕臨劍南道,再往南三百里就是成都府,而後繼續往南,就能夠直達南詔之地。

    無論是綿州,還是成都府或者是南詔跟真臘,這與當年的揚州、杭州、倭國又是何等的相似?

    最起碼在距離上,揚州與杭州之間的距離,跟綿州至成都府的距離,卻是驚人的一致,相差不過是在毫釐之間!

    當年不曾驚動揚州,在杭州停留幾日之後便出海東征,而從剛才李弘的話語中可以得知,綿州不過是領略下越王叔當年留下的越王樓,感受一下越王樓的宏偉壯觀,而後便會前往成都府招攬狄仁傑,實在不行,聽那語氣……怕狄仁傑是凶多吉少了。

    自始自終,李弘從來不曾提及過他親自率領的八千人,到底是要做什麼,也不曾說起過,前些時日,他麾下的心腹無法無天一輛輛馬車從這裡經過,到底前往了哪裡。

    這些對南詔、真臘而言可以說是秘密行事兒,但經過綿州、成都府時,無論你走夜路,還是白天趕路,想要把長長的車隊憑空搬過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便是不想有心得知,也能夠從百姓嘴裡得知,前些日子,大唐軍隊的一輛輛馬車,壓載著遮蓋的嚴嚴實實的貨物從此經過。

    那一道道深深的車轍,足以說明馬車內裝的不是糧草便是兵器。

    「殿下,守德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可否說與殿下?」裴守德看著李弘在他跟李倩的極力邀請下,準備前往綿州用膳,但李弘卻請他們前往越王府用膳。

    越王府自越王被處死後,便被貼上了封條,到如今一直不曾打開過,這讓裴守德跟李倩有些疑惑,那裡恐怕已經是野草遍地了,去哪裡難不成吃草?

    但李弘並未理會他們猶豫疑惑的表情,看著前方問道:「說說看,如果說你想要越王府那宅子,那可不行,我還想一直保留著那宅子,不打算讓給任何人,好以此紀念逝去越王叔呢。」李弘感受著進入春節後,這裡就已經開始顯得略帶潮濕的空氣,彷彿連身上的衣衫,都像是沒有晾曬乾,就穿在了身上似的。

    「殿下說笑了,守德就算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請求。守德只是想說,既然殿下過兩日前往成都府要尋那狄仁傑,不知守德可否為殿下分憂解難?」裴守德在李弘旁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話一出口,李弘還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另外一邊的李倩嬌軀一震,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裴守德,難不成這個時候裴守德要反叛?要撇下自己跟其他人,投靠於李弘?

    裴守德同樣感受到了李倩那望過來的不安目光,露出一口白牙向李倩笑了笑,耳邊只聽見李弘的聲音響起。

    「哦,說說,難道你知道狄仁傑如今在何處?」李弘感興趣的扭頭看向裴守德,神情倒像是正一籌莫展時,恰好遇到了獻納良策之謀士。

    「殿下說笑了,守德也不知道狄仁傑如今在何方。但……守德擔心的是,成都府佔地頗廣,更何況水路較多,成都府雖然在一片平坦之地,但周邊治縣卻是恰好在深丘、山地之間,如果狄仁傑藏在了這些地方,殿下想要找到他,可是無異於 大海撈針,非動用數以萬計之數目方可找到了。」裴守德愁眉緊鎖,一臉為李弘擔憂的樣子,憂心忡忡的說道。

    李弘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裴守德,不管其目的何在,不過在對成都府的地形描述上,倒是沒有騙自己。

    自己這一世還沒有去過成都府,但上一世倒是去過那「天府之國」。

    成都在上一世便是因為東、西兩部分高差懸殊,造就了奇特的景觀,但這個時候到成都府,還遠遠沒有一千多年以後那麼廣闊的城市地域。

    如今只是佔據了平坦之地用來建城,但其周邊治縣,在一千多年以後被納入成都市範圍的地方,則就不像平坦之地那般了,所以按照裴守德所言,如果狄仁傑真有意「躲著」自己,確實是無異於 大海撈針啊。

    「那麼依你之計呢?」李弘看著越王府高大的府門,牆內一株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此刻正隨著微風緩緩搖動,像是在向自己招手般,而後對著身後的花孟說道:「進去看看,他們把這裡收拾的如何了。」

    裴守德到了嘴邊的話語,正要說給李弘聽,但李弘已經邁步往裡面行去,此時李倩的神情多少開始變得有些真的落寞與哀傷,裴守德也只好把到嘴邊的話語嚥了回去。

    越王府沒人敢住,封條沒人敢撕,但不代表他不敢撕越王府門上那碩大的,帶著一股威嚴氣息的封條。

    所以李弘在到達綿州的第一時間,便是派人把這裡修繕一番,空置了幾年的王府宅子,除了遍佈在石階、地板縫隙間的雜草外,便是那因久無人住,而少了活人氣息浸養後的門窗開始變得鬆鬆垮垮、破敗不堪。

    從跨入第一進院開始,便給人一種落魄、蕭條的感覺,那些已經清除的雜草,此刻被堆在了牆角處,懶洋洋的已經少了那堅韌的活力。

    斑駁的牆壁、門窗,偶爾會在無人觸碰時,嘩的一聲或者嘎吱一聲自動打開,而後隨著微風輕輕搖晃著。

    太子親衛隊在尉屠耆的率領下,已經把這幾日李弘要入住的主院率先清理了出來,前後院對於他們這些兵士來說,能夠遮風擋雨就足夠了。

    花孟與獵豹在得到李弘的首肯後,便開始檢視太子晚間要住的房間,以及一些生活必備品。

    李倩與裴守德原本跟在李弘的身後,但隨著一步一步的深入院心,特別是經過那雜草叢生的小花園,以及那當初雕樑畫棟、豪奢貴氣的樓閣時,李倩與裴守德則是不由自主的慢下了腳步。

    李弘也不理會兩人在那裡觸景生情,帶著袁恕己跟郭侍奉,還有被他留下來的韋溫,在花園附近的廊亭內坐了下來,經過重新擦拭的廊亭,早就沒有了厚厚的時間灰塵,此刻倒是也顯得有了些生氣。

    雖然那時間積澱的落寞,還能夠從這廊亭的四周感受到,但已經不影響他們在這裡談天說地了。

    李倩與裴守德並未跟著李弘過來,反而是繼續往那樓閣處走去,看來,這裡當年應該是李倩住過的閨房之類的地方了,不然的話,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才流露出真正的內心深處的愁情。

    李弘看了看依然還站在那裡,不敢坐下的韋溫,示意他不必拘束,軍中不是朝堂,沒有必要那麼正經。

    而這個時候,李倩與裴守德則是推開了樓閣那緊閉的暗紅色的門,隨著門發出難聽的嘎吱聲緩緩打開,一陣厚厚的灰塵便從門楣處,以及門口處被驚起。

    李倩與裴守德各自抬起手在眼前揮了揮手,趕走那厚厚的塵土後,這才看了看腳下,然後緩緩走了進去。

    轉了一圈的兩人,先是看了一眼身後無人看管,而後便沿著樓梯,往樓閣的二層走去,踩在厚厚的灰塵上,使得整個樓閣並未發出多大的腳步聲,整個空間都是顯得靜悄悄的,連彼此那有些沉重的呼吸聲,都能夠聽的一清二楚。

    「你為何要幫著他找狄仁傑?」李倩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

    語氣中有些不滿,同樣還帶著一絲憤怒跟不解,裴守德與她成親已有好幾年了,平時偶爾花心一些外,倒是對自己很看重,從來不違逆自己的意志,今日如此對李弘,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些年來,從不讓他納妾有關?

    裴守德成竹在胸似的輕笑了一聲,而後同樣低聲說道:「我這不是幫他,是幫我們自己。」

    「怎麼可能?如果不是剛才正好走到了府門口,打斷了李弘對你的問話,不知道你會說出什麼奉承之語吧?」站在樓梯口,李倩豁然轉身看著裴守德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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